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二十七歲上頭的有如喪家之犬般的歸鄉之遷,謝冬芽是怎麽都忘不掉的。
那年也不是她的本命年,但是黴運像是相中了她一樣,給她挖了一個又一個的坑。
相同的預感盤旋在謝冬芽的心頭。她不想過多回想生範亦可的那一年到底有多倒黴。
謝冬芽凝神把範文軒同她講的信息,在心裏頭仔仔細細分析了一遍,才擡起頭來,用制片人面對劇組問題時公事化和進逼感的口吻,開了口。
“你們要讨的說法,是一個很複雜的說法嗎?”
範文軒不緊不慢、不卑不亢地說:“我希望謝逢春能當面向孟知行道歉,同時和兩個編劇簽署正式的編劇合同,該付的稿費和該給的署名,都落實到合同裏。”
謝冬芽往椅背上靠了靠,和範文軒拉開了點距離,“第二條,我可以确保劇組方面做到位。但是——”她看着範文軒的眼睛,“第一條,如果——”她又頓了頓,問出她和範文軒都心知肚明的問題,“謝逢春不願意道歉呢?”
範文軒也看着她的眼睛,“裴霈建議孟知行提起訴訟。”
謝冬芽說:“可是沒有任何證據。”
範文軒說:“如果她們都認為這是對她們自己的交代。”他頓了頓,認真地說了下去,“那我會支持她們。”
謝冬芽問:“今年,不,我是指現在嗎?現在就做這件事?”
範文軒說:“我約過謝逢春好幾次,他都含糊過去了,不願意和我見面談。兩個學生知道他今天會來劇組,她們連夜就過來了。她們倆的室友,我的另一個學生通知的我,我才趕了過來。”
謝冬芽的呼吸莫名一窒,她吸了吸鼻子,“所以你這次來劇組,主要是為了她們?你碰到範友萬兩兄弟要角色的事情是碰巧的?”
範文軒輕輕點了點頭,“老三在我出門前,打電話通知我老二帶老四要去劇組找你。”
謝冬芽咬了咬嘴唇,唇間鹹鹹的,應該是剛才範文軒沒幫她擦幹淨。她擡起眼又往桌上掃去,終于在桌子旁邊的茶幾上找到了餐巾紙,于是站了起來走過去抽了三四張餐巾狠狠擦了擦嘴唇。
她站在範文軒面前,居高臨下看着他,“非要在今天或明天要到這個說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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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文軒仍是那樣溫和,“本來不需要,但是裴霈動了手,謝逢春說他準備報警。你們制片主任應該正在和他溝通這件事。”
謝冬芽閉上眼睛,捏着眉心。
“冬冬。”
她聽得出範文軒聲音關切的意味。在這一刻,于事無補。
她睜開眼睛時,範文軒已經站了起來,在她面前,恍一看,山一樣。
謝冬芽個子小,範文軒比她高出一個頭多。有的時候這樣的身高差會有安全感,有的時候這樣的身高差卻是壓迫感。
謝冬芽又往後退了一步,“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方案。”
“好。”範文軒往前進一步,“冬冬……”
謝冬芽伸出手阻止他繼續往下說,“我先去找你的兩個學生問一問她們的訴求。總之你放心,我會給你們所有人一個滿意的答複。”
謝冬芽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走出辦公室。在辦公室門口,她暈了一下,不知該往左還是往右。
她想起被王康康哄進《江樓二十夜》和《江樓明月》這兩個套拍項目時,還被他帶去找了以前專門幫他們算開機時間的師傅那兒去喝了一個下午茶。
師傅做了一盤特別好的檀香,點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對她說。
“你的jie就在這裏了。”
她和王康康不明所以,這個jie是結還是劫呢?
她追問了一句。師傅一副天意如此無須多問的态度。
現在看來,應該是劫。
和這個項目有關系的她身邊的每個人,都在給她挖坑。
謝冬芽狠狠跺了跺腳,然後一扭頭,往八樓去。
在八樓西邊802號房門口,謝冬芽被對面門裏的人先抓了進去。
抓她的是何秋和宣傳周周。
周周雙眼通紅,看着就是狠狠哭了一回的,“齊思甜拒演抄襲劇已經熱搜第一了,怎麽辦啊萌姐?我們今天給男一女一做的營銷計劃全部打水漂了。他們幾個經紀人和宣傳一直在逼我。”
何秋問:“我們要不要花錢撤熱搜?”
謝冬芽冷冷一笑,“和郝邁比誰更有錢嗎?他們公司去年財報翻了老王五倍。現在我們的機都可能開不了,哪裏來的錢。郝邁他們走了嗎?”
何秋搖頭,“我用解約合同條款也得對一下,給扣下了,然後勸了康總去和郝邁哈拉幾句,拖他一天時間。我就怕回頭你還需要他們配合點什麽。”
謝冬芽點頭誇了一句,“幹得好。”
二人正說着,只聽得對面門砰地一聲,有人出來了。一陣淅淅索索互相拉扯的聲音後,傳來兩個女孩的對話聲。
“霈霈,你不要再沖動了。”
“不行,我越想越不對,我要去找範老師問問清楚,這算什麽意思啊?”
三星級酒店隔音不大好,對話聲音清晰地傳進了謝冬芽三人的耳朵裏。
謝冬芽指指門外,意思是問何秋,這是不是範文軒的學生。
何秋懂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而後,兩人不約而同,靠近門邊走了兩步。
“範老師讓我們等他的。霈霈,你真的別再激動了。”
“我們來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制片人是範老師的前妻!而且還是謝逢春的堂妹。我越想越感覺我們現在很不安全。”
何秋和周周面露尴尬地看着謝冬芽,謝冬芽一點兒都不尴尬。反正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她是範老師的前妻,但已經是前妻了。上一次,我在範老師的辦公室裏,遇到陳校長,陳校長還說看好尹老師和範老師,說他們是天作之合。所以這個前妻不會影響範老師什麽的。”
“這個前妻”四個字就像是戳掉氣球的一根牙簽,謝冬芽感覺一股氣就嗤嗤嗤地往頭頂冒了出去。
她猛地拉開了門,對門外兩個年輕的女孩說:“你們好,我是範文軒的前妻,來,我們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