第35章 ☆、歡喜或悲
葉詩文頭一天失戀,第二天就有大把大把的男青年,手捧鮮花來示愛。
消息靈通得讓朱一紅汗顏,太精确了,不是嗎。
那天晚上,又有人堵住葉詩文的去路,不只是葉詩文,連朱一紅都想問一句,“又是你?”
對方輕車熟路的将巧克力塞進葉詩文懷裏,根本不顧朱一紅這個大活人的存在,好一番感人肺腑的表白詞,而且通篇排比,氣勢磅礴,文采斐然。
朱一紅專心致志,末了,思考着,不知道将他的這番話記錄進自己的小說裏算不算侵權。
“詩文,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的出生好像就只是為了遇見你,愛上你,擁有你。”他總結道。
朱一紅捂着胃退場,感慨,還好宋朝嘯的文學造詣不太高。
等得不耐的時候,朱一紅打眼一瞧,見遠處的兩個人拉扯起來,葉詩文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我都說了我不喜歡你,你怎麽跟個娘們似得說掉眼淚就掉眼淚……”
再看的時候,文學青年推了葉詩文一把,朱一紅忙趕過去,就聽葉詩文已經開始念三字經。
朱一紅的心“咯噔”一聲,完了,葉詩文這什麽脾氣呀!
那一巴掌真夠響亮,朱一紅徹底慌了,仔細一看竟是對方扇向葉詩文。
看到這兒,原想勸架的朱一紅沖過去劈頭蓋臉的指着對方鼻子,三字經不絕于耳。
對方不死心的咒罵,“你裝什麽清高,誰不知道你媽是小三,你跟你媽一個德行,就是賤。”
葉詩文氣的渾身發抖,“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還沒等他開口,朱一紅已經率先吐了一口唾沫,插着腰,一腳踹了過去。
就是在這樣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葉詩文仍分了一點神,在心裏贊嘆朱一紅,“好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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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合力,手腳并用。然後,男青年落敗,倉皇而逃。一邊走,一邊不甘心的念着,“你們倆給我等着。”
朱一紅還插着腰,作勢沖上去……
“走吧!別管他了,打架的時候都還翹着蘭花指,啊呸,真惡心。”
兩個人狼狽的回到寝室。
不見宋曦,只張雨婕穩穩當當的坐在床上,淩亂的頭發,放一只雞上去就可以直接孵蛋了。
但是,在張雨婕眼裏,她們倆的情況似乎足以孵一養殖場的蛋。
“怎麽了?”她取下耳機。
朱一紅詳細的闡述了整個過程,當然,她有技巧的略過關于“小三”等等字眼,她知道葉詩文很介意。
就像現在,明明是最應該氣憤的人,卻在這個夜晚安靜的如同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宋曦呢?”她突然發聲。
“可能和他男朋友在一起吧,出門前在電話裏吵架。”唯一知情的張雨婕答道。
“她以往不回來都會打一通電話,今天給你們打了嗎?”
“沒有。”另外兩人齊齊答道。
“那個男人整整比她大了八歲,她那麽簡單,就不能用用腦子嗎?深更半夜約什麽會啊!”葉詩文從床上起身,按通了宋曦電話,竟然關機,“誰有她父母的電話?”
毫無意外,寝室裏的三個人都沒有。
“我覺得宋曦最近都很奇怪,她好像有什麽事瞞着我們。”當張雨婕的話一出口,立刻引起共鳴。
“而且,她的男朋友占有欲也太強了,宋曦只是去參加同學會,今天就為這事兒在電話裏大吵。”張雨婕補充道。
“不會出什麽事兒吧?”朱一紅不無擔心。
“還有啊!你們有沒有覺得她的男朋友特神秘,每次來都匆匆忙忙,害怕被我們看見似的。”
“你別說了,越聽越滲。”朱一紅打斷她。
突然想起楊堰佳或許有她父母的電話。
朱一紅趕忙撥通了楊堰佳的號碼,還算順利,楊堰佳很快用短信發來宋曦父母的電話號碼。
本來正在燃燒的希望,随着電話裏宋曦父母的回答而熄滅。
她們不能告訴宋曦父母,打這通電話是因為宋曦直至現在也沒有回到寝室。
接下來是複雜的電話時間,先是通過同屆的熟人找到宋曦過去的同學,又通過這位同學多番打聽宋曦男友的電話號碼,也就是他們共同的老師。
幾經周折,傳回的話卻是,這位老師在最近換了手機號,無法聯系。
三個人呈疲軟狀态,“有沒有可能,她被拖去賣腎了,就像網上所傳的那樣。”張雨婕大膽預測。
“沒這個可能,我只是覺得她一定把自己交給那個男人了……她、她怎麽那麽不懂得保護自己呢!”葉詩文恨鐵不成鋼。
“睡吧,我們不能幫她做任何決定,如果她真的很喜歡對方,這不是遲早會發生的事嗎?”朱一紅倒顯得坦然,音落的同時,腦子裏閃過初次遇見宋曦的模樣,幹淨的像山澗的雪。
可是,好像大家都會長大,而成長又意味着失去,即便得到再多,失去的,卻是永遠無法找回的。
比如那個穿着白色短袖、牛仔短裙,踏着黑色帆布鞋的宋曦,從幾時起,眼睛裏的小溪流彙成了大海,那些單純、熾熱、激烈的夢想被時間打磨成對這個世界的妥協。
變胖以後的張雨婕格外渴睡,當朱一紅與葉詩文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張雨婕的鼾聲已經持續了兩個小時。
耳機裏傳出的安眠曲在張雨婕的鼾聲包圍下,顯得卑微而渺小。
終于,逼近淩晨,朱一紅的眼皮越來越沉,意識越來越模糊。
第二天早上醒來,寝室中央的桌上擺滿了各種早點,很明顯葉詩文起得更早,因為震天的鼾聲足以排除早起的那個人是張雨婕的可能。
正在地面上來回移動的生物,一邊吃早飯,一邊打電話,焦急的樣子觸動了朱一紅,她當然也很擔心宋曦,但是遠遠沒有達到葉詩文的水準。
該上的課必須得上,朱一紅雖然對學習的熱情不高,總歸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按時按點的完成她需要完成的事情。
今天的課第一堂就是大災難,那個毛發稀松的教授真是不得了,反正每次去上課,那個寂靜,那個蒼涼,那個空曠啊!弄得朱一紅很想來一首騰格爾的歌。
“一對一的教學”是每個家長夢寐以求的六個字,可是淪到朱一紅,就算她一再的告誡自己,學生以學業為重,然而,新一輪的唾沫精準的飛濺在她頭頂時,她除了艱難的繼續假裝寫筆記,還要騰出一只手抹掉頭上富含多種酶、蛋白、氨基酸的液體,俗稱——口水。
真是的,早知道就應該帶一把雨傘。
好不容易上完課,匆匆忙忙的回到寝室。
“宋曦還沒回?”
“沒有!”
“後來你還打過電話嗎?”
“沒有!才不想管她。”
卻在同時,宋曦推開了寝室門。
“你們三個都沒有課?”
三個人神色古怪的打量着她。
方才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現在卻比誰都着急,葉詩文先聲奪人,“你昨天去了哪裏?”
宋曦撓撓頭,仿佛是為了佐證自己的話,露出純純的微笑,“回家裏了。”
葉詩文可是因為她一夜都沒有睡好,對于這樣的回答,她的情緒很不好,“你再說一遍?”
宋曦有些不耐煩,苦笑,“你們都怎麽了?我是成年人,我自己去哪裏還要向誰交待嗎?”
好意被踐踏,朱一紅想說,“你要死要活,不就湊個份子錢,逢年過節燒點紙,幹我屁事。”可是,她知道這話說不得。
“宋曦,我們沒有權利幹涉你的事情,我們只是擔心你,因為你什麽都沒有告訴我們,害怕你的男朋友是壞人,昨天我們四處去找你……”張雨婕道。
宋曦看着說話的人,矮下身,坐到凳上,“你們想太多了。”
“你昨天到底去了哪兒?”葉詩文執着的追問。
“他家裏!就像你們想的那樣。”
“你真傻,你們才交往多久,你怎麽那麽不愛惜自己……”朱一紅不解。
葉詩文得到答案以後便徹底沉默了。
一個人愛另一個人,作為旁觀者,誰能指責她的對錯。
“還有一件事,與其被你們發現,倒不如痛痛快快讓你們知道,”朱一紅只覺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宋曦接着道,“他早就結婚了,還沒來得及離。”
“什麽?你說的是什麽意思?”葉詩文從上鋪探出頭來。
像個小醜一般被審問的人終于大嚷出聲,“你說是什麽意思,你覺得是什麽意思就是什麽意思。”
葉詩文扔下捧在手裏的書,“你要我說嗎?難道你自己不知道?還讓我說出口,你一個大學生,每學年拿最高獎學金,現在卻給一個有婦之夫做小三,他到底給你多少錢,你連自己的自尊都不要。”她讨厭“小三”這個詞,她讨厭這個詞,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喜歡做小三,連她最好的朋友,那麽幹淨的人也要和這個詞扯上關聯。
場面徹底失控,即便張雨婕與朱一紅一再的重複“別吵了!”卻也無濟于事。
“你們家那不就有個小三嗎,你有什麽資格居高臨下的教育我,我是小三,還是小四又如何,你呢?你那麽高貴,那麽正義,為什麽楊堰佳就是不要你呢?”
……
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卻要用最惡毒的語言中傷對方,直到兩敗俱傷。
宋曦丢下那一堆“小三說”便沖出了寝室。
張雨婕留下來開導葉詩文,朱一紅追上去開導宋曦。
走得不遠,就在長廊盡頭。
以為正在大哭的人實則異常平靜,靠在欄杆,眼神飄忽。
“聽說別的寝室隔三差五的吵架,有時候為了衛生紙,有時候為了毛巾,有時候為了洗發露,可是我們寝室從來就沒吵過架。”朱一紅随口一提。
宋曦仍看着遠方。
“不管你做了什麽,只要你自己不後悔,就足夠了。還有一點,保護好自己。”
輕輕的摟住宋曦。
像只貓咪一樣慢慢的靠近她的懷裏,最初,呼吸很急促,慢慢的,平順下來。
那個夏天好像是從那時起慢慢走遠,深綠色的樹葉漸變成枯萎的黃,紛紛揚揚在空中打旋,然後堆疊在小道,水泥路,操場,草地……清晨的時候可以聽見落葉被踩碎的聲音,黃昏的時候天空映照在湖面,絢爛得令人心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