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季涼(下) (6)
存在。而她,自分開之後卻是一天也沒有停止過想念他。
路上菡妃告訴了奚曳回去的方法——時空列車。
在這個世界的極東地帶,有一列三年一個來回的時空列車,列車不但越過整個大陸,還會穿過星海到達別的時空,所有對目标不明确,難以回家以及對某個地方具有強烈向往的人都可以登上這輛列車,只要乘車人對目的地有足夠清晰地辨識度就可以随時停站下車。
“所以,只要你看到你所想之地下站就可以回去了。”最後菡妃總結一句。
“一百年一趟!那我還要等多久?”
“不用等,我們現在去剛好就是這一輪回的始發站。”
“真的!”
“要不然我怎麽會這麽急着找你呢。”
不知不覺中,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等奚曳跟着菡妃離開車轎時,周圍已經是一片陌生的環境了,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上,一輛望不到盡頭的與天同色的列車靜靜地停在前方,如果不是車頭冒出的滾滾濃煙,幾乎感覺不到它還會動,每節車廂的門口都有大隊的人排隊緩緩進入,每個人神情各異。
“好了,時間不多了,你快過去吧。”菡妃輕輕地在她肩上拍了三下,催促道。
奚曳回過神來,向她們招了招手,輕輕地說了句“謝謝”就奔向了人群,無論當初她們如何讓對自己,出于何種目的幫自己,都無所謂,她只知道此時此刻,幫她回家的人是她們。
跑了兩步突然站住身,說:“如果,我說如果你們遇到了烙冰,能不能幫我告訴他,我走了,謝謝有他陪伴的時光,我很開心。”看到菡妃微笑着點點頭,她才轉身徹底消失在青草深處。
青草迷眼,季涼哼聲道:“赴死還這麽開心,真夠傻的。”
“好了,涼兒。剩下的事我們就不用操心了,我們回去吧,離開久了,王會起疑心的,最近他可是越來越多疑了呢,上次的事他一直派欣爵暗查呢。對我也鮮少過問了。”到最後,語氣竟透着幽幽的怨。
“姐姐不用擔心,只要這次成功,除去了這一大敵,姐姐還怕得不到王的心麽?”
“荀妃那賤人竟敢走那一步棋,實在是我大意了,以後免不了與她一番争鬥。”
“只是沒想到奚曳對烙冰那小子倒真是上心了,不過那小子也不錯,如今竟已經入了錦軍團。”
“對呀,接下來,可有好戲看了,涼兒你大可看到她如何死在自己心愛人的手上。所以姐姐總是勸你不要心急,一切都在姐姐的掌握之中。”
“我知道了,姐姐,不過,如果王派的人真的來查怎麽辦,這裏到都不是潸藍山脈,失去了潸藍的純天然屏障,她獨特的靈力氣質會很容易被察覺到的。”
“這個你放心好了。你也知道,時空列車也有極大的誤區,就是當它在霧海星辰中行進時會出現各種不同的幻境,如果有人恰好下車了,那麽靈魂将被放逐在無邊無際的宇宙之中。只要奚曳進入霧海星辰,魂魄消弭,即便是王也無從查起,而且,一旦她魂飛魄散,蕭菲那賤人恐怕就徹底沒戲了。”
季涼這才反應過來,崇拜地看着荀妃:“姐姐的易容術,剛才拍了她三下就是說在三個時辰之內她會變成另外的樣子,靈氣也得以暫隐,過了三個時辰列車早出發了,就是王來了也無法阻止它的離開。呵呵……姐姐,這一招可真高,想得真周到啊。”
荀妃滿意的笑了笑,攜着季涼消失在風塵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時空列車
奚曳是最後一個登上火車的,此時天已昏黑,原本廣闊的草原在突然刮起的大風中愈加昏暗,一陣說不上的凄涼漫上心頭。
回頭望了潸藍山脈最後一眼,眼角有些濕潤,到底自己對這裏還是有感情的,她幾乎看到了深草翕動中立馬就要鑽出一只名叫月的兔子,渺渺天際,一身藍衫的少年眼含笑意……他們都曾那麽真切的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那麽多不可磨滅的回憶。
正出神,突然她猛力地被人推了一下,她方才回過神來,只見一個長相蠻橫的中年男子瞪着一對綠豆眼,大聲的呵斥道:“喂!醜八怪,看誰呢?就說你,你倒是上不上車啊,不上別耽誤老子行程,去,真他媽的倒黴,出門就遇掃把星!”
奚曳郁悶地想這個人眼睛肯定有問題,到底她對自己的相貌還是有一定自信的,随即才發現自己一直站在門口,門沒法關,火車自然無法啓動。
無心與人争執,何況本來就是自己的錯,奚曳忙低頭往車廂內走去。
出乎她意料,火車內的空間還是相當大的,幾只幽冥蟲趴在車頂,漏下淡淡的光,每個人都是一臉漠然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到奚曳進來了又都伸過頭來,眼中有的帶善意的憐憫,有的帶着看好戲的嘲諷,顯然剛才綠豆眼的聲音的滲透力還是相當大的。
奚曳情不自禁地雙頰透紅,奚曳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臨窗的角度剛好能看到茫茫蒼野。
她剛剛坐定就感覺到腳底輕微的震動,一個身着灰色長衫的身高大約2米的男子突然從列車頭那個方向走了進來,他須發皆白,一雙眼睛卻似貓頭鷹般犀利,他一邊走着,一邊細細地觀察着每個人,原本有些吵鬧的車廂瞬間變得格外安靜,大家都小心謹慎地看着他。
“竟是颀爵,沒想到這一次巡車的竟會是他,那個傳言竟是真的嗎?”有人小聲議論著。
“颀爵?哪個颀爵?”
“哪個颀爵?除了王最信賴的大臣還能有誰?”那人正嗤之以鼻,一擡頭看見颀爵的餘光掃視過來,吓得忙住了嘴。
奚曳聽到這話雙手緊緊地拽着衣服低着頭吓得動都不敢動,突然一股強大的壓力侵襲過來,越發緊張地要昏厥過去了。
“你,擡起頭來!”
奚曳生平第一次恨自己長着這樣一張臉,僵持着希望那人能放棄。一陣可怕的寂靜,空氣仿佛都凝結成冰了,奚曳可以感受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擡起頭來!”聲音低沉了些,語氣中卻更厲了三分。
“颀爵,您不用看她的臉,真醜的可怖,怕是會髒了您的眼。”一個谄媚的聲音插了進來,奚曳覺得熟悉,餘光瞥去,竟是剛才罵自己的綠豆眼。
“本爵跟你說話了嗎?廢物!”随着一陣慘叫,奚曳只看到原來綠豆眼站立的地方只剩一層厚厚的灰燼,而這一切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在這裏,人命竟是如此卑賤,雖然她對綠豆眼沒有半分好感,可是沒想過會這麽快就死無全屍。當下對這個被稱為颀爵的人又多了幾分畏懼。
“我臉上起了水痘,怕吓到大人了,請,請大人原諒。”
“我說,擡起頭來!”聲音已經壓低到極限。
無可奈何,奚曳把心一橫,猛地擡起了頭,颀爵注視了她半晌,眼中閃過一些疑慮與失望,回過頭去,喃喃自語道:“怎麽會沒有,怎麽可能?”
奚曳驚異之餘如釋重負,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沒認出自己,可還是不敢再直視那雙眼睛,偏過頭,看已經完全漆黑的窗外,幽幽光亮中,她的臉隐約印在了玻璃窗上,那是一張及其醜陋和陌生的臉,奚曳難以置信地摸着那張臉,竟是連自己都認不出了,難怪上車時那個綠豆眼會喊自己醜八怪,也難怪颀爵會出現那副表情。
一定是菡妃姐妹搞的鬼,奚曳心下把她們恨了一百遍,可是回過頭來想想,如果不是這樣,自己又怎能安全逃過颀爵這一關。
“好了,他走了。”略顯沙啞的女聲在耳畔響起,奚曳轉過頭來,是坐在她前面的一個身着枚紅色長裙的中年女子,女子一頭烏黑的卷發遮住了半邊臉,皮膚略顯黑,可是一雙美麗丹鳳眼,高挺的鼻梁以及豐潤的雙唇無不透着一股粗犷的美,倒像極了書中的大漠女子。女子見奚曳好奇地大量着自己,勾唇一笑:“我都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珑裳。你呢?”
奚曳一時也被她的直爽感染了,輕松了一些,也笑笑說:“我叫奚曳,你好!”
之後的對話輕松多了,珑裳果然來自出于中部地帶的沙漠,修成至靈後,她孤身一人出了沙漠闖蕩天下,後來她在熏萊殿附近的一個練武場邂逅了一個名叫訣的男子,出人意料的是訣只是一個羸弱的書生,那日在場下一睹珑裳的英姿便再也移不開目光了,珑裳也對這個繡口錦心的男子一見鐘情,兩人在熏萊殿過了一段神仙般美好的生活。可是有一天訣收到一封家書,便神情不振。
珑裳曾多次看到他畫的江南美景圖,他也多次擁她入懷告訴坐落在溪水邊,種有大片茶花的小殿是他長大的地方,他不說家,他說有她的地方才是他的家,他說的話總是那樣好聽,好聽得她夢裏都帶着笑。
次日清晨她習慣性地往他懷裏鑽,這一次卻手臂一空,她猛地驚坐了起來,風吹開紗簾,空空的右手邊只有一封信和一只碧玉釵安靜的躺在那。粗心如她竟不曾問過他家具體在哪?還有何人?
她以為他像她一樣是這個世界的孤兒,可是他不但不是孤兒,而且早已有妻。他在信裏極力辯解自己對父母定下的妻子沒有分毫感情,他也是為了逃避婚姻才來到這裏,不想竟在這裏邂逅他一生的摯愛。他滿心歡喜,以為可以這樣幸福一輩子。
可是好景不長,家中父母病危,身為獨子,他的責任又不得不促使他回家照應。他向她承諾,一旦父母之孝盡完,他馬上回來找她。而那個碧玉釵是他留給她最後的執念。
可是十年匆匆而逝,她度日如年,那人卻始終杳無音訊。
于是她再次開始了一個人的漂泊,一直往南,可是這個世界那麽大,又一個十年過去了,歷經坎坷的她還是沒有找到他的家。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聽說了這輛時空列車,于是跋山涉水趕到這裏,開始了另一段尋夫之旅。
“一百多年的時光就這樣過去了,我還是沒能找到他,或許,這一生都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了吧。”時間是技藝卓絕的雕刻家,總能磨平任何人的性子,豪放如她,竟也忍不住開始憂傷灰心了。
“一百多年?這個列車不是一百年一個輪回嗎?”奚曳突然感覺的事情沒有她想象中那麽簡單。
“對,不過……。”看着奚曳不解的眼神,珑裳遲疑了下接着說,“宇宙這麽大,空間那麽多,不可能一百年全部跑完,所以有時候不一定會經過你想去的地方,。”
奚曳頓時有些洩氣了,最後鼓勵自己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就該堅持走到最後。反正不論用什麽方法,只要最終她能顧回去就夠了。
“對了,你為什麽坐這輛車呢?”珑裳見她有些沮喪,關心地問道。
“回家。我走失了,不知道怎麽回家,就來了這裏。”奚曳有些心不在焉,随口答道。
珑裳倒沒深問,繼續跟她閑聊着,告訴她一些關于這列火車上的一些事,奚曳聽着聽着就睡着了,心想反正到旅行真正開始——長達一百年的白晝時期——還有一段時間。
奚曳再次醒過來時天光熹微,淡淡的光透過近乎透明的車體灑在她蝶翅般微翹的眼睫毛上,紫羅蘭連衣裙上,緊蹙的眉頭上。蝴蝶翅膀翻飛兩下,黑亮的眸子有一瞬間的失神,直到對上一臉驚異的珑裳的臉。
奚曳摸了摸自己的臉,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幸好珑裳見多識廣,大概猜到了她是中了靈術。
原本一片混沌的四周開始變得清晰起來,山巒房屋一一從眼前掠過,假如有人想要下車只需要按一下座位邊的綠色按鈕列車就會停下來讓他下車。奚曳睜大雙眼仔細地盯着外面的一切,待眼睛疲勞了才回頭環視了一下整個車廂,大家幾乎都跟自己一樣全神貫注地注意着外面,只有珑裳一臉漠然地望着天空發呆。
“喂,你怎麽了?”奚曳問道。
“沒用的……唉!”珑裳嘆息道。
“什麽沒用?”奚曳以為她擔心到不了她想去的地方,正想安慰她,一轉頭才發現她竟睡着了過去。
通天的白晝讓奚曳不知道時間,她只覺得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為自己在做一個冗長的夢,夢裏只有枯燥的看不完的風景,時而會有一兩個人高興地驚叫着在衆人羨慕的眼神中下車,只有珑裳除外,奚曳看到她看那些人的眼神沒有羨慕,只有淡淡的憂傷,像是看一個行将就木的可憐人,不過那些情緒一瞬間就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永恒的淡漠。
奚曳唯一一次看到她眼神發出異彩時是在列車經過一座江邊小鎮時,珑裳指着殿前大片茶花,屋角懸着風鈴的一戶人家顫聲對奚曳說道:“就是那了,跟他畫的一模一樣。”她手緩緩放下,直到場景消失不見了奚曳預想中她下車的情形都沒有出現。
“為什麽……你……”
珑裳只是淡淡苦笑道:“遲早你會知道的。”
不知又過了多久,車廂裏的人已經走了一小半,大家也不再像剛開始那麽感到新奇,反正總有一天自己也會下車的,不過時間早晚罷了。
這天突然列車一陣颠簸,黑夜緩緩降臨,奚曳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一半了,也就是說她在這極度空乏的列車裏度過了整整五十年,幽冥蟲漸漸亮起來了,奚曳看着映在車玻璃上自己的影子,除了疲憊與蒼白,容顏依舊如初。
在這個時空時光真的不會在臉上留下痕跡嗎,人類追求幾千年的容顏永駐在這裏可以實現,可是她現在卻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她想回到屬于自己的那個世界,那個能讓她有真實的存在感的世界,最重要的是那個世界有她唯一的親人——奶奶。
“是你!”突然一聲打亂奚曳的思緒,她吓得心跳漏了幾拍,正準備眼神攻擊,可是當看清眼前人時吓得心髒幾乎都停止了跳動。“颀爵?!”
“不錯,你還認得我,嗯……果然很像,雖然現在才找到你,也不算晚。”颀爵的聲音出奇的柔和,倒像是跟一個多年未見得老朋友敘舊,驚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而珑裳更是驚懼交加。屈身便拜:“請大人恕罪,我也曾懷疑過她的身份,可是……”
“好了,起來吧,就算你發現了告訴我也已經來不及了。”颀爵有些不耐煩,環視了一下周圍,示意奚曳、珑裳跟自己走。
穿過數十節車廂,奚曳他們在車盡頭停了下了,這裏像一個露天陽臺,好久沒有呼吸到這樣新鮮的空氣,感受到這樣清涼舒适的風,奚曳不禁沉醉了半天,一時竟也不去想自己即将面臨的事情。躺在華麗柔軟的靠椅上,剛好可以看到星子俏皮地向她眨眼。
此時列車正懸浮在空中飛馳,墨藍的天幕下是一望無際的深海,海倒影着天,天襯着海,渾然一體。
不遠處,颀爵與珑裳正商量着什麽,珑裳不時回過頭看奚曳一眼,眸中帶着驚訝。
突然一聲奇異的長嘯刺破黑夜的寧靜,奚曳猛地坐起來,剛好看到颀爵化作一道白光瞬間消失在天際。
奚曳起身走到仰望着夜空的珑裳身邊看着車外飛逝的景物,此時列車早已飛躍過大海,黑夜中那些景物像水墨畫般淡淡的在眼前掠過。
奚曳突然驚呼一聲。“我家,你看,我家!我要下車!快!”
珑裳捉住她躁動不安的雙手,“聽我說,那些都是幻境,假的,你想想為什麽我沒有下車啊,你好好想想!”雙手的力道也漸漸加重。
奚曳聞言癱坐到地上,腦袋一片空白,絕望的看着熟悉的景物最終從眼前消失,才淚眼迷蒙地仰頭看着珑裳,聲音已是沙啞異常:“為什麽?為什麽啊?你們都是一夥的,你們為什麽都不讓我回家!”
珑裳蹲下身來定定地看着她:“相信我。”
奚曳感覺她将自己抱在懷裏,耳畔的聲音輕若扶風。
“可能你會懷疑我跟他們一夥的,其實我也只是受人之恩,不得不湧泉相報。那一年我在旅途中遇到一個幫殺手組織,并恰巧聽到他們的秘密,是關于王室的,記得好像是奉一位主子的命令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具體什麽事我已經記不大清楚了,接着我就被他們發現了,我的武功雖不弱,可是卻遠不是他們的對手,幾個回合我就被他們打敗了,就在生命危在旦夕之際,颀爵突然出現了,他似乎是一直就躲在附近,他手一揮,一道白光過後那些人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就紛紛身首異處,只留下那些殺手第一眼看到他時的驚恐表情。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王身邊最受器重的大臣,也是他告訴我有這樣一輛列車的存在,時空列車每年都會有一些官員來視察,怕有犯人乘機逃離,一般都是普通官員,這一次卻格外不同,竟是颀爵親自視察,是他告知我暗中協助他搜尋你的并說明了這列列車此行的異動,依我看來,他卻并沒有想要傷害你的意思。”
“即便如此,這個跟我下列車有什麽關系?”
珑裳嘆道:“過一會你就知道了。”
此時列車已經緩緩停穩了,奚曳清楚地看到離她們最近的那節車廂的門迅速地關了又合上,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奚曳清楚地看見那人是急速的往下掉入一片混沌之中,周圍的景物也如同紙上的山水畫般破了開來,并不像自己之前在車廂裏看到的那些人行走在陸地上,不過一瞬間外面又恢複了之前的安靜狀态。
奚曳吃驚地望着珑裳:“怎麽會這樣,怎麽會?”。想到自己剛才差一點就沖出去了,若不是珑裳攔着現在掉下去的就會是她了,念及此,她不禁後怕連連。
“之前的旅程的确有時候可以到達你想去的地方,不過也有幻境,比如說時空與時空之間的間隙是霧海星辰,只有在這裏才能看到下去的人是否到的是真實的地方,不過也只有一瞬間的清楚,所以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乘上列車的。這一次旅行我們從一開始就一直處在霧海星辰之中,所以我們看到的所有景物 都是幻境。至于為什麽會出現這樣從來沒有過的情況,颀爵也說不出原因,只是說可能有大事要發生。”
“這些我都不知道,她們沒有告訴我。”奚曳原本對季涼姐妹倆的一絲好感漸漸歸零。
“她們?送你來的人?”
“對,這個不重要了,那你為什麽不離開呢?既然這是一趟徒勞的旅行。”
“我也想,可是下去了又怎樣,始終是找不到的,在這裏至少還可以看到他那裏的幻境,或許還有那麽一絲可能讓我看到他的身影,那麽這樣我就覺得非常滿足了。”
奚曳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搖搖頭,珑裳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你還小不懂的,當你遇到你真正愛的人你就會懂的。”
“可是還有一件事我不太清楚,颀爵他不是來抓我的嗎,為什麽找到我卻自己先走了?”
“霧海星辰中特別危險,無數的幻境,未知的襲擊以及無數游蕩在其間的怨靈随便那一樣都非常人所能抵制,颀爵他雖靈力高強,可是也只能在其間勉強自保。而他必須趕在屠戮日之前趕到王那裏告知王一切才能營救你。”
“屠戮日?”奚曳突然自心底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恐怕真的是有人處心積慮地想要殺你。我之前告訴過你這列火車一百年一個輪回,五十年白晝,五十年黑夜,當最後一個黑夜來臨之時,王的錦衣軍中的至強者就會在時空的盡頭射殺那些殘留在車上的人,這便是屠戮日。”
“剩下的每個人都會死嗎?那你……”
“不是,既然稱之為屠戮日自然是有時間限定的,只要你躲過那一天就可以生還,不過生還者卻必須在列車上待到下一個輪回直到他自願離開,這也是我為什麽沒有離開的原因之一。颀爵交給我的任務就是屠戮日保你周全,他會趕在下一個輪回之前告訴王,只有王能在輪回間隙救你。”
“王,我偷采了他的白蓮,他為什麽還要救我?”奚曳喃喃道,腦海裏突然掠過有些片段,濃郁森林裏,冰藍眼眸的女子悉心照料一身傷的王。
答案不言而喻了,自己所受的恩寵與苦難終究是與那個跟自己長得極為相像的女子有關。
兩人各懷心事地靜默伫立着,列車再一次緩緩停了下來,奚曳看着那些過分清晰柔和的畫面,房屋窗口透出的燈光那麽柔和,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觸碰到它的溫暖,可是下一刻那些看似最親切的東西就會變成一個殺人不吐骨頭的魔鬼,奚曳難以抑制襲擊心中的激憤,往門口跑去,可是緊閉的門怎麽都打不開,她回過頭看着珑裳,珑裳站在原地搖搖頭,奚曳用盡全力都不能推動門分毫,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又一個生命消失在眼前,奚曳頹然地跌坐在地上雙手砸着們,直到鮮血直流也毫不在意,那些人都是跟自己一樣懷揣着夢想一路奔波,最後卻落入夢想的圈套,陷入永不超生的境地。
列車再一次啓動,珑裳走上前來扶起她,奚曳厭惡地甩開她的手:“你們可真狠!”
珑裳原本淡漠的眸子突然溢滿厲光:“我們狠?我們不狠別人就會對我們狠,着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善心是萬萬要不得的。你想一想,你去告訴他們實情,他們會相信你嗎?即使相信了他們說不定會喪心病狂以為是我們的緣故而殺了我們,何況到了屠戮日大家都會死,遲早都是一個死,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麽區別呢。”
奚曳看着珑裳,像看一個才認識的陌生人一般,可是她明明還記得珑裳對自己講她深愛男子時的深情與單純,難道那些都是假的嗎?
“總有一天你明白我的做法,這世間太多的無能為力,有些事一旦開始了,我們就無從選擇,只能被命運的皮鞭呵斥着前行。”
命運嗎?呵呵,她悲涼地在心底自嘲道。以為一直在擺脫,其實擺脫也是命運的一個局。只要還活着,就與之分不開。
作者有話要說:
☆、珑裳
剩下的時光異常平靜地流過,很多時候甚至覺得自己也是這茫茫宇宙中的繁星一顆,除了那間歇下車的人消失在撕裂的畫面裏的那道光刺痛奚曳的眼。
生命如此渺小,自己再怎麽努力也還是躲不過遲早要來臨的屠戮日,雖然珑裳受命保護自己,可是強敵之下誰又顧得了誰呢?奚曳輕嘆一聲看着同樣流露着憂慮神色的珑裳,知道她又在想訣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漸漸祛除兩人之間的芥蒂。
夜風時而扶起珑裳紅色的紗裙,如漆天幕之下,襯着轉瞬即逝的流岚溪橋,別有一種孤絕清傲,這樣美麗的女子一生卻如此坎坷,也是叫人心疼。
奚曳悄悄走到她身前,似乎生怕自己的足音打破了這份美好:“你可曾後悔過?”
“後悔什麽?遇見他?還是這樣無休止地追尋?”言罷,珑裳又自嘲地接着道,“不後悔,如果不是他,我這一生又有什麽值得記憶的呢。他是我生命中的奇跡,哪怕用盡全力我都不後悔,而此生,只要能再見到他,尋得他一個為何不歸的理由,也就無憾了。只怕此生……”
“你這樣癡心,一定會再見到他的。”
“真的嗎?”珑裳黯淡的臉上突然溢滿光彩,滿是期待地注視着奚曳。
“嗯!是真的。”
“颀爵也說過等這次任務完成了他就會幫我找訣,我找到他的希望就更大了。”
原本靜谧的夜空突然出現一顆流星,奚曳驚喜地拉着珑裳指着那顆流星說:“你看,流星!它一定是聽到我們的對話了,所以你的願望肯定能實現的。”
“流星?!”珑裳擡起頭,看着天空越來越多的流星如一朵朵昙花開放在夜空,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而驚懼,接着她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拽着在一旁興奮地不得了地奚曳就往車廂角落跑,“快點,我們得躲起來,屠戮日馬上就要開始了,這是前兆,錦衛軍馬上就要到了!”話音剛落,伴随着無數星辰的隕落,十數個身着金甲的錦衛軍在一個身穿淺藍護甲兵的帶領下騎着獨角獸,手攜瑩白彎弓自天邊而來,說不出的英勇神俊。
奚曳他們剛剛踏進角落裏的庇護廂,紛紛箭雨也随之而下,一時間哭號慘叫遍布耳畔,奚曳膽顫心驚地緊握着珑裳的手,不用睜眼就可以想象外面的屍橫遍野。
幸而颀爵有這樣一處庇護廂可供她們躲過危機,這個庇護廂有着同結界相似的功能,更勝于後者的是躲藏在其間外面的人無法發現,除非裏面的人走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奚曳突然覺得眼前有微微的亮光,她睜開眼才發現竟是一直挂在右手腕上的犀牛角,心跳暫停了一秒。
她以為離開了那個時空,離開烙冰那麽久,那麽遠,它再也不會再亮起來了,可是現在它不僅亮了,而且微弱的藍光有越來越旺盛的趨勢,奚曳的心也随之越跳越快。
她聽到一個聲音在心底大聲的喊“是他,他來了,他就在你附近,那個你日夜牽挂的人就在那這裏呢。”
忘了之前所有對他的猜忌與不快,也忘了現在的處境有多險惡,奚曳用力地掙脫珑裳的手就往外跑,這一刻,她看到星辰與箭雨同落,可是她都不在乎,她只知道,他來了,他在離自己如此近的地方,她想見他。
在紛飛箭雨中,在人們的哀嚎聲中,她看到一身淺藍護甲的他猶如神宇般騎着獨角獸就在離自己不到十米的距離,她那樣忘我地奔向他以致于忽略掉周圍的一切:緊跟過來的珑裳,當胸而來的箭矢……
大團大團的鮮血像開到極致的冰山雪蓮般在奚曳素衣上盛開,她錯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兩行淚水和着濺在臉上的點點血漬滴落在她懷中珑裳的身上,目光觸及之處卻灼痛了雙眼,一只金羽箭穿心而過。
一旁身着淺藍護甲的錦衛軍右手揚起,結界之中左手腕上犀牛角藍光正盛。外面屠戮正酣,這裏卻像隔了一個時空,一切籠罩在哀戚之中,繁華喧嚣,皆與此不相幹。
珑裳艱難地擡起手試圖擦淨奚曳臉上的血淚,顫抖的手卻将她的臉弄得更加狼狽,珑裳虛弱地笑着,像一朵夜開的百合:“別哭了,這一天遲早是會來的。你我相識一場也是緣分,至今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如果你幫我完成了,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奚曳握住她僵立在空中的手,泣不成聲:“別說一件,一百件我都會用盡全力去幫你辦的,你說。”
“只一件就夠了,傻瓜。”珑裳自懷裏掏出一支碧玉簪遞到奚曳面前,“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他,替我把這個還給他,告訴他我已嫁做他人婦,此簪斷情,此生勿相尋相念。”
“不……這對你不公平!”
“無所謂公平與否,恨比愛更容易放下,只要他能幸福,這是我最後能為他做的事了。你說過要答應我的。”
奚曳悲戚地猛搖頭,最後看到珑裳眼中的柔光,還是艱澀的說:“好,我答應你。”
珑裳聞罷,滿足地合上了雙眼,身體瞬間化作一朵枯萎的沙漠玫瑰,随風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的哀嚎與箭雨都消失了,烙冰扶起僵坐在地上的奚曳,奚曳機械地站起來,神情飄渺,她用力地抓着烙冰的肩膀說:“是我殺了她,如果不是我任性,如果她不是為我擋那一箭,她就不會死的,她本來會與她最愛的人重逢的,她等了那麽久,那麽久,可是,可是因為我的任意妄為,我的魯莽無知,她搭上了她自己的命!該死的人是我,是我啊!”
烙冰一把緊緊地抱住他,護甲外的一雙藍色眸子裏滿是心疼:“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來晚了。曳兒,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再也不會讓你獨自面對這些痛苦,有我在!別怕……”
奚曳伏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漸漸安靜了下來。
錦衛軍都離開了,只剩下裝滿殘骸的恍若地獄般森冷的時空列車停伫在茫茫宇宙中,突然,一陣近乎覺察不到的轟鳴聲由遠及近震顫耳膜,烙冰眸中閃過一抹疑慮,抱着奚曳飛身而起坐到了獨角獸上,奚曳雖然昏昏沉沉地可是死死地抱着他不願松開一絲一毫,多少延緩了他行動的速度。
随着身後轟鳴聲越來越大,烙冰的額前很快滲出許多汗珠,終于在他們在時空列車爆炸的一瞬間安然飛到了獨角獸上。
獨角獸很快帶着他們飛了起來,奚曳此時也被列車爆炸的轟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