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季涼(下) (7)
驚醒了,她越過烙冰的肩膀,剛好看到列車的碎末夾雜着屍體的碎片噴薄而出,濺起的火花有百米多高,染紅了視野,說不出地慘烈。
她就這樣睜着一雙驚恐地大眼睛,雙眼因為過分悲痛已經流不出一滴眼淚了,只是雙手越發用力地揪緊烙冰的護甲,直到指尖發白,縷縷鮮血沿着護甲流下。
烙冰板正她的身體,用手遮住她的雙眼,安慰道:“別看了,就當是一場噩夢,曳兒,乖,聽話,閉上眼睛。”
待列車的火焰徹底熄滅,奚曳才回過神來,僵直地移動着頭,眼神絕望的看着烙冰,聲音嘶啞:“烙冰,我好怕,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就是好怕……”後面是壓抑不住地嗚咽聲。
烙冰輕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都過去了,別怕,我不是還在你身邊嗎?對了,你怎麽會在這裏?如果不是犀牛角的感應,我幾乎就要錯傷你了,你,唉!我不是叫唧唧告訴你我榮升為錦衛軍,并得到王的器重,需要在禁令空間與外界毫無接觸訓練一百年,讓你在潸藍山脈乖乖地等我回去接你,然後我們永遠在一起嗎?”
“我沒有等到唧唧,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是菡妃帶我來這列時空列車的,她說它可以帶我回去……”
“菡妃?”烙冰的心中當下一片雪然,眉頭緊緊皺起。
“嗯!那麽久都沒有你的消息,我以為你,以為你早把我忘了呢。”
“怎麽會呢,傻瓜。你一直住在我的”烙冰握住她冰涼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處,看着她的眼睛,“我的心裏。”
人最幸運的莫過于,當自己絕望到極點的時候,生命中潛藏的另一個希望冉冉升起。
奚曳的心一下子像從冰窖進入了溫室,有一種眩暈的不真實感,這是珑裳用生命給自己換來的幸福,現在就在眼前,這麽美好這麽真實。
她擡起手取下他的頭盔,帶着血痂的指尖劃過他堅毅濃密地眉,滿含柔情的藍色眼眸,挺直的鼻梁以及緊抿的薄唇,神情癡迷,目光魅惑。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擡起她尖削的下颔,低下頭吻上了她略顯蒼白但柔軟美好如清晨初開的花瓣般的雙唇,她順從的閉上眼睛,環着他的腰,生澀地回應着,兩人周圍星辰璀璨,這一吻仿佛就到了永恒。
“曳兒。”
“嗯?”
“我再也不會留下你一個人了。”
“真的!我們拉鈎。”
“拉鈎?”
“對!這樣我們都不許反悔了。”
“好,我們拉鈎。那你願意陪我多久?”
這邊卻是低首默然一笑。
霧海辰星裏漸漸趨于平靜,甚至像經歷了一次大掃除,一切都變得格外清晰美麗,各種色彩的星星或聚或散浮動在兩人周圍。
“曳兒,你看!”烙冰伸出一只手,指着附近的一些星星,施展靈力。奚曳轉過頭,看見那些星星快速地移動着,不一會就組成一只小白兔的模樣,驚奇萬分:“你是怎麽做到的?真神奇!真美!真的好像是做夢一樣。”
“想知道啊?”
“嗯!”
“來,親我左臉一下我就告訴你。”
“不,你個小色狼!”嘴裏這樣說着,她還是乖乖地奉上香吻一個,佯裝生氣地接着說“可以了吧!說!”
“我可不是小色狼哦。”說着烙冰挺了挺胸膛,拍着自己寬厚的肩膀說,“名副其實的……大色狼,哈哈……”
奚曳微微愣了一下。之前發生了太多事,她現在才看清眼前這個曾經與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子現在已經俨然一個比自己高一個多頭的青年了。
這樣的烙冰有些陌生,卻比曾經多了許多說不出的魅力,奚曳不清楚那些具體是什麽,可是她喜歡這樣的他,其實只要是他,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子,她都喜歡。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他正一臉促狹地看着自己,不禁雙頰緋紅,嗔怪道:“哎,別故意繞開話題,快告訴我!”
烙冰湊到她耳畔,将星辰術術語教給了她。
奚曳狐疑地轉過頭,對着離自己最近的星陣施術,不一會一只酣睡的豬頭就出現在兩人面前。
她興奮地直叫:“簡直就像是童話,好美啊!如果能永遠生活在這多好!”
“只要你想,我們就永遠像這樣呆下去。”
“呵呵,我說着玩的。等下啊……”
這一次出現在兩人上空較遠處是一個和藹的老人形象,奚曳仰頭看着圖像,癡癡地喊着“奶奶!”
一旁的烙冰突然斂住笑容,輕聲說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我曾經有一個哥哥。”
“嗯,記得!你說他再千年之前因為一場宮廷事件不幸遭受厄運,魂飛魄散在洪荒宇宙之中,難道……”奚曳突然止住,因為她看到他眼角溢出的兩行清淚像星光一般燦然,她伸手想幫他擦淨,可是那淚水卻越發洶湧,一滴滴就像滴在了她的心上,帶起一陣陣的驚慌失措。
從小她就是一個不太懂得如何安慰別人的人,哪怕是最親的人,現在她看着一直是她堅強依靠的他痛苦悲傷成這樣,手足無措,最後只好緊緊地抱着他。終于他調整好情緒。
“哥哥他生前是一個小小的守城軍官,他一直夢想着能成為王身邊的錦衛軍。所以我一直在朝這個方向努力,終于我已經成為了錦衛軍,而且是錦衛軍中的最優者,也算全了哥哥一個夢。你剛才猜對了,他就是在這裏,靈魂無法安息的渡過一千多個日夜,我甚至都可以感受到他熟悉的氣息,他在告訴我他是冤枉的,讓我一定要為他報仇。雖然姑姑始終隐瞞不說,但是我已經暗中在查探當年的事件,相信很快就會有眉目了,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的是,我曾在王身邊旁敲側擊地試探他,可是王竟像什麽都不知道,只其中一定大有隐情。曳兒,我答應你,只要我把這件事情辦妥,以後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
奚曳緩緩點了點頭,不知為何在聽完他的話之後,她心底騰地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沒來由的堵得心口悶。最後安慰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他們以後一定會好好地幸福的在一起。
“我想陪你,永生永世。”猶如夢呓,她在他耳畔輕聲說。
作者有話要說:
☆、訣
清晨的陽光夾着溪水青草的芬芳鑽進奚曳的肺腔裏,奚曳睜開眼剛好看到烙冰好看的眼睛正滿是憂慮地注視着自己。
“怎麽了?”奚曳問道,翻身準備起來,卻被烙冰往懷裏帶的更緊了,緊張地好像下一秒就會失去彼此。
“不要動,就這樣讓我多看看你,抱着你我才能真實地感覺你還在我身邊。”他的頭擱在她瘦弱的左肩上,勻稱的鼻息弄得她脖頸酥酥的癢,也泛起臉上紅潮如霞。
安心地躺在他的懷裏,她的目光順着不遠處的溪水延伸到石橋,年代久遠的民居殿,還有環繞在前方的一大片茶花……這場景好熟悉。好像在哪裏見到過,可是自己一直住的潸藍山脈沒有這樣的景物啊,奚曳不禁皺眉。
烙冰終于放開她,起身準備到溪水邊取點水。
奚曳随即也起身準備活動一下,之前發生的事情太過繁雜,昨夜她在童話般美麗的夜空中酣睡,也不記得烙冰似如何把自己帶到這個地方的,甩了甩酸脹的四肢,突然一個碧色的東西在從衣袖中飛了出去,在陽光下泛出耀眼的光,奚曳上前拾起它,心中不禁又是一陣悲恸,是珑裳的碧玉釵!
她拾起釵站在溪邊看着不遠處的景物不禁一陣激動,難怪自己會覺得那些景物似曾相識,原來就是珑裳曾指給自己看過的訣的老家。
她不顧用樹葉盛着水走過來的烙冰就徑直往前飛奔而去,留下烙冰在原地不知所以,最後只好扔下好不容易取來的水跟了過去。
奚曳跑到民居殿的側面就停住了。大從的茶花前,一個長相普通的婦女正耐着性子給一個小孩喂飯,不遠處一個剛成年的男孩背着一簍子草藥大步走來。
奚曳握了握拳,鼓起勇氣走上前去。男孩見有人來了,便止住了腳步,有些防備地看着奚曳和他身後跟過來烙冰,“你們是誰?”
“請問這裏有一個叫訣的人嗎?”奚曳試探地問道。
“你們找他幹什麽?”少年反問道。一邊的婦女也停下手中的事,打量起奚曳來,一邊的孩子見母親不管自己,哭了起來。
奚曳也放下心來,至少這裏是有這樣一個人的,“我受人之托,想将一樣東西給他。”
“什麽東西?你們是從哪裏來的?”婦人搶着問道,眼帶膽怯,“可不可以給我看一下是什麽東西?”
奚曳正遲疑着,突然殿內傳來男子粗粝的聲音:“怎麽了?孩子都不管了?”一個滿身酒氣的男子趔趄着走了出來,婦人忙折身哄幼子去了。
奚曳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邋遢的漢子來,須發糟亂,很難将眼前的男子與珑裳口中的俊俏書生聯系在一起。“你是,訣?”
“對,你找我?”漢子似乎有些疑惑。
“你還記得一個叫珑裳的人嗎?”
漢子突然神情一變,随即仰天長笑,笑過之後,布滿血絲的眼中有濁淚沿着糙樹皮般的臉流了下來,一邊的少年忙上前扶住他,焦急地詢問道:“爹,你沒事吧?”
見漢子僵立不動,少年于是轉過身對奚曳吼道,“你們是什麽人,到底想幹什麽?我爹已經這樣了……”
漢子粗暴地推開少年,“小子,休得無禮!”随即定一定神,顫聲詢向奚曳:“她,可好?”
“她一點都不好,她……”奚曳有些氣憤,幾乎就要脫口而出說出實情,身後的烙冰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忍耐。緩了一口氣,她從袖中取出那支碧玉簪,“她很好,現在已經嫁得如意郎,這簪留着也沒有意義了,所以托我還給你。”
漢子手晃了幾晃才接住那支簪,不斷地重複說:“她過得好就好,過得好就好……”
奚曳看着眼前這個漢子,心中暗暗為珑裳不值,不知道若她真看到了如今的訣該作何感想,還是不見得好啊。
嘆息一聲,準備離開,突然身後一聲悶響傳來,奚曳回過頭,只見那漢子手捧着那碧玉簪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不禁心下一驚,忍不住道:“自是有情,為何遲遲不赴當年之約?”
漢子頭埋在灰土裏,悲泣不止,一旁的婦人終于看不下去了,跑過來要攙扶他起來,漢子卻身如巨石,巋然不動。
婦人擡頭看着奚曳,“求你們不要再問了,你看他都這個樣子了。都是我害的他啊,害他背上負心人之名,可是我只是一個婦人,婆婆爹爹過世後,是我用自己的命以及肚中的孩子阻止他離開的。要怨就怨我吧!老天啊,真是作孽啊。你看,他日夜酒不離身,潦倒餘生。”說完又折身拉扯她夫君“你快起來,她都已經嫁人了,你何苦再作賤自己啊!”
漢子轟地坐了起來,不理會跌在一旁的婦人,灰頭土臉地直朝着奚曳走來:“姑娘,你告訴我,她是不是已經……”他頓了下,接着說,“我是知道她的,這簪她是至死不會離身的。”
奚曳看着眼前的男子,想起那天珑裳悲戚地臉,“她真的已經嫁人了,你都可以違背誓言,她為什麽就不能呢!”
說完拉着烙冰就走了,只留下漢子匍匐在地,一段孽緣也終于有了了解。
只是珑裳,你可真的如願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不落山之夜
夕陽如醉,霞光炫彩。
風襲裳而過,夕陽的淺色金光影出少年少女俊美無雙的的輪廓,恍若一尊精美的雕塑。
坐在獨角獸上,奚曳摟着烙冰的腰,臉貼着他的背,隔着衣衫感受他溫暖的體溫,莫名地感到安心。
眼前的風景越來越荒涼,不久眼前就出現了一片一望無際的沙漠,淺金色的沙丘綿延不絕,偶有幾株奇大仙人掌遙遙相望。奚曳記得回銮安城不會經過沙漠的。
“這裏是哪兒?”
“不落山,我的家鄉。”
奚曳馬上就覺得這裏的一草一木,甚至一沙一石都格外親切。這裏,是她喜歡的人的家鄉!
傍晚的沙漠有一種別樣的美,一路上倒不覺得無聊,沒多久前方就出現了一片綠洲,寶藍色的一汪湖水盈盈如彎月,一座形體奇特構造精美的古殿在一大圃含苞的紅色花陣的簇擁下坐落在湖的凹處,沿湖植滿了許多高大的樹,謂之世外桃源亦不為過。
“好美啊!”
“你喜歡這裏?”
“當然啦,在這裏呆一輩子都願意。”其實只要有你在身邊,那裏都是我的天堂,奚曳看着少年微微泛藍的短發想。
“那就好。”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古殿門口,殿前與湖水相襯的匾額上字體優雅:沙漠蜃樓。
步入其內,其豪華與之前在紫荊山脈的紫菡閣有過之而無不及,奚曳不禁暗暗贊嘆。
殿內的中間放着一個巨大的玫瑰花床,镂空的穹頂有玫瑰花瓣伴着光暈緩緩地飄下,之前被覆蓋的花瓣漸漸融入花床內影印成畫。而四周都是天藍色的裝飾,優雅高貴。
“先休息一下吧,瞧你累得。”替她擦去鬓角的汗珠,他拉着她的手走到床邊,安排她睡下之後,他轉身往外走,手卻被她的緊握着。
“你要去哪裏?”睜着一雙大眼睛,她有些怯懦。不知何時起,原本獨立孤傲的她變得越來越依賴他了,而最近她總是夢到她在大霧彌漫中迷失了他的身影,直到醒來看到他溫柔的目光才安下心來。
“我出去一下,一會就叫你。”他折返,俯身在她光潔的額上輕輕一吻,補充道,“我們來的正是時候,你知道我們這裏為什麽叫不落山嗎?就是因為這裏從沒日落的時候,也就是沒有天黑。可是現在外面太陽竟落下去了,我也是第一次在這裏看到了北極星。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奚曳這才安心地閉上眼睛。這一次她又做了那個夢,夢裏他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冷漠無情,一雙充滿血絲的眸子裏飽含着憤怒跟仇恨,任她再怎麽祈求哭訴都不為所動,甚至甩開她轉身離去,于是她在原地愈加傷心地一直哭,哭着哭着就醒了,眼角涼涼的。
她剛睜開眼就看到他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一臉焦急直到看到她安好才松懈下來,“怎麽了?聽到你一直喊我的名字。”
她看到他眼中熟悉的溫柔,撲進他懷裏嘤嘤哭訴道:“怎麽辦,我夢到你不要我了。”
“怎麽會呢?傻瓜!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在你身邊,現在,以後,一直都會陪在你身邊。”
待她情緒平息後,他拉着她來到殿外,此時月已中天,明晃晃地剛好影在湖的中央,繁星點點,一只精巧的小舟停靠在岸邊,剛好可以容納他們兩人,微風徐徐,小舟向湖心劃去。
藍色的湖水時而湧上岸邊,奚曳突然想起藍海所見的場景,一時感慨萬千,于是把虞天夫婦的故事講給了烙冰聽,他始終認真安靜地聽着,偶爾眸子裏會閃過一些異樣的東西。
“我曾問過虞夫人,如果可以回到過去,她是否還會選擇與虞天短暫的一場歡喜,而不是依舊在藍海中永恒相望相守。她只是苦笑着沉默不語。還有珑裳用她的一生去追逐一個不可能甚至不值得的人,最後還間接因此而走上不歸路,如果可以回到最初,她還會不會選擇執着于訣的一個承諾……”
“不要想那麽多了,沒有那麽多如果,說不定在他們看來,追逐的過程比結果更重要。”握着她冰涼的手,他直視着她的眼睛,“其實自從那日看到訣傷心欲絕的樣子,我就下定決心抛開一切顧慮告訴你我的心跡,所以我才會帶你來這裏。現在我們在一起,不管以後世事如何,只要我們現在在一起,就不會後悔,沒有那麽多如果,如果是那些無力與命運抗争的人的托詞,而我們不一樣,等我回去查明哥哥的死因,求王還他一個公道,我們就回到這裏,永遠都不分開,好不好?”
奚曳從沒想過他竟已經把他們的未來都安排好了,一時間巨大的幸福感充滿胸腔,仿佛來這裏遭受的所有苦難都只是為了遇見他。
可是心中又隐隐藏着一些遺憾,這一生怕是再也見不到奶奶了吧,那列時空列車曾是她唯一的希望,如今也消殒在茫茫宇宙之中,她有了烙冰,也不可能再去王殿涉險了。
烙冰說得對,世事無常,想再多也沒用,只要這一刻兩人還在一起,還能牽着彼此的手感受彼此的溫度,就足夠了。
想到這些,她擡首,“好,都聽你的。”
說話間舟已靠岸,風中彌漫着一陣令人迷醉的芬芳,奚曳深呼吸便如醇酒入喉,說不出的心曠神怡,神情迷離地看着身側的烙冰,突然嗔笑着踮起腳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劃着他的側臉,拉近他的臉,呵氣如蘭,“你知道你害我多慘嗎?我在潸藍山脈度日如年,卻始終等不來你的消息,菡妃她們說你有了新歡,不要我了,我不相信,可是你也不曾給過我任何承諾,你,可知道我有多苦?”
“我知道,我又何嘗不是呢,無法知道你的情況,我多想離開訓練的地方去找你,誰知道竟陰錯陽差地在那裏遇見你。曾經我沒有任何能力,用什麽來承諾呢,其實如果你還記得,離開潸藍山脈時我對你說過,等我。”
“嗯,怎麽我覺得……覺得好暈……”
“那你開不開心?”
“很開心,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最開心的人了。”
“所以說這裏比紫荊山那裏好啊,想知道為什麽嗎?”
“想啊……”
“親我臉一下我就告訴你。”
“你,又這樣!太壞了……”話音還沒落,就感受到唇上一片溫熱,近在咫尺的是他好看的眉眼。
“你看那邊。”他指着古殿周圍的一圈開得正熱烈的血紅色花,花形如吹翻的傘,說不出的妖豔魅惑,而空氣中氤氲的香氣就是從那而來。
她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名詞,“曼珠沙華!”
“嗯?你知道”
“當然啊,這樣美麗的花,預示着死亡的曼陀羅,象征着美麗至極絕望至極的愛情,以前也只在書上見過,沒想到竟有機會在這裏見到。”
“你知道得挺多的嘛。不過還有你不知道的,這花的香氣會讓人産生幻覺,你悲傷它就讓你回憶起生命中最重的傷;你開心它會讓你看到一切你想要的幸福。”
“那你看現在時悲傷還是幸福呢?”
“你說呢?”他眼神炙熱地看着她。
她低首躲過那道視線,怕下一秒就被灼化。“那你,看到了什麽呢?”
他左手擡起她的下颔,右手執着她的手,直視着她的眼睛,認真的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涼月無聲,熏風有意。
月下樹梢的時候,兩人也漸漸累了,便攜手回到殿內,藍絨地毯上方襲月光有玫瑰花瓣紛揚而下,奚曳放開烙冰,輕跳兩步來到地毯中間,雙眸微寐,翩翩起舞,翩若驚鴻,柔如錦緞,她忘情的舞着,感覺天地之間只有她與他,歡場一場,只為君顏歡。
她移步到他身畔,看着他笑顏溫煦,斜倚下去。
他适時地抱起她走到床前,銷賬随花落,衣衫褪至她胸前時他驀地停住了,替她整理好衣衫,抱着她,在她額上深深一吻,看着她不解的眼神,在她耳畔輕聲說:“我想你名正言順地成為我的妻之時……”
躺在他懷裏,她熟睡安然如嬰兒般甜美,而他眉頭緊鎖,藍眸中潛藏着憂慮。
次日晌午他們已回到薰萊殿,她喬裝打扮尾随手持令牌的他入了城,荀妃看到他們時并沒有太多的驚訝,安排奚曳住下後,便獨自叫烙冰詳談。
惴惴不安中,一夜總算過去了。如此又過了幾日,卻始終沒有烙冰的絲毫消息,她試圖出門去找他,可是小院外面竟站滿了侍衛。
這一日清晨,她早早的起床,依舊是倚坐在臨窗的床邊緊盯着覆滿修竹翠影的小徑,若他來,自己可以一眼就看到。
可是耳畔相聞依舊是只有鳥鳴啁啁,她突然記起昨夜欲翻牆而出看到的森嚴護衛,這讓她有種不好的感覺,之前的不安全感卷土重來了。
她正胡思亂想着,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她慌忙跑去開門,卻是荀妃的貼身侍女潔兒。
潔兒看到她狼狽的樣子,稍稍愣了一下才說荀妃請她過去賞花。
賞花?恐怕還有別的吧,跟在潔兒後面,奚曳暗忖。
時值三月,陽光明媚,楊柳婀娜,百花争妍,奚曳卻無心欣賞。
剛轉過亭,她就看到荀妃在衆侍女的服侍下品茗賞花,一派悠然。
“荀姐姐好。”奚曳作揖。
“你來了,不要拘禮,你看這滿園的春色多麽怡人,料你也是惜花之人,所以就遣人邀你同賞。”荀妃遣散衆侍女,拉着奚曳的手讓她挨着自己坐下。一颦一笑,極盡妩媚,較之滿園的俗花,卻是更讓人賞心悅目,無怪乎是王最寵愛的妃子之一。
“姐姐,我想知道……”奚曳剛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想問及烙冰。
“你看這雙手,未着丹蔻卻也這般如青蔥般細膩好看,真如出塵白蓮,是俗物所不可及的。”荀妃似是沒聽到奚曳的話,染滿牡丹紅丹蔻的長指甲細細地撫着奚曳的手。
“謝姐姐擡愛,只是……”
“這張臉也是如此可人,所謂傾城,便是如此吧!”荀妃左手緩緩拂過奚曳的臉,奚曳倉皇着哆了一下,可是荀妃似乎已經沉浸在某種情緒中,神情迷幻,手柔中帶剛地制住了奚曳,奚曳當下身上猶如千萬只螞蟻噬咬,卻無力抗拒,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荀妃尖長的指甲在自己臉上游走。
“姐姐,好疼!”奚曳忍不住輕呼一聲,荀妃微微怔了一下,卻沒有停止,眼中透出的厲光恨不得把眼前這張臉連同它的主人一同撕地粉碎,就在那種光芒強盛到極點的時候,伴随着奚曳扭曲的臉龐,她額上的潸藍印記突然發出一陣耀眼的藍光直直地逼退了荀妃。
荀妃難以置信地跌坐在地上,喃喃道,“怪不得那賤人拐那麽大的彎還……”片刻,眸中一片清明,神色恢複如常,歉疚地扶起同樣跌倒在地的奚曳,“姐姐剛才一時迷了神,你能原諒姐姐嗎?”
奚曳呆愣地看着眼前的荀妃,從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轉變如此之快,倉皇中點點頭,也不敢再詢問烙冰,托辭不适就往回走。
身後,荀妃嘴角帶着冷冷的笑。
轉過街亭時不經意往敞開的大門瞟了一眼,奚曳一陣激動,剛剛從門口掠過的身着淺藍色護甲的不是烙冰又是誰?
她立馬忘記了剛才所受的驚吓,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了出去。
門口一大群黃金錦衛兵的前面,他強健的背影那麽冰冷陌生。
“烙冰!”
聽到喊聲,他身形一僵,卻沒有回頭,倒是他身後的錦衛軍紛紛回過頭看向她。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凝結住了,她心中的激動漸漸被不安與失落取代,張開口,卻像被空氣堵住了喉,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終于烙冰緩緩回過頭,深邃的藍眸中滿是冷漠,奚曳隔着人群看着他,突然覺得這場景像極了那天在夢裏看到的他的臉,一種宿命感與絕望瞬間将她最後的一點希冀吞噬殆盡,她淚流滿面地僵立的原地看着他一臉冷漠地轉過身漸行漸遠。
一只飛鳥劃過天際,淺淡的眸中折射出他眸中深重的痛苦與絕望,兩行清淚劃過他堅毅的臉龐,滴落在他青筋直暴的拳上。
對不起,我注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你我之間注定只能像曼珠沙華的梵語:命中注定錯過的緣分,最絕望的愛情。我的人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不得不對命運妥協。只是我最後一個奢求的可能,只希望你能找到真正能給你幸福的人。而那個人,他也一定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大婚
半個月後,易香閣內殿,大紅錦緞鋪天蓋地的極力渲染着喜慶,獨坐在床邊的新娘使勁地絞着手中的大紅喜帕,卻怎麽也絞不開,一生氣一把扯掉頭上的鴛鴦蓋頭,妝容精致的臉上一雙紫眸幽怨縱生,飄搖的思緒回到了半個月前的一天晚上。
那日自荀妃破天荒地來拜訪姐姐後,姐姐神色就有些怪異,特別是每次看到自己時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終于有一天晚上姐姐把她叫來密談。
幽幽的嘆了口氣,姐姐注視着她:“涼兒,你也知道傳言時空列車毀滅的異象吧?”
“嗯!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奚曳也該是早就灰飛煙滅了,這是好消息呀,不知姐姐為何嘆氣。”
“大敵是解決了,可是,”菡妃端起幾案上的茶盅,輕抿了一口,拿在手中轉着,“你也知道,王對荀妃的寵愛與日俱增,我自知是鬥不過她的。”
“那她此番前來是為何?”
“為你!”似乎是一直在等她的這句話,菡妃手中的茶盅驀地停了,眼眸低垂,手有些微微的抖。
“為我?”
“對,你還記得她的侄子烙冰嗎?”
“當然知道,一個的錦衛軍而已,不過,奚曳好像很喜歡他。”
“嗯,就是他了。荀妃此次上門是為他說親的……”之後的尾音意味深長,目光游轉定格在季涼臉上。
她的腦海突然一片清明,一個可怕的想法在腦海裏炸開,“他跟我?怎麽可能?姐姐你在開玩笑吧?他一個小小的錦衛軍如何配得上我,何況我根本就不喜歡他!”
“涼兒,不許胡說!”合上蓋子,菡妃将茶盅重重地放回幾案,雕紋精美華貴的良木幾案立馬就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而茶盅卻始終安然無恙。知道姐姐真動怒了,她便不敢再言語。
良久,萱妃才緩緩開口,口氣出奇的溫柔:“涼兒,姐姐也沒辦法,如今把荀妃弄倒已不大可能了,唯今之計,只能表面和睦共處,所以只好委屈你嫁與她侄兒。她就這麽一個親人,你也知道她對侄兒的愛護程度,千年之前她為了烙冰的哥哥幾乎豁出了性命想去保全,如今她只剩這一個侄兒,自是不會掉以輕心的。你還有何不甘?”
“可是姐姐。”她的聲音已經帶着一陣哭腔,以前姐姐都是什麽都讓着自己,像今天這樣,還是第一次,可是她依舊心有不甘。“姐姐,你知道的,我愛的人是霧洗啊!我怎麽可能再接受別的男人?就算是王我都不要!”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過後,她的左臉上多了五道鮮紅的指印,她捂着左臉,嘴巴裏立即就嘗到了鹹鹹的味道,明晃晃的琉璃柱上,影着她的嘴角一絲鮮血延了出來。
“你真是太放肆了,這話傳與外人知曉,你有幾個頭都不夠人砍!今天該讓你醒醒了!你想過沒,如果荀妃要整我們,我們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咽。可是你嫁過去之後,這些全都不一樣了。這事,由不得你,我已經答應她了,五天之後,便來迎親。”
“如果我說不呢?”似乎是下了狠心,她目光頓時變得淩厲起來。
菡妃似是早料到她會有此反應,打開殿堂的暗室,昏暗的火光中,滿身鮮血的霧洗被吊在柱子上,正昏迷着。她一下子急了,跑過去抱着他,搖他,拍他的臉,可是他怎麽都不醒,“你對他做了什麽?”
“是他自己找上門來的,不過可不是為你,他來找奚曳,我跟他說明情況,他死賴着不走,那我就只好請他進來了。我要對他做什麽就看你了,如果你堅持己見的話,那他大概是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只是可惜了這一副俊俏的外表,你說是吧,妹妹?現在你還要說不嗎?而且烙冰可是奚曳的心上人,她奪走了你心上人的心,你奪走她的心上人,大家都痛苦,這樣不就扯平了嗎?我先走了,你好好考慮一下,最好快點給我答複。”
說完,菡妃轉身就要走,才要出門,後裙擺就被拉住。
“咚”地一聲跪了下來,季涼神色凄然:“姐姐,好姐姐,涼兒知錯了,涼兒再也不敢了。我什麽都聽你的,只要你放了他。”
菡妃扶起她,恢複到之前的溫柔狀态,撫着她紅腫的側臉,眼中盈盈泛光,“涼兒,還疼嗎?姐姐也是迫不得已,我們比不得擁有強大後盾不落山的荀妃,我只有你了,你不幫姐姐,姐姐該怎麽辦?你原諒姐姐好嗎?”
季涼木然的點點頭,菡妃的掌上泛起一道微弱的紫光,只一瞬間,她的左臉便白皙美麗如初了,“看,我們涼兒多美呀,過幾天就是新娘子了,可千萬不要哭喪着臉啊。來,笑一笑……呵呵,這樣就對了嘛。”
一陣哄鬧聲将她的思緒硬生生地拉扯了回來,門外的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