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是男孩子不就好辦了……
商皚通過自己所展現的脆弱, 成功讓紀湫心軟,并被她帶到了商城咖啡廳,落入她兩個惡魔閨蜜的羅網。
在對面兩個促狹壞笑, 手指蜷動, 并發出可疑“嘿嘿嘿”的老巫婆陰影下,三歲半的商皚顯得多麽渺小無力。
他驚恐地立在原地, 感覺整個世界都灰暗了。
自己應當正在經歷一場噩夢,彼時, 他這樣想。
宥茗搶在隋錦之前, 一把将商皚搶過去, 唇角狡黠地勾起。
“這次我要當他大姨媽!”
隋錦大聲控訴:“憑什麽!”
宥茗:“就憑你上次搶在我之前當了狗子的大姨媽!”
隋錦愣了一下, 抱歉地望向目光空洞的商奶崽子。
“對哦,在你之前, 還有個狗哥哥哦。”
商皚幾乎要咬碎一口奶牙。
旁邊紀湫優雅地喝了口茶,懶洋洋地撇去一眼,正對上商皚向她求助的淚眼。
紀湫怔了怔, 果斷看天。
被紀湫屏蔽了信號的商皚,頓時就像是失去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石化在了原地。
不過, 也正是通過商皚的目光, 宥茗和隋錦總算注意到了旁邊悠閑自在的紀湫。
兩人惡劣的笑容收住, 雙眼瞬間迸發出八卦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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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湫正在思索與戴溪見面地的方向, 忽然被隋錦按住肩膀, 她詫異回過神來, 又被宥茗捏住大腿。
前方逃脫魔爪的商皚“嘤”地一聲躲到了桌布下。
“紀湫你不夠意思啊。”宥茗湊過身子,“我們大侄子都三歲半了你給才帶出來見人,瞞得這麽緊, 有必要嗎?”
隋錦狠狠摳了下紀湫肩窩,“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你和商皚結婚前不是不認識嗎?怎麽突然會有個這麽大的孩子!”
紀湫一聽隋錦提起商皚,就猛然從苦笑中清醒過來,“打住,這孩子不是商皚的!”
跟商皚生孩子,這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啊。
這事不能想,一想她就得激靈。
紀湫倒吸着涼氣,不停搓胳膊時,沒有注意到宥茗的臉色變了。
“當我們瞎了嗎,事到如今,你還妄圖狡辯!?這孩子不是商皚的會是誰的。”
紀湫:“隔壁老王……?”
隋錦:“呸!你看看這臉盤子——”
看都沒看就伸手桌子下面一抓,把抱着桌子腿的商皚給揪到紀湫面前。
“罪證都在這!跟商皚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算說是縮小版的商皚也不為過!”
商奶崽子流下兩條海帶淚:嘤嘤嘤,我藏得這麽隐蔽,你們是怎麽找到我噠。
紀湫卻在聽到後半句話時,心裏頭咯噔一下。
她扶着額吞吞吐吐,“孩子不都長得一樣可愛麽……”
紀湫從指頭縫裏偷偷觑了下兩個閨蜜。
只見對面隋錦和宥茗面面相觑。
這讓紀湫不忍喜出望外。
難不成就這……也能糊弄過去?
哪知隋錦和宥茗堂而皇之地商量了起來。
隋錦:“商皚有親哥親弟嗎?”
宥茗:“沒有。但堂兄弟有好幾個。”
紀湫:“你們在幹嘛?”
兩閨蜜對紀湫的話充耳不聞。
“查查長得最像商皚的兄弟有哪幾個。”
紀湫:“……”
商小皚一頭霧水地望了望忙得熱火朝天的隋錦和宥茗,又天真無邪地瞧了瞧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紀湫。
小嘴沒忍住咕嚕了下,“你們……在幹什麽呀?”為什麽查我家譜?
隋錦回過頭來,似無比痛心,“果真豪門深似海……”感慨着,目光狠厲瞥向紀湫。
紀湫被戳了一劍,無比肯定了自己心中猜測。
這……亂搞什麽嫂子文學???
被閨蜜荒唐的想象力逼上絕路的紀湫,繳械投降。
十分鐘後,閨蜜們表示懂了。
隋錦:“按時間來算,應該是你三年前去瑞士旅游的時候。”
宥茗:“竟然沒想到這麽狗血的帶球跑情節會發生在你身上。”
紀湫:能不狗血嗎,本身就是照着帶球跑情節編的。
宥茗捧着臉感慨的時候,作為精英的隋錦一語驚醒夢中人,“現在我們面臨着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
紀湫嘴笑成“V”。
隋錦:“現在你和商皚有了這個孩子,要離婚可就難了。”商氏只有商皚一個長子,多少年了,就盼着能有個繼承人,如果這個時候爆出商皚已經有了後,孩子一定會被搶過去。
宥茗趕緊捂住嘴,“是喔——不愧是隋錦!那怎麽辦啊。不如……”她目光忽地一暗,“不是男孩子不就好辦了?”
商小皚雞皮疙瘩竄上頭皮,下意識捂住裆,并眼神驚恐地往後退。
“你你你你們要幹什麽?”他記起當時在寵物店裏,醫生慈愛地建議給他絕育時的戰栗。
商皚機械性地回過頭去,發現紀湫也如那時一般,托着下巴在深思熟慮。
她竟然……竟然……真的在思考!?
隋錦一把捉住吓軟了腿的商奶崽子,“好主意,我們就這麽辦吧。”
紀湫:“不過我可能無法親眼見證了,戴溪那邊急着讓我去一趟呢。”
宥茗:“我做事你放心,等你回來,mua!”
紀湫:“mua!”
拼命伸手卻撈了個空的商皚:“不要……”
十分鐘後,童裝店。
“歡迎光臨,我們這邊才敢上了新品哦,小妹妹幾歲啦,喜歡穿什麽顏色的公主裙呀?”
頂着一頭假卷長發的商小皚,在隋錦慈祥的笑容下,生無可戀,“黑色裙子,謝謝。”
冷色調,是直男最後的堅持。
導購:“小鞋鞋呢?”
商皚:“黑的,謝謝。”
商皚心灰意冷地說完,導購望了眼隋錦和宥茗,忽然別有深意地捂嘴笑了起來,“現在的小姑娘都很愛美呢。”
在商皚匪夷所思的注視下,導購拿來一雙鑲着水鑽的黑色皮鞋,“白雪公主系列,迪士尼聯名新款,有點跟,穿上去走到學校走廊上,啪嗒啪嗒的,可好聽了呢。”
宥茗看着心動,“是呢,小時候誰不想擁有一雙水晶鞋呢。”說完,熱淚盈眶地摸了摸商小皚的發頂。
商皚望着黑色帶跟水晶鞋:我後悔了,請給我一雙老北京布鞋,謝謝。
導購望着眼前唇紅齒白,粉雕玉琢的奶娃子,越看越憐愛,“真是好漂亮的小姑娘,尤其那雙眼睛,水靈靈的。”
商皚死魚眼盯。
導購:“小姑娘注冊一個會員吧,以後當你生日的時候,店裏還會派發小禮物哦,小美人魚玩偶,金光閃閃的項鏈……都有哦。”導購在隋錦同意後,蹲下身,耐心問商小皚:“姐姐來幫你注冊會員,小姑娘叫什麽名字啊,生日幾號?”
商皚正要開口。
身後隋錦和宥茗一番急中生智,異口同聲,“他叫商白雪。”
商皚:“?”
導購驚喜:“啊,是白雪公主的白雪嗎?”
商皚:“??”
導購:“果然漂亮的小姑娘名字也這麽好聽呢。”
宥茗:“過獎過獎。取名之人頗有一些才華。”
隋錦欣慰地看着底下滿臉無法接受的商皚,“走啦,白雪。”
商皚:“???”
商皚的假發,在狂風中淩亂。
但他發誓,此刻他的心情,遠比假發更亂。
提着大包小包出了商場,宥茗經過一番思考後,嚴謹建議。
“我們讓白雪去上學吧。”
隋錦:“為什麽,你就不怕暴露了孩子行蹤?”
宥茗憋得一張臉通紅,“可是……如果不送他去學校,怎麽向別人炫耀我的打扮成果?”
已經穿上裙子的商皚腳步一頓。
愣了三秒,又趕緊跑上去阻止,“不行!”
宥茗強烈的願望被駁斥後,心中大為不悅,轉眼投向底下面紅耳赤的小嬌花,頓時又心生憐愛,不禁放軟了語調,“為什麽呀~~~”
商皚仿佛面臨着一場生死考驗:“我、我過于聰明而與那些蠢貨格格不入。”
他自認為找了個頂實在的理由。
此時商小皚支着高傲的小腦袋,雙手叉在紮着蝴蝶結的細腰上,粉嫩的臉頰浮着一團羞惱之氣,當仁不讓地從眼皮縫裏瞧着面前兩個大人。
面前的兩個大人:卡哇伊!!!!
大抵是被卡哇伊嬌花大法迷了心智,隋錦竟深以為然。
她把包往肩上一帶,撩了下長發,“白雪說得對,區區幼兒園大班怎麽配得上他的聰明才智!”
宥茗發自肺腑地點頭,“至少也該是個小學。”
此話一出,兩人一拍即合,“對!一定要是能夠說出彩虹屁的年齡段!”
宥茗:“屆時,每天都會有小朋友來到我家,指着白雪對我贊嘆不已,啊啊啊,姐姐真是心靈手巧,甜品也好吃,也好會打扮,白雪這麽美麗,一定都是因為姐姐。”
隋錦:“吃完甜品,試完衣服,我就把大家召集起來做作業,然後他們就會指着白雪對我豔羨不已,啊啊啊,姐姐真是智慧過人,這麽難的題都會做,白雪這麽冰雪聰明,一定都是姐姐教出來的。”
兩人欣喜若狂,捧着臉咿咿呀呀好一陣子。
商皚怎麽叫都叫不醒這倆人。
終于當他放棄了的時候,隋錦貌似良心發現,随口一問,“白雪,你覺得如何。”
商皚:“不如何。”
隋錦,“看吧,白雪也同意了呢!”
商皚一股子怒火就沖到了天靈蓋。
但理智讓他憋了回去。
平複了好一番,商皚做出了最後的讓步,“白雪,不要這樣叫我。”
隋錦聽着商奶崽子從肺裏憋出來的一句話,不可思議反問:“為什麽?”
商皚胡亂一說,“不吉利。”
白雪白雪,娘裏娘氣的,他一個男孩子,要有堅守知道麽!
商皚心頭哼了聲,将腰杆挺得更筆直了些,極目遠眺,頗有一米八五時的威風凜凜。
隋錦和宥茗在此時竊竊私語起來。
“白雪皚皚,有皚字。”
“嗯,那确實不太吉利……”
商皚感覺自己腰杆一折,就快要戰術前傾。
天空落了點雨,路上車輛行駛緩慢。
紀湫抵達約定地點時,剛好三點整。
她站在大鐵門前,望着裏面偌大的象牙白古堡,有片刻愣神。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時,戴溪身穿一件絲綢曳地長裙從階梯上下來。
“湫湫。”
她站在最後一級石階上,溫柔地朝紀湫伸出手來。
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員肅穆立在兩邊,鐵門被緩緩拉開,慈眉善目的白人管家微微颔首,展臂相迎。
紀湫頗有些奇怪地邁步入內,“戴溪姐,你家真漂亮。”
贊嘆古堡莊園巍峨宏偉之下,紀湫顯然更想搞清楚,為什麽戴溪會在事先沒有告知的情況下,把她直接帶到家族古堡裏來。
太正式,太嚴肅了……
紀湫滿腹疑窦地看向戴溪,卻震驚地發現戴溪眼眸盈潤,眼眶通紅,雖然唇角帶笑,眉宇間卻是苦澀。
敏銳覺察到紀湫一閃而過的不自在,戴溪吸了下鼻,用食指悄然揩去淚光,用略帶沙啞的聲音欣慰無比地開口。
“湫湫,今天邀請你來到家族,其實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告知,希望沒有唐突到你。”
紀湫正詫異能有何事比盛典更重要,便見到那金碧輝煌的大廳裏,一個氣度雍容的老人激動無比地站了起來。
像是急切盼望着見到她一樣,老人滿眼熱淚,唇角顫抖。
紀湫忽然間心口一窒,像是受到感召般,鼻頭也奇異地酸了。
耳畔是戴溪故作鎮定的介紹,“這是我外婆,查爾娜。”
這個名字有如驚雷,聲聲撞擊在紀湫心頭。
紀湫瞠目結舌,不可置信地看向老人,仔仔細細描摹着她保養得體的眉眼,不難發現熟悉的輪廓。
“孩子。”老人喚了一聲,蹒跚走近,“我找了好些年,終于找到你了。”
她說着,将手緩緩展開,掌心裏,躺着一枚圖案奇詭的翡翠。
“螭頭魚人,是我族的圖騰。”
“世間只有兩枚,分別在我和姐姐身上。自從那日于碼頭分別,我和姐姐,也就是你外婆,已經有整整五十年沒有相見。”
“你知道麽,我遠隔重洋,要找到這枚玉佩,有多難?”
老人泣不成聲,緊緊捏着紀湫手臂,啜泣連連。
紀湫心情難以形容,扶住身前悲痛欲絕的老人,“所以……您是我姨婆?”
老人唇張了張,最終什麽話也沒力氣說,重重點了下頭。
身邊的仆人和戴溪,都在悄然抹淚。
紀湫将手扶住鏈條包,包裏的另一枚玉佩,似變得發熱發燙起來。
目光下移,又赫然發現老人肩頭重工刺繡的花團。
難怪她此前第一面見到老人時,會心生迷惑,原來這本就并非漢人服飾。
身邊的老仆扶着姨婆去沙發坐下,紀湫在戴溪的引領下,也恍惚着邁開了腿。
她雙手冰涼地将包裹玉佩的布在茶幾桌面揭開,緊着心內疚道,“玉佩……碎了。對不起。”
姨婆陷入回憶之中,傷感地撫摸了下玉佩殘塊。
“幸而它碎了,否則我就找不到你了。”
紀湫擡眼看去,老人面色已恢複平靜。
姨婆深吸一口氣,肩背舒展開來,姿态恢複優雅。
紀湫此時才細細打量起這位忽然與她相認的親人。
姨婆應該年輕時是一位出色的舞者,骨架身形相當纖瘦輕巧,脖頸從容立着,微收下颔挺直細腰,如一只撥動清波的白天鵝,直角肩頭和姣好的蝴蝶背肌,也是多少年輕女孩都羨慕不來的完美。
可無論姨婆如何嚴苛要求自己,那雙嚴重變形的腿,卻已無法保持當年的筆直靈動。
姨婆捧起玉佩,又嘆聲放置腿上,低眉注目時,聲色惆悵。
“我和姐姐穆娅,是族中百年一遇的孿生姐妹,母親為了區分我們二人,将刻有圖騰的玉佩一分為二,姐姐是象征‘美麗’的魚人,我是象征‘智慧’的螭頭。”
姨婆敘述的聲音略顯疲倦,紀湫仿佛能從她垂暗的眼眸裏,看見六十年前的過往。
“那時候,山裏匪災頻繁,剿匪部隊深入敵營,與當地的武裝力量共同抗戰,久居山中的族人們從這些山外而來的客人口中,了解到了外面的缤紛世界。所以後來,我和姐姐不再甘心繼續囿于大山,由着一份對新世界的向往,跟着部隊走出了湘西。”
“後來,我認識了從國外留洋回來的朋友,又對海外的世界有了期待,可在我憧憬計劃的時候,卻忽略了姐姐穆娅的心情。直到我一意孤行買了船票,拉着姐姐上船……”
“沒想到船即将起航的那一刻,姐姐竟然跳下了船,奮不顧身地投向了前來尋找她的男人的懷抱,那就是你的外公,陳團長。”
“我沒想到穆娅和陳團長會走到一起,穆娅竟連我這個親妹妹也沒有告訴……我當時大聲地喊她,告訴她,我看夠了世界,就回來找她。”
“當時的我,卻怎麽也想不到,船一旦離港,我和姐姐今生再不會相見。”
“後來我所有的夢,都在企圖讓船開得再慢些,可偏偏那日的風太大,浪太高,推着船,推着我,走了很遠,姐姐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小黑點,連她的樣子,我都看不清了……我甚至連她的一張照片也沒有。她分明長得與我不同,但我已經記不清這些微妙的區別。”
紀湫聽着聽着,也幾度哽咽。
在姨婆如此動情的敘述中,紀湫仿佛也能看見六十年前那個夏天,駛離的巨輪,呼嘯的海風,遮天蔽日的海浪,和船上船下揮手作別的旅客。
紀湫晃神時,手背一熱,面前出現姨婆的笑臉。
“湫湫,哪日帶我,去祭拜下你的外婆吧。”
紀湫從古堡裏出來的時候,夜色将至。
戴家派司機搭着紀湫行駛在郊外一望無垠的綠地道路中,外面冷雨拍打在車窗前,暗寂異常。
透過成排林區,紀湫望向遠處城市的燈火輝煌,無限憂思。
認祖歸宗後,紀湫在古堡吃過晚飯。
後來被叫到書房密談。
彼時姨婆一改追憶故人時悵然若失,談及公司前景和姚萬鈞,目光犀利異常,言辭果決狠厲,即便是昔日見到戴溪時,那雷厲風行,不怒自威的凜凜形象,也不及此萬分之一。
她還記得姨婆在臨別前的那句話。
“湫湫,現在你是我的家人,是戴溪的親表妹,也是沉鯨集團的一份子,你想做什麽就毫無顧忌地去做,出了差錯,有家裏人幫你兜着。”
不是海藍金的一份子,而是沉鯨集團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