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此情可待
第二天,朱一紅起了一個大早,悔恨交加的來到學校。
難為她醉得一塌糊塗還能清清楚楚的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情。
這種心情簡直無法用正常語言闡述,更不消說還要用這樣的心情去面對張然,所以朱一紅早早的逃出賓館。
路上的半個小時,她的心情也随之颠簸了半個小時,忐忑、懊惱、後悔……
到學校,除了食堂,路上只零星的幾個人。
一路疾步走到寝室,遠遠就看見宋朝嘯。朱一紅趕忙調轉方向往回走。
宋朝嘯的視力絕對可以用“神跡”來描述,就算相隔一百米他也能精确算出朱一紅臉上的雀斑。
“喂,站住!”
朱一紅假裝聽不見。
“喂,雀斑平胸女朱一紅!”
朱一紅憤恨的回頭,怒甩中指,這是她第一次用這根手指來表達它的英文含義,感覺還不錯。
她繼續行進在相反的方向,無奈腿短,身後的音浪越來越近,直到近得不能再近。
“你別那麽絕情,行不行?”
朱一紅想,宋朝嘯跟她根本就沒交情,怎麽就用上“絕情”兩個字了。
同班的一對小情侶打朱一紅身旁經過,朱一紅微笑,以示友好,但這個微笑維持了不到零點零一秒……
“朱一紅,你不能不承認我們的關系吧,我本來想今天有空就來找你,給你示範一下如何姿态優美的打飛機……不是我自誇,從我出生以來就沒有見過哪一個能把飛機打得跟我一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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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紅的臉色很不好看,“宋朝嘯,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麽故意?你是說故意打飛機給你看?”
一旁的同學,眉毛猥瑣的一抖,“古人有言,強撸灰飛煙滅,兄弟,省着點兒!”
宋朝嘯的表情呆呆傻傻,又天真又無邪,“什麽意思?”
朱一紅無語望蒼天,一陣捶胸頓足。
“宋朝嘯,我哪裏得罪你了,大清早的給我找晦氣,送你一句話,路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我是守法良民,不要逼我犯罪。”
“哎!”他嘆口氣,“好吧,在我離開之前,還是容我把禮物先送給你。”
“不必了,丢了我都嫌污染環境。”
宋朝嘯充耳不聞,從兜裏掏出一根塑料口袋,“這是我送給你的節日禮物。”
朱一紅一愣,猜測應該是一條紅色的圍巾,她笑道,“不好意思,我們寝室的抹腳布已經夠用了,你還是拿回去吧,這麽貴重的禮物,興許挂在自己家避避邪還不錯。”
也不知道他是真聽不懂還是假聽不懂,“不貴重,三塊錢一條,還另送一條。”
“呵呵,你真是厲害……”朱一紅只能幹笑。
當朱一紅看到塑料口袋中包裹的禮物時,她對宋朝嘯的崇拜之情已經到達了一個不可逾越的高峰,“內褲?”
“對啊,很吉利的,我跑了好幾家超市才買到。”
說着,他開始将內褲抽出,往朱一紅下身比劃,朱一紅趕忙拽過口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太讓我感動了,我決定今年清明節一定送你一束頂鮮豔的白菊花。”
說着,轉身往寝室去。
紅內褲,紅內褲……她不無惡心的一路念叨着,回到寝室,她才發現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她竟然忘了丢。
随手将內褲放到桌上,後來被打掃衛生的葉詩文給征用了,原本201的衛生情況一直是較為中庸的水平,但自從用上這兩條內褲以後,201的衛生情況突飛猛進,連續12周榮獲了代表學校最高權威組織頒發的流動小紅旗一枚,基于此,同樓的姐妹紛紛來取經,201四個人均是諱莫如深,“不能說”“不可說”“秘密”,極盡裝神弄鬼之能事。
而那天早上,另一邊的宋朝嘯在朱一紅轉身之際立刻撥通同寝室友的手機號碼,“我今天早上又被罵了,這感覺太爽了。”
室友正處在朦胧睡意中,但語言邏輯還是有的,“宋朝嘯,你絕對有病!”
上午十點,張然打來電話時,朱一紅正躺在床上溫習她的回憶錄。
慵懶的嗓音從聽筒裏傳出,朱一紅的心跳了一跳,“豬,你走的時候怎麽都不叫醒我?”
“我今天要上早課。”
“噢,那就好好上課,我去給你買電腦,你喜歡什麽電腦?”
她不記得她對他說過她需要電腦,“不用了,我現在還用不上,以後再說吧。”
“你現在用的是葉詩文的吧,不要再接受別人的東西,你需要什麽就告訴我,我會給你買。”
朱一紅的臉微微發燙,“我遲早會還給她,我沒想過就一直用,”她補充道,“我也只是接受了她的電腦而已,她送給我的東西太多了,我都沒要的。”
張然當然了解朱一紅的為人,“我知道你不會平白接受別人的東西,我随口說說。”
挂斷電話,張然上數碼城選電腦。
中午時,拿上新買的電腦和金魚來到朱一紅的學校。
朱一紅些許內疚,“我只是随口說說,你把錢都給我買電腦了,你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你的生活費啊!”
“這是壓歲錢,生活費還有。”
“我讓你給我買東西的時候,你聽一聽就過了,別當真,不然,我翻看自己的東西時,連筆呀本呀全是你買的,我都不知道将來怎麽回報你了。”
張然揉揉朱一紅的頭發,“沒辦法呀!我上輩子欠你錢嘛。”
朱一紅有些失神,她定定的将視線凝聚在張然好看的雙眼。
“豬……”張然在她眼前揮揮手。
朱一紅收回視線,“你等我,我回寝室将電腦和金魚放好。”
回到寝室,只張雨婕一個人,張雨婕見朱一紅心情很好的樣子,忍不住潑她冷水,“誰送你的金魚?”
“我小叔。”
“噢,真醜!”
她這個也太直截了當了吧,朱一紅噘嘴,“還好吧,這魚跟你同名,也叫張雨婕,你不說倒不覺得,你一說,好像叫這名兒的都挺醜。”
張雨婕愣怔了幾秒,“你……”
門砰的大響,人已經不見了,張雨婕自語道,“等你回來我再收拾你,爛豆芽。”
和張然彙合以後,到後門吃小炒,等上菜的時機,朱一紅說起宋朝嘯這學期以來的種種反常。
張然靜靜聽她敘述,末了,“他八成是看上你了。”
朱一紅灌了一口茶進嘴裏,“他看上我?是他搭錯筋還是你搭錯筋?”
“他以前追女孩子就是這樣的,憑的就是臉皮厚。”
朱一紅有些犯堵,這顯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再者,宋朝嘯的眼光還沒有另類到看上她吧,大學裏遍地都是美女,看不上小姐看上丫鬟的故事只發生在辮子戲裏,片頭标注着“本故事純屬虛構”。
三八節後,似乎是為了印證張然所說的話,宋朝嘯對朱一紅的騷擾仍在迅猛的發酵,開始還算略略矜持,到後來,一切都如洪水猛獸。而宋朝嘯表達感情的方式也越加的趨向于直白,這也導致朱一紅在摸索與實踐中逐漸形成自己別具一格的反偵查方式,其專業程度絕對可以媲美FBI。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飯桌旁的朱一紅皺了皺眉,将話題岔到另一邊,“你今天下午有課嗎?”
“沒有,狗哥安排今天下午打籃球,要去我們學校嗎?”
“還是不要了……碗遞給我,我給你添飯。”
從飯館出來,回到寝室,朱一紅像往常一樣,在她的回憶錄上寫寫畫畫,經過一學期的磨合,大家都知道,朱一紅寫日記的時候,就像閉門修煉,将自己困在一個無形的屏障中,不管外界多麽熱鬧,她只管自己心中堆砌的那個世界,任由你外界紛紛擾擾,她根本不聽也不看。
她越是投入越是勾起其他三人的好奇心,葉詩文曾“不小心”偷看到朱一紅的回憶錄,在她看來不過就是一些狗血的小說片段,青梅竹馬的兩個人,種種原因一直不能在一起,而其中的邏輯更是狗屁不通,沒有原因的分離和阻礙,簡直讓人想吐血,其中更有男主信仰基督,女主信仰佛教,一句“信仰不同”而再次分離的情節,即便如此,葉詩文卻隐約覺得這個故事也許是真有其事,她可以從女主的身上找到朱一紅的影子,而男主很像朱一紅身邊的某個人,只是那時的葉詩文,不敢想也不願去想男主到底是誰,即便其中的細節無不全都指向那人,她仍然不願去相信。
自從有了一條金魚,朱一紅又多了一項消遣,趴在桌上,望着魚缸裏游來游去的金魚愣愣的發呆。
“很好看嗎?”葉詩文不止一次的問道。
朱一紅尴尬的笑,“這就是靈動的生命。”
彼時,春寒料峭,宋曦已脫離單身隊伍,和一個白領在一起,朱一紅沒見過對方幾次,每次請吃飯,朱一紅只管吃,吃完就走,所以宋曦和對方分手的時候,大家都出于人道主義的安慰宋曦別太難過,只有朱一紅頗惋惜,“還有散夥飯吃嗎?”
張雨婕和自己一樣是單身的命,而葉詩文的感情就像一團迷霧,所有人都知道楊堰佳喜歡葉詩文,只有葉詩文懵懵懂懂,傻傻看不清楚。
四個人裏,只葉詩文像個聰明人,但其實,最不聰明就是她。
那學期開春的時候,天氣沒有那麽寒冷,校園裏的銀杏正在發芽,晚間,四個人在操場散步,遠遠就聽見籃球場旁,同班幾個男生的聲音。
“喂,是葉詩文。”“楊堰佳,葉詩文來了。”“楊堰佳,你的夢中情人。”
男生小聲的交流,不過,還是只字不漏的鑽進四個人的耳朵裏。
然後,是男生們統一整齊的聲音,“葉詩文,請你做我們的班長夫人!”
操場在随後便陷入一片死寂中,男生的陣營裏,楊堰佳被推向前方,有人踹了楊堰佳一腳,“快去啊!”
楊堰佳往前幾步,這時候不知道是誰用手機播放《婚禮進行曲》,接着,衆人哄笑。
楊堰佳突然止步,葉詩文緊握住朱一紅的手一抽,方才的哄笑戛然而止。
楊堰佳又突然轉身,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從同伴手中搶過籃球,“你們不打了嗎?不打就回寝室。”
葉詩文的手松開,光線很弱,沒有人能看清她的表情,“你們以後別開這種玩笑了,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可能喜歡她。”
她慢慢的轉身,而她相背的方向,楊堰佳投了一個漂亮的三分球。
是從這一刻起,甚或更早的時候,葉詩文和楊堰佳陷入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虐戀,沒起點沒終點。朱一紅點評,這真是要了親命的愛情。
大四那一年,畢業季,驕陽似火,每個人的臉頰都因為烈日而浮現潮紅,葉詩文和楊堰佳站立在烈日下,足足相望半個時辰。他們誰都沒有将那一句話說出口,可是,誰又能說,他們沒愛過。
富千金和窮小子的故事,惡俗的令人發指,可是它真實的發生在我們周遭。
如果我們還是小時候,我們可以一往無前,喜歡即是喜歡,可是成長就好像一條鋪滿荊棘的小道,總要将人刺得鮮血淋漓。
如同《大話西游》,至尊寶變成孫悟空,他要拯救他的紫霞,可是,變成孫悟空的至尊寶卻再也不能将紫霞擁有。
這就是《大話西游》式的愛情,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那天回到寝室以後,葉詩文早早躺在床鋪,大家都默契的沒有說話,直到朱一紅也回到自己床鋪,聽到隐隐的啜泣聲。
她緊張的走向葉詩文,“你怎麽了?”
沒有應答。
她掀起葉詩文的棉被,看到的,是葉詩文淚水縱橫的臉,“葉詩文,你怎麽了?”
朱一紅不知怎麽應對,在她心裏,葉詩文就像女金剛,是沒有淚水的。
寝室的另外兩人也爬上葉詩文的床鋪,張雨婕扶起葉詩文,“葉詩文,求你別哭嘛,你怎麽了?”
宋曦也道,“你別難過,這沒什麽大不了,真的,沒什麽。”
葉詩文素來好強,也許她并不喜歡這樣的時刻,但她沒有辦法控制,淚水就像沖破牢籠的困獸,奮力往外湧。
她靠進張雨婕的懷中,她想,為楊堰佳,她的眼淚只流這一次,再沒下一次。
後來,這個故事沒有了後來。
葉詩文決絕的姿态令朱一紅嘆服,辭掉團支書的職務,并很快找到一個門當戶對的對象,多金又帥氣的男人和多金又漂亮的女人,誰都會說,這真是絕配。
絕配當然是絕配,只是,葉詩文到底有沒有喜歡過對方,沒有人會知道。
而楊堰佳還是過去的楊堰佳,當葉詩文踩着高跟坐上四個煙囪的跑車絕塵而去時,他的悲喜就像煙囪裏跑出的煙塵,無跡可循。
可是,還是會不慎流露難過吧,就像某個夜晚,他好看的眉眼努力拼湊出一個微笑,“她怎麽可能會喜歡我呢?我不過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窮學生。”
朱一紅的心狠狠一擰,卻說不出話來,空氣中滿滿的彌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朱一紅想,或許,是誰的心髒在淌血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