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賭馬
邵昕棠在司令府過得可謂是老太爺的生活,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伺候周到的就差點吃飯也讓別人替了。
剛開始幾天他都是睡覺睡到自然醒的,整個司令府的生物都蹑手蹑腳,恨不得都不呼吸,就怕吵到這個住在司令房中,連司令都敢給臉色看的小祖宗。但是邵昕棠其實對下人很好的,對誰都是客客氣氣,一副謙遜家教良好的貴公子模樣。于戰南其實是他唯一看不慣甩臉子的人。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一向脾氣暴戾的東北軍閥,到了邵昕棠這裏就成了一只溫順的沒脾氣的小貓兒。除了看着邵昕棠多吃飯時于戰南會說一不二外,其餘的時間大家都要以為司令讓鬼附身了。
邵昕棠的睡功越練越神乎其神。直到有一次于戰南下午提前從軍營回來,問老管家昕棠呢。老管家顫顫巍巍的回答:“還沒從卧房出來。”
于戰南大步跨上樓梯,推開門,就見卧室裏一片黑暗,黑色厚重的窗簾完全把這裏變成了黑夜。床上那個人睡得正酣,一只藕臂壓在被子上,長長的睫毛随着平穩的呼吸輕輕的顫抖,甚至還發着輕輕地呼聲。
于戰南看得心髒都柔軟了,感覺整顆心裏滿滿的都是這個人,一颦一笑,一舉一動,甚至他的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能勾起他身體最深處的那根敏感脆弱的神經……于戰南深深的感激上天,把這麽個人兒送到了他的面前,讓他這輩子都不必孤單。
憐愛是憐愛,可是也不能慣着他,尤其是對他身體不好的事兒,絕對不能縱容。
“小懶豬,起床了。”于戰南先去把窗簾“刷”的一聲都拉開,燦爛的陽光瞬間充滿整個房間。見床上的人正要往被子裏縮,于戰南上前把被子扯了下來,貼上前使勁兒蹭蹭那比蛋清還要細嫩臉蛋兒,然後寵溺的說:“起來了,去吃早飯。”
邵昕棠被他提起來,不滿的看了眼快要下山的太陽,嘟囔着說:“先去洗澡。”
于大司令聽令的把人抱到浴室,讓後被關在了門外。
“真的不用我幫你嗎?你剛起來腿是不是有點兒軟……”
浴室裏只有嘩嘩的水聲,邵昕棠根本不理他。于大司令摸了摸鼻子,找了把椅子眼巴巴的坐在門口等。邊想象着裏面香豔的場景…
從那天起,邵昕棠每天早晨都被某人騷擾起來逼着吃早餐。然後在某人走了之後,通常再回去睡個回籠覺。直到某一天他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突然想到,他怎麽每天就這麽什麽也不做,真的過起了讓人圈養的日子。然後他猛然坐了起來,吓了自己一身的冷汗。
他得走,他必須走,他不能留在這兒做于戰南手底下養的小寵物,供他取樂。
那天起,他不再每天在于戰南的書房裏邊看書邊打盹兒,而是讓司機帶着他出去轉。于戰南知道很高興,不僅讓他想買什麽買什麽,還給了他很多錢。
其實有錢邵昕棠也沒地方花,想買什麽早有跟着他的保镖先付了。但可以說這也是于戰南的一種态度。或許不那麽防着他了。他确實也沒什麽可防着的,這個年代,你想要贖回賣身契,不管拿多少錢,還要看人家讓不讓你贖。如果不讓,你就一輩子是人家的奴仆,人家讓你幹嘛就得幹嘛。
邵昕棠發現,每次保镖拎回去一堆他随便指指就買下的東西時,于戰南都很高興,甚是有時候非要跟一起拆包裝,看看他都買了什麽,不正常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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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好,邵昕棠不能讓別人發現他要逃跑的意圖,就大街小巷的打着買東西的借口,讓司機載着他熟悉這個城市的每條馬路,每個路标。也曾強烈反抗過想讓于戰南把跟着他的兩個面目兇煞的保镖撤了,但是被駁回了。于戰南啃着他的嘴唇告訴他:“現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太危險了。”
日子就這樣在和平共處中一點點流淌,看似很幸福。其實幸福的是于戰南父子倆,焦慮的是邵昕棠父子倆。
聶健安也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般,在這個偌大的宅子裏每天都悄無聲息的,他堅持不坐司令府的車,每天獨來獨往的,有時放學回來的很晚,邵昕棠很擔心,問他也不說去了哪裏。司令府離他們的學校确實很遠,邵昕棠就塞給他一些錢,讓他坐車,他也沒推辭就拿着了。每天放學回來就躲在自己的屋子裏學習,邵昕棠讓他出去玩兒他也不去,倒是總拿着書來請教他。雖然聶健安再沒有提起關于逃跑的事兒,但邵昕棠知道這個孩子從來沒有忘記。看着他整日悶不吭聲的,邵昕棠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腦袋,憐愛的說:“別逼自己,一切有幹爹呢。”
然後小孩兒還是什麽都不說,只是一雙黑眼睛暗沉暗沉的盯着邵昕棠。
現在每天吃完晚飯,于戰南越發的不願意去那些聲色場合應酬,只想呆在家裏無所事事,哪怕邵昕棠忙着看書不願意理他也是好的。在家時,一會兒看不到邵昕棠他就會像個無頭蒼蠅般到處找,必須讓人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才行。邵昕棠被他纏得很煩,聶健安被小西瓜頭纏得同樣很煩,還不能說。
被纏上後,聶健安才發現這個小鬼很粘人,像個小跟屁蟲,整天走到哪裏都跟着他“小哥哥”“小哥哥”的甜聲叫着,脾氣也好,一點兒也沒有世家公子驕縱的樣子,跟他爹簡直一點兒像的地方也沒有。
聶健安雖然覺得他很可愛,可是也不敢越矩,始終是客客氣氣的,只是這恭敬中帶着疏離。他和他注定是不一樣的人。就像下人每次叫西瓜頭小少爺時,沒有人覺得有什麽,可是每個人叫他健安少爺時,他都覺得別扭,覺得有一種恥辱像是髒水潑滿了他全身,甚至他覺得那些下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帶着一絲嘲弄,一絲看熱鬧的不懷好意。
從小到大,他什麽樣的眼神沒看過,什麽樣的屈辱沒受過,可是他現在覺得恥辱,只因為自從有了邵昕棠,自從有了這個全心全意愛護他的人,他卻不能保護他,讓他在這裏過得不快樂,讓他還得勞心為自己着想……
住進這裏的第一天起,他就對自己發誓,總有一天會帶着幹爹離開。他現在拼盡了全力想要讓自己變得強大,沒有一點兒的工夫幹別的。所以對于小西瓜頭,他即使知道他是個好孩子,也不會跟他過于親近。
于一博從生下來起就是萬衆矚目,有着無數人争搶着疼愛巴結的幸運孩子。而聶健安,他只有那一絲溫暖……他只得拼盡了全力去守護……
這天陽光晴朗,是個大好的天氣。
孩子們都去上學了。于戰南帶着邵昕棠看去一個當地富商舉辦的賽馬。
“他們賽他們的,你要是不願意看,就自己去旁邊的小馬場地溜溜。”于戰南坐在車裏拉着邵昕棠的手說道:“齊大凱是個嗜馬如命的人,對他的那幾匹愛馬比對他家的姨太太們還要好。不過他那兒好馬确實多,到時侯你挑一匹喜歡的,讓他送給你。”
這不是明擺着管人家要呢嗎!明知道人家嗜馬如命,還要奪人所愛,可真夠土匪的。邵昕棠忍不住在內心鄙夷于戰南。
“騎馬挺有意思,等會讓他家專業的騎師教你。”于戰南根本沒覺得邵昕棠可能會騎馬,接着說:“學會了沒事兒去咱們自己家的馬場騎,鍛煉一下,要不你這小身板兒也太弱了。”
又是“弱”。邵昕棠極度讨厭這個字。于司令得到邵昕棠冷冷的一瞥。
于戰南這樣的身份,車停下時,大門口已經站了成排的重要人物等着迎接,熱情的場面簡直不能用熱鬧來形容了。
于戰南下了車,回頭伸手把邵昕棠拉了出來,完全不顧衆人的目光。邵昕棠也習慣了,從上輩子就是這樣,被嚴峰拉着到處見人,完全不在意別人眼光,非要當衆表現出親昵來。
“這就是邵先生吧,早就聽胡少說過,今日終于得以見到尊榮了,幸會,幸會!”一個穿着花花綠綠綢緞袍子的胖子率先向邵昕棠伸出手,對待邵昕棠的恭敬熱情的樣子一點兒也不遜于對待于戰南。此人正是舉辦這次賽馬的富商齊大凱。
衆人也都反應過來,争着搶着跟邵昕棠打招呼套近乎,倒是讓正主兒于戰南受了冷落。
于戰南站在邵昕棠旁邊,看着他笑容得體,寵辱不驚的挨個應付每個人,心裏感到很驕傲。這個人是他的呢。
終于寒暄完了,邵昕棠的嘴角都要笑抽筋了。他發現這些人對他的态度和以前有所不同。上次他随于戰南出去玩兒時,那些人雖然嘴上逢迎,可是眼神中帶着一種無所謂和輕視。而這次,這幫人态度殷勤,對待邵昕棠很是小心翼翼,邵昕棠甚至覺得他們的眼神中帶着一絲敬畏。
賽馬場的占地極大,栅欄跑道什麽的修整的跟現代的私人賽馬場并不差什麽。邵昕棠看着場上被牽出來的的十幾匹成年馬匹,都高大壯碩,皮毛光亮,白的,黑的,紅的,還有雜毛的,看着都是難得一見的好馬。
馬場旁邊搭着的觀望臺一點兒也不簡陋,水泥像是剛剛砌好的,塗上黑白相間的彩條,看着簡單而莊重。
邵昕棠和于戰南被領着去了視角最好的位置坐下。每個人旁邊都有穿着統一制服的少男少女伺候着,雖說只是伺候茶水的服務人員,但乍一望去,沒有哪個不是水靈靈的好容貌。可見主人是用了心的。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于戰南旁邊伺候的就是個長得格外陰柔漂亮的少年,唇紅齒白,一笑嘴邊就浮現兩個淺淺的梨渦,看着單純又讨喜。
可是于戰南看都沒看他一眼,還回過頭問邵昕棠押哪匹馬。邵昕棠覺得很可惜。
賽馬必然是有人投注的,也叫做賭馬。這是除了看賽場上激烈的賽馬外,另一個吸引人的亮點。
于戰南翹着二郎腿,姿勢随意的靠在椅子裏,笑着對邵昕棠說:“你選吧,看押幾號。”
“還是輸了算你的,贏了算我的?”邵昕棠一邊觀察着底下的幾匹馬,一邊說道。
“憑什麽?”于戰南挑了挑粗黑的眉毛,跟他玩鬧的說:“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兒。”
“那誰給你押!”邵昕棠意興闌珊的收回目光,看向那個更像地痞的男人一眼。
“贏了算你的也行……”于戰南笑的邪惡的說:“但是輸了得我說了算。”
這個精蟲入腦的男人!邵昕棠想了想,淡然的說了句:“行!”
“那一言為定!”于戰南一下子來了精神,坐直了身子,押上了半箱的金條,他真的很想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