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渡

第8章 ☆、章

自從家裏多了寡宿，書生便再也沒提過孤辰。直到孤辰假裝從外面辦事回來，一見面，單純的書生低着頭，憋的滿臉通紅。

[家裏有客人？]孤辰心裏覺得好笑，面上卻又裝作糊塗。

[是……是……]書生含含糊糊的應着，把頭垂得更低。[司命公子……在……在裏面……]

[我不是說他]淡淡一笑，孤辰面上浮起一絲憐憫。

[嗯……那個……我……，阿辰，你的姐姐來看你了]

[是來看我的？]語氣輕松，帶着一絲玩味兒。[杵在這幹嘛？進去吧]

[好……]

孤辰走在前面，書生低着頭，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跟在後面。內室的天府天君隔着窗戶看着這一幕，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姐妹相見，卻沒有書生想象中的熱絡。經過千百年的折騰，如今的寡宿早已忘記前塵。有的只是，孤辰是她妹妹這一點而已。

落坐，孤辰自斟一杯茶水。眼角的餘光掃過眉目相接的兩人，嘴角不禁含起一絲笑意。

[看來我出去一趟，回來的正是時候]

孤辰突然一句，令書生有些二丈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高郎，家中是不是要辦喜事了？]

此言一出，不僅書生，就連一旁的寡宿也紅了小臉。

[阿辰……我……]曾經信誓旦旦的說，等有錢之後便娶孤辰為妻。但現在呢？還是一貧如洗，心意卻早已不在。原來，這就是姻緣。

[阿辰……是我不好……]

[你哪裏不好？]孤辰覺得好笑，天真而又單純的書生，不好的怎會是你？[我們二人，男未婚女未嫁，說白了，不過是我救過你一命，難不成，我還能強迫你以身相許？]

書生張大了嘴巴，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呆呆傻傻的樣子，可愛憨厚。

[你與姐姐有緣，自當有情人終成眷屬。待你二人成親之後，我當初救你，就是救了自家姐夫。你也不必太過在意。]

[阿辰……]弱弱的點了點頭，書生緊張的兩只手都有些泛白。

[莫要辜負了姐姐，挑個好日子就辦了吧]孤辰側過頭，語氣淡漠。那句她其實很不容易，卻始終沒有說出。

天空飄起細細的小雨，孤辰仰着臉，任憑雨水劃過臉頰。

恍惚間，天空的一角被遮住，是一把花着碎桃花的白油紙傘。

[怎麽？你舍不得了？]語氣含笑，帶着一絲戲弄。

[天君都舍得，我又有什麽不能割舍？更何況，那原本就是他們的姻緣。]

[既如此，為何又獨自站在此處？]

[呵，天君不也一樣避出來了？我原本就不喜歡高郎，兩次來到他身邊，都只不過是受人之托終人之事。但天君不同]轉身，孤辰笑得狡猾且得意，[看到他們眉目傳情，你侬我侬。天君傷心壞了吧？這可真是報應]

[比起他們，方才本天君倒是更關心你的去向]絲毫不介意孤辰的言語攻擊，天府天君笑得自得其樂。

[呸！我看天君擔心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上的五行天書]

[哈～把戲被拆穿了]語氣始終平淡，心裏卻不禁劃過一絲苦澀。

[天府天君，你那樣高高在上的坐在九重天上，定不屑凡塵的卑微。所以，你沒有心，也不配有]

沒有說話，天府天君轉身離去。

雨越下越大，孤辰看着那個冷漠的背影，淚水混着雨水一起落下。

放聲大笑，孤辰癡聲大喊，[待你渡劫之後，我便來接你，可忘川河邊奈何橋旁，只有她的輪回轉世和我的天雷劫！]

破舊的木屋被大紅的喜綢一裝飾，看上去倒也不錯。雖然簡單是簡單了些，但貴在情意綿綿。

孤辰坐在窗邊，看着書生跟天府天君忙裏忙外，心裏止不住一陣諷刺。

[我都不記得了，可是，我好像上輩子就見過高郎，一定是這樣]寡宿歪着頭，眉毛扭做一團，苦思冥想。

[既然忘了，又何必執意記起]孤辰輕撫她的雙手，語氣裏面充滿了憐憫，[這一世，你只要幸福的跟高郎在一起就好]

[阿辰……我是一個好姐姐嗎？]沒來由的一句，岔開了原本的話題。

低頭，孤辰的睫毛微動。

[我不是……]

[不，你是]将寡宿的手握的更緊，孤辰緩緩的說道：[你總是讓着我，什麽好東西也都想着我。你只是有些任性，但你永遠都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所以，我……我希望你能過的好]

曾經，就是在這個木屋裏。寡宿曾一本正經的告訴孤辰，她喜歡書生，讓孤辰離開。那個時候，孤辰只是敷衍的點頭。因為她這個姐姐實在是任性，從小到大，只要孤辰喜歡的，她一定要分一杯羹。可是這回，不是件東西，而是個人。

天君曾說，書生是她命中的凡塵劫。孤辰雖然不喜歡書生，但劫數就是劫數，總得渡過。于是，對于當時姐姐的任性，孤辰并沒有在意。

這份天真一直保持了很久。直到書生支支吾吾的對孤辰說要娶寡宿，孤辰才如夢初醒，那種被欺騙被利用的感覺直沖腦門。

大婚之夜，孤辰盜取了霹靂火君的符令，在寡宿的命盤上狠狠一刀。

那夜烏雲密布，雷動九天。孤辰冷笑的站在木屋旁等待寡宿受刑。哪知，天雷降下，劈的不是寡宿，卻是她。

原來，在孤辰盜取符令的時候，便已經犯下了天條。

直到現在，她依然不能忘記。她的姐姐寡宿，在天雷降下的前一刻，一把将她推開，而寡宿，卻被天雷劈中，頃刻顯出了原形。

很久以後，孤辰才清楚的知道，那個只知道跟她争搶的姐姐，确确實實是她的姐姐，這個世上她唯一的親人。

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沒有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到場的賓客除了孤辰便只剩下天府天君。不過，就是這樣一個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娶親儀式，卻滿滿的溢出無邊的溫暖。

天府天君含笑立在一旁，看着新郎官帶着他的新娘拜着天地，不禁就想起從前，也是這樣一個月圓之夜，小小的孤辰抱着一本仙術秘籍坐在南宮花園的樹下，胖嘟嘟的小指頭一字一字的指着書本啃讀。

[此竅者，非心非腎，非口非鼻，非脾非胃……]稚嫩的聲音認真而又透着迷茫。

天府天君問她，別的師兄妹都已經休息，為何她卻還要在這裏學習？

孤辰小臉一紅，胖嘟嘟的小手把書本抓的褶皺，卻始終不肯說話。

天府天君知道，在他所有的弟子之中，不乏有出類拔萃之輩，但只有孤辰，八字最弱，天資也差，卻實在是努力。

回神，新郎官已經抱着她的新娘入了洞房，側臉看到一旁的孤辰，面色清冷，沒有一絲喜悲。

天府天君驀然一陣心痛，不知道是從何時起，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腼腆怕生，在同門都已休息時，獨自一個偷偷學習的小女孩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