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有事瞞着他
還有, 這裏的濃厚巫風傳統……對他們是忌諱,對別人而言就正常……
兩人還是深吸了口氣,佯裝鎮定地過去。
制作倒是不難, 主要考驗心态。
終于差不多完成工作, 汪老師看了卻并不滿意,“這都是些什麽東西, 幾何沒學好嗎?一個大一個小,不是糟蹋了我上好的木材!?都是些什麽人, 事情都幹不好!”
一個沒做好就人身攻擊……
誰被他這麽數落, 都不愉快。
祝桑沉着臉回頭, 本就氣性大, 在案前氣得平複了好一會。
紀湫也受不了,望着手裏明明很均勻的小骨頭顆粒, 無奈有氣惱。
不知何時,商皚搭上小凳子,默不作聲地從紀湫掌心裏抓過一小把, 用尺子拉線,細致地打磨起來。
紀湫和祝桑也都看在眼裏, 不願意連個小孩子都不如, 心裏挂念着比賽, 什麽也懶得管, 幹就完事。
滿腹怨氣地做了些時候, 忽然身後傳來老先生的聲音。
依舊是不冷不熱的。
“算了, 你們什麽都做不好, 幹脆不要做了,浪費我的材料。”
祝桑和紀湫趕緊回過頭去,卻只看見老先生滿身嫌棄的背影。
兩人被打擊得話都說不出來。
當然, 如此不受待見,他們更擔心努力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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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桑沒忍住了,把音量盡量放低,對紀湫指着門口生氣至極,“這過分了吧?”
紀湫也是萬萬沒想到。
就在他們深感走投無路時,那汪老先生忽然又折返回來,“愣着幹什麽,還不過來,早點解決早點給我消失,煩死了!”
紀湫和祝桑被這一二三再而三地反轉給弄懵了,最後還是一臉掙紮地跟去了。
沒出地下室,而是從另一條路上去到了小花園。
說是小花園,實際上一片荒蕪。
孟老板這個時候也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笑嘻嘻端着點果脯過來了。
汪老先生不言語,點了點桌子。
祝桑反應了好一會才理解。
“半個月以後,我們将參加一個國際性的音樂節……”
“重點!”
“我有一首曲子,想請教您。”
老先生等了一會,皺着眉不悅地睜開眼,“所以呢?曲子拿出來啊!”
祝桑抿着唇,把手機播放器點開,展現出最新更改的曲子。
曲子有三分半,聽完後,鴉雀無聲。
一向自信的祝桑也在這種蜜汁安靜下,無所适從。
像在等待審判。
但卻又好像不得不說些什麽,便道:“雖然改過了很多版本,但是感覺一直不到位,副歌的部分,好像也不是很自然……”
汪老先生平靜打斷:“你倒是有點自知之明。”
祝桑和紀湫頓時就感覺到不太妙,就連一直置身事外的商皚也有點微微變色。
只聽汪老先生下一句便是:“簡直就是污染耳朵的垃圾。”
別說祝桑了,紀湫內心都被大鋼針猛一下紮穿似地,抽抽地疼,臉上都在發燙。
祝桑隔了好一會,開口:“那汪老師可否給出一些更改建議?我知道您精通各領域樂器,一定能有……”
平日裏那樣氣焰嚣張的少年,即便此時看上去還算鎮靜,但低垂的眼簾還是透出幾分強撐。
他已如此一改往常,甚至能聽出某些音節的不自然,卻還是連話都沒說完,就被無情打斷。
老先生站了起來,“簡直耽誤我的時間,你這個根本無從下手。”
孟老板看孩子們一個個臉上寫滿怆然,心疼不已,拉着汪老先生衣角拼命示意,“老頭子……”
汪老先生毫不近人情,反而質問孟老板,“我的筍呢!”
孟老板一愣:“你不是要吃筍幹嗎?我剛挖了筍,還沒晾。”
汪老先生勃然大怒,這通狂風暴雨比剛剛更為猛烈,“雞我都炖好了!你現在說沒有筍!不行,我今天必須吃到筍!!現在就給我挖!”
孟老板覺得他無理取鬧,也耍了脾氣,“我不去!這麽晚了,誰愛去誰去!”
汪老先生氣得跺腳,轉頭就指着紀湫他們,“你們去。”
才剛剛被無情貶斥後的紀湫和祝桑,被命令得一臉莫名其妙。
商皚幾乎立刻就道:“就是不給你挖,挖了你能幫我們嗎?答案顯然是不能,你根本沒那個水平。所以你一直閃爍其詞,用暴躁的脾氣來掩飾心虛。一直在拖着我們,利用我們給你做事。”
短手短腳的小豆丁,端正坐在石墩上,沉靜的大眼睛裏,反出冷銳的鋒芒。
汪老先生一言不發地與他對視半晌,忽然嘴角一撇,發出冷笑。
“小小一個兔崽子,說話這麽狂妄。”
商皚目光動也未動一分,“即便如此,你也沒法反駁我剛剛的話。”
眼見着汪老先生的神色就變了,“我憑什麽向你解釋。”
商皚:“憑你把我們當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
祝桑和紀湫這兩個曾經可謂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遇到這劍拔弩張的狀況一時都懵了。
老先生眼睛裏萦繞開一團風暴,就要往前,“所以是我逼你們來的?”
孟老板也是吓壞了,趕緊把老先生抱住,“冷靜,小孩鬧着玩!”
商皚當仁不讓:“你沒逼我們,但你是在乘人之危。”
孟老板幾乎是抓不住老先生,當下老先生看上去近乎暴跳如雷,“我就不,你能怎麽樣?”
商皚語速加快,大有咄咄逼人的氣焰,言語卻有理有據,亦如董事大會上質問讨伐,“明明知道我們迫不得已,給我們希望卻又毫不尊重,拿我們的謙虛恭敬當笑料。”
紀湫原本心中也有團火氣,但此刻難免擔心這只小崽子,過去将他穩住。
商皚始終很冷靜,沒什麽沖動可言,但對面的老先生是被刺激到收不住火了,“小孩,你給我把今天的話記住……”
孟老板終于忍不住了,“都夠了!能不能不要說了!”
一向樂呵呵的孟老板看上去是真的生氣了。
他高大的身體擋在中間,胸膛起伏亂了節奏,拳頭捏得死死的。
當下把一向愛欺負孟老板的汪老先生也給震懾得不發一言。
過了會,孟老板稍微冷靜了點,語重心長地開口,“你也是,這麽大歲數了,看把這些年輕人弄得有多難堪?”
汪老先生臭着臉側過頭去。
孟老板嘆息一聲:“好了!你也別氣了,今天吃頓好的,沒什麽不是一頓竹筍雞不能解決的。哈哈哈哈,我去挖筍。”
短促地裝出樂呵的模樣,轉身時又流露出幾分消沉。
孟老板走後,汪老先生也進了屋。
紀湫他們留在花園,互相看了幾眼,最終一同向孟老板跑過去。
夜色已深,每人各拿着手電在林間穿行。
孟老板走在前,難為情地說,“你們也真是,我都說了不用幫忙,非跟着來,夜裏更深露重的。”
紀湫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孟大哥客氣了,你為了給我們幫忙耽誤一整天的時間,我們挺過意不去的。而且大晚上也危險,多幾個人安全些。”
孟老板像是想到了什麽,“這一片啊,雖然看起來黑黢黢的,其實不危險,而且這個季節,沒什麽蛇蟲,況且你別看我現在發福了,我以前可是山間小泥鳅,對這裏的地形地勢熟悉的很,步伐矯健,如履平地嘞!”
沒走幾步,就到了孟老板說的位置。
“挖個五根就夠了,別挑小個兒的,祝桑你去那兒,別太近了,還是得留幾個小崽崽長大嘞。”
孟老板朝東面山坡上前去,漸漸沒入夜色。
當周圍再無其他人,紀湫才望着商皚嘆息一聲。
不用說話,心情顯而易見。
商皚側身遠眺,聲音不帶情緒,“激将法也沒用,這老先生真是油鹽不進,我也不知道怎麽幫你們了。”
紀湫自然而然就上爪子摸了把他腦袋瓜,“本來也不關你的事。”
商皚不悅地把頭偏離紀湫的手,“請你尊重一下你的配偶。我把你當妻子,請你不要把我當兒砸。”
紀湫:“是兒子,不是兒砸,在闡述事實之前,請把牙先長齊。我不要嘴巴都關不住風的丈夫。”
商皚吃癟,嚴肅地板着臉,腮幫子鼓得跟倉鼠,小嘴也撅着。
這反差,把紀湫看得忍俊不禁。
他的記憶賦予他高超的謀略和機敏的眼光,心智卻讓他在應對日常時難免透着股孩子氣。
小崽子商皚,依舊傲慢,卻沒有攻擊性,依舊優越,卻沒有高高在上的睥睨态。
在此之前,紀湫從未覺得這些商皚身上的惡劣品質,也會神奇地變得可愛。
紀湫少見地觀摩。
商皚就快要發現,回頭卻見紀湫四下張望着找筍。
已經累了一天的三人,到現在還在汗流浃背地挖土。
紀湫灰頭土臉,手腳酸軟,腰酸腿麻,是真的有點支撐不住。
可以說,從出生到現在,都沒這麽累過。
祝桑和商皚亦是如此,都是養尊處優,家底優渥的少爺,哪裏幹過這種大半夜刨土的累活髒活?
也是覺得氣極了,祝桑吧鋤頭一扔。
“你說,那個老頭到底有沒有真本事?我真是活久見,從來沒遇到脾氣這麽怪異的人。”
忍受了一整天的祝桑,終于爆發了。
紀湫累得沒力氣和接話茬,虛弱着聲音道:“等回到酒店,就買機票回去。”還有不到半個月,就要開始準備了,一刻耽誤不得。
祝桑一提起這事,就心急如焚。
原本準備好好編一首曲子,參加國際音樂,把團的名聲打出去,可現實骨感,他高估自己了……
退而求其次,大不了就拿這版去,說不定觀衆喜歡呢?
可現在,這版被如此貶低,說成是垃圾都不如的污染物。
祝桑心頭那最後的希望也被掐滅。
他久久沉默不語,最後垂頭喪氣托着鋤頭走遠了。
風穿竹林,商皚啞萌的聲音幽幽傳來。
“紀湫,你有事瞞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