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示愛
學校裏最大的那棵銀杏樹坐落在女生宿舍樓下,很多個不知去處的黃昏,宋朝嘯都喜歡靜靜的坐在銀杏樹下,直至黃昏的霞光與樹葉的碧綠在天空下漸漸遁去蹤跡。
青春電影裏,夏天總是閃耀着白茫茫的光,将這個季節映照得通體發亮,樹葉與樹葉間的罅隙漏出少許的陽光,落在水泥地上,形成小小的斑駁。
宋朝嘯不知道無數個黃昏過去,朱一紅是否也曾從窗口上注意到過他。至少,他是因為朱一紅的存在,而出現在這棵銀杏樹下。
又是一個黃昏,他已經在樹下站立了良久,手中的玫瑰十分奪人眼球,可是,十分鐘過去,他依舊筆挺的站在樹下,沒有任何舉動。
潛伏在角落的老大沖了上來,“你到底是上墳還是示愛,笑一笑行不行?麻利點,眼鏡要是回來,你就死定了。”
宋朝嘯緊抿嘴唇。
每個人在緊張的時候都會有一些小動作,宋朝嘯亦不例外,每當他抿唇,即是意味着他的緊張與焦灼。
真的要這樣嗎?她要是不理我怎麽辦?
他有些難過的将結果往最壞裏想,又阿Q一樣的着安慰自己,不會的,朱一紅嘴上厲害,性子軟着呢,她一定舍不得讓自己難受。
第一次的告白,聲音微弱,越往後,越有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豁達感。
“朱一紅,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
他的聲音在顫抖,像是在刻意壓制某種澎湃的情緒,“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宋朝嘯的名氣不小,不是他長相多麽入人眼,而是某年的音樂節,宋朝嘯自告奮勇的要去做鼓手,結果敲到一半便睡死過去……這個功力,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很多的窗口爆發出類似觀看體育健兒為國争光的吶喊,“宋朝嘯,加油!宋朝嘯,加油!”
如若動靜大到此等程度,朱一紅還能假裝不知道,那就太矯情了。
寝室裏的人當然也注意到了窗外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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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宋曦,“我的媽呀!他長得太标致了吧!可我怎麽覺得他口中念的是朱一紅的名字。”
張雨婕也來到窗前,“朱一紅請來的演員?”
而後,兩個人均認為這沒有可能,朱一紅哪舍得花那個閑錢。
朱一紅木然的盤坐在床頭嗑瓜子。
宋曦頗熱心,“那個帥哥真的在叫你的名字,我們要不要幫你答複兩句。”
“不要管他。”朱一紅這麽說道。
葉詩文也道,“你們兩個不要那麽無聊,行不行?”向兩人使了一個眼色。
方才沒注意,這麽一看,果然,朱一紅一臉鐵青。
宋曦和張雨婕乖順的各就各位。
她們明白,朱一紅不是一個随便擺臉色的人,相識的兩年,這副挂了霜一樣的臉在記憶中是不曾出現的。朱一紅很會控制自己的情緒,至少在她們面前是這樣。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都默契的沒有說話,偶爾擡起頭,還能看到,朱一紅舉瓜子的手以最小的幅度顫動着。
有的人憤怒便會歇斯底裏,有的人憤怒便會像朱一紅這樣。
窗口又傳來一陣吶喊,“朱一紅,我會等到你答應為止,不要以為你不出現,我就會放棄。”底氣雖然不足,說出的話倒還算利落。
朱一紅沒有辦法再鎮定下去,她以為宋朝嘯會知難而退,事實,他的臉皮總是超過她想像的厚度。
我也不想,朱一紅告訴自己。
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她希望看熱鬧的人已經散盡,畢竟,并非每一出開篇就是高潮的戲都能一路高潮至尾。
她靜靜的向他走去。
她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他,她其實很喜歡他笑的樣子,像個小孩子,單純至極,總能打動人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白淨的臉上浮現這樣的笑容,黑洞般攫取着朱一紅的理智,她甚至想,如果沒有張然,她也會偷偷喜歡宋朝嘯這樣的男孩兒吧!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仿佛是有一團光暈追随着他。
半米的位置。
後知後覺的宋朝嘯終于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冷空氣似乎快要将他卷走。
斂起笑容,故作淡定,抿了抿唇,将花推到朱一紅面前,“不要太感動,我喜歡你,你也試着喜歡我,好不好?”
見她眼神空茫的盯着玫瑰花,他又重複了一遍,只是比方才更卑微,心跳也更快,“好不好?”
朱一紅不回答,接過花束,還來不及緩和緊張的心情,花束就那樣被生生摔在水泥地上。
宋朝嘯不解的看向她,看到她撐得大開的眼眶,有淺淺的水波流轉,宋朝嘯的心髒忍不住沉了一沉。
“拜托你,下一次搞行為藝術不要拖我下水。”
“你說什麽?”他無力至極,雙唇泛白。
“你除了讓我難堪,你還會什麽?讓別人為你獨特的眼光喝彩?或者,為我這個勞苦而又一無是處的中國土著感到慶幸,因為我被一個又帥又多金的未來總裁垂簾?謝謝你的纡尊降貴,可是我想要告訴你,你的垂簾,我受不起。”
腦子裏“嗡”的一聲,像弦斷的聲音,宋朝嘯疼得厲害,他試着辯解,“我從來就沒有這麽認為過。”
朱一紅搖頭,她不喜歡愛撒謊的人。
宋朝嘯還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喉嚨幹澀的疼,他不甘心的将朱一紅面上的鄙夷之色納入眼中,心痛到無以複加。
還是走了,就算他痛到直不起身,她也沒有為他停留半秒。
這個認知摧毀了他最後的堅持。從滿心期待到絕望……他承認自己也是脆弱的,雖然,用“脆弱”來形容自己太過矯情。
窗口上的群衆已經散盡,他望了一眼那個熟悉的窗口,他望了兩年,就像仰望着朱一紅。
他有多希望她能站在自己的身旁,即便是用這樣卑鄙的手段來強迫她也好,只要能站在他身旁。
希望太多,絕望就像泉眼,源源不斷的噴湧,流竄在每一根血管。
“我還以為你有多善良,結果,你比誰都狠……”他喃喃自語,“朱一紅……”
朱一紅回到寝室,氣氛并不比她離開前好多少。
張雨婕小聲的嘀咕,“一紅,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朱一紅沒有心思去回應,累極了!就算躺在床上無法睡去,也要閉上眼假裝睡去的樣子。
在似睡非睡的時候,會想到張然。
胸口悶得難受,不是一擊致命的疼,而是緩慢發酵,無限膨脹,卻始終無法徹底将人毀滅的疼。
她不能喜歡宋朝嘯,她将自己的心門鎖的死死的,就算是明知無望的單相思,她也要将張然留在心底,不允許任何人闖入。
這注定是一場孤獨的旅行,她卻樂在其中,仿佛一旦與人結伴同行,就是對過往歲月的一種背叛,又或者是對張然的背叛。
稍晚的時候,朱一紅匆匆出門。
“你往哪兒去?快熄燈了!”葉詩文好心提醒。
“去找個人。”
一邊走,一邊咒罵,“宋朝嘯,我要剁了你,我要剁了你。”
雖然女生禁止出現在男生宿舍樓,不過這條規矩在李眼鏡離校的時候,威懾力約等于零。
站定在天臺。
朱一紅踟蹰,想要剁掉的人就在眼前,腳步卻突然沉重的仿似被綁了鉛。
坐在角落裏的人很狼狽,朱一紅小心翼翼的向他靠近。
他像一頭豹子那樣一躍而起,凝眉怒視,“你想怎樣?”
朱一紅頓住,反思自己現在的行為,推開他,又跑來安慰他,反反複複,只會讓情況變得更遭。
“你的室友給我發短信,說你現在很不好,我來看看,好像,你也沒什麽大問題,那我先走了……”
宋朝嘯激動的比手畫腳,“你再走一步試試看。”
朱一紅落回腳,果然不敢再動。按常識,精神病人殺人不犯法,朱一紅惹不起與此類似屬性的人物。
“你不喜歡我?”
他這是在用肺說話嗎?
“朱一紅……”他猶疑着,“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朱一紅很淩亂,不知如何回答。
她定定的注視着他,淺淺的劉海下,好看的雙眼像布滿了迷霧,他亦是望着他,等待着一個他不想要的答案。
“我喜歡一個人,不能告訴他,也得不到他的回應,我卻沒有辦法将他忘記,”她頓了頓,“并不是所有付出過的感情都能得到回應。”
話音落下,她已經被宋朝嘯推到牆角,那副陌生的神情令她感到害怕。
“你……你幹嘛?”她喘着粗氣。
“你以為呢?”
他用力的将她攬進懷裏,近乎癫狂的忽略了她的抗拒和恐懼。
她一邊掙紮,一邊試圖喚醒他,“宋朝嘯,你……你怎麽了?”
她聞到酒味,帶着哭腔,“你別這樣啊!”
他還是緊緊的将她禁锢在懷裏,“不要哭。”他輕輕拭去她的眼淚。
一句話安撫了快要失控的朱一紅,她小心翼翼的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對方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只是将她抱住。
直到他突然推開了她,狂吐不止。
他一定瘋了,這個念頭使朱一紅不顧一切的逃離。
她疾步往出口沖去。又在身後傳來溫柔的呼聲時止住腳步。
“朱一紅……”
舉棋不定的站在原地,身後又一次傳來他的聲音,“我從來都沒有認真跟你表白過自己的感情,不是我不夠喜歡你……”
她徹底的凝住了。
還是放心不下,不是戀人,也是朋友啊!怎麽忍心丢下他一個人。
她走向宋朝嘯,說不出多餘的話,只是沉默着把他帶離此處。
抓住他的手環過自己的肩。
宋朝嘯出神的凝視朱一紅的側臉,她警醒的瞪了他一眼,宋朝嘯只好讪讪的将目光收回。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