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梅雨慌亂起來,“怎麽會是我!我還沒說完,我想說那一定是誤會,進站的人那麽多,大家互相搭伴很正常。”
在場的人都神色各異,梅雨先前還口口聲聲稱相信喬滿滿的清白,結果轉頭就說出讓人誤解喬滿滿的話。梅雨這般處事令大家都覺得有些不舒服。他們并不知道,後世網友管梅雨這種人叫白蓮花。
喬滿滿嘴角噙着一絲諷笑,梅雨這點功力還真不夠她看的。
雖說梅雨是重生之人,但她上輩子只活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沒經歷過物質的極大豐富時代,也沒經歷過信息爆炸的洗禮,眼界、手段、心機和真正的白蓮花相比還相差甚遠。
她只是淺淺地挖了個坑,梅雨就自己跳進去了。
梅雨心中已然後悔,她今天着實大意了。重生以來,一直都順風順水,她也刻意營造自己善良、大度的形象,清水村的人誰不誇她一聲好。沒想到今天在喬滿滿這裏栽了跟頭,不知道在別人眼裏,她的形象會不會大打折扣。
白天,鄉下人家的院門都大敞,誰家發生了什麽事,鄰裏鄰居都會出來看熱鬧。
此時,院門外早已聚了一圈看熱鬧的大人、小孩。聽見楊東榮的這番問話,紛紛恍悟,原來根本就沒有喬滿滿私會男人的事,人家小姑子可是說喬滿滿去火車站是為了給她男人捎東西。都是梅雨這個丫頭見風就是雨,事後還不肯承認。
喬滿滿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辟謠的最好時機就是在流言剛剛傳開的時候,因為這時流言還未發酵,只有一個版本,只要将這一個版本扼殺在搖籃中,流言就會止息。待流言越傳越久就會越傳越邪乎,五花八門的版本紛紛湧現,那時不管加大多少力度,辟謠也是徒勞。
她前世紅遍網絡的時候,不是沒經歷過網絡謠言、網絡暴力。要說她最讨厭什麽,那肯定是沾染上不實流言。
所以她大張旗鼓地将村支書、警察、當事人一個個請來,除了想為自己讨回一個公道,就是為了力證自己的清白。
楊東榮沒再追着梅雨不放,畢竟這又不是在查案,他轉身對林大旺示意一眼。
林大旺上前一步對王彩鳳說:“大娘你看,是誤會一場,快過年了,一家人還是和和氣氣為好。”
王彩鳳神色不明地看了看梅雨,又嫌惡地掃一眼站在林大旺身旁的喬滿滿,忽然沒好氣地揮揮手,“行啦,行啦,都跑我家幹啥,我家又不是公堂,更沒犯人,散了散了!”
梅雨自覺沒臉,最先跑出林家,何志遠一愣,連忙去追。
林大旺和楊東榮相互轉頭,交流一下眼神,也齊齊向外走。
“大旺叔,等一下。”
林大旺收回腳步,目帶詢問地看着喬滿滿,“中南媳婦,你還有啥事?”
“大旺叔,我要分家!”
“分家”二字一出,衆人皆是是一驚。
俗話說,父母在,不分家。
如今,村裏雖然不再嚴格遵循這套俗禮,但大不多數人家皆是在子女全部結婚後才張羅分家單過。
林家尚有一兒一女未成家,因此衆人都十分驚訝喬滿滿會在這時提出分家。
王彩鳳最先跳起來,手指喬滿滿,大嗓門嚷開:“敗家玩應,分家還輪不到你來提!要分你就把你自己分出去!”
林大旺到底是村支書,做事講究個公平公正,他制止住王彩鳳的吵鬧,溫聲詢問喬滿滿,“中南媳婦,你跟我說說,你為啥想要分家?”
“因為她虐待軍屬、污我清白!”喬滿滿定定地看着王彩鳳,每一聲都是控訴。
“放屁!我什麽時候做過這些事?”王彩鳳瞪着眼睛否認。
對比王彩鳳的大聲嚎氣,喬滿滿的聲音反而忽然放緩,“大旺叔,但凡我還能忍下去,我也不會想着分家。流言一事您已經清楚,試問誰家婆婆像她一樣,恨不得那些流言是真的才好,她好借故讓我這個兒媳婦滾出林家。她只憑幾句不實的流言就污我清白、說我丢林家的臉面,可她今天若是真将趕我出家門,就是徹底坐實了這個流言,那時林家的臉面才叫真正丢光了呢。”
該硬的時候硬,該軟的時候軟,講求策略,這是喬滿滿上輩子的處事經驗,無往不利。
果然大家的天平都傾斜到她這邊來。
林大旺和楊東榮面面相觑,這個王彩鳳年輕的時候就喜歡胡攪蠻纏,現在越老越來勁,哪有這樣辦事的,這是視兒媳婦為眼中釘,寧可自傷一千也要殺敵八百!
院外看熱鬧的人也紛紛道:“王彩鳳那婆娘怕不是個傻的吧?哪有把屎盆子往自家腦袋上扣的。”
還有不怕事大的,招呼自家小孩,“趕緊去把你林大爺找回來,還有你中北叔、中西叔,就說他們家出事了。”
王彩鳳不幹了,她還從來沒被兒媳婦這樣下過臉,她在老林家勞苦功高,誰也別想越過她去!當下就拍着大腿嚎起來,“兒媳婦不孝啊,我只說幾句氣話,她就當真了,她還要分家,這是沒把我和她爹老兩口放在眼裏呀!”
衆人指指點點,看來王家婆子這是又開始胡攪蠻纏上了!
林大旺在王彩鳳哭嚎的停頓間隙中問:“那虐待軍屬又是怎麽回事?”
王彩鳳突然不哭了,搶話道:“我可沒虐待她,你們看她結婚前有多胖,現在還是有多胖,身上哪都沒傷痕,是受過虐待的樣子嗎?”
喬滿滿卻并不理會王彩鳳,她捂着心口,娓娓而道:“大家都知道我心髒有病,不能下地掙工分,她覺得娶我娶虧了,便想法設法壓榨我。恐怕你們都不知道,家裏所有柴火都是我忍着心口痛一點點從山上砍回來的。可但凡我用一點熱水,她就不讓我吃飯,說我浪費柴火。為了吃一頓飯,數九寒天我用冰得紮骨的水給全家洗衣服。昨天只因為我沒有給小姑子5毛錢,到了家裏,一口吃的也沒有,所有能吃的東西都被她鎖在櫥櫃裏,現在我已經連着三頓餓肚子了。”
是的,不給飯吃,不是只發生在她穿來的這兩天,這是原身在林家的常态。原身脾氣不好,也曾經撂挑子不幹,但換來的是更頻繁的饑餓。在這個本身就難以吃飽的年代,餓肚子是會出人命的!
這時,林家三父子也回來了。
林老頭一言不發,蹲在地上抽旱煙。
小兒子林中西被王彩鳳慣得沒心沒肺,覺得分不分家和他沒什麽關系。
唯有林中北表示不同意,避重就輕地說:“弟妹,你和娘都是爆脾氣,以前發生的那些矛盾,不都是話趕話麽,沒想真讓你餓着,都是一家人,有啥不能說開的。”
喬滿滿看都沒看林中北一眼,她只盯着林大旺,“大旺叔,今天這個家必須分,你不給我分,我就去找鄉政府,走到哪裏我都是有理的那個!”
王彩鳳一聽,立時又要蹦高,林老頭把煙杆子往地上一敲,悶聲說了一句,“老二媳婦想分就分吧。”
“你個老頭子腦袋被門夾啦?有我在誰都別想分家!”王彩鳳眼睛瞪着林老頭,恨不得把林老頭生吞了。
林老頭壓低聲音,喝罵王彩鳳:“你個婆娘不懂別瞎攪合,你忘啦,老二前些日子郵過一封信,說是要轉業回來了。”
王彩鳳像被點了啞穴,眼睛轉了轉,忽然便改了口,“分家,現在就分。”
衆人離得遠,不知道王彩鳳為何突然改了主意,喬滿滿卻是聽了個一清二楚,嘴唇不由扯出一抹嘲意,心中卻為林中南感到悲哀。
這老兩口把林中南當成什麽了。林中南能賺到錢時,死扒着林中南不放,全家都吃他的喝他的。現在知道林中南要退伍回來,怕林中南找不到工作要拖累家裏,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分家。這是有多不待見這個兒子呀。
不過,她将這篇年代文從頭看到尾,都沒見書中有提過林中南轉業一事。
既然要分家,那就要請生産大隊的隊長也過來一起做個見證。
分家,最重要的就是分錢、分房、分地、分物、分糧。
林大旺讓王彩鳳将家裏的情況說一下。
有村支書和生産大隊隊長盯着,王彩鳳不敢藏私,她将家裏所有的錢都拿出來,“喏,這些年攢下的錢都在這兒了,共有一千二百塊,都是老大和老二這些年上交作為家用的。”
林老頭一邊吸着煙槍一邊說:“這錢該分成四份吧,三個兄弟一人一份,我們老兩口占一份。紅娟還沒成家,先花我們老兩口的,等紅娟結婚時,你們兄弟三人再各出一份錢給她充嫁妝吧。”
林大旺問喬滿滿:“這麽分你有什麽異議?”
要喬滿滿說,她的異議大了。一千二百塊錢,該有八百是林中南賺的,結果卻只能分到三百。不過在這個年代這就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不是誰賺得多就能分得多。
喬滿滿只能點頭回答,“我沒有異議。”
分房子時産生了争執。
林家現在所住房子的宅基地是屬于老兩口的,這等于說所有兒女都住在老兩口的房子裏,住得十分緊巴。而兄弟三人的宅基地卻一直處于閑置狀态,還沒有起房子。
現在的問題是,分家了,王彩鳳強勢表示,不想再住得那麽緊巴,希望兩個已經成家的兒子去宅基地蓋房子住。
林中北不願意,每個兄弟才分三百塊,蓋了房子可能就什麽都不剩了,他希望繼續和老兩口住一塊,表示會像以前一樣照顧孝順老兩口。
林中北将王彩鳳和林老頭哄得高興,也就順理成章地住在老房子裏。
現在,一家人都看着喬滿滿。既然分家是喬滿滿提出來的,那麽理該老二一家出去住。
喬滿滿想了想,詢問林大旺,“大旺叔,我聽說知青點那邊還空着幾間房,我能不能般去那裏?”
“知青點那邊條件不好,你行嗎?”林大旺有些憂心,轉頭又與老兩口打商量:“要不中南媳婦就先別搬吧?等中南回來再說。”
喬滿滿不等王彩鳳反對,已經搖頭道:“不用了,只是暫時住一段時間,等他回來我們再重新做打算。”
“我們就住知青點!”一道沉穩剛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喬滿滿轉頭,林中南那張英挺剛毅的俊臉映入她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