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搶了個寂寞
“敵襲!”
一聲怒吼驚醒山下衆人, 護衛們勃然變色,團團将馬車圍住,雙眼警惕的看着四周。
然而令衆人沒想到的是, 本該出現的敵人竟然沒有露面,周圍更無任何異動, 安靜的仿佛天空中炸裂的信號彈是他們的幻覺。
領頭的中年男子一雙鷹目銳利的看着山坡上的密林,悄悄打了一個奇怪的手勢, 随着他發出的指令, 一隊人快速聚集起來, 腳下沒有一點聲響的往山坡上掠去。
這些人身法精妙,很明顯不是普通的護衛。
若不是雇傭的江湖高手, 就是這批貨物身後主人豢養死士。
密林中隐藏着的黎纾目力了得,山谷中的一舉一動皆收入她眼底。
見這些高手已經上山, 她微微勾唇一笑, 舉起手中的強弩, 這是被她改良之後的弓/弩首次出現在六國的戰場上,之前賣的弓/弩/圖/紙有效射程一百五十米左右, 她當時所說的二百到二百五不過是為了提高價錢忽悠那些使臣,好讓各國争相瘋搶。
至于她手上此弩的射程在改良之後, 有效射程将達到三百米。
她們藏身在密林裏,但是山腳下可還有一片沒有遮擋物的空地。
黎纾估算着敵人的距離,扭頭對一旁等待命令的林藏月點了點頭, 林藏月眼中寒光一閃, 拿出一個信號彈再次放入空中,絢麗的煙花在衆人眼中綻放。
緊接着,黎纾扣動弓/弩機關——
咻——
一聲破空之聲驟然響起。
黑色箭矢帶着剛猛之力狠狠地穿透敵人的脖頸,那人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 便被一箭穿喉,死了個幹淨利索。
剎那間,随着第一個人的倒下,密密麻麻的箭雨如飛蝗一般撲向山谷下的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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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快!盾牌結陣!”
“弓箭手反擊!”
被打的措手不及的車隊一時間慘叫聲應和着下令的聲音亂成一團,數量不多的盾牌迅速結成陣型,弓箭手被擋在盾牌後,開始進行反擊。
喊殺聲如山崩地裂般在黑夜中響起,山谷小道兩邊的山頭箭如急雨鋪天蓋地,反擊的敵方弓箭手還未拉開弓,便身中數箭倒在地上,圍在身前的盾牌根本遮擋不住太多的人。
而能拉弓射向密林的箭,結果卻并不理想,他們的弓箭有效射程最多八十米,連黎纾她們的衣角都夠不着。
反擊反了個寂寞。
此刻山下衆人将希望寄托在那群武林高手身上,這隊約莫百八十人的隊伍冒着箭雨奮力前行,終于到達山頂。
手持利刃的暗衛們早已準備妥當,迎戰這些武林人士,黎纾的暗衛身手都極好,順利牽制住其中一部分人。而剩下的則由拿着鑄造精良長矛的女兵們,結組圍刺,盡量不與這些人打近身戰。
不僅如此,周圍拿着弩/弓的女兵們也在伺機而動,一看有人露出破綻立刻射殺。
一時間雙方竟然打了個平手。
黎纾見此嘿嘿一笑,看來這些日子的集訓效果還不錯,這些姑娘們整體戰力提升了不少,主要是配合方面也默契了,有時所變換出的陣法還能将她困住片刻。對付這些武功不如她的人,倒也有幾分勝算。
接着她繼續讓身邊的幾個小隊發射第二波箭雨,根本不給山下人喘息的機會,也不跟對方貼身肉搏,完全是将黑虎山忠義幫那群土匪流氓打法的精髓運用的淋漓盡致。
更把其不要臉的風格發揮到極致。
導致山下北遼的車隊,一邊被無情射殺一邊心裏宛如吃到蒼蠅一般惡心透了。
領頭的中年男子一看情況兇險,在這樣下去必定要全軍覆滅,任務完成不了,回去恐也是死路一條。
立即下令強攻,山下衆人瞬間朝箭射出的密林發起強攻。
黎纾見此挑眉一笑,來的好!
率先沖出密林迎上來的最快的敵方領頭人。
另一邊收起弓/弩的女兵們提起手中的利刃,三個五個的配合攻守與敵人戰在一起。
一場爆發在山谷之中的惡戰,足足打了近兩個時辰方才停止。
勝利的一方毫無懸念自然是黎纾這邊的娘子軍,戰後輕點傷損,女兵們經過黎纾這一段時間剿匪除惡的鍛煉,傷亡控制在兩三百以內。
掃尾工作交給林藏月後,黎纾來到馬車前,從腰間取下一個匕首,直接紮進馬車上的麻袋中,金黃的小米順着口子傾瀉而下。
黎纾一臉懵逼的看着滿地了糧食。
不行邪的又連續看了幾車貨物,結果除了少量的鹽外,其他大部分都是糧食,竟然還有肉幹!
這……她搶的不是鹽嗎?
說好的北遼運給楚國鹽怎麽變成了糧食?
難道她這是把誰的糧草劫了?
但也不對啊,如果是東陵或者楚國的糧草,第一路線不對,齊州是東陵,楚國,中靈,西吳四國的交彙處,跟北遼之間隔着西吳,東陵再怎麽運糧草也不可能從北遼再穿過西吳運糧,又不是腦子有坑。至于擁有糧倉之稱的楚國去別國買糧食,還不遠千裏偷摸摸的運回來,更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
第二,就這點糧食,能夠大軍吃多久?
恐怕一天就見底了。
何況軍糧自有軍糧的行進路線,根據林淵給她的輿圖,此處應該是過往商隊的路線。
這個推測,也是說不通。
饒是黎纾向來聰慧也一時之間想不明白這裏面是那個環節出現了問題。
想了想,她走到幾個所剩不多的俘虜跟前盤問了一會兒,所得到的信息也是了了。
只知道貨物是從北遼王城直接運出來的,其他關于貨物的主人,買者是誰一概不知。
黎纾本也對這些人沒報什麽希望,現在她真是後悔沒留剛才那個領頭人一命,手起刀落的太快沒剎住,也怪對方看着厲害的不行,實際上真是中看不中用,根本沒挨住幾刀就歇菜了。
白白讓她還期待能痛快打一場。
正在這時,清掃完戰場的林藏月禀報,先前清點過的車隊人數和屍體數量有出入,少了一個人。
黎纾聞言思忖片刻,下令林藏月找個安全的地方藏匿看管這些糧食,而她則根據逃跑者留下的痕跡追蹤,意在弄清楚這裏面藏的貓膩。
這糧食到底是誰買的?
又是誰賣的?
她有一種奇怪的第六感,感覺這其中一定有一個很大的陰謀!
黎纾領着幾個暗衛疾行一夜,追人追到天亮,倒不是他們沒用,連個人都追不到。
實在是這人太過狡猾,跑的比風不定還快。
再者黎纾一開始是想要活口,後面追着追着她又換了想法,這人看起來不像個普通的小啰啰,說不定跟這背後之人有聯系,而這糧食用那麽多護衛押送,一定非常的重要。
這人如果是買方的人,必定會去見這個人。
既然如此,他們跟着這個人,或許就能知道這背後的人是誰。
所以黎纾便暗中跟着這人一路來到浔城的一家青樓門前。
這是一個挂紅披彩,繁華浮豔,大紅燈籠在夜色下暈染出迷醉之光的兩層精致小樓。
穿着薄霧輕紗衣裙側顏姣好的女子男子的身影在樓裏時隐時現,一股好聞的幽香被微風輕輕送入鼻中,黎纾深吸一口氣,心緒随之沉沉地一穩。
轉而對身邊的暗衛們說道:“你們看住進出的門,別讓這小子溜走,我進去看看。”
“是。”暗衛們對她的命令從來不會提出疑問。
這要是旁人,聽說她要上青樓,還不得抱着她的大腿哭天搶地,拼命阻攔。
黎纾滿意的點點頭,她果然還是喜歡聽話的。
接着閃身進了一家宅院,不一會兒一個俊俏的公子,揮着手裏的折扇被門口招呼客人體态豐腴,頭頂簪花的老鸨拖進樓裏。
“呦,這位小公子真是長的好看,瞧媽媽這嘴笨的,小公子這該叫玉樹臨風才對,小公子瞧着面生的很,可是第一次來咱們這紅樓?”
黎纾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眉睫微動,倒是有些意外。
這紅樓是把生意做成了六國連鎖嗎?
之前她曾細細查過盛京城的紅樓,結果不管是明面上的試探,還是暗地裏的暗訪,均未探查出幕後之人的身份,只知道紅樓明面上是一個叫十七公子的人在負責,此人行蹤不定,據說是輾轉各地在擴展生意,想見一面很是不容易。
黎纾自然是見過此人,在她将盛京城的紅樓拆了大半的時候,這個十七公子出現在她面前。
然而只一眼,黎纾便斷定,他不是紅樓真正的掌權人,最多是一個明面上的小管事。
這人面容只能說是清秀,年齡看上去不過二十歲左右,很是普通的樣子,一點也不符合反派定律。
小說中這種神秘組織的大佬一般都是長相俊美,氣場強大,不是出場戴個金面具,就是邪魅一笑,渾身上下寫着“老子不好惹”五個大字。
黎纾按照自己奇怪的判定标準,給那個十七公子打了個幌子的标簽。
之後對紅樓也只是吩咐下面的人稍加注意,便将它抛在腦後,很少過問。
如今所查之事,竟然又跟這個紅樓扯到一起。
真是不知是不是該感嘆她跟這地方的緣分。
黎纾收回思緒,拂開老鸨往她胸口上摸的爪子,冷冷的看她一眼,随手丢給她一錠銀子。
“給爺找個清淨點的地方。”
老鸨原本被她那冰冷的一眼看的整個人直接怔住,回過神來瞅見落在懷裏的銀子,瞬間收起自己不規矩的舉動,恭敬的走到黎纾身邊,笑容滿面。
“公子這邊請,這邊請。”虛手一比,引着黎纾往一樓大廳清淨點的角落裏走去。
慣會察言觀色的老鸨經過黎纾那一眼的警告,再不敢小瞧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公子。
齊州這地界與別的城池不一樣,此處是個四不管的地方,說是中靈國的版圖,實際上中靈國早已對其沒有掌控之力。
州牧柳無寐原是楚國守将,後不知什麽原因叛逃中靈,替中靈打過幾場勝仗後,被封為州牧遠赴齊州任職。
手中兵權盡數交還中靈王室。
令人很是意外。
而他在來到齊州後,将這個盜匪橫行的混亂之地大肆整頓,竟讓這些盜匪搖身一變成了護衛百姓的将士。
更是讓人啧啧稱奇。
這人的人格魅力簡直強到匪夷所思的地步,連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盜匪都能感化。
不去做渡人的佛真是可惜了。
之後齊州在他的帶領下越來越強大,慢慢地賦稅也不再給中靈上交,中靈王族自然是不樂意。
也派兵,派聖巫族去言語和行動交流過,軟的硬的都試了,結果卻都無功而返。
後來東陵,楚國也都想逼柳無寐歸順,結果被其打的滿地找牙,誰都拿他沒有一點辦法。
至此,柳無寐用兵之神的名聲也開始在六國傳開。
齊州徹底成了柳無寐的私城。
而這浔城是齊州的中心城,類似盛京城之于大晉這樣的關系。
黎纾坐下後,打發讓她挑姑娘挑公子的老鸨,只點了一壺清酒,嘴角挂着閑散的微笑,眼神卻銳利的打量着四周。
她掃視一圈大廳中的情況後,并沒有見到逃跑那人的身影,遂即将目光轉向二樓,欄杆內的雅間大多都是房門緊閉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黎纾瞧着杯中的酒水,神情冷然。
紅樓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人分三六九等,這一樓是什麽人都能進,要是想往上走,你就得拿出相應的身份財力,才可上去。
所以她現在想上二樓探查,明面上的身份是用不了,只能混上去。
要躲過二樓把守的守衛不難,難的是她該怎麽确定這衆多的房間中,那個裏面有她要找的人?
總不能一個一個打開看吧!
黎纾憂愁的瞧着花臺上的歌舞,結果還沒看兩眼,身着彩衣的美貌女子們突然扭着細腰退了下去,緊接着一個偌大的鼓被擡上花臺。
而這時,大廳中沉迷酒色的男人們突然像打了雞血一樣,激動的搓着手,個個表情垂涎的看着花臺中的——鼓?
這浔城人的愛好,還真別致。
黎纾在心裏吐槽一句,忍不住也将視線放在這面大鼓上。
嗯,別說,鼓是好鼓。
鼓的外圍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法竟然挂了一圈金色的蓮花,耀眼奪目,細看之下,黎纾也不由吃驚。
這些金蓮似乎用的是純金雕刻!
碗口大的蓮花,這得融多少金子才能打造出來,黎纾咋舌。
紅樓的財力果然非同小可,若是那國有這樣的財力做後盾,平天下的事豈不容易很多。
說到這,有件事黎纾一直覺得奇怪。
原書中最後是蕭惟得了天下,可依照她這些年的觀察,蕭惟的能力,勢力,財力都遠遠達不到一個能統一六國霸主該有的标準。
且不說他到如今還沒成為一國的掌權者,一個太子之位坐了都快有十年,光是她了解到的那些人和勢力比蕭惟強的就不少。
至于書中對蕭惟得天下的過程,也寫的非常模糊。
就好像這個人突然有了能逐鹿天下的資本,輕輕松松就幹翻全場,一步登天。
之後就是他跟幾個老婆的愛恨情仇,最後擺平所有妻妾,過起了沒羞沒臊的幸福生活。
要她講這整本書說是争霸文,倒不如說是披着争霸文外衣的某點種馬後宮文。
而自她穿來,該死的人沒死,該亡的國沒亡,不該亡的反倒亡了後,整個劇情更是像脫缰的馬,狂奔在原野上,拽都拽不回來。
走向逐漸成迷,原書的參考價值也所剩無幾。
現在仿佛進入了新的篇章。
她也不能再拘泥于書本上的內容,而需要跳出來重新審視現在的情況。眼下東陵楚國對持,她當然是希望他們兩敗俱傷,大晉方可趁機對楚國下手。
黎纾正心思百轉想着怎麽給楚國添堵,思緒突然被一陣急促密集的鼓點聲打斷。
嘈雜的大廳為之一靜,衆人的目光紛紛投向花臺上的大鼓。
而原本空無一人的花臺上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多了一個身形挺拔,仿若玉山修竹的背影,手持鼓棒,随意敲在鼓面上。
然他敲的看似輕巧,實則每一聲都與心跳重合,由急變緩,讓人心緒也逐漸平穩下來。
從黎纾的方向稍微能看到一點這人的側顏,白皙如玉的脖頸在燈光照耀下越發的細膩魅惑,一塊微微的凸起訴說着此人的性別。
這是一個美的讓人心驚男子。
當他轉過身的那一剎那,黎纾忍不住發出這樣的贊嘆。
他當真是美的沒有一絲瑕疵,五官精致到每一個部位都非常的完美無缺,一雙罕見的褐色眼眸斂着千江明月的光華,更是讓他宛如超脫紅塵的上神,尊貴而不容一絲的亵渎。
超越男女,超越世俗的美,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就在這時,他突然飛身一躍站在鼓面上,身上水光朦胧的輕紗衣擺微微揚起,仿佛清風拂過碧藍的湖面,蕩起帶着星點的波紋。勾勒出若隐若現的身形,分外迷人。
他神情淡然俯視着大廳中的人,像一個君臨天下的王者。擡起的雙手在空中輕輕一拍,絲竹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