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名聲污
嬌芙沐浴焚香,身上換上黃嬷嬷送來的衣服,一套深褐色長衣。她身量略顯嬌小,穿上瞧上去有幾分道袍的模樣,坐在小佛堂案桌旁抄寫經書,旁邊點了好幾盞燭燈。倒是沒一邊讓嬌芙抄佛書,一邊還只留盞勉強能視物的燈。
其實嬌芙并不相信神佛,也不信前世今生,這輩子活到現在她只信她自己,不過她抄佛經時還是懷着敬意,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謄抄,抄得累了嬌芙就放下筆轉轉手腕。黃嬷嬷守着她抄佛經,看了她放下筆轉動手腕也并未多言。
羅嬷嬷左等右等都不見嬌芙回來,就知她鐵定被老夫人留在了慈安堂,倚綠與弄琴都等得焦灼,在南苑來回踱步,甚至想去尋嬌芙。
“姑娘的性子肯定吃虧。”弄琴脾氣有些燥,等不下去就要出門,好歹跟在姑娘身邊她也能安心些,她聽過不少大宅裏的腌髒事,怕嬌芙中招。
“老夫人的院子姨娘吃什麽虧?”羅嬷嬷厲色瞪了眼弄琴,把不住嘴才是最害人的,老夫人明知三爺寵嬌芙,害她性命倒不至于,那些暗地裏折磨人的手段老夫人也是不屑的。
武安侯老侯爺後院只有老夫人,妾室通房都沒有,縱然老夫人以前閨閣中學過懲治妾室的手段,老夫人這都嫁入侯府多少年了?她自是看不上那些手段。
“再等等,指不定老夫人會派人過來知會聲。”羅嬷嬷安撫倚綠與弄琴,心裏琢磨的卻是她們還得多練練,遇事自亂陣腳解決不了事。
這一等便是兩時辰後,紫屏提着燈籠往南苑而去,心裏十分不樂意,路上故意磨磨蹭蹭,到了南苑敲響院門。
弄琴迫不及待地将門打開,見到的卻是紫屏,而且紫屏臉色不是很好,看着弄琴板着副臉。
弄琴往後伸長了脖子,結果并未見到嬌芙,面上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将路讓開,朝着裏面喊着羅嬷嬷。
羅嬷嬷出來後紫屏才有絲笑意,跟她解釋嬌芙今晚回來不得了,“本來老夫人是想讓芙姨娘将佛經謄抄完便回來,雖說如今天色已晚,但芙姨娘還未完成,她便留在了慈安堂。”
弄琴在旁出聲:“當時紫屏姐姐接姨娘過去,說好送會将姨娘送回來,現在姨娘卻不見人。”她可是聽得真真切切,結果只見她過來,不見她家姑娘。都說侯府規矩森嚴,現在看來出身侯府的丫鬟也不過如此,說話不算話。
紫屏擡眼看了看弄琴,她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而且還是能在老夫人耳邊說得上話的那種,小丫頭見到她只有巴結她的份,她哪裏被人明晃晃怼過,當下臉色就不太好。
“我在與羅嬷嬷說話,哪裏你說話的份?”紫屏語氣不善,直直地看着弄琴:“芙姨娘替老夫人在佛前謄抄佛書是芙姨娘的福分,沾沾佛氣以保平安,在你口中倒是變成我故意留着你家姨娘,不讓她回來了。再者,我說送她回來,可沒說立馬送她。”
羅嬷嬷見紫屏惱羞,在旁開口替弄琴解圍:“這丫頭也是擔心芙姨娘,既然知道芙姨娘在慈安堂,我們也就不用擔心了。”
哪怕羅嬷嬷放低手段,也只換來紫屏矜持地點頭,煞有其事地道:“我敬您是三爺身邊的老人,知曉您處事也難,主子讓您跟在芙姨娘身邊您不得不照做。不過這丫鬟的規矩是真不行,您有時間還是抓緊教教吧。等老夫人來處置,可不是教她們規矩,而是直接趕出侯府,因為她們連累了芙姨娘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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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琴最怕自己拖累嬌芙,登時被她這番話吓到,愣愣的不敢出聲,還是羅嬷嬷将人送走後,喊了幾聲弄琴她才回過神。
這才只是人家嘴上說幾句,就被吓到不成樣,羅嬷嬷覺得自己接下這事可真是給自己找麻煩,她搖頭嘆息,“你可知為何要學規矩?還照着醉玉樓拿套,侯府可沒你一席之地。”
羅嬷嬷看了眼弄琴,她呆呆地點了點頭,也不知聽沒聽進去。羅嬷嬷轉身進院子往後面廚房去,嬌芙只怕得明日清晨才能回來,今兒晚上她也有得忙。
這些日子大廚房的人知道主子歇在南苑,都是他們派人準時準點送來。如今主子不在府裏,嬌芙自然沒有讓大廚房人送吃食的待遇。
按照規矩嬌芙有她的份例,但需讓丫鬟去大廚房領。那群人誰不是人精?知道嬌芙不得老夫人喜歡,故意卡點時間,嬌芙就得餓肚子。
好在這邊有小廚房,主子從前在這邊小住她會在小廚房開火。只要她能弄些材料過來,現在也是能開火的,做其他的肯定不現實,溫些粥就行,等嬌芙回來能直接用早飯。
今晚上的南苑是她們進侯府後最熱鬧的一晚,倚綠幫着羅嬷嬷準備小粥,弄琴在房裏發狠學規矩。
她并不聰明也不如倚綠機警,便只能記死規矩,她要把規矩記熟記牢,最好是能倒背如流,就算旁人說她不合規矩,她也背出侯府規矩和人掰扯。
第二日天邊的黑還未褪去,慈安堂的下人便已經起來,灑掃的灑掃,要伺候老夫人起床的準備盥洗物什,在老夫人門外等着聽動靜進去。
今日紫屏無需當值,是芸風伺候老夫人起床,但她還是起了大早,往後面佛堂而去,瞧見裏面有道身影坐的板正,黃嬷嬷不見人影,而是雲鴛在裏面守着。
雲鴛見到紫屏過來,回頭看了眼嬌芙,見她不為所動,自己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對着紫屏問道:“你怎麽來了?”
紫屏拉着雲鴛的手,輕聲道:“我來看看這邊的情況,她沒偷懶吧?”
雲鴛生得讨喜,聲音俏俏的,因着是黃嬷嬷的女兒,如今也成了慈安堂的三等丫鬟。
黃嬷嬷是老夫人身邊老人,她仗着黃嬷嬷的面子總在老夫人眼前晃悠,算是老夫人看着長大的姑娘,平日裏老夫人就喜歡她,要不是她年紀不夠,早就提拔成二等丫鬟了,紫屏對她倒是和顏悅色。
雲鴛往裏面看了眼,嬌芙正安安靜靜地謄抄佛經,似乎因着她太過認真,并未察覺有人過來。
“在抄呢,整晚都如此。我娘守了一整宿,她就沒歇息過。”中途她娘熬不住不小心睡過去,醒來一瞧她還在抄。
雲鴛心疼她娘守了一晚上,早早地來佛堂,讓她娘去休息,換她在這邊守,提起這事兒雲鴛有些煩:“你說說她惹得老夫人生氣,憑什麽我們跟着受累?”
紫屏得知嬌芙從未休息,心裏一陣暢快,她催促雲鴛:“行了行了,我估摸着可能快謄抄完了,你進去吧。”
佛經抄到最後一頁,嬌芙的手隐隐在發抖,眼看着就要完成,她長吸口氣,将最後一頁抄完,放下毛筆嬌芙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嬌芙将佛經整理妥當,将佛經擺在桌上,閉上眼睛摁了摁眉心,要不是她身子還算康健,熬上一宿可能真的撐住。
雲鴛進來見到謄抄完畢的佛經,擡手就準備拿佛經去見老夫人,早交差了事。
就在雲鴛要碰到佛經時,被嬌芙伸手擋住,她看着雲鴛道:“該拿托盤來将佛經交于老夫人手中,若不然還請姑娘先淨手。”
“麻煩。”雲鴛嘀咕了聲,捧着托盤回來,看着嬌芙将佛經放在上面:“既然佛經已經抄完,姨娘可以回去了。”但是沒有再為難嬌芙,只不過嬌芙時說好送她的紫屏卻沒出現,她只能拿着自己舊衣裳獨自回南苑。
雖說她身上這件深褐色長衣,是慈安堂的衣裳,但因着已經在她身上穿了一整宿,她不可能在慈安堂直接脫掉不管。
嬌芙抱着舊衣裳走在慈安堂內,無人給她帶路,她只能憑借着昨晚來時的記憶往回走。
昨晚來慈安堂時天色便黑了,其實她并未太看清路,嬌芙強裝鎮定地走着,好不容易走出慈安堂,還未松口氣就見到羅嬷嬷和倚綠在慈安堂外等她。
羅嬷嬷瞧見了嬌芙走過去迎她,倚綠接過她手中衣物,三人只是對視一眼,誰都沒開口說話。
趙均來慈安堂給老夫人請早安,遠遠地見到穿着道袍的人匆匆忙忙的離開,問身邊随從趙覃:“老夫人又請師太來講解佛經?”
“并未聽說老夫人請師太過來,不過昨晚老夫人将芙姨娘請來慈安堂了,讓她抄寫佛經洗洗身上污穢。”好事不出門壞事人人知,這話已經傳遍侯府上下,趙覃不用打聽都知道了,不僅如此,隐隐約約還在在說三爺不幹淨的。
趙覃都知這事辦得尤為欠妥,哪怕老夫人不喜芙姨娘,看在三爺的面上,也不該把話說的這般難聽,還縱容這事傳揚開來。
三爺現在名聲本就不好,還多了一項污穢的名聲,畢竟誰都知道芙姨娘是三爺的人,芙姨娘若是身上沾滿污穢,三爺豈能逃脫?
但誰讓老夫人牽扯其中,府裏誰也不能說老夫人辦得不好,反而還得說老夫人心胸寬闊,容得下芙姨娘這般出身青樓之人。
趙均眉頭蹙起,他面容與趙郁有五分相似,臉上無笑意時不怒自威。他沒想到他兒剛出門就發生這種事,平白将他兒名聲污名化,這将他兒置于何地?
作者有話要說:趙郁:終究是我一人承擔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