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八方齊聚
陸知風眼底的陰翳, 讓黑衣老者不由的打了個冷顫。
他連忙上前領命,恭敬的說道:“老爺放心,屬下這就吩咐下去, 讓安西侯府這把火燒的更旺些。”
“嗯。”陸知風左手拿起桌上斟好的清茶,對黑衣老者輕擺了擺右手。
黑衣老者見此識趣的退出房間。
書房裏獨剩陸知風一人, 他細細品着杯中的茶湯,嘴角含笑, 似乎心情很愉悅。
至于被他算計并寄予厚望的尹臻還遠在千裏之外的荒山野嶺, 此刻正在晝夜不停風雨兼程的往盛京趕。
這幾日涼爽的天氣突變, 寒風夾雜着時不時落下的雨滴,讓溫度驟然下降, 寒風刺骨出行的人也少了許多。所以當官道上,出現一支足有千人之多訓練有素的輕騎隊伍縱馬疾馳時, 零星的幾個行人忍不住将視線投向他們心生疑惑, 這冒着風雨趕路的是什麽人?
有那等眼神毒辣見多識廣的旅者, 看着迎風舒展的紅底黑邊尹字旗幟,蹙起了眉頭, 心中一驚。
這不是常年駐紮西南蠻夷之地尹家軍的軍旗?
看其遠去的方向竟然是盛京城,莫非西南有什麽異動?
各種猜測滑過行人的心頭, 有原本要去西南的人一時間也開始躊躇不決。
而被人猜測的輕騎隊伍已經遠去,隊伍領頭的男子生的魁梧高大,臉容黝黑, 冷硬的側顏幽深的眼眸, 令人不敢有半點跳脫的舉動,此人便是常年駐守在西南異族部落的安西侯尹臻。
黑雲密布,雨越下越大,零零星星的竟然夾雜着片片晶瑩的雪花, 呼呼的風聲刮在臉上猶如刀割一樣。
塵土飛揚的煙霧中,斥候飛馬來報。
“侯爺,府中來信。”
尹臻一拉缰繩止住馬,接過斥候手中的信封,打開快速掃了一眼,神情肉眼可見變的陰沉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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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哼一聲,轉手将手裏的信遞給停在他身邊的人手中,那人頭戴鬥笠、身披蓑衣,背上背着一把劍,腰間挂着一個精巧別致的小葫蘆。
鬥笠男子看完信中的內容,嘿嘿一笑,打趣道:“瞧,二爺這可是把路都給侯爺您選好喽,這是又催您快點回去受死給他騰位。啧啧……真是感動人心的兄弟情。”
尹臻聞言神色更是冷的駭人,一身血煞之氣壓的身後的士兵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他們下意識的身子往後仰着,想離前方的煞神遠點,可又身在馬上退無可退。當然不止他們受不了尹臻的殺氣,就連身下的馬都有些不安的來回渡步。
這種情況下唯獨在尹臻身邊的鬥笠男子不受一點影響,反而笑的更加大聲,“你對着我放冷氣有什麽用,想要弄死你的可是我。哈哈哈,你這二弟真是有意思,竟然跟陸知風那個老狐貍合作,來對付你這個哥哥。啧啧……你這做哥做的可真是失敗。”
“蠢貨。”尹臻語氣森然,“他以為我倒了,自己就能做安西侯,殊不知陸知風的意圖又豈是我尹臻一人。”
“這點倒不假,陸知風意在鏟除異己,尹璟不過是他手裏的棋子,确實是個看不清局勢的蠢貨,你要是倒了,安西侯府還能是現在掌管十萬鐵騎的安西侯府?”
鬥笠男子嗤笑一聲,對某些沒腦子的貨是全然不留情面的嘲諷。
有些人就是自視甚高,認不清自己,如今安西侯府的榮耀,還不是他這個好兄弟一手拼殺出來的。
而現在這些人竟然覺得給了他們舒适生活的人活着礙事,不是蠢貨是什麽!
尹臻聞聲凝視着盛京城的方向,微閉了一下眼睛。
“這盛京不能回。”回去會成為別人手中的刀,死路一條。
他這一輩子征戰沙場,風裏來雨裏去可不是為了給別人做嫁衣。
鬥笠男子取下腰間的葫蘆,去掉塞口,仰頭灌了一口烈酒,看了尹臻一眼,将手裏的酒葫蘆遞給他,“來一口?”
尹臻嫌棄的瞧了瞧他的葫蘆,丢下一句“娘們兮兮”,冷着臉拿出自己的酒囊咕咚咕咚灌下幾口,擡袖抹了一把唇。
“不回盛京咱們還回西南?再者你兒子的仇不報了?”鬥笠男子見他喝了兩口酒後,神色舒緩了些,這才問道。
尹臻默然片刻,臉色陰沉,呵的一聲冷笑。
“兒子。”這兩個字讓他念的語調怪異,仿佛藏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故事。
“蘇邈,你去西南調兵。”尹臻神情肅然,從懷裏摸出一個東西,扔給鬥笠男子。
鬥笠男子蘇邈伸手一抓,牢牢地抓住半空中的令牌,嬉笑的神情陡然一收。
“多少?”
“一萬。”
“一萬?”蘇邈不明,一萬能幹什麽。
尹臻低聲道:“西南不能亂,一萬足矣,我先走一步。”說罷,他調轉馬頭,舉起手在空中打了個手勢。
馬蹄揚起,往東而去。
收到指令的士兵緊随其後。
蘇邈愣了一愣,突然反應過來,怒吼一聲,“格老子,你他娘的倒是給老子說去哪啊?”光讓他去調兵,不說調去哪,這是想讓他帶着兵滿地撒歡?!
含着內力的聲音在尹臻耳邊炸響。
他一怔,拉着缰繩的手猛地一拽,馬的嘶鳴之聲夾雜着渾厚冰冷的男中音,在風雨中遙遙傳來。
“齊州。”
蘇邈一聽,眼眸一亮,暗呼這小子真是聰明,長着一張刻板的臉,心思倒是很活躍嘛。
他與尹臻自幼相識,多少也知道他對大晉子民有着超乎尋常的愛護之心,至于對鳳氏王族的忠心也就那樣。
不去盛京并不是他怕了陸知風,而是不想朝局變動引起更大的禍事,最後遭難受苦的還是百姓。
說到底陸知風手上有的籌碼真能跟掌握十萬鐵騎的安西侯比麽?
未免也太過自大。
現在的盛京城恐怕是暗潮湧動,一池的渾水,他們不去淌是最好的。
蘇邈思慮過後,懷裏揣着調兵的令牌騎馬朝着西南漸行漸遠。
同一時間,從西涼王城出發行到大晉邊境的一輛馬車,在主人的示意下,也調轉方向,直奔齊州。
馬車上剛剛得知晉王行蹤的穆辭,兩指間撚着一個小小的紙筒,微微一笑,“竟然去了齊州,看來這位晉王胃口不小。”
這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東陵……楚國……
現在又加了一個晉國。
既然如此,當然也不能少了他們西吳。
穆辭沉吟了一陣,文弱精致的臉上蕩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對着車窗敲了三下。
緊接着奔跑在路上的馬車旁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衣人,那人閃身進了馬車,片刻之後從馬車出來消失在原野中,不知去向。
趕車的黑伯從頭到尾眉頭都沒皺一下,仿佛對這樣的情況習以為常。
而此刻,遠在深山老林中轉悠的黎纾,還不知道她的一個即興而為的舉動,讓六國暫且平靜的局勢,再次陷入争鋒之中。
不過眼下她就算知曉,似乎也沒辦法有多餘的心思去管。
黃昏時分,西邊還有幾分微弱的光。
此時的黎纾與兩千女兵正在昏暗的山谷密林中潛伏,而被她們緊盯的目标正在山間小道上緩緩而行。
“王上,可要現在動手?”
林藏月凝視着山下的北遼車隊,轉頭對身旁與她趴在一起的黎纾說道。
黎纾一身夜行衣幾乎與黑夜融為一天,“再等等。”
說罷她繼續目不轉睛的盯着山坡下的車隊,總覺的有點不對勁。
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這個隊伍人數衆多,裝貨的車馬足足有三十輛之多。趕車的人加上護衛的人起碼得有一千五還要多點,這很奇怪。
她原本以為林淵所說的走一批貨最多不過是十幾輛馬車的食鹽,可是看這些人小心翼翼地的行徑,還有馬車上一袋袋滿當當的貨物,黎纾覺得裏面裝的東西有蹊跷。
北遼運往楚國。
楚國正與東陵交戰,據說戰況激烈,東陵加緊制出的簡單版弓/弩讓楚國吃了大虧。
當然,楚國也不會坐以待斃,連忙加緊趕制出一批投石機運往邊境。
東陵國上到王族下到百姓都是騎射的好手,唯獨這城牆建的極孬,簡直跟紙糊的沒什麽兩樣,這個跟東陵是游牧起家也有一定的關系。
他們喜歡居無定所,騎着馬兒狂奔在美麗的大草原上到處撒野,對建房子和打造城市的興趣略等于無。
哪裏有草哪裏就是他們的家,像楚國這等江南水鄉,溫柔纏綿之地只會讓他們覺得酥了骨頭,軟了脊梁,白白腐蝕了他們草原勇士大無畏的英雄氣概!
所以當楚國的投石機砸向東陵的城牆之時,結果不言而喻。
轟隆隆的巨響伴随着塵土飛揚,東陵勇士們棄城而逃,退入萬河道以北,與楚軍隔河相望。
戰事暫止,兩軍均在商議對策,讨論如何優雅的弄死對方。
而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楚國卻跟北遼做了一批食鹽買賣?
這個時候他們竟然還有心思做買賣!
難道不奇怪麽?
再者這些護衛也不像是普通的護衛,個個都氣息綿長,腳下輕巧。
方才有一輛馬車輪子卡進溝裏翻車,竟然僅憑五個人将整個馬車擡了出來!!!
簡直讓親眼目睹的黎纾目瞪口呆。
所以現在林藏月問要不要行動,她難免有點遲疑。
未知的東西總是讓她沒底。
不過時機稍縱即逝,既然已經埋伏了這麽久的時間,要是真錯過了實在可惜。
黎纾心下思量片刻,對林藏月耳語了兩句。
随着林藏月離去的身影,一道道指令也同時下達給每個伏擊小隊的負責人。
緊接着,“嗖”的一聲信號彈沖向空中,燦爛耀眼。山谷下的隊伍在這聲響中下意識的擡頭看向空中,呆了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