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美花魁以身相許
若論樣子,這家行院也是極普通的:臨水建的二層小樓,後面是院子,隐隐可見太湖石堆疊的小巧假山,水畔還系着一艘裝飾華麗的畫舫,畫舫裏隐約傳出絲竹小調。乾隆的目光并不在樓上雕欄中斜倚的兩個秀色可餐的女子上,只是盯着樓上的的匾額:“翠意樓”。他在書法上有些造詣,已看出那字是女人手筆,卻筆筆透着剛勁,他微微一哂:妓院用什麽“紅”啊、“翠”啊、“香”啊、“玉”啊的都是極平常極俗氣的字眼,偏在極俗的“翠”字後跟了個“意”字,便有了些雅致感覺,因而對身後兩人說:“就這家罷。”
“喲,是新客吧!”循着聲音,三人一看,一個不到四十的老鸨站在他們面前,這老鸨精瘦幹練,頭發梳得油光水滑,挽了又大又翹的喜鵲髻;臉上垛着厚厚的官粉,大紅胭脂點在唇上;身上是五彩平金繡襖,黑绉百褶瀉地裙;一方碧綠的絲絹從手腕上的珊瑚镯子間穿過又垂下來;可當她那雙晶亮的鳳目一瞥過,立刻讓人覺得她的人并不像她的打扮那樣俗氣,于精明中透出點別的什麽來。老鸨笑道:“爺怎麽稱呼?”俟乾隆答過後又是一臉笑地說:“長四爺名號我倒是沒有聽過。爺是外地來的吧?瞧着也眼生。——進來坐坐吧,我這裏倒有些好酒。”
趙明海滿心不希望乾隆進到這樣的陌生地方,然而事不從願,乾隆一絲猶豫也沒有,拔腳進了“翠意樓”,裏面陳設倒也不俗,不過畢竟還是頭一遭見識,又新奇又有點因不懂而帶來的尴尬,手腳就不知怎麽擺放了。
老鸨見乾隆猶豫的樣子,抽出手絹捂嘴直笑:“爺是初涉這種花柳地方吧?看來是個好人家子弟。我賤名費小翠,人家都叫我費媽媽,也有叫姐姐妹妹的,也有直呼‘鸨兒’的——您樂意怎麽叫随您便!今日您來,沒有熟客帶,也算是咱們翠意樓和客人的緣分。倒不如就是這般打個茶圍(1)。”
見乾隆點頭,老鸨又道:“這樣吧,到樓上小包房去,再到福雲館叫四幹四濕的果碟和八樣下酒小菜,還得有個什錦一品鍋。酒我這兒有的是好的,既到這兒來,不能沒酒,也不能吃得太醉,就燙一斤上好花雕。您說好麽?”
乾隆只有點頭答應的份兒:“好是好,不過……”
“您忙什麽?”費媽媽秋波一送,“金簪兒掉到井裏頭——有你的總有你的!”說罷,大聲向樓下吩咐了一遍,又瞟瞟四處亂看的冰兒,抿嘴一笑:“您也是頭一位!到這兒來還帶個雌的!”冰兒不由大怒,礙着乾隆在場不好發作。自有行院的“小大姐”引路,到一間精致的閣子裏,擡眼四望,雕花木窗,髹漆屏風,一張小圓桌,牆邊的多寶格上擺幾件玉器,幾件玩物,還有幾本書。只一會兒,小大姐把簾子一打,費媽媽帶着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齡少女走了進來,一個挽着元寶髻,穿着玫紅紗褂蔥黃褶裙,手執把團扇,佯羞詐臊蹲了個安,婉婉轉轉叫了聲“爺”;另一個鬓角已經有些散了,松花色繡襖領口的扣子敞開着,露着白皙的頸脖,卻是大大方方的,爽利地喊着“好熱”,便坐在乾隆身邊。乾隆聞到她領口散發出的香熱氣息,一時竟不習慣,極自然地挪了點地方。
費媽媽道:“小門戶,爺不要笑話。這兩個女兒姿色雖然平庸,好在乖巧,言語也算不粗,不知入不入爺的眼?”“我叫阿巧,她叫珍珠。”穿松花色衣服的女子道,“媽媽說爺是頭一次來,還有三位客——”她波光流沔的眼睛順着一掃:“看樣子也不是來談生意做事情的,如果是要聽曲兒,您點。”
“呃……”乾隆一時不知所措,笑道,“你也知道我是生客,就撿新鮮的唱兩句吧。”正說着,他們的菜品到了,乾隆就着精致的小菜喝着燙得恰倒好處的花雕,只聽珍珠輕聲唱道:
“金雀釵,紅粉面,
花裏暫時相見。
知我意,感君憐,
此情須問天。
香作穗,蠟成淚,
還似兩人心意。
山枕膩,錦衾寒,
Advertisement
覺來更漏殘。”
這是溫庭筠的《更漏子》,乾隆并不喜歡溫李香豔頹靡的風格,加之心境不佳,一曲聽罷,只敷衍地微微笑笑。阿巧搶着說:“太老套了!爺已經說了要新鮮的。我來。”她自己拿了一把柳琴,彈的是《水調歌頭》,阿巧和珍珠不同,聲音高昂,真有裂帛之音:
“偶為共命鳥,都是可憐蟲。
淚與秋河相似,點點注天東。
十載樓中新婦,九載天涯夫婿,
首已似飛蓬。
年光愁病裏,心緒別離中。
詠春蠶,疑夏雁,泣秋蛩。
幾見珠圍翠繞,含笑坐東風。
聞道十分消瘦,為我兩番磨折。
辛苦念梁鴻。
誰知千裏度,各對一燈紅。”
乾隆細聽詞曲,覺得有些味道了,問道:“詞曲凄恻,歌聲婉轉,很是感人。聽來像是近人之作?”
“爺好眼力,是江西才子蔣士铨寫的。年紀輕輕的人,啧啧,不簡單!”阿巧道,“不過我唱來還不夠味兒,要是您聽到我們漸卿姐——”
乾隆還待問“誰”,樓下已傳來一陣嘈嘈切切的琵琶聲,乾隆一怔,挑開門簾向下看,卻看不到什麽,只聽見弦聲脆亮,再接着,悠揚的歌聲似從雲破處流瀉下來,清新婉轉,竟不是人間可拟,乾隆細聽那詞:
“明月與誰同?
天地難容。
風霜幾度亂飛紅,
泥淖挫磨悲慘泣,
今歲仍空。
托燕送鄉風,
舊憶如蟲。
憶時腸斷淚溶溶,
冷炙殘羹談德色。
只是哀衷。”
調寄《浪淘沙》,詞雖粗糙直白,上阕哀婉凄楚,下阕清剛瘦峻,也別有滋味。乾隆不由好奇,征詢的目光一瞥年歲略長的阿巧,阿巧粲然一笑,指指樓下雕花木隔斷後面,雖輕紗漫過,仍能看見裏面側坐着一位女子,隔得遠看不清她的臉,只見一身水綠紗衫,一襲碧蘿鳳尾裙,一把木黃色的琵琶抱在懷中,十根春筍般纖指扣着絲弦。乾隆正怔忡着,突然弦音一變,小弦由緩入急,接上變徵之音,曲子竟變得無比凄厲悲涼,聲線亢然,似乎直可裂帛,詞的味道也變了,竟是首自度曲:
“春心如泥絮,沾染斜陽渾似血。
秋魂尚飄搖,蒼涼歸夢寒初徹。
餘生敢望?青冢黃土別。
此生一例消,碧落黃泉亂雲裂。
他生幾時蔔,琴心劍膽幽思滅。
餘音待剩,許他繞梁絕。”(2)
乾隆聽得愀然色變,問阿巧道:“好詞!那位姑娘是?……”
“可不就是我說的漸卿姐——費漸卿。她可是我們翠意樓頭牌紅倌人,從不應生客。應該是剛從外面應了局(3)回來,遇到老恩客了,才再打個茶圍呢。”
乾隆凝神聽了一會兒,心中好奇,不由大起要見這位頭牌姑娘一面的意思,對小大姐道:“勞駕,幫我叫費媽媽來。”
阿巧一撅嘴:“好嘛,到底還是漸卿姐名望大,人家一出場子,我們就該退了。珍珠,走吧!”語氣拉長了好多,乾隆不由有些愧疚,忙吩咐趙明海取了十兩銀子給她們。這時,老鸨費小翠到了:“喲,哪兒來那麽大手面的客人!我這雙沒用的老眼真該摳出來當泡踩!”
乾隆道:“我也不為別的,漸卿姑娘的詞曲着實打動了我,仿佛是把心血泣出來似的!”
費小翠冷冷一笑:“爺只管玩兒就是了,管她泣血不泣血!已經有三家叫了漸卿的局了,不多會兒又要出去。”
“拿銀子。”乾隆向趙明海要了五十兩的銀子,“我這兩日就要走了,也就今日還有點閑工夫,也不為別的,只想見一見。費媽媽成全!”費小翠見了銀子,早就奉承神色上臉了:“哪裏要得了這麽多!爺真真讓我這張老臉都羞臊夠了!若是這兩日就走……”她仿佛沉吟了下子,做出決絕的姿态:“也罷,我做個壞人,給漸卿轉局,一切都好說。”
不過“好說”歸“好說”,等了半天,費小翠還是一個人來的:“沒法子,我的丫頭又鬧脾氣了,說身子不适,不見生客。您是新來的,不知道,我這丫頭從來就倔,上次那中丞爺用一千兩要梳攏(4)漸卿,我說這麽多錢都夠買三四個清水倌兒(5)了,漸卿楞是不答應,說要等什麽‘有緣人’,不然就抹脖子上吊。我惹不起她,只好對不起您了!”說着,把銀子又還給了乾隆。乾隆見那個漸卿姑娘果然在雕花欄杆後面起身出去了,匆匆間只看見個背影,不由疑心費媽媽還是嫌少,又推過去道:“我拿出來的錢哪有再收進來的道理。漸卿姑娘既然不願動步,這樣,煩勞媽媽指個路,我想去見見漸卿姑娘。”
“這個……”費小翠裝着很為難的樣子,好半天似乎下定了決心,“好吧。看在錢的份兒上,我再做一次惡人。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漸卿是樂意是不樂意我可不知道,萬一她又犯了糊塗做了什麽沒禮貌的事情,還得求爺您擔待。”
乾隆微微好笑,一一點頭應了,一個小大姐引路,帶他們來到後院臨湖的一間廂房門口,入耳的是陣陣幽怨的琵琶聲,乾隆拿了一個銀角子揮退了小大姐,又示意冰兒、趙明海和鄂岱退下,自己蹑着腳上前,在門口聆聽着。就在此時,“嘣”地一聲弦斷了,乾隆剛要惋惜,費漸卿的厲聲從裏面傳了出來:“是誰偷偷摸摸在門外?”
“是在下長春——”乾隆正想敲門,費漸卿已“嘩啦”一聲把門拉開,乾隆正對着一雙寒潭般清澈又冰冷的美目,眼睛一時像被磁鐵吸住了一般,挪都挪不開,半日方道:“翩若游龍,豔若驚鴻,該不是洛神宓妃站在我面前吧。”
費漸卿寒潭般的眼中微起波瀾,是一種冷冷的笑意:“在我面前賣弄文采的人太多了,走吧,我要休息了。”說罷就要關門。乾隆一把按住門,嚴肅地說:“等等,長某有幾處疑惑,若今日不請教,只怕要抱憾了。”費漸卿手中本在用力關門,才發現乾隆手勁極大,這才擡頭,四下望望,仍是淡然自若的口氣:“你問吧。”
“何謂‘春心如泥絮’?何謂‘秋魂尚飄搖’?你的詞裏有好多話要說吧?”費漸卿臉一白,松開了拉門的手,輕輕蹲了個萬福,方道:“長爺竟在聽我的詞?‘是非得失付閑人’,我本已死了心的,卻不想……”她突然低頭不語,只是目光偶爾一瞥,又閃電般移開。
“不想什麽?聽你的詞曲,我倒也想起韓愈的一句詩了:‘生死哀樂兩相棄’。看你年紀尚輕,怎麽會有這麽深的痛苦?”
“哀莫大于心死。這些年來,只有你沒把我當個只有漂亮臉蛋身條的粉頭。長爺請進。”
乾隆點點頭走進去,冰兒也想跟上,卻不想門在她鼻子前“砰”地關上了,趙明海見她就要發作,忙勸道:“別急,外面反而好。”領着冰兒到窗邊,小心地舔破窗戶紙向裏面看。只見乾隆坐在桌前,費漸卿默默卸下斷了琵琶弦換上新的,抱着琵琶卻不彈,呆呆地望着燭火出神。乾隆試圖打破沉寂的場面,笑道:“費姑娘,你真叫漸卿嗎?名字有點怪啊。”
“漸卿漸卿,又賤又輕。你以為我這樣的風塵女子,也會有‘長春’的命麽?”費漸卿諧音雙關的回了一句,太息一聲卻揮手彈起了琵琶:
“平遠江山極目回,古祠漠漠背城開。
莫嫌舉世無知己,未有庸人不忌才。
放逐肯消亡國恨?歲時猶動楚人哀!
湘蘭沅芷年年綠,想見吟魂自往來。”
這次唱的是首律詩,未按吟詩的調子,是自譜的曲,同樣的哀婉絕倫。這首詩乾隆卻聽過,眉尖輕輕一皺,複又哂道:“不愧是才女。這是近人的詩作,我沒記錯的話,是查慎行的《三闾祠》。寫得頗不錯,不過此時……”
“此時?”費漸卿微眯着寒潭般的眼睛,燈下的一張臉冷冽而又美麗絕寰,“我錯了,‘此時’原不該與你說這個。我累了。您……”
“等等!”乾隆突然明白了過來,“莫非你也曾遭放逐之難?”
費漸卿目中瑩瑩的,卻不說話。
“我來猜猜。”乾隆緩聲道,“你原是書香人家的女兒,卻因父兄中誰出了事,受到牽連而充發為奴,又幾經輾轉陷落風塵,‘禪心已作沾泥絮’,你已了無生趣……對麽?”
費漸卿眼中淚珠不斷滾落,臉上卻無哀傷之色,看來真有“哀莫大于生死”的至痛在心。終于,她開口了:“不錯。不過不全是。……我姓查。”最後三個字咬得極實,聲音不高,卻驚得乾隆後退了兩步:查家的案子出在雍正四年,那時他也十六歲了,事情的經過是知道的。查嗣庭原是雍正內廷所用之人,卻深遭雍正忌諱,那年他點了江西會試主考,出的題目為他自己惹來一場潑天大禍。一般傳說中題目是“維民所止”,被以為是“雍正去首”。實際上當時正逢汪景祺案發,汪景祺“逆書”裏有一段說“正”字有“一止”之象,凡年號中帶“正”字的皇帝均難善終,為雍正大忌。偏偏馬虎的查嗣庭就在考題裏出了“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矣”和“百室盈正,婦子寧止”,加上“其旨遠,其辭文”幾個頗能産生聯想的題目。雍正半是本身多疑,半是有心整治,穿鑿附會,說查嗣庭起用“正”,尾用“止”,還要“其旨遠”引人猜想,必與汪景祺是一個路數。于是查嗣庭與大哥查嗣琏、二哥查嗣瑮、四弟查嗣瑛,連同子孫內眷都鐵鎖锒铛入獄。查嗣庭處極刑,未至刑期已瘐死獄中,後被戮屍枭示。除了老大查嗣琏——後改名查慎行——被赦歸之外,其餘兄弟叔侄子孫妻女處斬的處斬,流配的流配,官賣的官賣……一門凄楚。這費漸卿必定是查家某房的後人,原是書香門第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今卻落入令人不齒的青樓勾欄做賣笑生涯,确是人間至慘的禍事!(6)
好半天,乾隆穩下了情緒,沉沉地說:“雖然你只有‘我姓查’三個字,我卻像聽了好長好長的故事,不由青衫将濕。”
費漸卿卻嫌他做作,冷冷道:“那也要‘同是天涯淪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識’?”乾隆抗聲道。費漸卿渾身一顫,已止住的淚水又如走珠般落下。這時,門突然開了,門外站着費小翠:“喲,你們這是唱的哪一出?長四爺,天不早了,您該走了。我們漸卿還有幾張局票。”
“讓他留下。”費漸卿卻道,“還勞煩媽媽,幫我和那幾家道聲歉,今兒身體不适,出不了局了,以後再親自去賠罪。”
費小翠詫異地用丹鳳眼看看乾隆又瞟瞟費漸卿:“喲,那時那中丞一千兩都沒買動你,如今倒碰着‘有緣人’了?——長四爺,真稀罕,回頭告訴我你是怎麽收服我們家頭號倔姑娘的!——天不早了,長四爺您慢請!”
費漸卿等費小翠出去,反手掩上門,呆了呆,輕輕解水綠外衫的扣子:“都是命。命裏要我做個娼妓,命裏也要我遇見您……”乾隆不由一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擺手制止道:“你誤會我了!……費媽媽也真是……”轉頭想走,腿腳卻從了他的心意——紋絲未動。
“長四爺,媽媽是個好人——若不是在風塵裏混,她真正是個十足的好人!”
屋裏沒有點燈,只有別屋的燈光和窗外的月光映着費漸卿精美無俦的臉龐。乾隆呆呆地看着,突然說:“漸卿,這地方不該是你呆的!我為你贖身!”
“呵呵……”幽暗中傳來費漸卿寒能徹骨的笑聲,“贖身?我這樣一個女人出了行院還能幹什麽?說從良,難道長四爺能要了我不成?……”乾隆的心一下子冷了,他是最要面子的皇帝,斷不能帶一個妓()女回宮,贻笑天下,只聽見費漸卿幽幽如夢的聲音:“……這也是個好地方呀……君不聞大隐隐于市?一個落魄女子最好的家難道不是這兒?我真要想走,媽媽還會不放我?……呵呵……”她推開後窗,窗後原有幾叢柳枝遮掩,搖曳中尚未發現,後面竟然臨着瘦西湖,波光粼粼地蕩漾着,新月的幽光被搖碎在湖水中,乾隆的目光從湖中美景轉到費漸卿身上,只見她已經脫掉了水綠妝花紗的外褂,只着裏頭鴨蛋青的襯衣,領邊袖口,疏疏繡幾枝綠萼梅,這等清淺顏色,等閑人穿來,只襯得膚色暗沉蠟黃,唯有費漸卿,在此時淡青的月光的映照下,額角光潔,脖頸修長,膚白如雪,臉頰颌角,清隽而不失柔潤,顯得玉雕般純潔透明,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月影下投出扇子般的陰影,她輕輕地說:“夜殘水明樓……多好的晚上!長四爺別驚訝,我終歸是個出賣自己身子的妓()女,這些年遇着的有緣人不多,與其終有一天被那些腌臜人玷了,倒不如今日……從了自己的……本心……”她說話聲音越來越低,終至微不可聞……
作者有話要說: (1)打茶圍是舊時妓()院的一種活動方式(囧了個囧……),就是在妓()院裏面喝酒吃飯、品茶用點心。
(2)這兩首歪詞是年少時的舊作,今日看來,确實很不入眼,但是如今俗務纏身,半點詩思都沒有了,眼高手低,只能拿這兩篇将就。到底是文盲作者讀書太少的緣故。
(3)應局,就是妓()女外出到嫖()客那裏陪坐侑酒,一般不是想象的那樣猥亵,尤其是較高檔次的妓()女,有時比大家閨秀還端身份。如果從嫖()客的角度就叫“叫局”,從妓()女的角度就是“應局”或“出局”。
(4)梳攏,還是處子的妓()女,那個那個……就是那個……你懂的。
(5)清水倌兒,也是指還是處子的妓()女。
(6)査家往事,最早是從金庸先生那裏了解到的,然後讀了幾本史書,大概有點了解。反正不是民間所說的那般樣子,文字獄背後都有鬥争,文字獄都不過是幌子(不過據說小乾搞文字獄搞得比較純粹,這是我最不喜歡他的一點)。這段悶得很,沒看進去也不要緊,因為只是作者掉書袋而已,與正常情節基本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