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風波起(1)
外面響起嘭嘭的敲門聲,弄琴怕吵到嬌芙急忙把門打開,牡丹橫沖直撞地往裏面沖,“嬌芙姐姐呢?”
“姑娘在休息。”弄琴為難地看着牡丹,連倚綠都望過來了。
嬌芙揉了揉眉心,半撐起身子:“怎麽了?”好不容易睡着,結果敲門聲更奪命似的。嬌芙索性不睡了,挑開床幔踩着棉鞋下床,長發披散垂至腰間,一襲打底白色長裙,眉宇間還殘留倦色。
“清栀換了表演,她彈琵琶!”牡丹指着窗外。
清栀原先定的是彈琴,結果輪到她上場她才說自己琴弦斷,将古琴臨時改成了琵琶。
嬌芙仔細聽了聽,她唇角抿笑:“她下功夫了。”将琵琶彈奏出輕快節奏,像是淩冽的冬日點上一團篝火,應該花費了不少精力聯系。
明知清栀彈了琵琶,嬌芙還讓倚綠将她的琵琶拿上來,牡丹看着正準備擦拭琵琶的嬌芙,眉頭一皺,不解地問:“嬌芙姐姐,你怎麽還……”
嬌芙擡眸看了眼牡丹,漂亮的杏眸猶如綴滿整座銀河,閃着碎碎的光,她嬌媚的嗓音反問牡丹:“她彈琵琶我就不能碰琵琶了?”
“……如果我說我聽到其他幾人也準備換成琵琶呢?”其實知道這事時她糾結要不要過來提醒,姑娘們最近對嬌芙姐姐意見挺大,誰都不能跟嬌芙姐姐走近,可她怕嬌芙姐姐吃虧還是過來了。
“這、這未免太欺負人了!”弄琴替嬌芙抱不平,她們明知姑娘準備的琵琶,現下若是一位姑娘彈琵琶那還好,可若是一連好幾位姑娘彈琵琶,她家姑娘表演在後再重複必然遭人反對。
嬌芙沒有多少意外的神色:“各憑本事吧。”
“那我出去了。”牡丹見嬌芙一意孤行不好再說其他的,走到門口忍不住再提醒嬌芙:“若姐姐有其他的表演,還是準備其他的吧,現在應該還來得及。”
“嗯。”嬌芙應了聲。
“姑娘,咱們換嗎?”關上門弄琴迫不及待地詢問嬌芙,語氣擔憂,生怕她吃虧。
“傻丫頭。”嬌芙彈了彈弄琴光滑的額頭,弄琴看起來好欺負,一遇到嬌芙的事就跟炮仗似的,她望向倚綠:“讓你倚綠姐姐告訴你,姑娘我要不要換。”
倚綠看着下方的表演,對上嬌芙沾滿笑意地嘴角,肯定地道:“當然不換,姑娘還是琵琶,憑什麽她們彈了琵琶姑娘就不能碰!”說着倚綠就往外走,門被她摔得砰砰作響,有人想過來打探,都被她刺回去,恨不得替她家姑娘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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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芙輕笑搖頭,大抵這便是默契,無需她多話倚綠都能明白。
接下來好幾場琵琶,無一例外都有琵琶的身影,哪怕是合奏、舞蹈奏樂裏,往常沒有琵琶的地方,今日也絕對少不了琵琶的一席之地,趙郁敏銳的察覺到不同。
戰場上瞬息萬變,哪怕一場風,一陣雨都能改變戰局勝負,趙郁對環境的觀察力可怕得吓人,“怎麽回事?”
趙郁話剛出口,茍尋立馬就出去打聽情況。主子想知道的事,他得弄清楚,主子不想想知道的事,他也得清楚。要不然他這把位置坐不穩啊,好多人惦記着呢。
不多時茍尋就将事情打聽了回來,過程中他還碰到了位意料之外的人,他見到那人時在拐角處躲了,等人進房間他才出來。
趙郁此前從來沒逛過青樓妓院,醉玉樓裏的彎彎繞繞還是剛聽說:“你的意思是那些姑娘得知嬌芙彈奏琵琶,故意在每場表演裏加上琵琶?”
“是,而且聽說嬌芙姑娘對那些姑娘的做法很是生氣,不準備換表演。”換誰誰都生氣,好不容易準備的表演,被其他人聯合起來毀了,這次退讓下回指不定繼續使這種下作的辦法擠兌人。
“你如何得知的?”趙郁多問了句。
“現在外面都在讨論,已經都算不上秘密。”就是不知道嬌芙姑娘知不知道這事,全是彈琵琶的表演衆人都看厭了,嬌芙姑娘再是琵琶肯定讨不了好,若是臨時換表演時間又太緊湊,匆忙準備的表演許是效果都不如彈琵琶,那群人就是想看嬌芙姑娘出醜。
趙郁勾唇笑了笑,指尖轉着琉璃酒杯盞:“她沒那麽蠢吧。”看起來不像聰明人,可也不像是蠢人,明知是坑還往裏頭栽,讓那群人明目張膽的使絆子。
“我還看見聞公子了。”見趙郁心情似乎很好,茍尋緊跟着道。
趙郁嘴角斂了斂,淡淡地嗯了聲。
房間內的氣息猛地壓抑,茍尋站在旁邊不敢再發言,主子聽聞嬌芙姑娘的事情緒比他想象的要大,只是這不是做下人該擔心的。
臨到嬌芙要上場,清栀後面的表演基本場場都有琵琶的身影,弄琴擔憂地看着嬌芙,“姑娘咱們真的彈琵琶啊?”
嬌芙微微垂首,卷翹睫毛落下一層陰影,弄琴的話讓她笑了:“我說今天用琵琶,可沒說要彈它。”
她身上這套衣服跳舞也成,既然她們喜歡琵琶,那就讓她們瞧瞧真正的琵琶該怎麽用。
嬌芙抱起琵琶下樓,倚綠和弄琴趕緊快步追上。她平常好脾氣,誰有要求她能幫到的盡量幫,可骨子裏是硬氣的,倚綠猜到嬌芙不會退讓,倒是弄琴不知道嬌芙的主意。
先前就已經有好幾位姑娘抱着琵琶出場,盡管所彈奏的曲子不盡相同,但下面的人早就聽厭了,有人見嬌芙還是拿着琵琶,忍不住出聲:“嬌芙姑娘啊,咱們花銀子可不是來聽琵琶宴的。”
嬌芙側頭望向手上抱着琵琶,餘光瞥向說話那人:“誰說拿琵琶就得彈?”指尖漫不經心的劃過輕弦,她動作輕挑慢撚,眉尾微揚,不自風流。
“她想做什麽?”一樓暗處有不少姑娘,你推我搡擠在一起,看向臺上的嬌芙竊竊私語。
“誰知道呢,她惹了客人不高興,媽媽都護不住她。”清栀雙手環在胸前,她表演完特地沒回去,專成在樓下等着看好戲。
白菊站在衆人身後,等着看嬌芙如何應對,好些姑娘都緊緊盯着她,嬌芙根本沒有時間準備其他才藝,就連身上的衣物都沒換過,是她準備彈琵琶時穿的。就不信這回不能讓她出醜。
二樓某間房間內忽地響起淩淩琴聲,衆人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過去,嬌芙指尖猛地一彈琵琶,附和着琴聲,懷抱琵琶轉圜,嬌軀随之旋轉,愈轉愈快,清脆的鈴铛身從她腰間發出,四散而開,将視線吸引到她身上。
那琴聲時而柔和,時而铿锵有力,臺上那人青絲黛染披在腦後如瀑,一身清顏配白衫。
琴瑟聲泠泠于耳畔,雪衫白梅,擡腕低眉,玉手舒卷,皓腕輕轉琵琶,廣袖開合遮掩,玉袖生風。
趙郁黢黑的眸子緊緊盯着嬌芙,琵琶在她手中展、轉、合、圓、曲、回,行雲如流水,輕盈身腰柔軟,典雅靈動。
嬌芙的舞蹈引起一陣驚呼,清栀臉色大變,下意識看向白菊。
白菊垂眸掩蓋住眸底神色,沒想到嬌芙将她們瞞得死死的,居然換了節目,這些姑娘都被她們警告不敢接近她,她還能請人替她伴奏。
琴聲落下最後一節音節,臺上一曲琵琶舞落下帷幕。
二樓房間內,奏琴的姑娘纖纖玉手搭在琴弦上,面若冷霜的站在窗邊垂眸看了眼。
嬌芙指節卻因用力而清晰的發白,額間露出細汗,若無其事的抱着琵琶,呼吸平緩。
面若冷霜姑娘依舊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冷聲開口讓身邊的丫頭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她的任務是替她彈首曲子,既然彈完了也該回去了,其他的便是嬌芙自己的事。
一曲琵琶舞看得衆人意猶未盡,不知是誰帶頭鼓掌,嬌芙朝着衆人福身,轉身欲走,有人急忙出聲:“嬌芙姑娘,時間還不到呢,怎麽就下去啊。”
“對啊,對啊,我們還沒看夠呢!”
嬌芙停下腳步,抱着琵琶轉身,繡着傲骨寒梅的裙擺微動,仿佛透着股冬日冷香,讓下方的人一時噤聲。
視線越過衆人,落在藏着的姑娘們身上,嬌芙撩了撩頭發:“其他姑娘還準備了才藝,嬌芙就不獻醜了。這場琵琶宴尚未結束,精彩的還在後面,各位繼續。”臉頰因方才跳舞像是點了抹晚霞,她身姿挺直,眉目婉麗,卻隐然藏有幾分孤獨的傲氣。
嬌芙的話猶如一顆石子落在平靜湖面,頓時激起千層浪,尤其是被她目光掃過的那些姑娘,其中不乏有曾與嬌芙交好,或者受過嬌芙恩情的人,此刻皆是心裏沒來由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