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滴血
我凝視着他,忽然覺得當年容懷瑾罵我的那句話,罵得真對。他說我是瘟神,我還真的是。現在他都要被我連累得浪跡天涯了。沒錢沒勢這樣的日子,我倒是無所謂,他一個天潢貴胄,能适應過來嗎?
再說了,我也不能真的昧着良心,不顧人倫地跟自己的哥哥在一起啊。
電光火石之間,我忽然想到什麽,抓住他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
容懷瑾吃痛地将手抽回去,望着指尖冒出來的血珠,“趙東陵,你謀殺親夫啊?”
我爬下床,跑到桌子邊倒了杯水,放在榻上,又狠狠咬了自己一口,“滴血認親啊。容懷瑾,你怎麽這麽笨?”
說着,我把他的血和我的血先後滴到了水裏。
然後,跪趴在榻上,目不轉睛地盯着水裏的兩滴血。
容懷瑾的表情已經不能用無奈來形容,他索性渾身放松,靠在一邊,等着我告訴他結果。
我望着那兩滴在水中化開,漸漸沉底的血。淡淡的紅色像抹不開的憂傷,纏纏繞繞,最終凝結成一個既定的結局。
我連看向容懷瑾的勇氣也沒有,趴在榻上,聲嘶力竭地哭起來,“少琮,我們不能在一起了……”
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可是心中畢竟帶着千萬個希望,希望那兩滴血各自為政,永遠也不要交融。偏偏事與願違……
在這個時候,才忽然覺得,我竟然這麽喜歡他,喜歡到了骨子裏,喜歡到一刻也不願離開他的地步……
“別哭了。”他湊過來将我摟在懷裏,“傻瓜,你這麽哭對肚子裏的孩子不好。”
“可是,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了……”盤繞在腦子裏的,就只有這個念頭。不能在一起意味着什麽我其實不清楚,只是想起來就害怕,自己活了這麽多年,原來是個膽小如鼠的人。
他在我耳邊唠唠叨叨什麽,我全然聽不見,只是哭得越來越大聲。
最後,容懷瑾實在沒辦法,将一屋子太監宮女都叫了進來,兩兩一對,在我面前滴血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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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隐隐覺察出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可我沒想到的是,當所有杯子裏的血都融在一起擺在我面前時,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數落他,“當皇帝也不能這麽沒人性啊,你把人家的孩子都抓來當奴隸,叫他們的爹娘怎麽過啊?”
容懷瑾曲起食指,在額前敲了敲,苦惱不已。揮揮手讓人退下,這才解釋,“他們都沒有血緣關系。我只是想告訴你,滴血認親根本不可信。”
我這才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我們倆未必是兄妹?”
容懷瑾這才點了點頭,“不是未必,是肯定不是。”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你老子都不肯定,你哪來的這份篤定?”他胸有成竹,我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可是這個時候我卻又忙不疊地否定他,這種源自內心的又期待又害怕落空的心情,像濃霧一樣彌漫在心裏,讓我變得患得患失。
“我自有我的理由。只是,現在不便說出來罷了。”
“那你偷偷告訴我,就告訴我一個人。”我豎起耳朵,這個時候哪怕是一點點的啓示,也會讓我心裏好過一點
他将我靠近的身軀拉開,無奈一笑,“東陵,相信我,再給我一點時間。”
“容懷瑾,你別再騙我了。”他再三的緘默讓我的期待徹底落空,明明就是不可改變的事實,為什麽不索性來個痛快?非要給我個期待,再讓我受多一次苦嗎?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我冷冷地對他下逐客令,他怔怔地坐了一會,終于什麽也沒說,便離開了。
他的腳步聲消失的時候,我才恍然醒覺,太元宮是他的地方,走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容懷瑾取消了我的禁足,大約是知道這樣限制我的行動已經沒什麽意義了。可我走到哪裏都感覺別人看我的眼光像在看怪物,漸漸也不愛出門了,只和綠蘿待在長寧宮裏,每日逗逗鳥兒消磨時間。
這一日,容天衡卻忽然來訪我。
我擠出一絲微笑,“真是稀客啊,王爺。”
也不知為何,我叫不出容天衡的名字了。偷溜出太元宮的那天,我潛意識裏就已經在排斥與我有關系的人了,容天衡在本質上和容懷瑾沒有不同,都是我愛過的人,都是我的親哥哥。
他眸光中閃過一絲異樣,又很快遁于無形,輕輕喊我的名字,“東陵……”
我別過頭去,繼續逗籠子裏的鳥,“大駕光臨,有什麽事情啊?”
我豈會不知,我越是表現得滿不在乎,他就越能看穿我的心事。握着棍子的手被他忽然按住,“東陵,我有事想和你說。”
我抽回手,下意識地用袖子擦了擦上面殘留的溫度,“有話就說,不要動手。”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許久才開口,“少琮定于下月初十将皇位傳給我。”
意外,卻又意料之中。我淡淡應他,“是嗎?那我要恭喜王爺了,哦,不,應該是皇上。”
我擡眼看他,他卻搖了搖頭,“少琮有他的苦衷,你誤會他了。”
誤會什麽?如果他什麽都不确定,只是為了哄我一時高興,那他可惡;如果他已經确定了,卻瞞着我讓我一個人受這種痛苦,那他更可惡!
“王爺未免管得太多了,我現在的身份還是熙妃,就算皇上和我之間有誤會,也該是皇上來對我解釋,不是王爺你。”我冷言冷語地說,半點情面也不給他。
容天衡無奈道,“你這個性子,總讓人拗不過你。怨不得少琮要為了你放棄皇位,若不是這樣,往後後宮哪有安寧可言。”
“喂,容天衡,你說得好像是我逼着他退位一樣。”我一委屈就忘記了自己剛才還打算跟他冷戰,“我可一句話都沒有說,我是待宰的魚肉,哪裏有什麽左右的權利?”
容天衡笑了笑,“如果我說,你有呢?”
我看了看他,從他那笑着的眸子裏,實在看不出任何線索。只覺得自己從前竟然沒真的看懂容天衡,低估了他的高深莫測。
“王爺一副神機妙算,洞察世事的模樣,不去皈依佛門太可惜了。”我譏諷道。
他不為所動地坐在我對面,沉吟道,“這件事,要從何說起呢?不如,就從端慧進宮那年說起吧。”
我屏退了長寧宮所有的宮女太監,甚至連綠蘿也沒有留在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