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贖身錢
邵昕棠向茶莊的老板要了個買菜的破竹筐,把那裝錢的小袋兒随手扔了進去。在茶莊門口賣梨小孩兒那兒又買了五六顆白梨鋪在上面。
白梨顆顆個頭大,雪白剔透,仿佛光是看着就能讓人爽口般。多拿了幾個錢給賣梨的小孩兒,邵昕棠心想回去把這梨放在井水裏冰鎮上一會兒,還不吃得小健安直流口水啊!
邵昕棠的體質偏涼,畏寒不畏熱。但這樣的盛夏天氣,陽光把地面烤的塵土飛揚,地皮都翹起了邊,邵昕棠也不得不把寬大的袖子挽到肩膀處,露出兩條細長白嫩的胳膊。看着倒像是誰家新婚的小當家的出來置辦東西。出色的外貌引得人們紛紛側目。
提着鋪着大白梨的筐子進了“大和商行”,邵昕棠拿出那一百大洋和于戰南給他的票子,發現還換不了一塊條子,邵昕棠很是失望。在商行裏找了個小夥計專門了解了下如今貨幣的兌換、形勢等等,倒也算是頗有收獲,然後把銀錢都換成票子,貼身揣着,之餘二十大洋以備不時之需。
回了紅墨,邵昕棠讓曬得像個小印度人的健安拿了白梨去鎮上,自己躲在樹蔭下檢查留給小孩兒的功課。
紅墨裏的老師都是教授些唱戲功夫,雜學技巧的,沒有可以作為啓蒙的教育的人。邵昕棠覺得孩子必須上上文化課,即使不學些人文地理,人情世故、道德仁義之類的事情卻是必須要懂的。而整個紅墨多得是聶健安這樣大小的孩子,都是起早貪黑跟着自己師傅學,就連班主沈財田的兩個兒子,也因為國家取消了“科舉制度”,人們沒有的“學而優則仕”的機會,加上國家動蕩,日本鬼子到處都是,即使有錢的家裏的孩子一般也都學些吃飯的手藝或去從商了。
雖然現在有了點兒錢,但邵昕棠知道決不能現在就把聶健安送去學堂,這樣做太紮眼也太與衆不同了。他又忙着計劃逃跑,不如等以後找個安全的地方落了腳,再正式讓他去學習。
但啓蒙教育不能落下,聶健安已經十一歲了,擱在現代都快上初中了,卻連個字兒都不認識。所以大約十幾天前,他托紅墨的小夥計去幫他買了一本《三字經》,一本《論語》,邊教小孩兒寫字,邊給他講解一些道理。聶健安又是個異常聽話的孩子,頭腦靈活刻苦,兩人這十幾天下來倒是頗見成效。
邵昕棠正在老榕樹下納涼,就見班主沈財田一手拿着蒲扇,一手端着他那常年都不撒手的煙槍,駝着背晃晃悠悠的往這裏來。
邵昕棠從藤椅上站起來迎接他,被他一把拽了胳膊又按得坐了下去,只聽沈財田無比客氣的說:“不敢不敢,邵先生您坐着。”
邵昕棠笑笑也沒跟他客氣,斟了杯茶放在他面前,說:“沈班主今天怎麽這麽閑着?”
“哪裏閑得着,整日在紅墨看着,新來的小戲子們不懂事,戲唱得不好不說,還總他媽給我找事兒,一個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沈財田就着眉頭說着,又覺得這話在邵昕棠面前說有些不合适,趕忙解釋道:“瞧,我可不是要催你上工,只是底下的人都太不懂事了。邵先生您身子不好,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邵昕棠也知道他的難處,這一個戲班子經營起來,不光內部不好管理,外面競争的勢力也是非常強大的,光是沈陽北街,和紅墨規模一般大小的戲班子就有三個,無不是擠破了腦皮争攬客人的。雖然沈財田忌憚着于戰南,不敢強迫邵昕棠登臺,但他自己現在也是騎虎難下。
也是邵昕棠決定給他個臺階:“邵先生、邵先生、叫着怪生疏的,沈班主這樣照顧我,也不要那我當外人了,随便使喚就是。”
“那、我叫你邵老弟?”
沈財田一聽有門路,心裏本也沒有多瞧得上邵昕棠,覺得他只不過長了副好皮囊又被貴人相中了。此時聽他這樣說,倒是覺得他很識趣,遂大大方方的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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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這樣聽着也順耳,如果沈班主不嫌棄,我也稱您沈大哥吧。”
沈財田自己練練稱好。
邵昕棠生了一副極好的皮囊,世人又都是視覺動物,喜美厭醜,如今他帶着盈盈笑意,刻意讨好。想要讓人心生喜愛簡直太容易了。接着又說了一番讓沈財田心花怒放的話。
“沈大哥這樣為難,小弟當然不能坐視不理,讓人準備準備今晚我就登臺唱一出吧。”
“這?”沈財田心裏高興但有些拿不準于戰南的心思,他知道有些貴人不喜歡自己養的小玩意兒抛頭露面,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這尊閻王,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沒事,只要司令府派人來,我不耽擱就是。平日唱個一兩出戲沒問題。”
沈財田滿口應下,心裏高興極了。這時邵昕棠話鋒一轉,面露難色,沈財田自然急切的問他什麽事兒。
“小弟還有一事想探求……”
“邵老弟想問什麽便問,只要哥哥知道,哪有不告知的道理。”
“我想問的是,不知如今我的贖身錢需要多少?”
邵昕棠說完話就去看沈財田的臉色,果然剛剛還興奮的臉色有些冷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猶猶豫豫的說。
“哥哥我哪裏招待不周邵老弟你盡管說,我定要……”
“那倒不是……”邵昕棠一點也不想跟他墨跡個沒完,耐着性子說:“沈大哥已經很照顧了。只是我也不能唱一輩子的戲,早晚有年老色衰、等不了臺的一天,所以想着先做打算。”
要是真等到年老色衰登不了臺那天,沈財田自然不會留他,說不定趕也要把他趕出去的。可是問題是現在邵昕棠真是好時光,他又花了大筆的銀子買進來的,哪裏肯放人。甚至他跟他的四姨太商量着,等于戰南玩膩了他,再把他賣給別的老板……邵昕棠在他這裏可真的是棵搖錢樹。
邵昕棠也能想象他心裏那點龌龊的想法,臉色冷了下來,沉聲道:“沈班主是無論多少錢都不放人嗎?還是要于司令親自來跟你談談?”
沈財田臉色瞬間吓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