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男尊思想根深蒂固的右相……
夜色漸漸暗下, 夕陽映紅了整個天際。
京郊此時已經是落葉滿地, 秋色宜人。
自上次黎纾在京郊大營收拾了尹禹行後,大營中的風氣也好了不少。
像欺辱女兵這樣的事, 再沒有出現過,畢竟頭頂上的腦袋可只有一個, 沒有人敢這時候再去觸黎纾的黴頭。
女兵們經此一事,平日裏操練更加刻苦。尤其黎纾改革軍制, 修改獎罰制度後, 更是讓軍中士氣高漲。
就如現在天都快黑了, 軍營中依舊是軍燈高挑,将士們打着赤膊還在操練, 激昂呼聲響徹天空。
黎纾到軍營後,并未多做停留, 直接找來林藏月, 讓她将軍營中的兩千女兵召集起來。
不一會兒, 整裝待發的女兵們列隊站在校場上,一旁操練的男兵時不時的将目光投向這邊, 心中猜測王上這時候來軍營是要幹什麽。
黎纾背着手面對着集結好的兩千女兵,神情肅穆, 沉默不語。
衆人被她如冰針般地目光看的心底發怵,精神緊繃到了極點。
就在大家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黎纾突然開口淡淡地說道:“中靈國乃我大晉鄰邦, 與我們情同手足, 近來齊州匪徒猖獗,致使中靈百姓苦不堪言,中靈王政務繁忙分身乏術,特求助于孤。”
有些暗地裏的事總得要找個明面上的由頭, 當然剿匪是真,打劫東陵的商隊也是真。
說到這她微微一笑,剎那間冰冷迫人的氣勢為之一收,“所以孤打算帶你們去中靈剿匪,順便練練手,整日操練也該是時候出去見見真章。”
“如何,諸位可願與孤共戰?”這句話她說的輕描淡寫,仿佛只是随口一問。
然而在場的女兵卻心中一凜,被她眼中的煞氣所震。
心潮澎湃,無不熱血上湧,震天的嘶吼在山谷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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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願意!”
“誅殺匪賊!”
“揚我國威!誓死效忠王上!”
氣勢磅礴,一往無前。
無畏!不屈!
這是一群并沒有見過太多鮮血的女子,她們小的十五六歲,最大的也不過二十五六,都是花一樣的年紀,本該是無憂無慮的模樣。
如今在這軍營中,在無往日細膩的皮膚,幹淨的衣衫和那梨花般燦爛純真的笑容。
只因這裏只有強者和弱者之分。
沒有男女之別。
要想不被人欺辱,就要付出比他們更多的努力,流更多的汗,強到讓他們閉嘴!讓他們懼怕!
往事歷歷在目,死去的女兵成了她們心中一道難以愈合的傷疤,身在軍營中的女子,但凡有那麽一點點姿色的,那個沒有受過被人言語輕賤,動手動腳的屈辱。
黎纾凝視着眼前這群迫切想要脫變的姑娘們,目光鄭重。
她只能庇護她們一時,庇護不了一輩子。借這次機會鍛煉她們,日後戰場之上也能有她們的一席之地,這樣才能上陣殺敵,積累軍功從而加官進爵。也不用像過去那樣只能做些打掃戰場,防禦工事和運輸糧草軍備的事。
甚至過去爆發戰事都不會給她們配發武器。
黎纾之前曾特意了解過,女兵在軍中跟男兵的待遇是天壤之別。首先吃飯上,跟男兵差不多個頭身材的壯女之兵才可吃飽飯,別的沒什麽力氣,瘦弱的只能勉強糊口,多數時候都會餓肚子。
其次是軍功方面,同為首功,男子可以得爵,女子只能拿點賞錢。
而她改的軍制軍功方面,就是将這些不合理的地方稍加改動:凡是戰場之上奮勇殺敵者,不論男女,皆以軍功封賞進爵。
此軍改一出,徹底激發了女兵的士氣。
她們如今也算是有盼頭了,好歹能看見前路,不在迷茫度日。
女子想要贏得尊重,總比男子來的艱難,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一旁操練的男兵見此也是滿腔熱忱,有人忍不住跟着女兵一起高聲嘶喊。
山呼之聲應和着遠處一隊狂飙而來的戰馬嘶鳴聲,讓黎纾微微一笑,她右手高舉在半空中打了手勢。
吶喊聲戛然而止。
衆人目光炯然的看着她,餘光瞥向左側狂奔而來的人,心下奇怪。
這些人騎着高頭大馬,且在每匹馬的兩側均懸挂着兩個碩大的黑布包,領頭的男子俊逸冷然,卓爾不凡。
這人大家倒是熟悉,是掌管禁軍的淩統領,平日裏偶爾會來大營協助操練新兵,據說他還是王上玄武軍團的指揮使。
說起這玄武軍團,京郊大營裏的将士們可都老羨慕了,就說人家那戰馬可都是從東陵選的優良馬,雖不是汗血寶馬那等良駒,卻也沒差上幾分,可比他們營裏亂七八糟的馬好了百倍。
當然,這還不是最讓他們羨慕的。
最讓他們羨慕的是那些從沒見過的新型兵器,聽人說兵器廠研究出的新式武器都是緊着王上手下的兵團先用,像什麽強/弩,連弩/弓,弓/弩戰車等他們是只聞其名不見其蹤,心中向往已久。
這也是為什麽他們平日裏操練如此下功夫,也是希望有一日能跻身四大軍團,享受享受這種待遇。
不過四大軍團征兵要求嚴苛,要的都是百裏挑一的精兵良将,想進那是難得很嘞!
就在衆人心思各異的時候,這隊人齊齊下馬,向黎纾見禮。
“東西都帶來了?”黎纾問道。
半路與黎纾分開前往四軍團駐地的淩波雲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回禀王上,皆已帶到。”
“甚好。”黎纾聞言點點頭,将視線移到女兵身上,話卻是對着淩波雲道:“發下去罷。”
“是。”
淩波雲領命向身後的幾位屬下示意,幾人迅速将馬側的布包取下,攤開放在地上,造型奇特,猶如神兵利器的弓/弩瞬間暴露在衆人的眼中。
驚訝之色出現在所有人的臉上。
他們之中甚少有人見過弓/弩真容,不過倒是聽人形容過,只一眼心中便認定這東西必定就是傳說中的弓/弩!
剎那間,激動期待不可置信等神色在女兵們的臉上逐一上演,等到弓/弩握在手裏,都還沒回不過神來,仿佛身在雲端,飄飄浮浮沒有踏實的感覺。
而一旁的男兵們那還有心情操練,看着弓/弩的眼睛放着惡狼般的綠光,那可比見着美麗的姑娘還要垂涎三尺!
“王上!為何不讓我等也去誅殺賊匪!”男兵隊裏有人忍不住高聲喊道。
接着七嘴八舌的質疑聲便傳進黎纾的耳朵裏。
可不是嘛,你說你要給人好東西,要麽大家都有,要麽私下裏悄悄地給,別讓人瞧見。
這光天……啊,不對。
現在是晚上燈火通明,也算是明吧,就這麽大刺刺的拿出一堆好東西,卻給了樣樣不如他們的女兵,這是個男的心裏也不舒服啊。
何況男人瞧不起女人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多數男人認為女人就該窩在後院給他們生孩子,外加傳宗接代相夫教子,再貼補家用多攢點錢給他們納上一房美妾。
結果,嘿!
這些女人竟然進了軍營,還喊着什麽要當家作主,建功立業。
做夢呢吧!真是擺放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而更讓他們郁悶和匪夷所思的,現在女兵竟然還能進爵,甚至還可以用這麽厲害的兵器!
這他們心裏能平衡才有鬼了。
一時間對黎纾這個女王上也開始心有不滿,覺得她有失公允。
黎纾一聽倒也沒發怒,她平靜的走到男兵列隊的地方,注視着他們,直到騷動停止。
“知道你們現在像什麽嗎?”
男兵們茫然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問的是什麽意思。
黎纾也無須他們回答,嘲弄的聲音像針尖一樣直戳進男兵們的心髒,“像不像後宅中為了漂亮衣衫,精美首飾沾酸吃醋的婦人?”
男兵們都愣住了,無言以對。
瞬間有了王上莫不是昏頭,沒睡醒吧!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這會兒是不是在心裏罵孤,覺得孤強詞奪理,明明就是故意偏袒,還非說是你們不懂事,說你們小心眼。”
男兵們驚恐的看着她,滿臉寫着“你是什麽怪物你怎麽什麽都知道你是我們肚子裏的蛔蟲嗎”的古怪神色。
“真巧,以前女兵們也是這麽想的。”黎纾突地一笑。
接着忽然怒喝道:“瞧瞧你們現在的德行,不過是幾把弓弩,一個個眼紅的滴血,我大晉西隅強國,日後定能所有人都配置此弩,眼下外強環伺,朝局不穩,爾等竟然盯着要上戰場的同胞,覺得她們不配用這樣的武器,如此小人之心,可有半點大丈夫該有的氣量。”
一番話,說的男兵們臉色漲紅,大部分都羞愧的低下頭,反思自己。
個別的還是梗着脖子認定黎纾故意偏袒。
然而,黎纾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心中五味雜陳。
“你們中肯定還有人覺得不服氣,孤也不蔵着腋着,孤就是偏袒又如何,中靈是什麽地界——豺狼虎豹之地!孤既然帶着她們去,就要對她們的性命負責,士兵的命也是命,今日若是換做是你們,孤也一樣想要盡力護着你們有命活着回來。”
“至于為何讓她們去,而留下你們。那是因為你們又更重要的事,更大的職責。”黎纾目光幽深的凝視着眼前的兵士,“孤去剿匪,這盛京城就拜托諸位了,護衛王都,替孤看好家。”
那是全然的信任,來自王者的托付,可貴而難得。
這些身在底層的士兵們何曾受到過這樣的重視,他們從前可是連王座上的人都很少見到,更別說這樣面對面說話了。
士兵們群情鼎沸轟然齊聲:“護衛王都,請王上放心!”
連綿不絕的聲浪掠過原野,士氣高漲,威風凜凜。
黎纾在男兵們堅定的目光中,領着兩千女兵趕赴中靈齊州。
三日後,淩波雲與青龍軍團指揮使畢疏雨,帶着化整為零的白虎青龍兩軍團悄無聲息的離開盛京,奔赴東陵與楚國邊境。
而在同一時間,左相代奕不知為何,在聽到黎纾離京的消息後,帶着親信蘇儀也去了中靈。
朝堂之上,再次由右相陸知風代理朝政,盛京城中看不見的變化正在緩慢地進行。
一場風雨即将席卷整個大晉。
彼時本該門庭若市的右相府,卻并不如想象中那樣熱鬧。
大門禁閉,進出的下人神情肅穆。
書房裏,陸知風獨坐窗前淺飲觀星,身旁躬身站在一黑衣老者。
“消息都傳到了?”陸知風溫聲道。
手上煮茶的動作行如流水,神情淡然儒雅又不失權臣之威嚴。
黑衣老者聞言拱手回禀道:“是,都按老爺的吩咐傳到了安西侯府。”
“尹璟那如何?”
“一切都在掌握中,那女子領着孩子已經住進了侯府,消息也借她之口讓尹璟知曉。老奴還聽說這幾日安西侯府可是鬧翻了天,尹璟的發妻一改往日溫柔賢淑的模樣,鬧的全府雞飛狗跳。”
“鬧的越大越好,逼尹璟休妻,這樣他定會全力對付尹臻取而代之,如今他有了子嗣侯老夫人那裏自然會與以往不同。”陸知風語氣悠悠的說道。
如今王上竟然自己帶着兵去剿匪,正好給了他們機會,如果安西侯尹臻按照他安排的路,直接舉兵反叛,這尹璟就是無用的棋子,如果尹臻他不敢反,那就用安西侯府所有人的命逼他反。
而不管結果如何,這其中都沒他陸知風的事。
他不過是傳了一個消息,沒有任何過線的行為。
到時成了,他可以打着誅殺反賊的名頭,将安西侯府覆滅,這大晉依舊掌握在他的手裏。
若是尹臻敗了,那就是安西侯府的命數已盡,怪不得旁人。
當然,他非常期望尹臻成功。
畢竟這王位上坐個女人,讓他每日都如鲠在喉,總那麽不得勁。
男尊思想根深蒂固的陸知風感覺自己已經忍受到了極點。
原本想讓代奕跟鳳黎纾鬥,結果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他的計劃還沒開始實施,這個蠢東西就自己主動倒向鳳黎纾,一副肝腦塗地鞠躬盡瘁的狗腿樣。
沒有半點大丈夫該有的氣節,對着一個女人搖尾乞憐。
丢盡了他們士族的臉面!
既然如此也別怪他心狠,這代家不能為他所用,那就必須鏟除!
他陸氏一門日後就是這大晉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