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相争執
“你閉嘴!”
趙郁本意是甩開嬌芙的手,結果力道沒控制穩,嬌芙被他摔倒在一邊,側頭對上趙郁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只聽見他比外面冷冽寒風還要冰冷的聲音說着:“你還沒資格提她,更沒資格頂着她這張臉放蕩!”
倚綠一直在外面守着,聽到裏面有人摔倒的聲音就要推門而入,就被嬌芙厲聲呵斥住,倚綠只好收回放在門上的手,站在門外叮囑道:“姑娘有事喚我。”聲音藏着擔憂。
嬌芙聞言反而支開倚綠,她撐起身拍了拍膝蓋衣袖,幸好穿得嚴實才沒受傷。
“不知三爺聽沒聽過句話叫做‘眼不見為淨’。若三爺看我不順眼,大可不來醉玉樓。我這張臉是父母所賜,給了我就是我的,不叫做頂着別人的臉而活。”她沒事人似的坐回位置,該如何懶懶洋洋還如何,細呷了口茶。可若是再仔細看,她望向茶盞裏的茶水時,會忍不住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茍尋站在旁邊從頭看到尾,明明屋內溫暖如春他卻頭上冷汗直冒,嬌芙是他見過的唯一能頂撞主子的人,從前膽敢頂撞主子的都成鬼了,嬌芙這是不要命啊。
趙郁怒極反笑,冷冰冰地話從他嘴中說出來:“你說這張臉是父母所賜,實則你連你父母是誰都不知道,你從小以乞讨為生,根本不知來歷。”
嬌芙手猛地一抖,将茶盞重重落在小幾上,整個心因為趙郁的話不停抽痛,這是原主殘留的情緒。這些年來她盡可能将日子過好,可永遠也彌補不了原主從小被抛棄的傷痕。
從記事開始,就跟着老乞丐以乞讨為生,髒兮兮扮成男孩子長到五歲。老乞丐中了傷寒沒錢醫治死在她身邊,她也染上風寒要了小命。
然後再醒來就是嬌芙,勉強将風寒熬過去,找地方把老乞丐埋葬。後來幸運遇到寡居的瞎眼老婆婆,她跟老婆婆兩人以婆孫相稱,相依為命。
跟着瞎眼老婆婆生活的三年,嬌芙就是瞎眼老婆婆的眼睛,老婆婆教她在這世道活下去,兩人不至于挨餓受寒,還能有些盈餘。直到瞎眼老婆婆去世,她拿銀子将瞎眼老婆婆葬了,到頭來又剩她一人在這裏無依無靠。
沒了瞎眼老婆婆,其他人沒顧忌,她手裏僅剩的銀子被熟人騙了去,差點連人都被拐賣了,可結果淪落到醉玉樓,其實跟被拐賣差不多。
嬌芙眼底蓄滿淚水,咬牙不肯它落下來。
她少有真心實意哭的時候,第一次是來到這見鬼的古代,第二次是瞎眼老婆婆死。這輩子哭只能是她的僞裝,她手中的武器,這次也絕不能真心實意的哭。
趙郁看她的表情礙眼,側眸望向半開的窗戶,外面鵝毛大雪還在簌簌而下,入目之處白雪皚皚,全被裹上銀白素雪,仿佛天地間都是如此純潔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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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淚意逼回去,嬌芙剝開了小幾上的栗子,板栗殼被她随意丢在桌上,啞着嗓音道:“今日嬌芙身體不适,不宜見客,還請三爺改日再來。”
趙郁挺拔身姿背對嬌芙,她看不清他臉上神色,只聽得他冷呵,陰沉沉的聲音說着:“先是裴永錦,再是聞禮知,你是覺得有這兩人就無需再對本侯低頭折節?”
嬌芙不知趙郁到底查了她哪些,聽着無關緊要的人也能跟她扯上關系。裴永錦知節知禮,進退得宜,不管是容貌還是為人都算得上一句君子,他确實是她登臺首選之人。可自從裴永錦都回郐臨,兩人間就斷了消息,裴永錦不來信,她不會去擾人家清靜。
但提到聞禮知就讓嬌芙一頭霧水,除今日之外她沒和聞禮知有過交集,唯一見過的那次便是登臺聞禮知提趙郁的名兒。
“怎麽不回話。”
“這些好像與三爺無關。”嬌芙唇角微翹,露出淺淺笑意。這栗子口感軟糯香甜,嘴裏甜味沖淡了心裏的苦,讓人心情不由好上幾分。
“三爺給銀子我就伺候,将爺伺候高興了就行,其他的乃私事,恕嬌芙不能告知。”
趙郁回頭側首看她,節骨分明的手擦掉她嘴栗子粉,動作溫柔且暧昧,彎腰靠近她脖頸,滾燙的氣息噴灑在耳畔,在她耳邊低喃:“是不是誰給銀子都行?”
太過靠近的距離,讓嬌芙耳尖忍不住通紅,她擰着自己大腿迫使自己回神,微微仰頭仿佛唇就要擦過他精致的下颌,同樣低聲呢喃:“嬌芙挑食呢,不求山珍海味,可爛菜爛葉子也不吃。”
她眉眼帶笑,上刻泫淚欲滴,下刻肆意與人調笑,趙郁見過變臉最快的人,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他嘴角挂着似有若無的惡意笑容,走前指尖在帕子是擦了擦,寒徹骨的聲音響起:“哦,爺也嫌髒。”
嬌芙撐着腦袋看趙郁拂袖而去,生氣了便是在意了,估計是在意她這張臉,不過那有如何,今兒晚上她還得頂着這張臉當着衆人表演呢。
茍尋快步跟上趙郁,主子渾身上下散發着冷氣,與皚皚白雪化為一體,偏偏他他這邊聽到個不太好的消息,原來早就該跟主子彙報,誰知一直沒找到時機,現在茍尋正猶豫到底還要不要說。
趙郁睨了眼明顯藏着事的茍尋,撩唇冷靜出聲:“想說什麽,講。”
“主子,醉玉樓今天晚上有嬌芙姑娘的表演。”這是主子讓他說的,不是他非得要開口。“聽說只要嬌芙姑娘表演,必然場場爆滿,人擠人都站不下,很多人想一擲千金博姑娘笑顏……”
“哦?”趙郁劍眉微挑,左手轉着拇指上的扳指,語氣意味不明:“讓柳媽媽替爺留間房間,爺倒要看看醉玉樓花魁嬌芙姑娘的表演到底是何種盛況。”
每月六場表演,場場賓客爆滿,醉玉樓再沒比她還受歡迎的姑娘,這種說法絲毫不誇張。
她每次表演會發邀請函,紫金熨燙的信封,每一張邀請函都獨一無二,只有憑借邀請才能進入醉玉樓大廳,而想要邀請函得花真金白銀買。
柳媽媽嘗到甜頭,試圖延續嬌芙的做法。但沒嬌芙撐場子,邀請函連四成都賣不出去,導致醉玉樓生意不升反降。柳媽媽連忙及時止損。反正賣邀請函的六天賺下的銀子也不少。
茍尋找到柳媽媽說明他家主子的意思,柳媽媽得知趙郁要看嬌芙表演,絲毫不敢怠慢,立馬着手安排。
趙郁居高臨下地看着下方,他的位置極好,正好将下方一覽無遺。
表演幾乎持續到後半夜,除開嬌芙的表演外,還有其他姑娘上場。為了避免節目撞到一塊兒去,姑娘們的表演都是事先定好的,分攤到每人身上大概是五支獨舞的時間。
自從嬌芙登臺後,柳媽媽特地在二樓替她單獨開出間小房間,不用和其他姑娘擠在一堆。倚綠和弄琴陪着嬌芙在房間裏等,她們姑娘表演時間不前不後,現在還能睡上個把時辰。
倚綠站在窗口盯着其他人表演,見弄琴靠近低聲問道:“姑娘睡了?”
弄琴側頭,透過床幔能看到嬌芙安靜的躺着,壓低聲音回着,“睡了,安穩着呢。”
她和倚綠一人靠着一邊窗牖,忍不住心生感嘆:“其實我挺佩服姑娘的,明明姑娘喜靜,居然還能睡下。”外面吵鬧聲不絕于耳,聽着她都有些煩躁,可姑娘不受半點影響照樣睡覺。
倚綠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喜靜的人确實不愛嘈雜的環境,晚上聽見一星半點的響動就能驚醒,她開口替嬌芙解釋:“白天發生不少事情,累了可不就容易睡着。”
“你跟着姑娘出去也累了吧,要不要去休息下?”
“不了。”倚綠含了口濃茶,“我還是盯着下面吧。”倚綠覺淺,她也喜靜。
輪到需要嬌芙表演這日,倚綠每次比誰都認真,全場從頭守到尾,弄琴有時候撐不住就趴着休息下,中途醒來就能看到倚綠在窗口,姿勢基本沒有任何變化。
“下面有什麽好盯着的,要是有問題也有西羅姐姐。”
“西羅姐姐有這麽多姑娘要顧及,咱家姑娘排第幾位?”如今好些姑娘都不滿她家姑娘,指不定有人暗地使絆子。
有些事倚綠從沒跟誰提過,盤鼓舞上的鼓她後面偷偷查看過,上面有縱橫交錯的細微劃痕。那鼓構造結實穩固,姑娘體重輕盈跳舞踩不壞,極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破壞想害姑娘。
但柳媽媽覺得沒造成嚴重後果,就輕拿輕放刻意淡化這事的存在,加上後面姑娘忙起來沒追究,那事不了了之,就是表演的規則越發嚴格。
上次真要是誰動的手腳,沒有到達目地動手腳的人肯定不會滿足。她擔心有人明知會受嚴罰,都要将她家姑娘面子往地上踩。
下面姑娘表演完安靜了小會兒,清栀抱着琵琶半遮面款款而上,朝着衆人屈膝行禮,倚綠眼裏閃過錯愕。
弄琴一下子精神起來,指着下方坐在靠椅上的清栀,不太相信自己眼睛:“倚綠姐,她彈的是琵琶?”今日嬌芙準備的正是琵琶,現在樂器撞一塊兒去了,她要趕緊告訴姑娘。
“再等等,別急。”倚綠按住焦躁的弄琴,姑娘好不容易睡着,等下再想睡就難了:“先聽聽她彈奏什麽曲子。”
她跟在姑娘身邊時間不短了,姑娘也就最近才開始拾起琵琶。姑娘平常不愛碰琵琶彈不代表她琵琶彈得差,若是清栀曲目跟姑娘相同,只怕是自找難看,沒準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