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渡

第7章 ☆、章

推門而入，書生不在家中。很意外，平日常坐在窗邊的孤辰也不在。

天府天君緩步渡入內室，空無一物的桌上落有幾片桃花。

俯身坐到平日孤辰常坐的地方，天府天君暮然發現，從這個角度向外看去，那顆參天的桃樹居然可以盡收眼底。

直到暮色之時，書生才背着一大包字畫回來。很顯然，今天的生意又很慘淡。那日閑來無事，天府天君曾仔細看過書生的字畫，空有學識，卻脫不了一個俗。

天府天君空手一彈，燭光瞬間燃起。書生見狀吃了一驚，但随即見到是天府天君，方又憨厚的笑開。

[原來是司命公子，前些日子阿辰還說你要出去很久，沒想到這樣快就回來了]

[是有些事情]随口應着，天府天君面上浮起一絲淡漠，[阿辰呢？怎麽沒跟高兄一起？]

[阿辰她……她前些日子就出門了，也沒說去哪，只說過陣子就回來]書生猶豫的開口，想着那日孤辰離開時的表情，心裏還一陣不安，[那日阿辰說有要事必須出門一趟，我本想陪她一起去，可是，阿辰說讓我在這裏等司命公子]

[她還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了]書生認真的回憶到，随即，又天真的開口：[阿辰曾經告訴我，說她從小就走南闖北，所以，她說有要緊事就一定有要緊事，相信等她辦完之後，很快就回來了]

[呵]聞言，天府天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高兄還真是好相處]

先不說孤辰與這書生之間到底有何瓜葛，就看平日孤辰對書生寸步不離，而今卻又将其抛在家中，這裏面就大有問題。

起身，衣袖勾落方櫥，一盞花燈掉落到天府天君面前。仔細一看，破損了一角，正是那夜他與孤辰在河邊放的花燈。

彎腰拾起，心中莫名的劃過一絲暖意。他記得，那日孤辰将其扔在河中，卻不想，這盞花燈會在此見到。

天府天君抱着花燈坐到窗邊，書生早已回房休息。姣好的月光撒進黑暗的屋內，顯得分外柔和。

閉上眼睛，一些零碎的記憶閃過天府天君的腦海。

[徒兒拜見師父]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娃娃，生辰八字也一樣。這世間，雙生子并不稀奇，但生辰八字如此之弱的雙生子，卻很特別。

兩個娃娃都着一身勝雪的白衣，衣擺下散着點點桃花。雖然相同的面容，卻透着不同的氣息，一個俏皮，一個腼腆。

場景變換，南宮內，天府天君正握着一個女娃娃的手，一筆一劃的教她寫字。天君擡頭，不經意間看到門口的陰影，剛要揮手招進，陰影卻一閃身子，急急的跑開。

記憶裏，總是會有一個嬌小的影子遠遠的跟在身邊。不去拆穿，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種習慣，陪伴了他千百年之久。

睜開眼睛，天府天君呆呆的看着手裏的花燈。拂手劃過，那破損的一角瞬間變得完整。

隔日清晨，木屋外參天的桃樹枯萎成了一根枯枝。不明緣由的書生伏在地上傷心了好久。

正午的時候，來了一個自稱是孤辰姐姐的妙齡女子，面容亦與孤辰一般無二。

書生驚訝的張大嘴巴，紅着臉将她讓進屋來，結結巴巴的說着孤辰出去辦事了，過一陣子就回來。

天府天君側身在內室，隔着窗戶看着女子，卻實實在在是個凡胎肉體。

[她就是我的姐姐，寡宿]

肩頭飄落一片桃花，不用回頭，天府天君也知道是誰。

[知道嗎？她現在已經實現了她生前最大的願望]

[投生為人？]

[是，她從前非常憎恨自己是個妖。尤其……當她認識了高郎之後]

猛然回首，卻見孤辰面上含着一絲狡猾的微笑。

[一百年前，下凡渡劫的是寡宿？]

[不，下凡渡劫的的确是我，而且，是天君您的安排]勾起一絲諷刺，孤辰幻化出一朵桃花放在手中把玩，[不記得了？呵，你總是喜歡忘記一些應該記得的事情。]頓了頓，[我的命盤中有一情劫，姐姐的命盤中也有。但是你，卻只讓我下凡渡劫，還假惺惺的告訴我，待我渡劫之後，便來接我成仙。]

[那個時候，我可真是傻啊。還就真的相信了你。我依照你的指示找到高郎，可無論我怎樣示好，卻都不能得到高郎的傾慕。于是，我在萬般不解之下返回天界，本想問一問你。但偏偏就是命中注定。你去了西海龍宮赴宴。無奈，我只好去找姐姐。我那個任性的姐姐一聽之後便起了興趣。趁我不在，便偷偷跑去看了看高郎。可誰知，就是那一眼，姐姐便再也沒能将他忘記。臨了，還賠上了千年的道行]

[也就是說，真正應該下凡渡劫的，應該是寡宿？]

毫不客氣的點頭，孤辰的眼中劃過一絲恨意。[因為你的私心，毀了我跟姐姐兩個。你，天府天君，因為喜歡寡宿，便讓我代替她去渡劫。但是，姻緣天注定，半點不由人，你即使改動了她的命盤，也終究擋不住命運的輪回，該回到原點終究會回去。你煞費苦心為她所做的一切，皆都是白費！]

[你喜歡我]繞過孤辰尖銳的說辭，天府天君直至內心。

[是]孤辰揚起頭，倔強的看着天府天君，[不過，那是以前]

[你告訴我這些的目的？]

[讓你深刻的了解你自己有多麽卑鄙！]

[所以？你的目的達到了？]在孤辰氣急的前一刻，天府天君一把将她擁進懷裏。

孤辰覺得很想笑，卻又笑不出來。低頭看見桌上的那盞花燈，心裏一時五味砸翻。

[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

[救書生六道輪回？]轉首看向外堂，天府天君面上浮出一絲不解，[寡宿只有一世便會灰飛煙滅，這個時候讓書生六道輪回，他們豈不是連一世姻緣都沒有？]

[那不是你正想要的結果？]孤辰甩開天府天君環抱的臂膀，一臉嘲諷的看着他，[你處心積慮費盡心思，不就是為了拆散她的姻緣？如今機會給你了，你又舍不得了？還是說，你突然良心發現，想要成全她？]

[所以，你覺得是哪一種？]

[無恥！]憤而甩袖，孤辰的瞳孔變得幽紅。[不過，不管是哪一種，你都來不及了！姐姐如今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而高郎若想不灰飛煙滅，必須有經過五行噬心術修煉過的元神。但那元神也只不過能維持一年而已，一年之後，沒有了元神，高郎照樣得死。難道，你舍得你那好不容易才修成一世為人的小徒兒被一個紙人吓死？]

[當然不舍的]

[哼，那你就好好想個辦法，救你小徒兒的如意郎君]

[真是個完美的報複方式，不管如何，你都贏]輕輕撩起孤辰耳畔的一縷青絲，天府天君暧昧的口氣就像是情人一般，[這個辦法，你想了多久？]

[很久，久到發現自己被你安排替姐姐渡劫開始]

[真是殘忍]

[殘忍？]冷笑出聲，孤辰轉過身來，直視着天府天君的眼睛，[難道天君不曾聽說，最毒婦人心麽？]

[原來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