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可以等的。”
許言望着秦升,發現他發際間殘存的血跡,和略微突起的腫塊,沒有再開口。
秦升第二天就離開了“家”。許言窩在房子裏,穿一件運動外套,把拉鏈拉滿到下巴,遮住脖子鎖骨上的斑斑淤青,低着頭回避着張嫂的目光詢問。可是無論如何都甩不開心裏的不安,便跑到書房裏去拿一本書來看,秦升果然是把她的家當都搬了過來,書架上滿滿當當地都是她的書,桌上放着一本《追憶似水年華》,許言驚異地發現這個男人竟然是真的有在看,第三百十六頁夾着書簽——一張她的照片。明顯是偷拍的,照片裏的自己靠坐在飄窗上,懷裏抱着本書睡着了。許言翻轉過來看到背面,角落裏寫着——放你走。夏末。
許言手一抖,照片飛落到地上。
秦升到了B市,直覺摸出手機來想打給許言,按鍵的前一刻又收了起來,苦笑自己居然想起要報平安。知道她恐怕不願意同自己說話,就讓Lin替自己打,鈴聲響了很久才接通,Lin軟軟地用T語說“你好”,然後不讓許言說話,自顧自地說了長長的一通,才把時間讓給秦升。
“Lin問你好,問你怎麽不和我一起來,對了,她懷孕了,不過現在肚子還看不出來。”
“是嘛~那你替我恭喜她~”
“好。你洗澡別再暈了,自己小心。”
“好”
“那我挂了。”
“恩。”
“有事打給我。”
“恩。”
秦升按掉電話,心想至少她沒有立刻就挂斷,不算太糟。換一件衣服,秦升決定先去見一見早他一步到B市的陸氏夫婦和應羽,再去和與自己合謀的陸凡西碰個頭。
許言先前拿着手機好久,才總算接了,聽到Lin的聲音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之後秦升的話讓她簡直找不到別的回答,只能被動地應着。結束通話,許言捏着拿張當書簽用的照片,坐在秦升寬大的椅子裏,心裏反反複複地念“放你走”“放你走”“放你走”……
秦升沒有再打電話來。
兩天後的傍晚,許言接到了應羽哭着打來的報喜電話,“我們明天就回來!秦升幫了大忙了!”
十天後,報紙上刊出了陸凡西和應羽訂婚的消息。陸夫人原本認定的千金小姐哭鬧了一番,甩了陸凡西兩個耳光,應羽直說他活該。訂婚宴很簡單,應羽揚言等年底舉行婚禮時要轟轟烈烈地鋪張浪費一把大賺紅包!許言笑着答應到時候做伴娘,全程陪駕,只是笑得有點勉強。
準新郎剛才告訴她,綁架的事情是秦升和他一起策劃的,秦升把所有的事情都張羅好,他只是在別墅裏悠閑地度了個假。應羽和陸先生一同去和所謂的“綁匪”交接,然後按照劇本,“綁匪”臨時起意想連人帶贖金一同劫走,接着在混亂中陸先生順利逃走,應羽卻被抓住了。最後秦升登場,由沈特助帶人劫了“綁匪”的地盤,順利就出了兩名“人質”。陸氏夫婦感念應羽的情真意切,也想維系住與秦升的關系,一改原先的态度,肯定了兩人的婚事。而那消失的五百萬贖金是準新郎付的一點謝禮。
而秦升始終沒有回來。沒有任何消息。
短暫的較勁
“謝謝”這個詞許言對秦升說得很少,不,是極少。許言此時可恨平日裏為什麽不對秦升多說一些“謝謝”,不需要說“謝謝”的關系是親密的人之間默契的最好證明,秦升一直不現身,不給她這一次說“謝謝”的機會,這種好似老夫老妻之間完全不需要客氣的關系讓許言坐立難安,卻又不得不承認,秦升的這種心理戰很成功,讓她無時不刻地在想這個男人,甚至有些期待關于他的消息,哪怕有通電話也好。
另一面,從陸凡西這個旁人嘴裏傳的話遠比秦升自己來說要震撼得多,許言感嘆男人都是一般狡猾的同時,選擇了做他們的一個同黨,欺瞞着應羽這一切只是個騙局,讓她沉醉在失而複得的幸福中,讓她覺得這場死裏逃生都是不易,于是滿懷感激地去慶幸,然後輕易地去原諒。其中,陸凡西适時的男兒淚簡直就是最強大的武器,好似一切悔恨,一切珍惜都溶了進去。許言心情有些低落,瞥見一個熟人的陰暗面終究是難堪的。
反複把那張照片拿出來看,體會着秦升寫的“放你走”,許言想,這個男人至少對她是坦白的,就像他說的“我要你的全部,也請你認認真真地看看我的全部”,他是真的把自己的每一面攤到了她的面前,不管是好的是壞的,不遮掩,總好過陸凡西這樣的人,對着自己最親近的人也是藏起一面。許言發覺秦升在她記憶裏的每一個片段都是真切的,站在直升機上對着她開槍的時候,用各種方式暗示要放她走的時候,把她逼到絕路然後說喜歡她的時候,為了讨她一個主動的吻的時候,好像都是鮮明的,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不顧她的感受,也不管別人是怎麽看待。蠻橫又張揚,像一支針管,慢慢一點一點地抽掉她世界裏的氧氣,窒息驅使自己去攀附他,融進他的世界裏,去呼吸他呼吸的空氣。
許言幾乎感受到了一種認同感,也許自己是真的敗了。
應羽開始盤算起了轟轟烈烈的年底結婚大計,不時地騷擾許言問一些選A還是選B好的問題,許言統統認真作答,盡管女人多數時候都早已有了答案,只是要你附和而已。話語間沒有提到秦升,許言暗暗地想這大概就是應羽的體貼了。而“家”裏的張嫂就沒有這種體貼了,每日必要來問一問許言“今天秦先生回不回來吃飯?”這種問題,雖覺得尴尬,倒讓許言更加确信這一出消失的戲碼是秦升精心安排好的。
男人與女人的較勁如果變作了拉鋸戰,那麽就失去意義了,時間長久了較勁轉化邊做賭氣,氣一出,什麽感情都要統統報廢,何況許言和他之間也許還談不上有感情。秦升深谙此理,于是較勁幾日也就收了手,發一份快遞給她,裏面有一本護照,一張機票,一段留言——年底你做她的伴娘,我做伴郎,可好?一切如你所願,他的謝禮是五百萬美金,那麽你要給我什麽?我要的不多,只要一次的互相信任,我相信你于是還你護照,你相信我于是來找我。許言,來找我。我在我的海域等你。
沒有威脅,秦升陳述了事實,索要許言定金之外的餘款。許言握着護照,想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張嫂再來問“今天秦先生回不回來吃飯?”的時候,許言回答她,“今天不用做他的,也不用做我的,我坐十點的航班去找他。”
打一個電話告訴應羽,結果陸凡西積極地要開車送她去機場,“如果恨不起來,那就試一試另外一條路。好人壞人沒有那麽絕對的,也沒有那麽重要的。你這個好人不也偶爾做了一回壞人?”
陸凡西簡直句句切在了許言的七寸上,找不出話來搶白,坐上飛機才懊惱沒有放幾句狠話。耳朵裏嗡嗡作響,慢慢從窗戶看到機場越來越小,許言想,見到秦升時一定要問一問,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報複他,是不是他就真的那樣放她走了?
沈特助
航程很短,許言都還沒掙紮完見到秦升時究竟該擺個什麽态度,飛機便落在了B市機場的跑道上,所幸下了飛機許言看到的是。
“你好,許小姐,秦先生讓我來接你。”沈特助為許言打開了車門。
許言随身只帶了個小小的包,示意他并沒有別的行李,俯身坐進了車裏,然後表達謝意,“聽說你也幫了不少忙,謝謝你。”
“許小姐太客氣了。”沈特助掰一掰後視鏡,眼光看過來。
許言從中看到他禮貌的笑容,然後從鏡中對他回一個笑臉,“要謝的,要謝的。”
“許小姐這次能來,秦先生一定很高興。”話題轉開了。
“我只希望自己沒有來錯這一趟。”許言轉頭看向了窗外,不願對上沈特助的探究目光。
“許小姐不會失望的。”沈特助的聲音很堅定。
車漸漸駛入B市市區,沈特助的車開得很穩當,車上播一首饒有當地風情的歌,情思輾轉,T國已然進入了雨季,空氣裏湧入了更多的水汽,許言要下車窗感受這潮濕的風,漫漫思緒好像都被浸濕了,不由自主地拿出秦升的留言來看,“許言,來找我。”突然下起雨來,雨水絲絲飄進車裏,“我在我的海域等你。”鋼筆寫的字跡沾了雨水有些許暈開,泛出一點藍黑的水痕。
車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