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強求她
下面一聲聲出價是對她們的宣判,等到二樓有人喊價,下面的人安靜下來,看着二樓的客人競價。
二樓以上房間內坐的人非富即貴,出價有專人在旁喊,保密措施極好,有人試圖查看喊價是誰,根本查看不到,在場就沒幾人清楚房內坐的是誰。
下面的人怕無意中得罪人,因此二樓開始出價,一樓就不敢争了。不過二樓以上的客人很少開價,他們多是來醉玉樓湊熱鬧,開價便是真看上了,最後水芙蓉被送去二樓某間房內。
嬌芙顧不上那麽多,最後該輪到她上場了。為了這場盤鼓舞,柳媽媽花費進太多心思,從設計場地到布景實施,無一不透着精細。
嬌芙踩在盤鼓之上,水袖輕甩,鼓上高縱輕蹑。
或長袖飛舞成片散開,或踩鼓下腰單腿立于鼓上,踏舞出節奏緊湊,她舞姿嬌媚,長袖逶迤,細腰婀娜。
嬌芙的目光不時瞥向門口,似乎在等着誰從那邊進來。
在衆人出神之際,竟然有人端着酒盞歪斜搖晃地闖了進來,頭上簪着藤木枝簪子,身着一襲長衫,只是他此刻面色微醺,長衫已然半解。
大庭廣衆之下,毫無形象地斜靠在長柱上,和着嬌芙腳下鼓聲朗聲道:“羅衣從風舞,長袖交橫縱,嬌體如游龍,舞袖如素蜺。輕盈似飛燕,機敏若驚鴻……其始其終,興也志也,若俯若仰,若來若往。雍華與容,不可為象。觀之者稱麗,莫不怡悅!”
随着他最後一字铿锵落下,嬌芙最後動作做完,腳下的鼓應聲裂開,衆人不由驚呼,好些姑娘忍不住閉上眼睛,不敢接着往下看,這要是直接紮上去,腿能當場作廢。
好在嬌芙躲閃及時,嬌芙腳尖輕點輕盈地落在地面。
即便那根木刺差點刺穿她的腳掌,此刻她臉上表情依舊不變,向觀看的衆位施了禮,完成此舞的謝幕。
在旁邊觀看的牡丹沒忍住差點直接沖上去,被倚綠與弄琴聯手擋住。柳媽媽也驚出一聲冷汗,臺上的盤鼓她都是親自再三确認過沒問題才搬上來,萬幸嬌芙反應迅速才沒發生意外。
二樓房間內,弱冠之年的青年衣冠楚楚,身邊卻圍繞着三四位美人。
他在美人的伺候下一杯酒一顆葡萄下去,慢悠悠朝後看了眼,見男人目光緊盯下面,劍眉緊蹙,順着他的視線往下面看去,說道:“三爺,這趟真沒白來啊,值得!你說這朵花最後落入誰家?醉玉樓花魁素來有挑選入幕之賓的權利,都是大家默認的,我看那人不錯。”
青年手往下一指,正是方才高聲誦詞的文人。不得不說方才精彩,男的身如修竹,女的柔若柳蔓,一人在臺上,一人在臺下,一人誦詞,一人舞,當真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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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鼓掌叫好,綿綿不絕。
趙郁眸底泛冷,掃過下方木屑:“聞禮知,你話太多了。”
聞禮知渝州知府老來子,在渝州城那是出了名的浪子,浸淫青樓酒館多年,紅顏知己能從渝州排到京城。聞老爺子越是打罵,他越是縮在外面不回去。狡兔都知道三窟,雖說醉玉樓出名,但也不過是他其中的歇腳地之一。不過今日他舍得下血本,頂着被家裏人抓回去的風險,特地過來看熱鬧的。
“三爺若是不喜歡聽,我閉嘴。”聞禮知連忙閉嘴,免得得罪趙郁。
他把趙郁請過來是當擋箭牌的,若是不慎被抓回去還有趙郁這尊大佛在,家裏不會對他往死裏揍。聞禮知只是試着問了問,還以為趙郁不來醉玉樓,畢竟他那人就不像是對女人感興趣的人。
下方柳媽媽已經扭着腰肢上臺,略顯富态的手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嬌芙知道她得趁着衆人沒反應過來速戰速決,要不然越多人關注她,她到時候不選人家得罪的人就越多,嬌芙扯着柳媽媽衣袖,催促柳媽媽。
柳媽媽笑了笑,不急不緩地道:“咱們嬌芙能逢兇化吉,是有福之人,渾身上下福氣着呢。快來告訴媽媽,你看中哪位爺。”
誰不想沾沾福氣?這下想要嬌芙的人越發多了。
衆人從驚詫中回神,原來剛剛只是虛驚一場,還真以為出了意外。柳媽媽幾句話就讓他們以為鼓是嬌芙故意被毀,只為博個化險為夷有福氣的名聲。
這些嬌芙都不在乎,她幾乎沒絲毫猶豫,目光落在方才作詞的那人身上。那人的腳步都踏出來,嬌芙便要擡手點他,二樓有客人自報家門,打斷了嬌芙的動作。
原先敞開的窗牖旁站了人,錦衣華服的男子掃了眼下方:“程家西寧願為姑娘效勞,不知有沒有機會?”
“說話的那人是誰?”
聞禮知聞言,身子往前探了探,樂呵地一笑:“這小子怎麽也跟着摻和。這人是程知府家獨子程西寧,今年二十三歲,自成婚以來家裏納了八房小妾。他難不成還想把醉玉樓花魁勾搭回家?看他面色蒼白,眼底發青,中氣不足的樣子,就知道他縱欲過度,也不怕死在女人身上。”
聞禮知長發豎冠,有截落在胸前,他勾起捋了捋,瞟了眼趙郁:“三爺不試試啊?這般美人錯過了實在可惜,美人應當配英雄。”
言罷,當即出聲報了趙郁的名兒。
聞老太爺也是號人物,在渝州城做生意幾乎沒有他不涉及的,可愣是面面俱到誰都給聞家幾分臉面。聞禮知自小跟在聞老太爺身邊,他看上去不學無術,可論揣摩人心、察言觀色,他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這是一場借花獻佛的豪賭啊。
他的聲音讓醉玉樓大廳整個寂靜,連帶着房間內的人都噤聲,程西寧下意識縮回去,握着窗沿的手狠狠收緊。
還是不知是誰吼道:“聞禮知,你做什麽!”
別看聞禮知愛混跡青樓,可人家狐朋狗友的兄弟多,跟誰都能說的上話,都能打得上交道,所以他哪怕不自報家門,這些人聽到他的聲音都曉得他是誰。
聞禮知瞄了眼趙郁,見對方不生氣也沒制止,端着茶細細品,便知道自己賭對了,當下不客氣地回道:“你是不是瞧不起人?”
誰敢說句瞧不起人?
方才說話的聲兒是聞禮知的聲音,可實實在在報的是三爺的名兒。他聞禮知幾時跟三爺混一起了!大家從前都沒聽過聞禮知和三爺交好的信兒,這混蛋背着人不幹人事。
聞禮知膽子大,直接報趙郁的名,若是報自己的名,先不說人家花魁看不看得上自己,前些聞禮知得罪過的人,肯定要跟他過不去。這一報上趙郁的名字,原先準備露面的人得遲疑了,誰也不敢跟閻王爺搶女人,就怕今兒搶贏了女人,明兒被人收了命。
嬌芙的心顫了三顫,實際上直到前幾天,嬌芙才從西羅口中得知,原來柳媽媽在她練舞期間,已經私自替她拒絕了好幾回趙郁,不讓趙郁單獨見她,剛剛在二樓時她還以為自己眼花瞥見了趙郁,誰知趙郁真的來了,還讓聞禮知報了他的名字。
“聞禮知,不要扯着老虎做大旗,就算你将三爺的名字搬出來也沒用,做決定的還是嬌芙姑娘。”原先替嬌芙作詞的男子已經站在臺下,離嬌芙僅三步之遙,朝着嬌芙作揖:“嬌芙姑娘,在下郐臨裴永錦,願為姑娘座上賓。”
裴家在郐臨是大家族,書香門第清貴人家,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都出過響當當的大文豪,裴家連三歲小兒都能誦詩。裴家人有着文人骨子裏的傲骨,聽聞過裴家名聲的人,聽到裴永錦這番話,好些人倒吸一口涼氣。
聞禮知悶哼:“什麽裴永錦,無名小卒,你說說看衆人服氣你嗎?”
嬌芙往前一步,仰頭望向二樓,開口嗓音悠揚婉轉,衆人這才曉得她不僅舞好,還有副好嗓子:“聞公子,來醉玉樓者皆是客。我敬您,也敬裴公子,确實裴公子……”
西羅上前湊到柳媽媽耳畔低語,柳媽媽連忙拉住嬌芙,搶她的話:“嬌芙,莫要讓三爺等着急了,西羅快點将嬌芙送上樓。”
“柳媽媽,規矩便是由姑娘挑選,你替嬌芙姑娘做主,怕是不合規矩吧。”裴永錦已經拂開人群走到嬌芙對面,他眼底尚且帶着微醺醉意,桃花眼煞是好看。
嬌芙試圖掙脫西羅桎梏,可是西羅的力氣比她大許多,一時間她動彈不得,只好出聲道:“媽媽,您這是做什麽,我選……”
柳媽媽面色頓時嚴肅,打斷嬌芙的話,“三爺!咱們嬌芙選三爺。”緊接着低聲朝嬌芙道:“不要讓媽媽為難啊,媽媽不想牽連其他人,你不是清苦一輩子的命,醉玉樓已有三位賣藝不賣身的才女足矣,無需第四位。”
邊說柳媽媽眼神不停地向裴永錦身上看,他身邊已經圍了醉玉樓的護衛,還有名護衛貼在他身後,嬌芙似乎瞧見匕首的反光,若他敢輕舉妄動只怕下一秒就會被帶走。
柳媽媽的手段嬌芙絲毫不懷疑,她背後的背景也不是一般人能撼動的,要不然這些年別的青樓開門關門,只有醉玉樓好好的。
“媽媽不必為難他人,我去見三爺就是。”嬌芙朝着下面福身,“多謝裴公子厚愛,您的那首詞嬌芙很喜歡。”可卻不再提要選裴永錦。
說着嬌芙就要走,裴永錦就要開口說話,腰後的匕首已經劃破他的衣裳,貼着他後背的肌膚。
“嬌芙……”裴永錦固執出聲,斜眸看了眼趙郁房間所在方向,他剛出聲那匕首就刺入他的後背,刺痛感并着鮮血暈染後背的感覺讓他一時失聲。
趙郁眉頭從開始皺起就未舒展,下面嬌芙無聲抗議,稱托得他像極了棒打鴛鴦的惡人。茍尋低頭走了出去,柳媽媽既然收了好處就得将事情辦妥當,主子想要的從未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