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季涼(下) (2)
者有話要說:
☆、千年前
鳥語花香,莺飛草長。奚曳對這裏一點也不陌生,因為這裏是她進入這個時空的地方-潸藍山脈!。
眼睫沾着露水,觸手就是松軟的綠草地,她幾乎以為離開潸藍山脈之後的事情都是一場夢,現在夢醒了,她像之前無數個清晨一樣在走不出的山谷裏醒了過來,但是馬上她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山還是那座山,隔谷而過的山澗也依舊清澈,可是翩飛在潸藍花間的各色手掌大小的彩蝶以及身旁參天古木林裏的各類飛禽走獸卻是之前沒有的。她緩緩起身,走到陽光下,試圖逗弄那些美麗的彩蝶,可是湊近之後才發現,那些竟是一個個長着彩色翅膀的小精靈!他們都長着俊美異常的五官,纖細的軀體穿着各色的花與綠葉裁剪的衣裳,正自顧不暇的或嬉戲,或勞作,一派祥和。就像童話裏的精靈世界,完全不一樣的潸藍山脈,這是奚曳的第一感覺。
一對相互纏綿追趕的彩蝶自遠方飛了過來,男精靈身着一身藍色樹葉制成的短衣,他正繞着一個身着玫瑰花瓣,頭戴一個綠色葉環的女精靈盤旋着獻殷勤,不時逗得她呵呵直笑。不知道為什麽看到男精靈她突然想起了烙冰,想到他陽光純粹的笑臉,甚至把自己和他看做那兩個精靈!奚曳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哎,自己這是在想什麽啊!
看着女精靈似乎姿态過高,而男精靈一臉的失落,奚曳不禁想幫他們一把,于是她蹑手蹑腳地靠近女精靈試圖抓住她來給男精靈一個表現英雄救美的機會,可是他們對于她的接近一點反應都沒有。會不會太遲鈍了啊,還是自己技術高?暗自調侃着,奚曳伸出手想捉住女精靈,可是手竟直直地穿過她的身體,奚曳難以置信地又試了幾次,心涼了半截,自己竟像是透明的!正暗自震驚,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唰唰”聲,奚曳本能的要躲在後面的叢林裏,可是有了剛才的經歷她遲疑了一下,又轉回來站在原地。
一個身着白色長袍,身材修長的男子自拐角處走了出來。他一頭銀發飄逸地遮住了半邊瘦削秀氣的臉,一雙銀色的眸子冰冷而不帶絲毫感情,膚色也是如玉般白皙,他手持着一只碧色玉簫行走在青草從中,衣衫不沾一絲污垢。氣質不凡,宛若仙人。
行至山澗前,他微微閉目吹起了手中的玉簫,簫聲極為清幽動人,就像冬日裏跳躍在雪地上的點點陽光,時而歡快熱烈,時而寒意裹夾。一時間蟲鳥噤聲,仿佛它們也知道自愧不如,之前閑散在花間的彩蝶精靈也紛紛駐足翹首傾聽,一個個都是如癡如醉的表情。奚曳也認真欣賞着,閉上眼睛仿佛就真的看到了滔滔江水綿延在廣闊的天地間,浮冰與岸邊白雪在冬日微熙的陽光下熠熠閃光。
突然草叢中又傳來一陣異動,音似離弦之箭,奚曳睜開眼竟看到一道雪白的影子自她身後一閃而過,幾乎一瞬間就蹿到了白衣男子身旁,竟然是,月!難道月也跟我一樣來到這裏?奚曳正準備走近一探究竟,誰知身後傳來一個清悅的女聲:“斂月,你慢一點!真是服了你,為了一個賭竟現出原形。”
奚曳回過身,一個身着藍色連衣束腰短裙,輕紗蒙面的少女拂過低垂的枝桠自叢林中走了出來,海藍色及腰長發随意地披散着,齊劉海下一雙冰藍色眼眸勾魂攝魄,即便輕紗掩面,依舊可以猜想輕紗之下女子的容顏該是何等的傾國傾城。
藍裳女子與奚曳擦身而過時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略一停頓,一雙美眸疑惑地望向奚曳所站的位置,奚曳頓時覺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難道她發現自己了?就在這時河岸那邊傳來男子溫和地聲音,她應了一聲快步着往那邊走去。奚曳遲疑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男子看到藍裳女子,原本冰涼的眼眸中竟漸漸變得分外溫柔,他嘴角輕揚,笑望着她:“菲兒,好久不見,你可有經常想我?”
菲兒!奚曳站在不遠處,聽到這個名字不禁呆住了,眼前的這個女子竟然就是與自己關系匪淺的,曾經巨人眼中的“菲兒”!
藍裳女子眉眼微動,停立在男子身側,輕喚一聲:“霧洗哥哥,你像我親哥哥一樣,我怎麽會不擔心你呢。”
男子眸中有失望一閃而過,但是很快又恢複過來。
霧洗!奚曳又是一驚,如果不是親耳所聞,她怎麽可能把眼前如此俊秀儒雅的年輕男子與之前又髒又醜的巨人聯系在一起?她突然記起那日自巨人粗啞的聲線中對叫出的“菲兒”,腦海中似乎有什麽開始變得明朗起來,雖然不太清晰,可是與之前的混沌相比已不知道好多少。為了更清楚地了解實情,她按捺住心中的巨大震驚靜下來細聽。
“那你為什麽沒有在趕在斂月前面過來接我?”男子側過頭,聲音依舊溫煦如初。
“這個嘛……”藍衣女子遲疑着,轉過身,對正在一旁跟彩蝶精靈玩得不亦樂乎的月招手道,“斂月,你這家夥,還不變幻回來!”
月眨巴着大眼睛在一團白霧中幻化成一個身穿鵝黃色長裙的可愛少女,少女一張娃娃臉上漾着調皮的笑,紅色眼眸中神采飛揚,一頭烏黑的曳地長發随意地披散着,頭頂戴着一個綴着潸藍花的花環,像仙子一樣俏皮可愛。她輕越幾步,跑到兩人中間,嬉笑着詢問霧洗旅途的見聞,一時間嬉笑聲不絕入耳。
這邊奚曳卻陷入了沉思。她就是月嗎?不!應該叫斂月。她到底是誰?那個被他們稱作菲兒的女子又是誰?他們跟自己又有什麽關系……
突然周圍的景物快速逆轉起來,等一切都變清晰之後,她已經在古殿裏面了。不過這時殿內飛舞着許多螢火蟲,整個殿堂的裝飾也頗為華貴講究,祭祀臺那條青蛇氣若游絲,最後碧色的眼眸緩緩閉合上了。奚曳來不及細看,她得先找到烙冰,于是她跑出古殿,只見茫茫草原上飛舞着數不清的螢火蟲,當空清寂的上弦月的光輝也被比的晦暗了許多。微風中夾雜着青草的香氣和盛夏特有的氤氲味道,時斷時續的争吵聲也夾雜在風聲中不絕入耳。
奚曳蹲下身,随手掰下一節寬大的草葉放在嘴邊吹了起來,記憶力每次她調皮不想睡覺時奶奶都會在後院裏摘幾片樹葉在床畔吹着曲子哄她睡覺。于是她的夢裏都是在與星星嬉戲,那些星星就像此刻輕盈飛舞的螢火蟲,奚曳吹着吹着,眼淚大滴大滴地順着臉龐滑落。奶奶,我好想您,好想回家……
風中的争吵聲越來越大了,奚曳站起身,看到從潸藍山脈那邊走過來一大群人。跑在最前面的竟是斂月,霧洗以及之前遇到的碧色眼眸女子,他們正被一群乘着獨角獸的騎士追殺,一時慘叫聲此起彼伏,潸藍山脈的上空也似被血染紅了一般格外駭人。
奚曳跑過去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邊跑邊覺得不對勁。按照烙冰的說法,潸藍山脈一幹生靈早在千年前就被屠城,難道自己看到的是海市蜃樓?還是依舊只是一個旁觀者游蕩在時間的輪回裏面?想到後者,奚曳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耳畔凄慘的叫聲清晰無比,伴随着抑制不住的悲傷情緒越來越厚重地在心頭蔓延開來,那感覺就像被屠戮的是自己的親人朋友般痛徹心扉,而她無能為力地只能眼睜睜遠遠看着。最後她一個趔趄跌倒在草地上,而斂月等人也在不遠處停了下來,他們謹慎地往後看了一眼古殿的方向,倒退着瞪視着空中的敵人。
“你們已經禁锢了菲兒的靈體,為何還不放過她的真身?”霧洗對着空中怒吼道。
那支騎兵的首領一揮手,身後的騎兵便都迅速退了下去。騎兵首領自獨角獸上飛身落到霧洗的正前方,取下黃金頭盔,一頭紫發如瀑布般瀉了出來,面含冷笑,一雙紫眸直直地盯着霧洗。奚曳認出她是當初準備陷害自己殺霧洗的季涼,看來千年以來她一點沒有變,不單外貌還有說話的語氣以及高傲的姿态,當然對霧洗就另當別論了。
“王命難違,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王下的命令?不可能,他那麽愛菲兒怎麽忍心這樣對她?你說,是不是又是你姐姐搗的鬼?”一邊斂月難以置信地質問道。
季涼依舊面不改色,冷哼一聲:“難不成我姐姐能調動錦衛軍?你動動腦子好不好!至于蕭菲那賤人,她背叛了王,這樣的下場也是她應受的!”
“啪!”話音剛落,季涼便挨了霧洗一個重重的耳光,一絲血沿着嘴角流了出來。
“住嘴!憑你也配說菲兒的名字,我告訴你,你連給她提鞋都不配!”銀眸裏滿是寒意,霧洗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你……”季涼怒火中燒,擦幹血跡,捂着還熱辣辣的臉,另一只手指着霧洗說,“你是介意我罵她,還是介意她寧願勾引一個小小錦衛軍也不願理睬你呀?”
像是一下子被戳到了傷處,霧洗眼中掠過一些異樣。夜風吹散他沾染着血漬的銀色長發,适時地遮住了這份脆弱。半晌,他擡起頭直視着她,啞聲說道:“你開條件。只要能保全她的真身,我什麽都答應你,我相信你也能做到。”
“這可是你說的,我可以保全她,條件是你得永遠陪着我!”臉上洋溢着勝利的笑容,季涼瞥了霧洗身邊的兩個人,“不過她們的懲罰是免不了的,對一個人最殘忍的懲罰就是奪走她引以為傲的東西。包括你,為了防止你背棄承諾,你也要受點委屈,不過,只要你乖乖地帶在我身邊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話剛說完,她掏出一枚淺紅色的鏡子,默念咒語,對準他們三個,在鏡子紅色的光芒中她們三人都開始變化起來:霧洗的五官身形快速膨脹起來,一會兒就變成了奚曳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巨人模樣,而那碧發女子似乎從一開始就沉浸在某種情緒中無法自拔,全然不沒有注意到眼前的異動,“你還是殺了我吧,如今我丈夫死了,我茍活着也沒意思。”話剛說完她就呆住了,身旁二人也是一臉難以置信。她大吼一聲,嘶啞難聽的聲音震得人耳受不了,她悲跄地跌坐到地面上,欲哭無淚,随即掏出一把便攜匕首準備一死了之,可是剛剛舉起,手臂就軟軟的癱了下來。
“想死可沒那麽容易,王說過對你們最好的報複就是讓你們失去一切最重要的東西,永遠活在痛苦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季涼冷笑道。
相比而言,一邊的斂月情況似乎要好一點,她被變回原形,可是失去靈力在這樣險惡的環境中生存也是不堪設想的。
看到這裏奚曳不禁又想到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像那樣受傷應該是經常的事情吧,這千年她該受了多少這樣的輪回之苦啊!想到這裏,奚曳突然恨自己不該懷疑她,畢竟她也是受害者,而且這樣地惹人心疼。
突然一切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像是進入一個無聲的世界,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奚曳”一個悅耳的女聲打破了這份寂靜,她四下環視卻依舊沒看到什麽人。
“不要找了,你看不到我的,我在你的意念裏。”
“你是月?不,應該是斂月吧?”奚曳小心地猜測着。
“對,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可是,我想先請你幫我一個忙。”
“我?”
“對,這個忙也只有你可以幫,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們部族被屠戮的場景,至今大家還沉浸在厄難中,你很善良,你也不忍心看到大家都這樣下去對不對?”
奚曳點點頭,的确那些場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可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麽,斂月緊接着說:“先不要問我為什麽是你,你只需要按照我所說的去做,以後我會告訴你所有你想知道的。”
她細細地交待了奚曳一些事。最後她輕聲說:“我,霧洗還有虞夫人會在這裏等候你的凱旋。”
又一陣強烈的眩暈,醒來時她首先看到的是烙冰漸漸放大的臉,他正閉着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就要吻上她的嘴,她吓得一個激靈就要側身躲開。那邊也是一驚,慌亂中她感覺到左側臉頰一陣溫熱,當時就怔住了,眼睛小心地往下瞄才發現兩人正保持着其暧昧的姿勢。她斜靠在祭祀臺下,而烙冰單手側在她身邊,另一只手臂越過她的身體,而他正吻上了她的臉。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秒鐘,同時尖叫一聲推開對方。
“你幹什麽啊?小色狼!”奚曳忙不疊地檢查全身,發現自己衣衫完好才舒了口氣。
看到她的神态動作,烙冰道歉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漫不經心的說:“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我可沒這麽差的品味。只是剛才看你昏迷不醒一會胡言亂語一會呼吸急促地,怕你有事才準備救你的。你別想太多了啊,再說,真要說吃虧的應該是我吧。”
鄙視的瞪了一眼他,奚曳低下頭默默回想剛剛昏迷時所經歷的一切。
烙冰見她突然沉默下來,以為她生氣了,眼睛一閉,把臉湊過去故做委屈地說:“如果你實在覺得是我占了你的便宜,要不,我委屈一下,你也親一下我,我們就扯平了啊。”
“誰要你還啦!再說有這樣還的?還委屈呢!”奚曳又好氣又好笑的紅着臉一把推開他,拍拍衣上的灰塵,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後面烙冰嬉皮笑臉地跟了出來,“哎,你要去哪裏啊?你不找你的兔子了嗎?”
“不用找了……已經找到了,現在我要去銮安城!”
“你知道銮安城在哪裏,有多遠嗎?”
“這……”
看着頓時石化在那裏的奚曳,烙冰一臉黑線,這個女人還真是迷糊的可以。他招呼一聲,帶着獨角獸向她走來,潇灑的一招手“上來吧,我剛好要回去那裏。”反正姑姑也是叫自己帶她回去,剛才還不知道怎麽開口,現在真是老天相助。可是這個姑姑需要這個有點傻氣的女人做什麽呢,不懂!
“這樣不會不方便嗎?”奚曳小心地問,雖然此時她已經坐了上去。
“怎麽會呢。”口氣輕松地讓奚曳不禁又開始多心這個單純的外表下面到底是怎樣的一顆心。
作者有話要說:
☆、帝都銮安城
獨角獸白翅一展離開地面,飛向沉寂夜空,潸藍山脈不遠處的古殿內走出來一個人,遙望着天際的漸漸變小的白點,直到它消失還滿眼落寞癡癡不肯轉移視線。
“舍不得吧?我也舍不得啊,畢竟我還陪她走過這麽一段路,可是這一天遲早要來的。”
不知何時,斂月也跟了出來,直視着前面的霧洗淡淡地道。
“多想再好好看看她,這一去,前途險惡,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或許,再沒見面的機會了吧……她們怎麽會放過她。”幽幽嘆息一聲,他回過身,銀眸中一片黯淡,
“她到底不是……”說到這裏她擡眸擔憂的看了着他,接着說“你不要用情太深,這對大家都不公平。你也不用擔心,我們要相信她。而且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現在一切才剛剛開始。”
說到最後時,她紅色的眼眸中有種迫不及待地熱切和狠戾。到時候必定要她們血債血償!
雖然有些事情她還不明白,可是她相信這個女孩一定不會讓她失望。只要徹骨愛過,任滄海桑田,愛過的痕跡不可能完全退去,而她在那個人心上留下的烙印,怎麽可能會磨滅?
“如果她真的很快就回來了,你要怎麽對她說,全盤拖出嗎?若是那樣,恐怕她不會……”
“當然不會,我會告訴她一些事實,而這些事實足以讓她心甘情願地去那裏。雖然這樣對她很不公平,可是不這樣做我們又能怎樣?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她會理解我們的。只要她完成了任務我們就可以恢複五成的靈力了。”
現在以他們的實力只能躲在暗處慢慢籌謀,季涼姊妹雖然放過霧洗,并解除了對他施加的靈術,可是境況卻并不比之前好多少,與那些強大的敵人正面交鋒,等于是以卵擊石。
“如果跟當初一樣,該怎麽辦?”腦海中一些片段一閃而過,牽扯着心弦疼痛難忍。
“不會的,我有這種感覺,你知道的我的直覺一向很準。”
遠處,一陣清寂的歌聲傳了過來,時而孤獨憂傷,時而懷戀甜蜜,如泣如訴,宛如天籁。
“我過去看看她吧,你不要想太多,與她比起來,我們的傷痛又算什麽。”斂月言罷,也不待他回答就急急往潸藍山脈方向跑去。
在潸藍山脈的邊界溝渠處一個僻靜角落裏,一個碧發女子跪坐在墓碑旁,單手扶着墓碑,淚眼凝視着上面的名字,想到傷心處,不禁痛哭一聲,幾近昏厥過去。
斂月輕舉蓮足,一個飛身越過寬廣的溝渠,看到眼前場景,急忙趕過去,蹲下身扶起幾乎要倒在墳墓上的虞夫人。撥開她額前淩亂的短發,輕輕地擦着她臉上仿佛永遠都流不盡的淚水,心疼的看着她無神的眼睛,斂月突然想到第一次見到她情景。
潸藍山脈的最南邊鄰着藍海,顧名思義海水湛藍,攜天同色。而且這裏的星辰如光濾過棱鏡都是七彩色。
傳說藍海是天地間唯一的交接,所以在這裏很容易誕生一些非凡的至靈,比如說千百年間飛翔在藍海上面的碧色飛燕,再比如說藍海深處的飛魚虞天,當然還有她最最親近的姐妹,蕭菲。
斂月修煉成至靈後第一件事就是一睹藍海的風采神韻。
那是一個夏天的夜晚,層雲似浪,黑色掩着暗藍,圓月隐約在雲層之下。天空閃爍着各種色彩的星星,倒映在月華柔瀉,暗湧沉沉的海面上。
她站在舢板上,深吸一口氣,遙望着滿天星辰,眼中滿是驚羨,正想着如果能永遠生活在這裏該多好啊!
一只碧色的飛燕突然自天際飛掠過來,眸中綠光如周圍的星辰般清冷孤絕,翼翅微顫,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停滞在海的上空。
突然它隐匿不見了,斂月暗忖這恐怕就是藍海第一神鳥,傳說她擁有天下最動人的歌喉以及天下最妙曼的舞姿。斂月覺得有幸目睹神鳥風姿這一路颠簸也值了,此刻見她突然失去了蹤影,不禁有些黯然,滿天的星辰仿佛也寂寞了許多。
半晌自海底深處傳來一陣悅耳的樂聲,那種聲音不像什麽具體的樂器發出的,反倒像是融合了海天靈氣與空氣自發撞擊産生的。
緊接着三顆流星劃過定格在海面上空,那裏正是神鳥消失的地方,一位碧色短發的女子從海浪中如九天仙女般冉冉翔立于與三星之上。
海浪拍打礁石,風聲合着樂聲。
碧發女子微一欠身,翩翩起舞。伴着樂曲時而輕如私語,時而豪情萬丈,女子一舞傾城……
而如今,看着眼前模樣凄慘的女子,斂月暗自感嘆:愛情,都是這般吧。既能讓一個平凡人變得超凡脫俗,也能讓一個人神人般的存在退去光環,斂去光輝,變得世俗平庸。
東方魚肚白,銮安城。
如果說潸藍山脈的古殿算平常人家的話,那麽這數不盡望不絕的大大小小的古殿就要算得上是豪門貴宮了。
坐在獨角獸上的奚曳一覺醒來看到這麽壯觀氣派的場面不禁睜大了雙眼,完全無視身後烙冰無奈地揉着酸麻的臂膀。
這丫頭,被她當了一晚上的枕頭也不知道感謝,也虧她還能在那種情況下睡得着,不過昨夜她睡顏安好的模樣可比現在要好看得多。
一想到那時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親吻一下她嬰兒般光潔的額頭,他不禁有些郁悶。自己見過許多漂亮溫柔的女孩,那些女孩一般都含羞帶怯,希望得到他的青睐。可是他只是好玩地逗逗她們,感覺她們都是空有漂亮的外表,骨子裏卻透着虛榮與空洞。
而她,雖然有時候沒心沒肺的,可是對自己從來不加掩飾。
真實,這是他對她最初的印象,從那雙墨黑的眸子裏他看到了她單純善良的靈魂,或許這就是她吸引自己的地方吧!
可是,現在她來到這個繁複的宮城之中,在各種誘惑陷阱之內又能保留本真幾許?就像他自己,曾經不也是帶着所有的純真而來,現在卻不得不戴上層層面具。或許對她的另眼相待,不過只是因為她好擁有着他早已失去的最珍貴的東西吧,只是,不知道她又能堅持自己多久呢?
奚曳一擡頭,就撞上烙冰緊蹙的眉頭和擔憂的神色,這家夥,明明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大,怎麽總是一副深沉的大人神情。
“喂!你想什麽了?我們快到了吧?”不耐煩的碰了碰他,奚曳興奮地幾乎想要立即就落到地面上,摸一摸那青石金壁堆砌的真假,評一評街市上各色男女姿容衣帽的華貴……一時間幾乎竟忘了此行的目的了。
“還沒呢?你別急,這裏不過是平民區,過會到了熏萊殿你不得興奮地暈過去啊!”
“平民區?這些不是應該都住的是王公貴族嗎?”她驚訝地注視着來往的行人,雖然不見得個個都貌比季涼,烙冰之流,可是流露出的氣質自是不凡,如果這都算平民,那麽……
“對了,你們的王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噓!”烙冰做手勢止住她,輕聲說道,“快到熏萊殿了,那裏不允許人随便談論王,不過我可以偷偷告訴你,王脾氣怪戾,這世上恐怕只有我姑姑能略微忖得一二。”
“你姑姑,是誰?”奚曳也壓低聲音,小心地打量着周圍的變化,果然飛過一座威武的大山之後,路上的行人逐漸變少了,倒是穿着黃金铠甲的侍衛漸漸多了起來。
“我姑姑,是王最寵愛的妃子,她不但貌美而且心地特別好……”談到自己的姑姑,烙冰不禁流露出自豪的神情,如此一來話匣子便打開來。
奚曳卻被眼前的場景被震詫了:只見綿延不絕的主山脈上環繞着各式樓宇宮殿,一色的紫藍如一條飄帶将巍巍青山層層環繞,山脈地接一個巨大的湖泊,平滑似境,藍若蒼穹。随着視野的接近,這一切更有一種撲面而來的震撼美。
終于他們停落在山腳臨湖的一個城門外,一下馬,便有侍衛上前詢問檢查,說是侍衛,奚曳卻覺察不到他們的生命氣息,重重金甲之下只露出一雙黃綠色眼睛,随着盤查的進度透着寒涼。
烙冰也不着急,自腰間解下令牌,說明緣由。侍衛依舊是一成不變的嚴肅口吻,只是此刻帶了幾分恭敬,他退後幾步,一招手。城門邊的其它侍衛便打開側門讓他們進去,奚曳始終沉默地跟在烙冰的身後,他處事起來果然自有一番氣魄。進門之前,烙冰突然回過頭,神情複雜地望了一眼那些侍衛,似乎有些哀痛,又有堅毅與決絕。
這些人,真奇怪。自小就養成了看人臉色的習慣,奚曳知道那些事該問那些事不該問,盡管心裏有太多的疑問,可是現在卻不是個相詢的好機會,再說,這個世界,或許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很多事情不需要答案。
真正進入銮安城之後,奚曳收斂了天性裏難得的一點淘氣,不過,跟烙冰在一起她真的覺得很開心,情不自禁地就變得健談又開朗,若是原來世界的同學看見了指不定會驚吓到呢。其實,在父母離開之前,她就是這樣的,可是後來她不得不學着保護自己,才會有那麽多改變。
他們疾步走着,不知是王城裏本來就禁言少語,還是烙冰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之中,他只是沉默地走着,偶爾會停下來等一下走得氣喘籲籲的她。獨角獸早在進城門之前已經被守城侍衛帶走了。
一路上很少有人走動,天色也近黑了,殿門外自動地亮起了藍色火焰狀燈火,随着時間的流走,那些燈似乎也在有規律的動着。奚曳好奇地湊近看了一下,不禁輕呼一聲,原來每一個燈都是一種漂浮在空中的透明昆蟲的觸角下的懸垂物,這種類似于螢火蟲的生物放出的光芒卻是一般生物不可比拟的,這個世界似乎幹淨的沒有一點污染。奚曳突然對這個世界有了一些好感。
“這個事熏萊殿特有的幽冥蟲,你看到的這些蟲一樣的東西其實是靈體死去後寄身之所,以此來守衛王城安寧。”不知何時,烙冰已悄然來到她身側,臉上淡去了幾分陰霾。
“只要是逝去的都會變成這樣嗎?”奚曳好奇地打量着這種通體透明,只有輕捷雙翼的的小蟲,随口說道,如果是這樣,那該有多少幽冥蟲啊!
“不是……”突然這邊沉默了。
“嗯?”
“這些幽冥蟲是普通靈體逝去的依附,還有的靈體是寄托在剛才你看到的那些守門侍衛身上,他們一般是生前士兵以上等級的靈體。而生前犯下大罪的靈體,會被放逐在霧海星辰,忍受無盡的折磨與痛苦,永不止息。”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變越小,隐隐帶有哽咽。
奚曳感覺不對,正要相問。突然身後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不一會一身紅裳的侍女走到他們跟前,随意地低了一下頭向他問好,“王妃久候你們多時了,快快随我回去吧!”
我們?奚曳吃了一驚,難道他事先告訴他姑姑了自己到到來,可是自己并沒有打算去他府上啊。剛才只記得玩賞,都忘了自己要來幹什麽了。
不可以再麻煩他了,如他所言他姑姑應該是那種很難相處的人吧。可能是小說看多了,她腦海裏一下子就浮現出一個美豔刁鑽的少婦形象。看這侍女的态度,烙冰好像并不受重視,自己一去不是更加連累他嗎?腦海這樣想着,她正準備回絕,卻看到烙冰已經完全斂去了之前的異态,一臉好笑地看着自己。
“你那麽糾結地蹙眉是在想該怎麽回絕我嗎?呵呵,我姑姑可是盛情以待你的到來呢,而且……”說道這裏他突然轉過頭,意味深長地注視着她略帶驚恐地神情,“你想完成的事除了我姑姑,此時恐怕沒人能幫你。”
言罷,他率先往燈火鼎盛處走去,奚曳越發覺得惶惑了,一時間怔在了原地。
“姑娘,請随我來。”一邊的侍女小心地提醒她,卻領着她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那,他呢?”奚曳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藍色身影。
“姑娘不要急,洛少自有他的事情,你随我來就好。”侍女依舊畢恭畢敬,話語中卻不容絲毫商議
奚曳便不再多說,只是突然覺得有些失落,自己與他到底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嗎?以後恐怕再難見到了吧。
她突然記起那天月光下他笑着向她伸手,那笑容看起來那麽真誠,怎麽可能是假的?可是現在明明是他不再管自己了啊。
這個世界對自己來說還是太過陌生,只有一步算一步,完成任務之後能早些回去就好。這樣想着她挺直背,賭氣似的大步向前走去。
這邊烙冰卻停住了身形,他不是第一次幫姑姑辦事了,比這難得多的事情他辦完之後都可以輕松放下,可是這一次……她那麽笨,什麽都不懂,如果遇到什麽事怎麽辦?
他略一思忖,自懷裏掏出一支藍色紙鳶,用指尖注入靈力,紙鳶便變成一只藍色的小鳥。他默默交代了幾句,小鳥便飛向奚曳離開的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荀妃
連綿不絕的亭臺樓榭沿湖而立,奚曳跟着紅裳侍女本來想記一下路,可是路癡的本質讓她一會兒就放棄了。
不知道繞了多少回廊石道,她們終于在一棟通體明黃的宮殿前停了下來,奚曳遠遠地看到殿前紅底白文:易香殿。
殿形與之前看到的古殿大同小異,只是大了一個規模。她們放緩步伐,剛到門前,黃銅大門應聲而開,時至午夜,殿內殿外都是靜悄悄的,只有明月清輝細細地灑在石板地面上。不知為何,殿內就沒有幽冥蟲了,取而代之的是顆顆圓潤碩大的夜明珠,整個庭院都沉浸在它溫潤的光華中,宛若置身星海。
步入殿內,一陣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繞過殿前帷幕,一條小徑顯現出來,小徑的兩旁是大片的牡丹花叢,此時花開正好,血般殷紅的花瓣瓣瓣完美無瑕,帶着一股勾人的誘惑。
奚曳不禁俯身觀賞起來,那邊侍女突然喚了她一聲,原來右邊花叢盡頭是一個約三米長的黃漆雕花游廊,她讪讪地跟了過去。
“姑娘還是不要随便亂跑得好,這裏可不比別處,出了什麽差錯,就是洛少也沒有能力保你。”侍女有些不耐煩了,剛才她看到奚曳與烙冰親近非常,自是不太喜歡奚曳,恰巧這裏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