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華燈
為了向綠蘿證明,我絕對是一個值得她托付終身的主子,我決定改頭換面,凡事三思而後行,能做淑女的時刻,絕對不逞口舌之快。
除夕夜,我一反常态,在屋子裏守歲了一夜,雖然,泰半時間,我是流着口水趴在桌子上度過的。
初一,我破天荒地,沒有去廟裏湊熱鬧,而是在家裏繡起了帕子,雖然最終,那團繡線被我當成了逗貓的工具,最後滾到了湖裏。
初二,那只貓竟然不知死活地撓了我,然後便跑得無影無蹤。
初三,我終于有了個堂而皇之的理由出門了:找貓。帶着綠蘿和幾個小厮出門,這一找,就是一天。等到天黑抱着貓回來的時候,管家偷偷送來兩封信,看着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我正尋思着我最近表現良好,管家即便不對我頗為贊賞也應當有些刮目相看才是,怎地這一副撞見別人奸情敗露的模樣。
我收了信,問他是否告訴了我娘。管家狠命搖頭,又用那種眼光看着我,就好像在說,這樣的事情我怎麽好意思告訴夫人。
我放心地收了信,抱着貓回了屋子。
我終于知道管家為何這麽看我了。
兩封信,一封來自容天衡,一封來自容懷瑾。且不說字體誰更好看些,就說這落款吧,也真夠省字的。署個字“子平”已經夠短了,這邊還有一封直接單署一個“瑾”字的。
怪不得管家要這麽看着我了。他定然以為我一腳踏兩船,跟倆兄弟都親密無間。冤枉啊,我真的只對容天衡有意思而已。
拆了信以後,我更不想活了。初七有個花燈會,兩兄弟都來約我,一個約在湖西,一個約在湖東。
我首先想到的是,如果我去赴容天衡的約,讓容懷瑾知道,以那厮的小心眼,非記恨我一世不可。上次已經放了他一次鴿子了,這次絕不能再讓他在湖邊空等我了。
事不宜遲,我應該馬上寫一封信給他,表示我進來身體抱恙,宜靜養,忌出門才是。
對對對,就是這樣。
我立即提筆寫了封信,洋洋灑灑,大意就是,我非常想去赴約,但無奈在普國寺偶感風寒,已纏綿病榻幾日,感激閣下對我的盛情邀約,來日必定備美酒以酬謝君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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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氣呵成地将信箋裝進信封,打點小厮立即送過去給上官,托他送進宮裏去。
小厮前腳剛出門,管家又馬不停蹄地過來,手中抓着我的手帕,“小姐,四殿下的随從送來這條手帕,說是方才在路上見着小姐掉下,一時追不上……”
我還沉浸在方才那封頗具文采的回信中,一聽管家這話,尚有些反應不過來,“随從呢?”
“人已走了。”
“哦。”漫不經心答了聲,随即渾身一個機靈,大吼,“快把我的信追回來!!”
管家這條老命可算被我折騰慘了,大晚上的總算将信追了回來。我發愁地躺在床上,唉聲嘆氣了大半天,綠蘿看不過去,指點道,“這有什麽難的啊,小姐到時候就說,你迷路了不就行了?”
要不怎麽說,一個聰明的丫鬟,頂十個不會繡花的主子呢。
想好了對策,我一下子也沒了負擔了。該吃吃,該喝喝。到了初七那天,綠蘿為防我真的迷路,還給我繪制了一張地圖。
秦羅敷去了親戚家,不能來幫我當幌子,所以我只能讓綠蘿在家裏當我的內應。我一個路癡出門,我的丫鬟十分不放心,地圖也繪得倍詳細。
“穿過這道橋,沿着這個箭頭走,就是湖西啦,絕對錯不了。”綠蘿拍着胸脯給我保證。我抱着她圓潤的腰,感激涕零,“我要是嫁出去了,一定帶你去陪嫁。”
綠蘿把我一腳踹出去,轉身關上了門。
我打扮得漂漂亮亮,手裏抓着地圖朝江都城唯一的湖奔過去。這座湖名叫夢湖,如其名字一般詩意,又帶着幾分夢幻。據說這夢湖底下是溫泉山脈,所以終年不凍,甚是奇妙。每年正月初七到十五,連着好幾天都會有百姓放花燈,青年男女在這湖邊一起許願,要是情投意合,還能成就不少佳話。
容天衡為何要約我在夢湖見,我很是清楚,至于容懷瑾,權且當他是腦子抽風了吧。反正我也打算不予理會。
照着綠蘿的指示,穿過橋以後,沿着箭頭走,遠遠就見到湖西的亭子裏有一道青色身影,修長挺拔,英氣不凡。我心花怒放地跑過去,矜持萬分地停住腳。
心裏翻來覆去倒騰了半天,終于忍不住扭捏地朝他背影開口,“你等很久了嗎?今晚人有點多,所以費了點時間……”
話在他轉身的那刻,自動淹沒在我喉嚨裏。
他看着我,原本就冷冰的表情又像是被塗了層青色毒藥,“你那是什麽表情?一副受奸人所害無處伸冤的模樣。”
不得不說,出身好的人,這文采就是不一般,一個比喻也拿捏得特別好。我正尋思着,回家是該把我房裏那個奸人煮了還是炸了,黑面神又發號施令,“過來亭子裏。”
四周無人,他命令的對象,除了楚楚可憐心力交瘁的區區在下小女子,還有誰呢。
我琢磨着,這時候再沿反方向回去找容天衡,已是不可能了。何況,我實在沒把握能在容懷瑾的眼皮下逃脫,既來之則安之,良宵美景,也只有将錯就錯了。
我望着他那一身青衣,在心裏腹诽了幾百遍:容懷瑾啊容懷瑾,你穿慣黑衣的人,學什麽不好,學你那天什0E8的哥哥穿青衣。畫虎不成,你曉得不?
随即,一種憨厚可愛的動物的臉,被我安在了容懷瑾的頭上,想象力豐富的我,立即不知死活地笑出聲來。
容懷瑾回頭時,見到的就是我雙眼如月牙,望着他癡癡地笑着,邊笑還邊偷偷擡眼看他,俨然一副中毒已深的模樣。
他冷靜地,緩緩地回過頭去,朝夢湖上打了個手勢。
那艘畫舫緩緩靠近岸邊的時候,我堪堪止住了笑,容懷瑾二話不說,拉着我就上了畫舫。夢湖被千萬花燈點亮,湖面上星星點點的燭光,恰如綴星天幕落入人間,我和容懷瑾站在畫舫的甲板上,好似游蕩在銀河的星辰中央。
湖邊的男男女女時而交談,時而對笑,時而許願,時而互訴,絲竹管樂之聲從岸上、畫舫中傳來,雖交雜不能明辨,聽着卻也十分愉悅。
容懷瑾的話着實不多,拉着我上了畫舫以後就站在那跟木頭人一樣。我走錯路認錯人,心裏也是一肚子郁悶,索性也不理他,靠在畫舫的角落裏賞花燈。
夢湖上的畫舫并不單單只有我所處的這一艘,從每個方向望去,都至少有三四艘相仿的。江都畢竟是京城,繁華之地,自家有畫舫的也不在少數。這樣熱鬧的花燈會,土豪們不出來顯擺下,又怎麽顯示出自己的優勢呢?
要說土豪,江都應該沒有比我眼前這人更貼切的了。弄不好,将來天下可就是這個四皇子的。這麽一想,我渾身一震,忽然覺得,我對他這麽冷淡,着實是不太好啊。
于是我從裏屋倒了茶,捧在手心裏,屁颠颠地走到他身後,“四殿下,天寒地凍,不如喝……”
話還沒說完,整個船一個搖擺,我的茶也順勢灑在了高貴的殿下背上。一片水漬,外加那張緩緩轉過來的冰面,我支支吾吾,小心髒撲通亂跳,“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的眼光卻沒有停留在我身上,而是順着我的肩頭透了過去。穿過畫舫的船艙,船後頭,一艘畫舫堪堪繞開了點,船頭微微磨損。
我就說不是我的問題了,原來是意外啊。
弄清原因,我也就有底氣了。沒等容懷瑾開口,我已經沖到了船尾,沖着那艘船的人喊道,“你們會不會開船啊?長沒長眼睛啊?”
先下手為強,不做點樣子出來,怎麽沖淡容懷瑾被我潑了一身茶的怒氣。此時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才思敏捷,音調又拔高了幾度,對着畫舫上的船夫道,“叫你們主子出來。”
那艘畫舫以紅色為主調,船身繪滿了百花争豔圖,船艙雕镂的也盡是花卉。船室內粉色輕紗将燈光透出來,顯得夢幻無比。就本人看來,這畫舫的主人必定是女子無疑。
果不其然,小厮簾子一打,探出來的臉俏麗無比,不是一張,卻是兩張。
我竟沒注意到,畫舫上釘着的那塊牌子,寫的是個“李”字。
那兩張一模一樣的美麗臉龐,不是李氏雙姝,卻又是誰呢?
我此刻的表情大約也就是書上所謂的“冤家路窄”和“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之類的,這一點,我只要看看李氏姐妹的臉色就知道了,因為我不待見她們,她們也不待見我。
饒是第一眼時不小心露出了不悅,李卿卿卻很快地收斂,對我親切地打了聲招呼。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我自然也不能不回禮,于是也站到船頭,笑着打招呼,說些“喲,這麽巧啊,李姑娘你也出來游船河啊”“今晚月色真好,李姑娘你穿的少當心着涼啊”之類的話。
說着說着,我就發現,李卿卿的眼神飄忽不定,李湘湘更是擺明了看都不看我一眼。
此時,李卿卿忽然話鋒一轉,問道,“郡主獨自游船河未免過于無聊,不如來我的畫舫上一同賞景如何?”
我正納悶她那麽好心,肩上卻忽然一沉,有人沉着聲音在我耳邊開口,“誰說她是獨自游船河?”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補償周六沒有更文的加更。昨晚刷了兩個小時也沒更新上,差點沒睡好覺。豆角的文現在分頻新晉榜上,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能留評論的話給留一個。如果晉江抽了那就算了,畢竟想要趕上系統不抽還真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