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遭了罪(1)
嬌芙被關進柴房,柳媽媽不準她見任何人。柴房門鎖得死死的,外面還有醉玉樓養的兩護衛守着,每日過來送飯菜的人西羅,将飯放在窗口便走,也不能和嬌芙交談。倚綠與弄琴費了好些力氣,想來給她送些東西都不準。
柴房連嬌芙房間一半大都沒有,只有一扇木門和一扇老舊的窗戶,裏面灰塵滿滿,除了角落摞了幹柴,地上還鋪了些幹枯的稻草。
索性如今半夜不涼,白日不熱,柴房雖然門窗緊閉,但透過縫隙還是有些微風進來,嬌芙晚上便躺在柴房幹草上睡。
從前漂泊無依的時候,她連破廟都睡過,冷風一刮就刺骨冰寒,這種情況比她經歷過的算好的來。
西羅不能跟嬌芙說話,嬌芙還是跟她要了每日洗漱的東西,吃慣苦的人不是不能再吃苦,只是若能講究還是講究點。
聞言,西羅深深看了嬌芙眼,仿佛在說你都被關了,不想着趕緊老實交代完出去,居然要洗漱用的東西,難不成打算常住?
嬌芙唇輕輕勾起,“我再等等。”哪怕旁人都不明白,她還是固執的堅持,再等等或許就好了。
嬌芙很有耐心,跟沒事人兒似的,完全沒有被關的自覺。
只是她到底還是遭了罪,悉心養護了多些年的肌膚,白如凝脂,平常不小心磕碰下都紅一片。如今躺在幹枯的草上硌得她疼,早上起來掀開衣袖,手臂上道道被壓出來的痕跡,像是被人用鞭子抽打過似的。
嬌芙沒想到自己肌膚不禁造,怕自己連睡幾晚會出現血痕,不敢再躺在草上休息,晚上便抱着膝蓋靠牆睡。
倚綠和弄琴見不到嬌芙,想過出去找茍尋幫忙。
她家姑娘也就只與三爺相熟,可是以她們的身份肯定見不到三爺,只能試試看能不能見到茍尋,但她們壓根出不了北子閣。
“怎麽辦?”弄琴急得跺腳,“難道我們只能等幹等着?”
“不能坐以待斃。”
倚綠心中也捉急,可再急也只能自亂陣腳,現在她們要冷靜。
“我們不知道姑娘的情況,但柳媽媽舍不得虧待姑娘。姑娘還被關着肯定是沒妥協,她不想說出那人,不是因為她多想護着他,不想柳媽媽知道後找人刁難那人,而是因為這人身份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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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兩三日過去了,茍尋連句消息都沒,更他別說來醉玉樓,三爺真的看重姑娘?”其實弄琴想問倚綠的是,她真能肯定那人是三爺?姑娘守口如瓶,哪怕是她們都不知道那人是誰。
“如果不是怎麽辦?”
倚綠不敢篤定那人是三爺,若真不是三爺的話,姑娘處境只會雪上加霜。哪怕姑娘從沒服侍過三爺,三爺也未曾在北子閣留宿,可三爺那樣龍章鳳姿,心高氣傲的人,知道姑娘不潔,真的願意救姑娘?
“或許我們還能找一人。”她拿不定主意。
弄琴眼睛一亮,“誰?”
“聞公子。”倚綠腦中閃過聞禮知的身影,聞姑娘只與她家姑娘一面之緣,但看得出來她很喜歡她家姑娘。
不過那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之後姑娘和聞公子也并無交集,她也不知道聞公子還記不記得她家姑娘。
如果三爺那邊不能聯系,也許只有他能幫姑娘一把。“我們不着急出去,但得找法子傳出消息,如果姑娘扛不住,我們消息及時傳出去,才能幫姑娘。”
誰都不知道這場戲幾時收尾,柳媽媽已經等不及了,耐心快要被嬌芙頑固磋磨消散,她愁嬌芙與她離心,不肯告訴她真相,也愁趙郁哪時過來若知道嬌芙失貞怎麽辦。
柴房門被打開,外面日光照進來。
牡丹以為嬌芙被關柴房,無人說話傾訴會變得暴躁,會衣衫不整發絲淩亂,顯得狼狽,會迫切想逃離,誰知她見到的是神色恬靜淡然的嬌芙。
她安靜的坐在稻草上,手上正挑着幾根幹草,似乎在編織小玩意兒,她腳邊還放了好些,螞蚱、蝴蝶、帆船都有。
牡丹站在門口靜靜看着嬌芙,她編織得入神,似乎才察覺到門已經被打開,門口還站着人,抽空擡頭看了眼。
嬌芙臉上素淨白皙,眼神純淨,看見牡丹後,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放下手中編織到一半的魚兒:“這裏髒,我就不請你坐了。”
牡丹見嬌芙這副淡然姿态,心裏竟然升起絲妒忌,為何她總能風輕雲淡,好像再難的事在她這裏都不是難事,心中不平衡,牡丹說話的語氣便不太好:“姐姐似乎很喜歡這裏?”
嬌芙覺察到牡丹的态度變化,詫異地擡頭,“誰能喜歡住在柴房?”
牡丹環顧四周,提捏着自己淡藍色下裙的裙角,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生怕地上的落灰弄髒了她的裙子,“我看姐姐在這裏住的舒坦,還有閑情逸致編織這些小玩意。”
“你喜歡可以拿去。”嬌芙視線落在她已經編好的小物件上,關在這裏無人陪伴說話,總要尋些事打發時光。
“姐姐真的不想出去?”牡丹盯着嬌芙的臉看,似乎是在确認她是否是假裝淡定不在意。
“想出去啊。”嬌芙輕輕嘆氣,語氣很是無奈。四四方方的房間,遍地幹草柴火,誰願意待在這裏,“不過,若你是來當說客的,大可不必,我不會開口的。”
“姐姐這般想我?”牡丹垂首神色黯然,不知如何開口,思忖良久才道:“确實是媽媽讓我來勸姐姐的,可我也是真心不想姐姐受苦。你看你現在住的地方,姐姐怕是不知道媽媽已經下令,如果姐姐現在不道出實情。等調查出來那人是誰,哪怕姐姐能重新回北子閣,倚綠弄琴還有劉嬸也都會安排給其他姑娘。”
“劉嬸在哪都行,倚綠和弄琴賣身契在我手裏,媽媽想動她們得問過我。”嬌芙至今還能硬氣,是她還信趙郁,信他會來替她贖身。
“姐姐,媽媽這回是真的動怒了,你是不是想氣死媽媽?與你私會的那人到底是誰,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牡丹還想繼續再勸嬌芙,結果就見她低頭編起手中魚兒,牡丹定睛一看,看出嬌芙編到一半的魚是錦鯉,她忍不住覺得好笑:“姐姐是覺得你編出錦鯉,就能給姐姐帶來好運,有人來幫姐姐?”
嬌芙不想回答牡丹的話,她有些不認識眼前的牡丹了,她認識的牡丹活潑且天真得有些傻,不會尖酸刻薄,冷嘲熱諷的待人。
等不到嬌芙回話,牡丹站在嬌芙身側自顧自開口,“如果錦鯉編織完,姐姐還是不能出去,你是不是還準備編鳳凰?鯉魚躍龍門不行,就做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
“好了。”嬌芙打斷牡丹的話,清澈的眼睛看向她,明明唇角含笑,還是那副溫柔姐姐姿态,可她眉間卻恍若結了層堅冰,語氣清冷拒人于千裏:“該聽的我都聽了。慢走,不送。”
“媽媽見我與姐姐交好,這才讓我來勸姐姐,等下我出去還得去媽媽那邊彙報姐姐的想法。”牡丹頓了頓,“姐姐說的話,我會如實禀告媽媽。”
嬌芙側頭擡眸,看向牡丹:“你在威脅我?”
“我只是實話實話而已。”牡丹撇開眼,不敢直視嬌芙那雙太過清澈,讓人自慚形穢的眼睛,走到柴房門邊,她忽地停住腳步,“有件事我不忍心告訴你,現在看來你許是不在意。”
牡丹轉頭看向嬌芙,她卻并未往她的方向看,心一橫就把話說了出來,“近來有傳聞三爺要替竹雅贖身,納她為妾,如果姐姐想請三爺幫忙大可不必。”
嬌芙呼吸一窒,她右手指尖微動,将幹草往上疊,擋住左手食指指節。牡丹未察覺到她的異樣,見她依舊無動于衷自覺沒意思,搖搖頭轉身離開,出門後還不忘囑咐守門的護衛看好嬌芙。
嬌芙嘆了口氣,将幹草從左手食指手拿開,只見她指節處□□草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她現在反應過來了,這就是連環套,為了不只是她花魁之位,還想毀掉趙郁對她的看重。
酉時一刻,西羅準時來送晚飯,柳媽媽開口讓她進來送飯了,還想讓她勸勸嬌芙。結果她剛把飯菜放下,就看見嬌芙手指受傷。因着傷口沒有處理,流出的血已經幹涸在手指四周,傷口處結了一層薄薄的痂。
西羅連忙找了藥替嬌芙清理傷口,媽媽生氣歸生氣,肯定不希望嬌芙受傷。嬌芙身上留了疤,恐怕媽媽比嬌芙還上心。
當天晚上,嬌芙在柴房裏迎來了第二位客人——上官晚來找她了。
上官晚膚白貌美,是妥妥的身材高挑的美人。只是她習慣了面若冰霜,不茍言笑,自帶強大氣場,等閑人不敢接近。
見嬌芙坐在幹草上,上官晚揮退身邊丫鬟,獨自走進柴房,她身着一襲冰青色長裙,青白色裙角撫在腳背,走動時微微晃動,好看極了。
上官晚也不管髒不髒,直接坐在嬌芙身側,也不開口說話,就靜靜陪着她,若是不想搭理她,可以将她當做沒有感情溫度的石碑雕像。
嬌芙動手編織幹草,白日的錦鯉還未編完,上官晚有樣學樣跟着她拿起幹草編織,哪怕她半點都不會,可看她板着臉認真又謹慎的撥動幹草的時候,偏偏又不忍心笑話她。
最後還是嬌芙先開口,她瞥了眼一臉肅然認真的上官晚:“難道你也是來勸我的?”
幹草這玩意兒可真難擺弄,上官晚見嬌芙終于說話,暗自松了口氣,她可算能放下手中的幹草了。她理了理袖口,擡頭看嬌芙:“勸你做甚?你認定的事,我說上三兩句就能勸服你?”
“不是來勸我的,那你來?”
“媽媽讓我來見你,順便勸勸你,讓你好好聽話,我又不能推辭。”上官晚說話直來直往,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也不喜歡做白費力氣的事。“我就走個過場,你別把我放心上。”
這讓嬌芙不知如何接話了,上官晚這張嘴真是讓人又愛又恨,“我還得謝謝你不是?”
“謝到不必,也不知你還有沒有機會謝我。”上官晚上下掃了嬌芙眼,眼裏總算有些波動,只不過是在可惜,“你該知道我來意味着什麽吧?”
意味着柳媽媽在糾結,她不知拿嬌芙如何是好,只能請上官晚出面。也意味着若是嬌芙再不松口,柳媽媽或許會采取其他法子。
醉玉樓最不缺懲治姑娘的辦法,哪怕嬌芙骨頭再硬,只要柳媽媽狠下心,她能将嬌芙的骨頭敲碎,再将嬌芙按照自己的意思重塑。
嬌芙面上卻是一派平靜,捏着幹草的手不由得收緊,壓低了聲音道:“你幫我個忙。”她到底是害怕了,怕最後的堅守落得一場空。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九點還有一章,三千六一章不短了!不準說我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