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遭了罪(2)
晨曦微露,蔥翠綠葉上沾着露珠,按照醉玉樓姑娘們平常作息時間,這時她們剛剛收工回屋睡覺,柳媽媽院子後面的柴房門被打開。
嬌芙靠在牆壁,雙手抱膝蓋而睡,睡得并不踏實,只能算迷迷糊糊睡着,好不容易要睡沉過去,門鎖相撞發出響聲就将她驚醒。
她撐着牆壁站了起來,最近進來的是穿得利索的西羅,上面淺灰色衣服下面是鴉青色褲長,頭發用一根發帶盤起來,沒有一絲淩亂。
嬌芙看見西羅心中一緊,西羅處理姑娘時,越難搞定的姑娘,她身上衣物長發便弄得越緊紮,就怕中途姑娘反抗,她穿着裙釵治服不住姑娘。她沒想到有天她會見到西羅這副裝扮對自己。
“你自己出來吧。”到底是熟人,平常也吃過嬌芙不少零嘴,西羅不忍心像對其他不聽話的姑娘那般對她。
她緩緩走出柴房門,露水花草清香撲鼻,忍不住長吸幾口氣,這比柴房裏滿是幹枯樹枝的味道舒服得多。
離柴房不遠處的空地上,不僅柳媽媽在,清栀、牡丹、上官晚她們都在場,她們離嬌芙很近。
遠遠的還有很多姑娘,疲憊不堪的姑娘們互相靠在對方身上,忍不住用帕子捂住口鼻打着哈欠。
她們晚上伺候客人已經夠累了,結果收到消息,讓她們都來這邊聽訓。不僅如此,身邊還有粗使婆子看管,連偷偷溜走都機會都沒有。讓她們好好的,仔仔細細的看柳媽媽處置嬌芙。
可她們連嬌芙犯了何錯都不清楚,也沒人給她們講明白,只說了讓她們過來聽教誨,大家都是稀裏糊塗的。
姑娘們唉聲嘆氣,小聲讨論幾時能離開,身着褐色褙子的粗使婆子瞪了她們一眼:“都給我閉嘴,不想到時候跟着一起遭罪,安靜地看着!”
這話一出,這些姑娘們自動噤聲,這麽大仗勢難得一見,她們可不想受罰。
嬌芙掃了眼在旁邊等着差遣的粗使婆子,她們手上拿着或是拿着棍棒鞭條,或是拿着綿針夾板,這些東西都是給嬌芙準備的,甚至連大夫也被請了過來。
許是怕程老大夫和嬌芙相熟,嬌芙受柳媽媽處罰程老大夫會忍不住鬧起來,請來的大夫不是程老大夫。
這是花了大手筆,想逼她招供。
嬌芙若不說出實情,那些東西就會往她身上招呼,她若是開口将人供出來,便能得到大夫的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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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眼上官晚,目光裏露着希冀的神色,結果她卻搖了搖頭,唇無聲的動了動。
嬌芙的心瞬間心跌入谷底,渾身冰冷僵硬,立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昨晚求上官晚幫忙,一是讓她替她給倚綠她們報平安,二幫她聯系茍尋。茍尋嗜糖如命,嬌芙知道茍尋總去一家糖糕點鋪子,去那裏找掌櫃的,能夠将消息傳給茍尋。
她覺得趙郁是不知道醉玉樓消息,所以才對她不聞不問,只要能找到茍尋,将消息傳到他耳裏,哪怕趙郁不想出面,請其他人出面也行。
可是上官晚卻連茍尋都聯系不上。
柳媽媽見她站着不動,柳眉倒豎,厲聲呵斥,“給我跪下!”柳媽媽不打算再縱容嬌芙,覺得她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再不管教屆時都管不住人。
嬌芙二話不說,屈膝跪了下去,朝着柳媽媽的方向磕頭,真情切意地道:“媽媽教導我一場,哪怕不是因為今日要責罰我,而命我下跪,我也能跪媽媽。”
西羅下意識看柳媽媽面色,果不其然柳媽媽神色有些動搖,別看柳媽媽唯利是圖,動不動就罰姑娘們,可她是真的喜歡過嬌芙。
清栀冷笑出聲:“既然姐姐這麽敬重媽媽,那為何不肯跟媽媽說實話?”
柳媽媽看了眼嬌芙,她人長得漂亮白淨,乖乖巧巧,待人接物細致體貼,不會讓人尴尬難堪,任誰只要和她相處都會喜歡。可就是這般乖巧伶俐的姑娘,不僅僅與人私通,破壞規矩,現在證據确鑿還想忤逆她,與她做對。
“嬌芙你說不說?”柳媽媽放緩了語氣,做出自認為最大的讓步:“你可以只對我說,只要你願意将人交代出來,今日的責罰便免了。”
“住手!”弄琴急促地跑着,趁着人沒反應過來,沖到嬌芙面前,死死抱住嬌芙,明明自己身子還在發抖,卻好好将她護在懷裏。“要動姑娘先動我。”
嬌芙眉眼彎彎,扯着嘴角笑了,拍了拍她背脊:“傻丫頭,你過來作甚?”
弄琴靠近嬌芙耳畔,用只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茍尋聯系不上,倚綠姐去請聞公子了,我先過來拖延時間。”
嬌芙忍不住皺眉:“幹甚将他牽扯進來?”她與聞禮知只是點頭之交,出臺表演時見到了,遠遠的微微示意罷了。
弄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旁邊的粗使婆子拉扯,粗使婆子顧忌嬌芙細皮嫩肉不敢對她用力,可不會顧忌小小丫鬟,都是下了狠手拉人。
弄琴疼得眼淚花子都出來了,嬌芙趕緊讓粗使婆子停手,讓弄琴松開她,見弄琴不松手她自己掙脫來出來,站起來時踉跄了下,差點直接臉朝地摔倒在地上。
“媽媽何苦為難她,是我的錯由我擔着。”嬌芙遲疑了瞬,才開口道:“媽媽是擔心三爺那裏不好交差,我來負責。”
“姐姐說你負責就負責,你可想過其他姐妹,可想過媽媽的難處?如果姐姐擺不平三爺可怎麽辦?”
嬌芙尋着說話的聲音望去,是滿臉天真無邪的牡丹,最天真的人害她最深,嬌芙将清栀和竹雅都想到了,萬萬沒想到捅她刀子的人當中會有牡丹。她忍不住擡手摸了摸臉頰,這臉打得可真疼。
“我将人說出來,三爺知道了就會不生氣?”嬌芙望向柳媽媽,只要讓她等到趙郁就行:“我願意将功補過,等安撫了三爺再來向媽媽請罪。”
聞言,柳媽媽沉吟良久,說到底三爺得知嬌芙失貞,會惱羞成怒只是她們自己的揣測,嬌芙能擺平三爺最好不過。
清栀眼看柳媽媽準備動搖,張嘴就想質問嬌芙,三爺真看中她為何會讓竹雅伺候?話到嘴邊又想起是竹雅設計,才讓嬌芙落到此番天地,一切都是竹雅做的,她卻是清清白白的站在人群後看戲,她憑什麽替竹雅出頭?
就是遲疑的時間裏,倚綠綠帶着聞禮知過來。
聞禮知面色凝重,不像平常吊兒郎當的浪蕩子模樣,他似乎很着急,身上袍子飒飒作響,腳下生風,快步而來。
柳媽媽看到聞禮知愣怔了下,握着帕子的手倒是不知如何是好,她想過嬌芙拼命想隐瞞的人是誰,可沒料到會是聞禮知啊。
聞禮知走到柳媽媽跟前,目光只在嬌芙身上停留一瞬,确認她無事,旋即收回掃了眼四周,只見入目皆是刑具,各種各樣的都擺擺了出來,不敢想象這些東西都是準備用在嬌芙身上。
“柳媽媽這是想動用私行?”聞禮知語氣堅硬,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壓到柳媽媽身上。
《大周律令》規定,只有官府才有資格動用刑罰,若是有人濫用私刑,可以報官舉報。
但事實卻是,如果沒有聞禮知前來阻止,除嬌芙外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會覺得柳媽媽這麽做有問題。因為妓子與奴仆天生沒有權利,主家想要懲處沒人能管,誰讓大家都是這麽做的,默認了主家有這種權利。
柳媽媽自然是不可能承認的,她笑着拉過嬌芙:“只是用來吓唬吓唬人,嬌芙身上可沒有用過這些的痕跡。”
跟着柳媽媽的視線,聞禮知這才将目光落在嬌芙身上,與她對視後看了眼四周站的人:“那這些人怎麽回事?”
“這是我醉玉樓的事,輪不到聞公子管。”柳媽媽想知道嬌芙維護的那人是不是聞禮知,說話時眼睛緊緊盯着聞禮知:“我家嬌芙吃了虧,我得替她找出那人,若聞公子知道,還希望聞公子能提供線索。”
在來醉玉樓的路上,倚綠就将事情全盤告知聞禮知。他本不該蹚這趟渾水,嬌芙是三爺的人,她的近況與他無關。可聽到倚綠說嬌芙被柳媽媽關了好幾日,今早準備動刑,他沒管那麽多,直接過來了。
嬌芙不想拖累旁人,站出來道:“媽媽,那人不是他。”人人都道聞禮知是風流公子,或許她能順勢将這事推到聞禮知身上,但嬌芙不想他因為她背上污名。
聞禮知側目而視,他不能光明正大的看嬌芙,只能用餘光見她,她的背脊挺得筆直,說話堅定有力,像是一把利刃直接将兩人劃開,她不想和他扯上關系。
“事到如今,你還在維護他?”清栀忍不住出聲。她見到聞禮知來找嬌芙,便兩眼發亮,也不管聞禮知是不是嬌芙維護的人,只想直接将這件事捶死。
“沒有,我說的是實話。”倚綠能将人請來已然令嬌芙感到意外,如果嬌芙知道倚綠的想法,肯定會阻止她,這事不該将無辜人牽扯其中。“這件事與聞公子無關。”
柳媽媽不停嬌芙的辯解,她的話柳媽媽不信,“有沒有關系不用你說,我自會查明情況。聞公子,我把我的人帶下去應該沒問題吧?”
聞禮知拉住嬌芙手腕,不讓柳媽媽的人将她帶走,急切地出聲:“若我說我便是那……”
聞禮知話只說到一半,便被一道沉穩且剛毅的男聲打斷:“醉玉樓的熱鬧何時從清晨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