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談價
“沈班主是無論多少錢都不放人嗎?還是要于司令親自來跟你談談?”
邵昕棠說這話當然是吓唬他。在他看來于戰南那樣冷血的男人,就是把他當成一個小玩物、小消遣,這樣在外面養着多好,想玩的時候派人接回去,平時也不用看着礙眼。所以邵昕棠覺得于戰南那樣深谙兵法權術的人一定不會傻得花大錢把他個戲子弄回去家養的。當然,這些淺顯的道理沈財田也懂。只是萬事皆有個萬一。自從邵昕棠那次自殺未遂醒過來後,倒像是變了個人,以前那些小家子氣啊、沒見過世面的拘謹啊、刻薄膽小啊,好像一夜間都蒸發了,整個人散發着貴氣,到讓人不能輕視。
沈財田既琢磨不透現在的邵昕棠,更加琢磨不透遠在高處的于戰南,心裏打着突,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就聽邵昕棠有緩和了語氣,語重心長的對他說道。
“你看沈大哥,我也不是說走就走,只是先問問,也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雖然這事兒沒定,但于司令也漏了口風。如果真到于司令派人來談,還不是他說給你多少就給你多少,你可敢說一個不字。我今天來,絕對是顧念沈大哥平日多加照拂,也想為您多謀點兒福利。”
邵昕棠這樣一會兒聲色嚴厲,一會兒動之以情,又把于司令搬出來吓唬他,倒是真把沈財田整的心慌了。本來邵昕棠被于戰南看上,他還樂見其成,覺得自己能從中撈到一筆。但于戰南是什麽樣的人物,整個東北三省都是他的,他要個人等于從自己家中拿東西,還用得着付錢嗎。加上邵昕棠隔三差五被接去司令府,登不了臺唱不了戲的,他為了維持紅墨,不得不從外面顧些有有名氣的自由戲子,也花了不少錢。如果真如邵昕棠所說,于戰南一個子兒不給……或者這樣靠着三五年,紅墨每天好飯好菜供着個白吃飯的邵昕棠,紅墨還不得給他拖垮了呀!
沈財田這個老油條幾秒鐘的功夫已經把這裏裏外外的帳算了個清清楚楚,心裏知道該怎麽做,卻裝作很為難的樣子說道:“既然邵老弟你跟我交了心,我也不跟你打馬虎眼。你也知道現在的戲班子有多難做,特別是少了你這根臺柱……”沈財田話說到一半,喝了口茶水繼續說:“當年你簽賣身契的時候我給你的是三塊條子,但當年為了招你我把紅墨從小培養的一個紅牌都賣了,才湊全了錢。如今如果你走了,紅墨幹不幹得下去還是兩說,更別提這動蕩災害的年頭,東西越來越貴,錢毛的像是紙一樣……”
三個金條呢!
邵昕棠臉上不動聲色,心裏默默為自己的身價值這麽多錢流淚,之前的邵昕棠,你怎麽就這麽傻缺把自己給賣了呢?
沈財田這樣說無非是為了多要點錢,而自己問他最少能多少一點兒都不現實,邵昕棠也不想讓他看出什麽,心裏有了計較後咬了咬牙說:“這件事兒你跟于司令的人還真不一定能談妥,這樣吧沈大哥,我幫你說。看在你對我如此照顧的份上,絕對會盡量給你多争取,最少四根金條,怎麽樣?”
一根金條在當下夠普通老百姓活幾輩子了,沈財田經營了這麽多年的戲班子,也算是個富人。但如果真的如他所想般于司令就這樣讓他白白養着邵昕棠三年五年的,還值什麽錢。雖然他想要的更多,但一根金條也不少,萬一偷雞不成蝕把米……
邵昕棠細細的品着茶杯裏的銀針白毫,看見沈財田常年吸大煙的清白的臉上一點點松動,心也一點點從懸崖上放下來……他不怕錢多,只怕人家不肯給個數。
“那就一切拜托老弟了。”
“好說好說。”邵昕棠抿了一口茶,輕聲說道:“只是這個事兒,如果讓于司令的人知道了恐怕不好,還不說我夥同別人騙司令的錢。所以……”
邵昕棠的聲音越來越輕,沈財田人精似的接過:“所以……保密!”
終于知道了個準确的數字,雖然錢不少,但辦法是人想的,到時候再威逼利誘一下,拿了賣身契帶着小健安,還不是天高任爺飛!
小健安整個上半身都趴在木桌上,看着滿臉幸福泡泡的邵昕棠,小心翼翼的問:“幹爹,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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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昕棠揉揉小孩兒大腦殼上長出的一層柔軟的毛發,說:“小健安想不想上學堂?”
本以為聶健安會很向往,誰知小孩兒一聽他的話,吓得一咕嚕從椅子上爬下來,緊緊的抱住他的胳膊,急切的說:“健安不想上學堂,健安想讓幹爹教,幹爹不想教我了嗎?您讓我記得我都記住了,是不是還不夠多,幹爹您在多給我留點兒,我保證聽話都記住……”
“不是,健安很乖,可是你不想跟別的小朋友在一起玩嗎?”
“不想……沈少爺他們總揍我。”
邵昕棠聽得心酸,伸手把貼着他的溫熱的小身軀摟進懷裏,說:“健安不會走回去嗎?”
聶健安驚恐的睜大眼睛,說:“可是他們是少爺啊!”
“健安也是少爺,健安是我的小少爺!如果他們在欺負你,就狠狠的給我揍回去,如果打不過,就跑。別怕他們。”
聶健安攀着邵昕棠,大大的眼睛裏還有些驚恐,但看他幹爹認真的表情,忍不住點了點小腦袋。還在想原來我也是少爺,是幹爹的小少爺。像是突然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心裏忍不住像喝了蜜一樣甜。
三根金條,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都給了劉偉。
邵昕棠忍不住頭痛的想,這個劉偉哪裏值得人喜歡啊,單有一副好皮相,內裏壞的冒泡,原來的邵昕棠居然被賣了還替人家數鈔票!
這三根金條他也不指望着都從劉偉那只鐵公雞那兒要回來,但不扒他層皮真是難解心頭只恨啊!
只是,其餘的錢他要去哪兒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