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季涼(下) (11)
起來,看到九型陣的石座上空無一人,內心頓時一片慌亂,腦海裏只反複的出現:怎麽辦?難道真的燒得連灰都沒有了嗎?不行,不管怎樣我還是得過去看看。
暗下決心後,她準備沖過去,然而一雙有力的大手将她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感受着耳畔傳來的熟悉的灼熱氣息,她幾乎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緩緩回過頭,一擡頭嘴唇卻被溫柔虜獲,睜着一雙清亮的眸子,她難以置信地伸手扯了扯他的金發,終于驚喜地捧着他的臉跳開,繞着他前前後後看了三圈之後才确信自己沒有出現幻覺。
淩墨一臉無奈地看着她的舉動,心下嘆道。
雖然性格都那麽倔強,可是較從前的菲兒卻是更多了幾分靈動與可愛,最主要的是與人多了幾分親近感,看來環境對人性格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奚曳看着淩墨促狹的神情,頓時明白過來,羞地轉身邊走邊埋怨道:“你這人真是的,明明好好的,還故意躲起來看我着急犯傻。不理你了!”
淩墨幾步追了上來,笑道,“如果不是這樣,你怎麽能發現在你心裏我有多重要呢?”
聞言,奚曳心頭一緊,剛才的心情那麽清楚地告訴着自己,她是在乎他的,可是,她很堅定地告訴自己,這種在乎不是喜歡更不是愛,嗯,如果他沒了,自己就回不了去了。
對!就是這樣的。給自己找好了理由,她心裏舒坦開來,回頭望着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你要這樣認為我也沒辦法。不過我帶你來可不是為了讓你去闖那九型陣的,你看這裏。”說着她推了一下一顆老松下地石柱,一個山洞頓時在山壁上顯現出來。
“我想這裏面一定我們想知道的東西。”
淩墨聞言,臉上的笑意斂去,率先大步往山洞那邊走去,奚曳慌忙跟在後面,卻在洞口被他攔住了。
“等等,裏面可能有危險,你先在這裏等着。”他依然一臉嚴肅,語氣不容反駁。
果真是王啊,說話從來都是命令型的。奚曳賭氣地想,不過最終還是乖乖地守在了洞口。
淩墨看到她氣鼓鼓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随即一臉戒備地探向山洞深處。
半晌洞內一點動靜也沒有,奚曳開始有些慌亂了,曾經讀過的那些仙俠小說中的場景頓時派上了用場,她甚至都可以從寂靜中幻出激烈打鬥的聲音。就在她第無數次在洞口徘徊張望之時,洞內突然傳來悠悠男聲,“你也進來吧。”
奚曳如遭大赦,真是個不讓能人省心的家夥,害她接二連三地擔驚受怕。
洞內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曲折,極黑暗幹燥,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山洞而已,然而看到身後的的光越來越小,她不禁有些害怕,但不服輸的性子支撐着她扶着山壁繼續走了下去,終于山洞一拐,前方隐隐有光亮透了過來,一個人影隐約出現在光的盡頭。
看着那人氣定神閑地站在那裏,奚曳不禁氣從中來,每一次她在外面擔心地要死,當事者竟恍若無事。不值得,下次絕不要再為他擔心了。
然而剛往前走了兩步,她就忍不住止住了腳步,嘴裏也忍不住驚呼一聲。
只見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寬達近三米的裂縫,而裂縫的下方是奚曳熟悉的場景。記憶深處深鎖的大門瞬間傾塌。
……
獨角獸上少女摟着銀甲少年的腰,眸中星辰閃爍。少年深藍眼眸深情回望。
“曳兒。”
“嗯?”
“你打算陪我多久?”
“呃……這個……”
“怎麽?不願意啊?”
“這樣吧,你說過的話都要算數,我們拉鈎吧。”
“拉鈎?”
“對!這樣我們都不許反悔了哦。”
“好,我們拉鈎。”
“我想陪你,永生永世。”猶如夢呓,她在他耳畔輕聲說。
……
“永生永世。”嘴角忍不住呢喃着,奚曳呆立在原地,卻是早已淚流滿面。
隔岸的淩墨見狀,忙飛了過來。
“你怎麽了?”他有些急切地問道,小心地幫她擦着眼淚,随即将她摟在懷中,輕聲哄到,“不要哭,以後我再不會讓你一個人。”
她有些僵硬地推開他,直直的望着他,“這裏可是霧海星辰?”
他有些訝然,但沒有多問,只是解釋道:“這世上沒有完美無瑕的東西,因此每個時空都有空間縫隙,縫隙的外面便是霧海星辰。”
奚曳聞言,眼睛猛地大睜:“那是不是只要渡過了霧海星辰就可以到達別的時空?”
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奚曳正想着要怎麽讓他送自己回去,一擡頭便撞見他意味深長地目光,心跳漏了一拍,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淩墨卻将她的下颔勾起,湊近她,逼視着那雙微藍的眼睛說:“不過,可惜的是每個空間裂隙只能到達一個特定的時空。據外面的九型陣來看,這裏恐怕通往的是玄界,這個答複讓你失望了吧?”
溫熱的氣息弄得她臉上微癢,卻又說不出的舒服,然而待她看到他眼角那熟悉的促狹笑容時,一把撩開他的手,急道:“你說什麽呢,我都聽不懂。”
淩墨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一把抱起她,就向那恒寂的星河飛去,不顧她的反抗,他抵着她的額頭,說“我不管你知道什麽,你只需要記住一點,這輩子你都休想離開我的身邊……”
剩下的話便湮沒在兩人的唇齒間,奚曳的眼睛瞪得老大,餘光裏無數星辰掠過,腦海裏卻像是轟然炸開。
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那麽自己為何還要配合他演這場亦真亦假的戲。
這樣想着她幾乎就要推開他,可是轉念一想,如果自己就這樣離開他那麽真的不可能回去了,在他身邊到底還是有希望的。
下定決心後,她便釋然……
作者有話要說:
☆、蕭菲
時空縫隙的另一邊,山洞的盡頭的石壁上刻着許多字,借着隐隐星光,奚曳看到淩墨的神情也分為激動,即便他剛才已經看過好幾遍,可是涉及到當年的那件事,到底任誰也平靜不下來。石壁上字跡娟秀,是給她的。
菲兒姐姐:
我知道總有一天姐姐會回到這裏,不管此時姐姐是否已經完全蘇醒,可是有些事我一定要告訴你,這些事是我永遠都難以啓齒的。姐姐,對不起。我知道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但我一定會用盡全力去彌補,以還姐姐一個公道。
我愛沂釋,很久很久以前便愛着,姐姐還記得我說過在握還是原體時候救過我的那只雄鷹吧,沒錯,那便是沂釋了,自從在王身邊第一眼看到他幽藍的眼眸時我就認出了他。
姐姐明白我的心思便跟王要了他過來,很快我們相愛了,可是每一次我跟他在一起總覺得他心裏藏着許多事,無論我怎麽問他都不說,只知道他身後有那樣一個人。
直到有一天他終于高興地對我說他要單獨見姐姐,然後我跟他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誰知道等我再進去的時候卻發生了那樣的事。
姐姐恨王的不信任與狠心,卻從沒怪過我,殊不知我其實是那罪魁禍首。
若不是我一時被愛情迷了眼,又怎麽會讓人有機可趁。
姐姐自從虞夫人那件事之後,靈氣大損,加上修煉時被人打斷,需要百年才能恢複精元。
本來以姐姐的靈力那迷藥是對姐姐沒有作用的,可是偏偏姐姐那時的體質只有最初的三成。
姐姐不願辯解,我說了王也不給我機會。
到最後沂釋他都沒有告訴我是誰指使他做的,我只記得那天他滿身是血地躺在我懷裏,氣若游絲,說他有太多的迫不得已,此生是他有負于我,既如此,倒不如不相識得好。
後來我無意中得知用姐姐的原體上的一塊鱗片就可以找到姐姐在異時空的轉世,終于在一個月圓之夜打開了時空之門将姐姐的轉世接了過來,其中不免有諸多波折,但我相信只要姐姐的靈魂完全複蘇,所有的誤會都将被消弭。
我在這裏放了一滴記憶之淚,只要王看了他一定會相信姐姐的。只是我無能,至今仍不能找出當年陷害姐姐的那個人。
斂月字
看字跡倒還清晰鋒刃,想來便是那日救奚曳出去時匆匆留下的。
奚曳正感懷,餘光卻瞟見淩墨走到一邊的石桌邊,那裏放着一個乳白色的玉瓶。
她也好奇地走了過去,關于石壁上所記載的事她還只是一知半解,正要相問,卻見淩墨已經将那玉瓶倒轉,施展法術,一滴暗紅色的淚滴狀液體便懸浮在空中。
“果然是記憶之淚,不過記憶之淚要彙集身體大半的靈力将所有抽象化的記憶凝練成固态的液體,而且施展這個靈術者從此之後将不再擁有這部分記憶。看來斂月真的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了才用這種方法的。”淩墨感受着眼前的記憶之淚,似乎有所動容。
奚曳心頭猛地一陣顫動,這裏竟是斂月所有最美好的記憶,可是此刻竟全部逼出,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啊。
淩墨已将靈力的注入其中,記憶之淚随着靈力的注入而逐漸擴大,最後擴大到大概有半堵牆那麽大才靜止下來。
畫面上呈現的是從第一次斂月與沂釋見面開始,随後兩人相愛,共盟誓約,一直到事發後衆人慌亂。
只要是斂月見過的場景都一一呈現出來。
奚曳站在淩墨身後不遠處靜靜的看着,內心卻早已洶湧澎湃,特別是當她看到沂釋那雙深藍色的眼眸時,禁不住心弦一顫,那雙眼睛那麽像他的。
她現在才明白為什麽斂月每次見到烙冰時都會那麽古怪。當看到最後宣判的時候,她明顯地看到淩墨的背影抑制不住地劇烈抖動着。
不過因為只是以斂月的視角記錄的,所以與淩墨當日憤怒情況下地記憶有一些偏差,當日他只記得沂釋承認了私情,現在看來斂月抱着他的時候他的眼神中的絕望心疼與不舍卻是分毫沒有離開過斂月。
“當真是我錯怪你了嗎?”回過身,他看着奚曳,良久。
奚曳卻還處于震撼之中,她一直迷惑不解的事情終于在今天如此清楚明白地擺在了她面前,她卻沒有想象中那般激動,腦海裏似乎有什麽正在充溢,眸中的藍光也更盛了幾分。
她記起了當日的心灰意冷,她記起了當日所有的決絕與傷痛,也記起了見面前她與沂釋同飲了一壺沂釋帶來的玉露。
只是……她淚眼瑩然,看着近在咫尺他的臉,“我不想想起的,為什麽要這樣!”随即又突然瘋了似的抓着他的手臂搖晃,“不!不是!我不是蕭菲,我是奚曳,我不知道這些事情,我沒看到,我什麽都沒看到。”
而他始終只是用愛戀與心疼的眼神看着她那般情緒激動地質問自己,內心深處禁锢千年的謎底終于解開,他長長地舒了口氣,仿佛是要把這千年的晨光驅盡,時光盡頭,她純淨無暇,依舊是他此生最愛的女子,良久無限柔情終于化作唇邊的一聲輕喚:“菲兒,對不起。”
随即将她擁入懷中,那麽緊,那麽真心。
聽到他的呼喚,奚曳僵立在他懷裏,眸中藍光大盛,然而就在下一秒,她清楚地聽到靈魂深處有個聲音在吶喊:“不要,不要再回到他身邊,那樣的傷痛你還想再感受一次嗎?難道你忘了千萬族人是如何慘死,你是怎樣忍受千年的同科折磨嗎?”。
心陡然發涼,再擡頭一雙美眸已是墨如點漆,不知道哪裏來的勁,她狠狠地推開他,倔強地仰着頭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說:“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化解所有傷害嗎?如果你真的心懷愧疚最應該做的就是找到幕後黑手。還有……”
她目光炯炯,字字铿锵有力,“我是奚曳,不是你的菲兒!就算我是她,也不可能原諒你!你以為是全天下都欠了你,其實是你自己自私自利,其實你自己才是最大的債主。”
宛若驚雷當空響起,他怔在了原地。
不錯,的确是他自私自利,總以為只有自己是在執着地愛着,以為自己的愛那麽偉大,其實是那麽淺薄,對她,連最起碼的信任也給不起,才會讓生性薄涼不喜表達自己情感的菲兒那般決絕的離開他。
而他以為全世界只有他自己是最痛苦地,于是他任性地要千百倍地償還到所有人身上,既然自己得不到解脫,那麽就讓所有人都在痛苦中輪回吧!殊不知她最後笑的慘然離去已是對他最大的懲罰,因為他會失去這世間最愛她的女子。
“你放心,我一定會還所有人一個公道。”良久,他說。
“那麽到底是誰在幕後操縱一切呢?”這一夜星月共輝,他們已經回到了潸藍山谷,躺在花海裏,呼吸者潸藍花獨特的清幽花香,他細細的将事發前後詳細講了出來,當然當他看到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是直接略過。
奚曳安靜地傾聽着,手中拿着一朵開得正好的潸藍花朵,腦海中突然豁然開朗,打斷他的話,問道:“你剛才說……誰送你的潸藍玉塑?”
“菡妃。”他老實地回答。如今已經完全跟來時相反了,他對她言聽計從。見她若有所思,又接着解釋,“那時菡妃突然來訪,贈我玉塑,說是千年難得一見。我馬上想到你……呃,菲兒一定會喜歡的,忙說改日可轉送給蕭妃。然後她馬上就說,擇日不如撞日,說如果現在送去倒更顯得我在乎菲兒……”
說到最後,他自己也仿佛有所悟,狐疑的轉過頭看着奚曳,試探道:“難道說……”
“然後你就跑過去找她,剛好又撞見了那一幕?”奚曳有些鄙視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說,“據我所知,菡妃根本就不喜歡蕭妃,如何就突然興起來贈玉塑,雖然繞了一圈,最終卻還是讓你在最好的時間出現了。天下沒有那麽多巧合的事。何況事後她句句如針似箭直戳人要害,你的暴怒也得益于她的添油加醋啊!”
淩墨沉默了,眉目有些凝重,卻并沒有做出任何決斷。
奚曳見狀,挑眉又說:“自從我出現在這裏開始,她們姐妹倆就從沒有停止過想殺我的念頭,我也曾經上過菡妃的當。何況在你身邊多年早已熟知了你的習性。不過我無憑無據地怎麽能随意冤枉人,何況她還是你的妃子呢。”
淩墨側過臉,“你吃醋?”
她也側過臉,眸子中掠過一絲善昧,“你真的很有自信。”
今夜是在潸藍山脈呆得最後一個晚上,溪澗的水依舊如她初到這裏時一樣不緊不慢地流淌着,偶有水鳥立于青草水岸,夜色中似一個孤獨的老者。這讓奚曳想起了奶奶,心裏些悲涼。
有人自身後抱住了她,溫熱瞬間傳了過來。
如果決定要離開,那麽還是不要跟這裏的任何人牽扯太多的好,她試圖掙脫,腰上的那雙手卻更加固執。
耳畔有男聲如夢呓,“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最怕的還是來了,奚曳心裏暗道不妙。冷哼一聲:“我不是蕭菲。”
“我知道,可是你的靈魂從來沒有改變過,不是嗎。曳兒。”
奚曳猛地一怔,卻是為了最後那輕若無的叫喚。
曾經無數次她從烙冰的口中聽過,也以為這輩子他都會那樣喚她到老。
可是如今早已是彼此天涯,這話卻是從另一個男人口中溫柔溢出。
內心突然感到一陣惶急,她說:“不行,我是要離開這裏的。”
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他小心地偏過頭偷看,還好,表情還算平靜。
接着是一陣持久的沉默,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久,他放開她,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問道:“告訴我,那個時空有什麽是你放不下的。你喜歡的人?”
聞言,她忙解釋說:“不,我沒有喜歡的人,我只想回到我奶奶身邊。”剛說完,就感覺自己好像有些要急于證明什麽似的,她臉一陣發熱,還好有夜色掩護。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要知道荷葉對于他來說本來就不存在任何阻礙。
嘴角溢出一絲清淺的笑,她還是在乎她的吧,至少有一點點。而只要有一點點也就足夠他有勇氣去堅持再次得到她的愛。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輕易放開她的手。
坐在湖畔,看着天光浮流,馬上就要離開這樣單純的環境了。
其實,如果能跟她在這裏一生一世也是極好的,當初他要待她離開之時,她也曾建議過。
可是他不能,他是這個時空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必須為每一個生靈負責。
于是她妥協了,相對而言,她的愛的确勇敢純粹得多。
可惜,這一生,他從沒給過她那麽純粹的愛情,以至于在銮安城她對他的疏忽始終抱有理解,可是他對她不信任,卻是她不能忍受的。
斜倚着一塊山石的奚曳看着漫天的繁星,也是思緒紛飛。
明天過後,一切都該結束了吧,然後她就可以尋找機會永遠離開這裏。
那麽今夜便是在潸藍山脈渡過的最後一夜了。
一路走來,有太多的辛酸與傷痛,那些人,那些事,都如同溪澗裏的點點星光,浮光掠影般絢爛而不真實。
或許是她從來沒有真正像在這裏生活下去,所以從來不會主動去接觸這一切,美好的、醜惡的、平淡的一切。
隐隐似有簫聲傳來,如泣如訴,哀婉動人,像是要将一朵花從萌苞到凋零一一歌盡。
奚曳聽到這熟悉的簫聲醒來時,淩墨也剛好看了過來,看着他眉宇間的憂色,奚曳突覺不妙,飛身起來就要往簫聲傳來處跑去。
淩墨攔住她,神情肅穆,說,“不要去那邊,這是靈簫,跟着簫聲根本不可能找到他。”
奚曳身形猛地一頓,起初她只是覺得這簫聲不似之前那般真實,她有些難以置信,瞪大雙眼看着他:“靈簫?”
他扶住她微微有些顫抖的肩,半晌還是說道“逝者簫音,是為靈簫。這是藏書閣裏面的原話,所有以簫為武器的靈體死亡之後,若還有未了心願就會一最後一絲靈魂之力吹響簫聲。”
原本擠壓的心弦突然崩斷,恍若又回到了那一日。
竹林邊,白衣男子銀色瞳孔裏滿是傷悲,一捶更是硬生生将一根碗口大的竹子劈成兩節。
“你知道嗎?我有多想念你,想得快要發瘋了,每一次看到那張與你神似的臉,我需要多麽大的勇氣去克制自己不去擁抱她,去感受你真真實實的存在着,不管是以什麽樣的方式,只要能讓我平複內心一絲一毫的念想。”
奚曳像是突然醒悟,指着潸藍山脈的東方,催促淩墨趕快跟自己一起過去。如果這世間還有什麽是他念念不舍的,那麽只有一個人。
淩墨極為配合,直接帶着她一起飛了過去。一路上奚曳心急如焚,那簫聲已然漸漸低落。
然而心底還是抱有一絲幻想,霧洗,一定不是你。以簫為靈物的人那麽多,肯定不會是你……
很快他們就到了古殿門前,奚曳站在那裏,猶豫着不敢進去,一路上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躺在祭臺上的原體的觸動,那麽清晰的悲傷将方圓百裏的青草染黃,流星急速隕落。
不用再騙自己了,她無奈地仰着頭,看着漸漸壓抑的雲層極速湧來,心也似大雨将至,抑不能泣。
冰涼的手被緊緊握住,淩墨在她耳畔輕聲道:“別害怕,我還在你身邊。”說罷拉着她向門口走去。
奚曳只是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他隐忍的金色眸子裏滿是鎮定,可是奚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手心的汗漬。
他也在害怕吧,這些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可是因為他的意氣用事,傷害了所有她愛的和愛她的人,他害怕她的不原諒更害怕眼前的這個人突然從自己身邊消失。
殿門是半開的,簫聲已然漸近尾聲,輕似一聲哀婉的嘆息。
他們推門而入,大片的月光瞬間将大殿照的雪亮。
祭壇上那條青蛇正睜着一雙眼眸定定地注視着她身前恍若虛影的白衣男子,感覺到他們的到來,大蛇轉過頭悲憫地看着奚曳,似乎在對她說着什麽,目光在掠過淩墨時明顯地一陣哀傷與幽怨劃過。
奚曳對着它點點頭,随即閉上雙眼。自她眉間的白色潸藍印記中散出一陣幽藍的光,光束直直地将巨大的蛇身攏入其中。
而那巨大的蛇在藍光中漸漸變小,随即化作一條極小的青蛇,最後逆着光融進了奚曳額上的印記中。
作者有話要說:
☆、霧洗之死
潸藍花瞬間變成了分外妖嬈的藍色,迸發出的藍色輝芒愈加強盛起來,奚曳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黑色的秀發漸漸變成海藍色,待光芒消盡,她睜開眼,一雙冰藍的眸子攝魂奪魄。
淩墨與霧洗皆是處于一陣震驚中,內心被強烈的情感注滿,肢體已然是多餘,千言萬語都化作臉上綿延不斷的清淚。
“菲兒,是你嗎?”霧洗虛幻的身影一陣晃動,仿佛随時都會突然散去。
“是我,霧洗,我是,蕭菲……”她向他走去,聲音是他所熟悉地略顯冰涼的聲音,可是此刻分明是帶着顫音。
她走到那虛幻的人影面前,試圖握住他的手,可是手卻握住了一片虛無,她又不甘心地試了幾次,終于哭着放棄了,“你告訴我,為什麽會這樣?是誰?”
霧洗臉上浮現出安慰地笑容,可是依舊那麽無力與虛幻,直看得她悲痛欲絕。
“不要哭,我的時間不多了。其實能在消失之前再見你最後一面我已經是死而無憾了,菲兒,我們該高興呢,你終于願意回來了。”
她拼命的擦着眼淚,想将他看得再清楚一些,可是眼淚卻怎麽停止不了。“可是你卻要死了,不要,我不要這樣,如果是這樣,我情願你活下去,我去霧海星辰。”
霧洗的笑越加蒼涼,虛空輕撫着她的發,“不要再哭了,你這樣我怎麽能安心離開呢。”
“好,好,我不哭。”雖然這麽說,可是強烈的愧疚感依舊緊繞着神經。
“菲兒,你知道嗎?這一生我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了你,雖然我不是能帶給你幸福的那個人,可是只要能在你身邊,看到你的模樣,聽到你的聲音,那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他的聲音越加飄渺,身形開始變得越來越透明,“我很高興,你因為我願意回來。菲兒,下輩子,我一定要做你最愛的那個人。記住,去藍海找虞夫人。”
終于眼前的靈魂散盡,只留下一支玉簫靜止在原地。
她終于承受不住地跌倒在地,拾起那支玉簫,癡癡地說:“下輩子,你一定會是我最愛的人。這是我這一世欠你的。”
“菲……兒。”熟悉的聲音瞬間扯開了她心上最深處的傷痕,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無論自己怎麽逃避,終究還是來了。她只是抱着那支簫并不回答他。
淩墨愧然,蹲下身,看着她的臉,“菲兒,我知道我錯了,可是你不要這樣不理我好不好?”
曾經高高在上的男子如今屈身下求,她卻只冷冷地說:“你知道錯了,可是霧洗他已經死了。你以為你認錯,我們就該高呼萬幸?還是你的一句話能讓所有的傷害都釋懷?”
他看着她冰寒的眸子說:“所以,其實你早就可以醒來,但是因為對我的怨恨,所以才總是躲避拒絕。”
她轉過頭不再看他,良久才長嘆一口氣,說:“這是其中的一個原因,還有別的。反正現在我只是暫時地蘇醒,明天過後,這個身體的主人還是奚曳。”
“還有別的什麽?”一聽說她馬上就要離開,他忍不住急切地抓住她的手,仿佛如此她就不會離開。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般急躁。”到底,對他始終是愛恨交加,狠不下心來,看着他熱切的眼神,她說:“一個介質,具體是什麽我也不知道,總之那個東西會将我們的魂識完全融合。”
“不管是什麽,也不管等多久,我一定會一直等你。”他神情堅定地看着她。
月光将兩人的輪廓雕刻得像一幅唯美畫卷,無論相隔再遠的距離,內心深處,只要彼此還愛着,就永遠不會孤獨。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沖破海岸線的時候,他們已經到達了藍海。
坐在獨角獸上,越過無數黑暗高山湖泊與叢林,他們終于到達了藍海上空。
陽光撒在海面上反射出無數耀眼的金光,撲面而來是鹹鹹的海水氣息,淩墨也不禁眯了眯眼睛。轉過頭看着靠在他背上睡的正香的女子,一臉溫柔。
輕輕地為她拂去臉旁的烏黑發絲,昨夜的一幕幕如夢似幻。
用什麽來形容這種心情呢,就像突然得到失去已久的珍寶的線索。
對,她是他的珍寶,這一輩子再也不願放手的唯一。
獨角獸在臨海的一片草地上停了下來,盡管他已經很小心地降落了,可是奚曳還是在輕微的颠簸中醒了過來。疲倦地眨了眨眼,以适應如此強烈的光。
“這裏是哪?”淩墨把她扶下來時,她四下打量。
記憶裏她似乎應該在潸藍山脈的。
“藍海……你都不記得了?”他試探道。
“記得什麽?”奚曳揉了揉有些發暈的頭,突然醒悟過來,“哦,對了,我們是去找霧洗的,霧洗他……他……”
輕輕地将她擁入懷中,他說:“他已經死了,是他魂識消散之前叫我們來這裏找虞夫人的。”
真的已經死了嗎?那些她以為會永遠陪着自己的人就這麽突然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錯愕的看着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急切地說:“你是這裏的王,你一定有辦法讓他複活的,對不對?”
淩墨無奈地搖搖頭:“我是這裏的王沒錯,可是超過靈體範圍以外的事便是由天地規則掌管。其實即便是我,也有靈力盡數消弭而逝去的一天。”
奚曳無力地垂下頭,腦中一片混亂,都會消失的嗎?總有一天,連他也會死去。
原來真的沒有什麽是萬能的。這浩淼無邊的藍海以及裏面的每一條生命都會有消失的一天,這是多麽殘忍而又真實的定律啊。
她擡頭,朝陽下,一切都那麽年輕那麽美好,癡迷的注視着這一切,都是會消亡的呢,為什麽所有的事物都不能停留在它們最美好的時候呢?看着眼前掠過的飛鳥,她突然轉過頭,“你剛剛說我們來這裏找,虞夫人?”
淩墨點了點頭說:“他是這樣說的。”
奚曳疑惑道:“虞夫人不是應該跟她們一起好好地在荀妃的易香殿嗎?難道……”
想起昨夜的突變,奚曳突感不妙。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被不遠處的一團正在往這邊飛奔而來的白光吸引。她臉上馬上換憂為喜,蹲下身剛好接着撲過來的小白兔。
奚曳将小白兔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發現沒有任何傷痕之後才安下心來,“斂月,還不變過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是小白兔始終都只是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紅眼睛看着她,奚曳感覺到不對勁,但是她又可以清楚地感覺的這只兔子剛剛真的是斂月。稍微安下的心不禁又是一陣焦躁:“斂月,你怎麽了?”
可是任她怎麽問,小兔子始終只是怯生生地看着她,最後竟然溜下她的膝蓋跑開了,奚曳正要追過去,卻見奚曳停在一個婦人腳邊,那婦人一身素服俯下身抱起斂月,溫柔的撫了撫它的毛發,斂月便安靜了下來。
那婦人擡起頭,奚曳才看清她的臉,竟是虞夫人。
“不用問她,她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語氣平靜卻暗含這一絲不易覺察的傷感。
虞夫人愛憐的看着斂月,将奚曳離開後他們三個人的情況細細敘說。
自從那日舞宴散去,虞夫人、斂月以及霧洗便都被安排在荀妃的易香殿內暫住。
他們都在耐心等待奚曳那邊的好消息,只要消除誤會,王釋還他們的靈力,他們就可以回到各自的地方。
可是當霧洗聽說王跟奚曳兩人單獨去了潸藍山脈的時候,他害怕王再傷害她便在幾天前的一個夜裏偷偷離開了易香殿,一直對他有所警覺的斂月與虞夫人也很快跟了上來,說大家本來就是一體的,又走就一起走。
一路倒還通暢,可是當他們一出城門就有一批高手追殺過來,那幾個黑衣人似乎早已知道他們會出現,一出手就下狠手。
由于三人的靈力只有正常情況下地三四成,而敵手都是一等一地暗殺高手,所以很快他們就抵擋不住了。
最後關頭霧洗用了全盛時期才能勉強一用的大絕殺,僥幸逃離了敵人的追捕,而代價卻是霧洗即将魂飛魄散。
霧洗趁着最後一息尚存的靈魄決定去見蕭菲的原體最後一面,而斂月中了敵人靈術導致記憶全失并且被打回原體,也就是說斂月現在只是一只普通的小兔子。
“而我,”虞夫人平靜地說完這一切,她已經經歷了太多的磨難,生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