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計劃
邵昕棠的傷全好已經是半個月後了。這些日子裏,于戰南對他展現了一個鐵血男兒從沒有過的溫柔體貼,每天看着他喝藥吃飯,墨跡程度堪比老媽子。
那天邵昕棠病怏怏卷着被子睡覺,還是不理正努力想引起他注意的男人。急的于戰南在地上轉了兩圈兒,從床上連着被子把他一起摟在了懷裏,讨好的說:“小寶貝兒,氣這麽多天也該行了啊,再氣下去看傷了身子。”
“再說了,那天我也不是故意的,我這不是讓你氣的嗎!一聽你自己騎着馬跑出去吓得心都要跳出來了,誰知道到那兒一看你跟秦越榮那小子有說有笑聊得好不暢快,我……”于戰南跟他解釋道,說到當天的情景,還是忍不住扒皮瞪眼的,覺得心裏酸酸的難耐,就怕懷裏的這個小寶貝兒有一天不是他的了。
于戰南暗自嘆了一口氣,自從有了邵昕棠之後,他發現自己快活是快活,可總是提心吊膽的,一顆心懸在那裏不上不下的吊着難受。他混跡這麽多年,邵昕棠那點兒小心思多多少少是明白一些的,邵昕棠并不是真心實意就想跟着自己好一輩子的。
當初就是強取豪奪,硬把人給拖上了床,尋思爽過了就好,哪裏會考慮他的願意與不願意。直到一顆心慢慢淪陷,站在邵昕棠的角度看,才感覺自己當年做的事兒确實不怎麽厚道。但如果給于戰南重來一次的機會,結局也未必有什麽改變,他從小被衆星捧月般養大,什麽好的喜歡的都是他的,後來父親撒手西歸,自己和那一群啖肉飲血的老政搶奪兵權,水裏來火裏去。別人只看到他成功後的輝煌,有誰知道他那一兩年中遭受過上百次的暗殺,幾十次困在死局裏都以為無力回天了……所以這些年,他總結出一個道理,想要的就要去搶,搶來了就要緊緊握着,其他的全是狗屁!
所以到今天邵昕棠成了他心裏的寶貝,他也絲毫不後悔當初的強硬,或許重來一次,他只有可能讓人恭敬點兒把他擡來,自己可能盡量溫柔點兒……
于戰南無比憐愛的親了親邵昕棠的臉頰,難得無比認真的跟他說道:“從今以後,你別跟任何除了我以外的男人說說笑笑,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讓你受傷,以後絕對不會了!”于戰南的聲音鑿鑿,然後把臉埋到邵昕棠的頸窩兒,聲音低沉,讓人能聽出裏面的深情:“從今以後跟着我好好過日子吧,我決不會虧待你的。”
于戰南的這番話已經非常接近溫情了,他把邵昕棠整個人圈在自己的懷中,摟着他的手臂緊了緊。自己心裏突然明朗了,覺得這樣的話說出去,就是一種承諾,一種地老天荒,只要他還活着,這個人就注定是他護着的人,用生命守護的人……
感情這東西很神奇,即使不通過一個眼神,一種表情,一個聲音,也能輕易地傳給對方,只要這感情足夠深刻……
邵昕棠坐在于戰南的懷裏,像一尊精致漂亮的瓷娃娃,睜着雙大眼睛聽他說這一番話,在于戰南看不到的角度,絲毫的表情都沒有。
他不知道他該做出怎樣的反應,他也不理解這些人。愛情不是應該兩情相悅的嗎,所謂的天荒地老不是也應該你情我願嗎?他不知道單方面的承諾能不能算是一種強迫,單方面的地老天荒算不算是一種桎梏……他只知道,他不想跟一個曾經像個土匪一樣強迫自己的男人過一輩子,也不會跟一個不懂得尊重他的人地老天荒。于戰南對他的态度的改變他不是沒發現,他也不是傻子,別人真心對他的好他能體會到。雖然覺得于戰南這次的閑醋吃得莫名其妙,可是從他過後盡力做低伏小的彌補,邵昕棠也知道他是真心的為傷了自己而後悔了。
邵昕棠也不生氣了,一個男人,哪有那麽多的閑氣可生,過去了就過去了吧,何必把自己弄得像個女人一樣,抓住一點兒事兒就計較個沒完。可是他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于戰南。
答應跟他過一輩子?那是不可能的。
即使生活得再舒适安逸,這裏也不是他的地方,他只要在于戰南這兒,就只是于戰南養着取樂的一只小寵物。于戰南喜歡他時,什麽都好說,自己哪怕騎在他的脖頸上放肆,也能被放縱的嬌慣着。可是如果有一天不喜歡了,自己就什麽都不是了,甚至不會比得上他家養的一條狗,只有被掃地出門下場。就像是上輩子,曾經也有過那樣純真、那樣深刻的愛情,以為這就是永遠、是歸宿,可是當它完全變質時,它一個招呼也不會跟你打,就這樣突然間分崩離析,從你的生活中全部抽離,讓你的生命從此不再完整……從那以後,邵昕棠不敢再相信愛情了,不是再遇到的人不夠真,而是被傷怕了……
所以,于戰南對他再好,他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他不會忘了支撐着自己最初承受下這些屈辱的信念,所以,他一有機會,還是會逃得遠遠的。而于戰南的越來越在乎,反而成了他的阻礙。要逃開一個大權在握的東北軍閥不難,但是要逃開一個深愛你的男人就難了……
邵昕棠的眼神深深的,他知道,如果要想逃就要有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确保自己一定能夠逃出去,否則,他真的不敢想象激怒了于戰南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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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來越冷了,還有幾天就入冬了。北方的天氣格外的幹裂,邵昕棠一個純正的南方人,并不太能适應這種天氣,小臉兒都被硬風給吹傷了,心疼的于戰南橫眉立目的要求他不準出門了。
但邵昕棠是誰,壓根兒不聽,司令府的人都會見風使舵,哪裏敢得罪他,司機帶着他依然滿城市亂逛。
于戰南白天忙得不見人影兒,也看不住他,氣得直咬牙,不得不寫信向遠在上海的二姐要來最好的護膚品。結果東西五六天就被加急送來了,還附帶着他二姐于欣雅的一封關切信。信上說,東西寄來了,但是請務必帶着要用這些東西的人來看她,盡快。
于戰南笑着看了自小跟他感情最好的二姐在信裏調侃自己,然後歡笑間又夾雜着對他終于又覓得良緣的高興。于戰南決定,年前大舅生日的時候,去完天津就去上海小住幾天,順便帶着邵昕棠散散心。
邵昕棠一如既往的天天出去溜達。跟着他的司機和那兩個保镖現在跟他混的已經很熟了。邵昕棠有意無意的總是給他們些好處,又不顯得突兀,态度又從來是溫和有禮,讓他們覺得很受尊重,從而越來越喜歡邵昕棠。而且他們是被派來保護人的,于戰南跟邵昕棠平日又是好得不分你我的樣子,哪裏知道這樣好的條件,邵昕棠安之若素的表情下然還存着逃跑的心思。
所以經過很多次的試驗,邵昕棠現在已經可以同時支開他們三一段時間了。這個城市也基本上讓他摸透了。現在欠的,基本上就是兩個假的身份,和一個天賜良機。
這兩樣都不好弄,邵昕棠不敢冒絲毫的危險,他要逃必須一次成功,不允許失敗,否則怕是再難有第二次機會了。所以邵昕棠很小心,不敢輕易找人辦假的身份,怕傳到于戰南的耳朵裏。
這日中午,他讓司機去幫他回司令府取東西,自己請兩個長得兇煞其實性格很實誠的保镖在酒樓裏吃點兒飯。其實這樣的事兒以前邵昕棠就總幹,自己出來餓了想吃飯的時候,總不能讓陪着逛了一天的手下餓着肚子,于是邵昕棠也總是請他們一起吃。邵昕棠花錢從不手軟,每次都點了一大桌子的菜,自己又吃不了幾口,全都進了其他三人的肚子裏。三人都覺得他大方的很。邵昕棠有時也試着勸他們喝點兒酒,每到這時,幾個人就從沒有過的堅決,說是被司令知道了一定挨槍子兒。邵昕棠也不再勉強。
幾人吃吃喝喝,邵昕棠點了兩個保镖最愛吃的東坡肘子,挑了個時機表情自然的站起來說上廁所去。其中一個保镖馬上放下筷子站起來,說要陪他去,被他婉拒了。
邵昕棠沒去廁所,而是沿着酒樓的後門一直走了出去,沿途經過正在工作的人還朝人家笑笑,倒像是出來散步的公子哥兒,所有人都沒在意他。
把最謹慎的老司機支開了,邵昕棠就不怕了。經過他這麽長時間的誤導,兩個保镖都知道他上廁所沒有個二十分鐘半個小時是不可能完事兒的,也就不會出來找他。邵昕棠安心的出了後門去找今天和人約好的據說是能辦假身份的人。
酒樓的後門跟前門的門庭若市簡直比不了,出來就是一條狹窄的小巷,往裏望去,一個人都沒有,兩邊都是斑駁的矮牆。
邵昕棠沿着矮牆往裏走,看到拐彎的小胡同時,不是沒有猶豫過,害怕來的人是于戰南的人或者山口秀田之類的人。但時間不允許他想那麽多,十分鐘後他就得回去,否則那兩個保镖就會出來找他。
邵昕棠剛拐過那個小轉彎兒,就被一股大力扯着進了那條髒亂的小胡同,一只大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把自己按在矮牆上。
“別出聲,小美人!”一個油腔滑調的聲音突然在邵昕棠頭上方響起。
邵昕棠緩慢的擡起頭來,就看到面前站着五六個膀大腰圓的男人,為首一個穿着灰色長袍的男人手裏拿了一串佛珠,看着大約四十五六歲,面無須發,皮膚很白,眼角處可能是因為常笑已經生了深深的皺紋,在腦後紮了一根長長的辮子,直過腰際。他看着邵昕棠,嘴角帶着笑。但邵昕棠突然有種被毒蛇盯住的感覺,身上不由控制的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
“久仰邵先生大名,今日終于得見,果然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啊。”男人嘴裏說着奉承的話,伸手輕浮的撫上邵昕棠細嫩的臉頰。
邵昕棠使勁兒的想躲開那只白得病态的手,奈何被身邊的大漢壓制着,一動也動不了,只能用眼睛冷冷的盯着他,毫不畏懼。
“瞧,邵先生還不知道我是誰吧,我都忘了自我介紹。”男人放下手,聲音裏像是天生帶着纏綿悱恻的溫柔,卻讓人聽了只覺得詭異,他笑看着邵昕棠說:“在下振江,城西的賭場都是我的。今天讓邵先生跑到這來,是想給你引見一位朋友,不知道你認識不認識。”
振江說着,向手下使了個眼色,手下馬上從後面提出一個被捆綁起來的人,扔到邵昕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