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朋友
回到寝室,洗漱完畢後,宋朝嘯便打來了電話,朱一紅看到號碼,有一種虛脫感。用不用如此纏綿,不過才分別幾分鐘而已。
“喂。”她拖長了音,唯恐對方不知她現在很不耐煩,非常不耐煩,異常不耐煩。
宋朝嘯倒是格外亢奮,“紅紅。”
朱一紅覺得此時非常有必要回應他一句,“嘯嘯。”
宋朝嘯沉默了片刻,醞釀接下來的話,他很想說,我想你。
但一想到這三個字的所引起的嚴重後果,又遲疑了。
輕則被切斷電話,重則從此形同陌路。
“喂。”沉默許久以後,朱一紅想确認宋朝嘯是否還在。
宋朝嘯立馬切換到詩人模式,“今晚星空皓月,獨樂樂不如衆樂樂,生出些許感想,願與你同樂。”
朱一紅很不厚道的大笑出聲,“拜托,外面又是打雷又是下雨,哪來的星星月亮。”
宋朝嘯一個箭步竄到窗前,果然!可是話已經放出來了,怎麽着都得捋圓了,“心中若是澄明,哪管周遭的污濁,所謂境由心生即是如此。”
“我給你一個建議,你現在可以去屋頂,手中舉起一把雨傘,動作參照動感超人……讓雷劈一劈,你腦子或許就能清醒一點。”
“我只是想你。”他小聲的嘀咕。
夏天的雨很疾,朱一紅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早點休息,晚安!”
朱一紅很是不解,宋朝嘯也太奇怪了吧,帶着疑惑,聲音顯得遲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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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反側的夜,無論是對于朱一紅,還是宋朝嘯。
兩個單相思的人有着共同的愁緒。
宋朝嘯不知還有什麽方法可以打動朱一紅,他已經很努力的去适應朱一紅的步調,可是仍然不夠,他無法從朱一紅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們相處愉悅,但,僅限于此。
朱一紅則一如既往的痛并快樂着,去回憶張然,去幻想張然……而當她從種種幻影中清醒過來時,心中的空洞會被撐到無限大,反複摩挲相框中的影像,隔了一道冰冷的玻璃,恰如橫亘在他們之間的血脈親情。
窗外的雨已經停下,朱一紅将相框抱在懷中,睡了過去。
但願明天是晴天。
宋朝嘯在臨睡前抽了一根煙,朱一紅不太喜歡煙的味道,所以宋朝嘯亦是很少抽煙,只今晚,實在無法控制。
室友們都在勸解他。
“女人嘛,衣服嘛,這件不行,還有下件?”
宋朝嘯投入的思索關于朱一紅的種種,因而室友的話,他只聽到最後兩個字,“下賤?誰下賤?”
“哎!你沒救了!”
宋朝嘯失神的目視着黑暗中的火光,很微茫。
“我們都不認為朱一紅是一個多麽特別的人,也許最特別的一點就是她居然可以無視你……這一點非常好,但除此以外,她沒有什麽值得稱道的地方,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們不明白你為什麽那麽迷戀她,比她好的姑娘那麽多……那些對你死心塌地,連你長了幾根腿毛都知道的姑娘你看不上,偏偏把時間浪費在一個看不見你好的人身上。”
宋朝嘯有些堵,“她除了不夠漂亮,哪裏都好,簡單、沒心沒肺、脾氣好、懂事!而且,在我心裏她就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細細看她,很乖巧,笑起來的時候,還有小小的米窩。”
是的,她很好。
室友們徹底無話,宋朝嘯陷得不淺,多說無益,“集體出擊”的計劃宣告流産。
楊堰佳第二次向朱一紅借錢的時候,是在女生宿舍樓下的銀杏樹下。
第一次的六千還沒有還上,就要借第二次,楊堰佳确實是窮途末路。
單親家庭的孩子敏感而自卑,父親走得早,母親獨自将他撫養,早上去大伯家借錢,明明是最親的親人,卻連門都不讓他進,從門縫下遞出兩百,“佳佳,這點錢你就不還了,以後有什麽事也別指望着大伯,我也沒辦法。”
楊堰佳苦笑,兩百?你還真給得出。
可是他還是收下了,一個人坐在破爛的樓道間,從早上坐到下午。
如果籌不到替他媽看病的錢,他只得休學,如果還不行,他甚至想,幹脆拉着他媽一起跳河得了。
世間冷暖,他不過二十歲,卻已嘗了個夠。
說來諷刺,最親的親人躲着他,唯一肯借錢給他的人相識竟不到兩年。
而現在,他難道又要向厚着臉皮去求救于她嗎。
他反問自己,可是,除此以外,還有什麽別的辦法。
找到朱一紅,他支支吾吾的道出自己的目的,小心翼翼去觀察朱一紅的神情,見她一副為難的樣子,楊堰佳開始打退堂鼓,“對不起,前面的錢還沒有還上,就又找到你,你如果沒有,我再去想想別的辦法。”
他轉身欲走,她拉住他,“我沒有多少錢,你如果很需要,我找我小叔借借,實在不行,我讓我媽打給我。”
楊堰佳什麽話都說不出。
接受朱一紅的幫助,并将朱一紅帶到醫院,他不善傾訴,他想用實際行動告訴朱一紅,這筆錢對他的意義……
從醫院出來,朱一紅的心情沉重得厲害,腦子裏揮之不去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的婦人。
沒有任何的醫療保險的母親,她太過執着,就算是死也不肯将為楊堰佳籌好的學費取出。
朱一紅心疼楊堰佳的母親,也心疼楊堰佳。
就算是楊堰佳每個季節只兩件衣服換洗,就算是楊堰佳從不肯将錢花費在除了食堂以外的地方,就算是楊堰佳因為自卑而拒絕葉詩文……朱一紅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心疼楊堰佳。
他什麽都不肯說,他的孤獨,他的敏感,他的自卑,他什麽都不肯說。哪怕是笑,眉間也似積壓着厚厚的烏雲。
朱一紅一直以為自己足夠了解楊堰佳,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永遠都無法真正去了解楊堰佳。就像瞎子無法理解聾子,籠子無法理解瞎子,即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一類人。
電話響起,“你怎麽就走了呢?”
“想回去睡個覺,那個,有什麽需要就給我打電話,還需要錢的話,我可以幫你的,我姑婆,外婆都會給我。”
“謝謝!”
朱一紅爽朗一笑,“好朋友就不要說謝謝!”
“ok!改天請你吃好麗友。”
“摳門,我想吃費列羅!”
“為了你,咱慷慨一回,就吃它了。”
朱一紅頗愉快的挂斷電話,只要還有心情開玩笑,情況就不算太糟糕。
回去的路上路過一家專賣店,以往總是想,若是張然穿上一定很好看,但此刻,她想到的,不再是張然,而是楊堰佳。
衣服不算貴,朱一紅能夠承受。
到下午,楊堰佳返校時,朱一紅将衣服交給他。
朱一紅費力的向楊堰佳解釋,既害怕他誤會自己對他有意,也害怕自己的舉動會傷害到他的自尊心。
“我本來是買給我小叔,他不喜歡這個品牌,我也沒辦法,也不能退,所以只能送給你。”
她的話實在不經推敲,這是一家運動品牌綜合店,她大概不知道所有品牌都可以互換。
楊堰佳微笑,沒有揭穿她,更沒有拒絕,他收下衣服,直到三年後這件衣服再不能穿,他也小心的将其放在衣櫃裏。
朱一紅帶給他的震撼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
兩個人分別以後,楊堰佳站在原地目送朱一紅,她走路的樣子像一只兔子,左跳跳,右跳跳,估計嘴裏還念念有詞,“爸爸的爸爸叫爺爺,爸爸的媽媽叫奶奶……”
這不是配圖臺詞,楊堰佳相信,朱一紅絕對可以無聊到此種程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