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商皚,你為什麽撒謊?…… (2)
了。”
宥茗伸手,祝桑提起茶壺,卻沒遞去。
“空了,我去接。”
說完起身走了。
過程并不順利,絆了下腳邊的垃圾桶。
紀湫在一邊沉浸失神。
直到後來看到宥茗帶着怒氣的小臉,很是不悅地控訴。
“你們怎麽一個個都心不在焉的。”
後來宥茗也起身,聲稱心口悶得慌,朝外面呼吸新鮮空氣去了。
祝桑提着壺回來沒見到宥茗,看見座位上只有紀湫一個人,腳步頓了頓。
紀湫率先看到他了,把茶杯拿起,“這羊肉鹽撒多了。”
祝桑低聲斂目,“你拿好,水燙。”
滾燙的茶水添了半杯,祝桑坐回座位,沒看她。
紀湫自顧自吹着熱氣。
過了半分鐘,終于滿足地解了渴。
卻發現交臂坐在一角的祝桑,眼睫低垂,讓人感覺有種莫名的消沉。
紀湫沒問出口,祝桑就若有所思地叫住她。
“總監。”
紀湫愣住。
這樣客氣見外的尊稱,她還從未從祝桑的口中聽到過。
這孩子怎麽了?
紀湫懷着奇怪的心情,探索望去,祝桑卻忽然擡起一雙黯然的眼睛。
孩子像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低落地望她許久。
平時不可一世的張揚神采,此刻卻在年輕人的眼裏看不見了。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祝桑的喉結滾了滾,吃力地斟酌着字句,“你的心情。”
紀湫依舊捉摸不透,“心情挺好的,怎麽了?你該不會是有什麽壞消息要說吧。”
祝桑看向她故作警惕的眉眼。
他現在沒辦法回應她的玩笑,難以收斂神色的嚴肅。
“如果你過得不幸福……咳,不開心,或者有什麽難處,請告訴我。”
青年清透的眼睛,波光閃動,緊張地凝望着對面的人,茶杯在他手中顫抖。
像是想到了什麽,音量又弱下去。
“我只是希望你別太辛苦,什麽都不願說……如果你不那麽讨厭我的話……”
祝桑發現自己甚至不該稱之為朋友。
青年聲音聽着只有些低啞。
他似乎已經開始學會收斂鋒芒,沒有給她帶來任何一絲壓力和負擔。
紀湫狐疑地失笑,“我看起來有怨氣很重嗎?”
祝桑微微抿唇。
祝桑前一句話顯然讓紀湫莫名其妙,但後面跟上的那句,卻好似讓她有了點答案。
一句“讨厭”,讓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們初見時針尖對麥芒的場面。
“事情過去這麽久了,你還記得呢。太見外了。”
姑娘的眉眼帶上半真半假的愠色。
“這事早翻篇了,你這年輕人挺好的,不用太看領導我的臉色啦。”
祝桑回過神來,聽到清脆的一聲響,是紀湫拿茶杯碰了一下。
她以茶代酒,小小儀式,化解恩怨。
祝桑隔了一會,才抓起酒杯,唇角扯出一絲弧度。
杯中沒有酒了,咬開酒瓶,一飲而盡。
宥茗回來的時候,紀湫正大驚失色地撥他酒瓶,啞然失笑地勸他,“哎年輕人,意思意思就行了,前輩我又不是什麽刻薄的人。”
宥茗聽到後譏諷兩句,“紀總監才當領導幾天啊,就把那些裝腔作勢的功夫學得七七八八了。”
不遠處的街邊,皚皚白雪覆上厚厚的一層。
街道兩邊像是被棉花塞得鼓鼓囊囊,已不見了棱角。
紛紛揚揚的雪天裏,黑色轎車緩緩開走。
車輪碾壓過的痕跡,也被大雪綿綿密密地掩蓋。
如海裏一條魚,靜水深流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紀湫和宥茗吃飽了肚子,跟着祝桑慢慢行走在雪裏。
淡季,人很少。
整個世界靜得像只有他們三人。
不知不覺抵達了“覓意”。
複式小樓巧妙組合在一起,露臺錯落掩映在繁茂的冬青葉裏。
林子間星羅棋布着大大小小的溫泉池,汩汩水聲清靈悅耳。
竹簾隔着熱氣,自然辟出彎彎繞繞的石頭路。
紀湫和宥茗要小心攙扶挪動,才不至于摔倒在圓滑的石頭上。
“這裏真不該用鵝卵石。”
宥茗埋怨。
進了院子,祝桑只找到一個在房間裏睡迷糊的兄弟。
哥們說其他人都去鎮子裏玩了,他是中午喝醉才單獨留下的。
紀湫和宥茗吃過飯正好也累了,去房間睡過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
紀湫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宥茗拉開簾子正探身往外望。
紀湫輕輕嘟哝一聲,宥茗回過頭來。
“外面雪下得很小,我們去泡溫泉吧。”
民宿建在天然溫泉池邊,池子保留原始的形态,只把下面打磨得平整,周圍生長着野蠻的植物。
紀湫靠在臺子邊,溫熱泉水泡在胸口。
肩頭以上三寸,是被白雪覆蓋的葉簇。
宥茗起先嘴沒停過,後來被熱氣熏得困倦。
直到水池的平靜被打破,耳邊響起女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紀湫一睜開眼,就和其中一個撞上目光。
“商夫人?”
蒼洱訝異地淌着水過來。
蒼洱不是個喜歡八卦的人,并不知道豪門那些彎彎繞繞,況且當時這夫妻二人不在場證明烏龍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紀湫在她這裏不是紀總,是商夫人。
紀湫也意外不已,“蒼警官,下來玩?”
紀湫仔細搜尋了記憶,并沒有找到有關于民宿的案發地。
蒼洱點頭,“難得休假,享受享受。”
蒼洱和紀湫并沒有說幾句話,幾個女孩子就圍了過來。
“您就是紀姐姐吧。”
“我們有聽說祝桑帶了兩個新朋友,剛剛去鎮上還準備接你們呢,都怪那幾個貪玩的二貨。”
“賀初序那個笨蛋!”
女孩子們很是活潑可愛,七嘴八舌,像小麻雀一樣叽叽喳喳地鬧騰。
宥茗也是個自來熟,很快就和她們打成一片,如今正熱火朝天讨論服裝和化妝品。
一個叫夏河的女孩留了下來。
她坐在蒼洱的身邊,歪着頭對紀湫笑得很可愛。
夏河是夏樹的妹妹,蒼洱出現在這裏也能解釋的通了。
“話說今天晚上怎麽睡啊,都快住不下了。”夏河笑着,數着房間。
紀湫發現她少數了一棟。
夏河卻道:“後面那棟有人住。是一對老夫妻,特別恩愛,每天牽着手去鎮子上逛呢。”
原來如此,看來祝桑他們也并不是包下了整個民宿。
姑娘們待不住,沒泡一會就起身走了。
宥茗被她們拉去玩游戲,蒼洱和紀湫卻沒被拖得走。
小麻雀們走後,池子靜谧無聲。
蒼洱猶豫的聲音在身邊響了起來。
“商夫人,我能請教你一個問題嗎。”
紀湫望去,發現蒼洱低着頭,臉上出現可疑的酡紅。
“你問。”
蒼洱絞着手,“如果……一個男人莫名其妙地生你的氣,一般會是因為什麽?”
紀湫圓圓的眼睛眨巴眨巴。
她只知道女孩子莫名其妙生氣的原因。
——大姨媽。
蒼洱或許有點心急如焚,心想大概這問題有點為難紀湫,就換了個問題。
“算了,現在追求原因已經沒有作用了。”
蒼洱局促地望紀湫。
“那…您可以教教我,男人要怎麽哄,才會消氣?”
紀湫當場就裂開了。
她很想說,蒼洱警官你也太高估我的能力了。
她也沒哄過商皚呀。
商皚也沒有因為感情問題生過氣呀。
況且,紀湫也根本想象不出,夏樹那張別扭吧啦,矯情吧唧的神色放在商皚臉上會是什麽樣的情形。
雖然紀湫感情經歷一張白紙,但她畢竟是手握劇本的人,按照大方向和自己多年看言情小說的經驗,分析得頭頭是道。
蒼洱聽她說得這樣有理有據,不僅啧啧贊嘆。
最終她找到了答案。
“這個男人全身是戲,多半就是在演,我回去揍一頓就好了。”
紀湫:“……”
為夏探長默哀。
蒼洱慨嘆,細數起夏樹的罪狀。
“戲精,矯情,醋王,跟蹤狂,看誰都是綠茶男,然而我覺得全天下最茶的就是他。而且還跟個小姑娘似地,陳芝麻爛谷子的舊賬都要翻出來數,我腦袋都要被他叨叨爆了,像個憨貨……”
惡女配紀湫:嘿嘿嘿,在線磕糖。
紀湫作土撥鼠啃餅幹狀。
然而聽着聽着,蒼洱忽然來了一句。
“還是商先生好,成熟穩重,從來不吃醋。”蒼洱很是豔羨地望着一臉愕然的紀湫,“多懂事的男人,最主要是話少。”
紀湫:“……他話少僅僅就是沒什麽表達欲。”而不是因為他大度懂事。
紀湫倒是很羨慕蒼洱,想當初,看這本懸愛小說的時候,她跟評論區的大家一樣甜得嗷嗷叫呀。
誰不想要一個長得漂亮,腦瓜子聰明,吃醋粘人騷話連篇,整個顆心都恨不得掏出來給你,一看見你眼睛就亮晶晶的可愛小憨憨呢!
吐槽完畢後的蒼洱迫不及待地要趕去揍夏樹,而紀湫還是決定在水裏待會。
蒼洱一走,池子就只剩下紀湫一個人。
她安逸地享受着,閉上了眼。
胡思亂想好一通,被鼻尖落下的冰涼凍醒。
紀湫睜開眼,一片雪就粘上了眼睫。
不知什麽時候,雪飄得紛紛揚揚。
池子裏再也沒法待了,紀湫暈暈乎乎地起身穿上浴衣。
民宿的浴衣是紅梅的顏色,豔麗又高絕。
籠上衣領的時候沒注意,後頸被紮了一下。
痛覺很快消失。
想必只是不起眼的木屑。
紀湫把整個身子都泡透了,在冰天雪地裏走的時候,也并沒有冷得哆嗦。
越落越綿密的雪仍是催促着她。
鵝卵石的小路上有了一層薄薄的白,紀湫穿着人字拖,感覺比之前更能夠駕馭這條路,于是放開了手腳走。
然而事實證明,萬物有靈,之前被她和宥茗埋怨過的小路,鬼祟地報複了她一下。
不知道是踩到了什麽東西,大意朝前一滑,撞到一具挺拔修長的身體。
對方同一時間展臂拖住,将她堪堪圈在懷中。
紀湫站穩,第一時間入目的,是陌生黑色布料。
心頭喚過一聲老天鵝,連忙松開對方衣襟。
“不好意思,我不是……”
話未說完,她頓時愣住。
地燈投出溫馨惬意的光,把團團白霧照得有如星雲。
男人一襲藏青色浴衣,手裏撐着油紙傘,正低頭看她。
油紙傘是民宿老板自己做的工藝,很有舊時代的味道。
與浴衣上繡制的簡單銀色花紋相得益彰。
四周仿佛透着奇妙的仙氣,模糊了夢和現實。
紀湫的眼裏是掩蓋不住的訝異。
“商皚?你、你怎麽在這。”
暖色的傘面,在他幽深難言的眸裏,投下一層琉璃影。
“因為你在。”
男人伸手,拂落姑娘發頂粒粒晶瑩,重新看她。
“我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