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然後
闫亮從于戰南的卧室出來,神情有些恍惚,正好被剛剛回來的孫德全逮住,拉着他非要去“陌香酒樓”。
陌香那時算是沈陽數一數二的酒樓了,孫德全是個嗜酒如命的人,闫亮平日也是喝的開的人,兩人雖然可以算的上是于戰南的左膀右臂,卻并沒有什麽為了争寵而互相打擊之類的事情發生,倒是經常一起喝酒,也算愉悅。
如果說闫亮是于戰南身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外交手下,那麽孫德全就是平日總是沉默,暗地裏給他辦實事的人。孫德全比于戰南大三歲,是從記事起就跟在于戰南身邊的,他的父親就是當年前于司令的副官,從小他就是于戰南的跟班,随從,這種根深蒂固的關系似乎從他一出生就開始了。這也是他跟闫亮不同的地方,闫亮即使身為一名手下,也是那種想攀着這根高枝往上爬,創就一番事業的人。而孫德全對于戰南,可以說是忠誠的純粹,只為忠誠而忠誠。榮華富貴、人間名利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的吸引力,他要做的,只是全心全意的對他的主子——于戰南好。所以你讓這種人背叛的幾率幾乎為零。
孫德全雖然不如闫亮四面八方、七竅玲珑,平日裏不愛說話,可是這并不表示他木讷,相反的,他還是一個非常細心的人。所以他拍了拍今天有些反常,悶頭喝酒沒說兩句話的闫亮,說:“兄弟,怎麽了?”
闫亮像是半天才反應過來,有露出他慣常的笑容:“沒事,喝酒!”
“對,喝酒,人活着就得高興,有些事兒別太放在心上,過去就好了。”
“……對。”
孫德全以為他被于戰南訓斥了,出言隐晦的安慰,卻不想闫亮心中想的是另一件事,聽了他的話,狠狠地喝了一口酒,心中卻更痛。
于戰南一夜過去神清氣爽,叫來本城的名醫給邵昕棠看着,就去忙正事兒去了。要說于戰南的正事兒真不少,一個東北地區的司令,他不僅要和這邊的其他司令打好社交,勤于政事,閑暇時練練兵,還好萬分警惕的顧好京城一帶,那裏他的舅舅王乾軍司令,卻是他的後臺。
此時的于戰南只覺邵昕棠是個尤物,看着賞心悅目,在床上更是能給他極致的快樂,但這種喜愛也僅止于把他當成個小玩意,逗自己樂呵罷了。
而邵昕棠躺在床上任這些醫生下人擺布,全身的傷看着都讓人膽顫,他卻跟個不知疼痛的木娃娃,沒有聲息,只一雙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沉靜如水。
這個老醫生已經為司令府看病有些年頭了,姓黃,大家都尊稱他黃大夫,帶着個老花鏡,一頭的白發長得茂密,見邵昕棠滿身的傷痕,心中甚是不忍,嘆了口氣說道:“于司令平日不是這樣的,想必一時忘了分寸。”
邵昕棠回過頭,黑得驚人的大眼睛看着老醫生,說:“謝謝!”只是聲音啞的不成樣子。
老醫生又嘆了口氣,臨走時摸了摸他的額頭,滄桑的眼珠盡是憐憫,在他耳畔說道:“孩子,想開些!”
邵昕棠看着這個有些像前世自己父親的老人,眼眶一熱,強忍住酸澀的感覺,點了點頭。
一個已經死過一回的人還有什麽是想不開的,何況他上輩子已經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什麽尊嚴、屈辱,和永遠消失比什麽都不算,這輩子他想過自已想過的生活,贖了身,找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安閑的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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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體上的痛苦又算得了什麽呢!
他前生經歷過家人的背離,愛人的背叛,心裏所承受的痛苦遠比這讓人難受一百倍一萬倍,他不是一樣挺過來了,他現在想的,就是怎麽利用于戰南,來幫助他的離開計劃。
身是必須自己贖的,如果讓于戰南贖身,不異于從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火坑,而他現在自己有沒有來錢的渠道,在于戰南身上下手無外乎是最好的選擇。
心中主意已定,邵昕棠不禁有些安心,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這一覺睡得極沉,邵昕棠又夢魇了。他清醒的有自己的意識,卻像是被釘在了床上,一動不能動,連眼皮都沉的像是千金重。
聽老人說,如果夢魇了,就不要掙紮,放輕松睡上一覺,醒來就好了。
邵昕棠上輩子就常常夢魇,尤其是被牟勤宇背叛後。那個男人給找了無數的方法,吃藥,催眠,皆是不管用,總像心中有個魔鬼,一到午夜就要糾纏于他似的。然而邵昕棠從沒照老人說的那樣做過,因為他總覺得夢魇了,如果放松睡下去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麽,也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醒來……
今日又被夢魇纏住,邵昕棠覺得自己掙紮的滿身是汗,意識還是清醒的。突然感覺一只手撫上自己的臉龐,輕輕地摩擦着。
其實只不過是他自己以為自己是清醒的,此刻的他身在夢中,不過是夢中夢,不過是靠着潛意識中的某些判斷罷了。
“對不起……”
一個男人的聲音猶如從遙遠的天邊傳來,邵昕棠心中卻是驚起千層雪。
是他!
上輩子他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後,經常午夜驚醒,夢見牟勤宇面容憔悴,神情凄然的跪在自己面前認錯,一遍一遍的說:“對不起,書洋,對不起……”
所以此刻邵昕棠高燒燒的迷迷糊糊的,也就錯把臉上的這只手認為是牟勤宇的,心中無比厭惡,便拼了命的掙紮起來。
卻說闫亮和孫德全喝了半宿的酒,直到飯館打樣了,才攙扶着走出來。孫德全已是醉如爛泥,被勤務兵扶上了車。闫亮擺擺手示意他們走開,自己便沿着漆黑的石板路走去,走着走着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一睜眼已經過了晌午。
酒後誤事,闫亮心中後悔也來不及了,匆匆換了衣服就去了司令府,到了才知于戰南已經去軍隊了,告訴他今天不用他,讓他回去休息。
放了心,闫亮便沿走出來,路過一間廂房的時候,正巧見一個小兵端着盆水出來,心中一動,就走了進去。
看到那個一整晚都在自己心中盤旋的人兒躺在雪白的被褥裏,長長的睫毛在眼光下投下一小團兒暗影,脆弱的像是個瓷娃娃。
闫亮心中說不出的感覺,想到昨晚這個瓷制人兒在別的男人身下婉轉承歡,心中就像有千萬只野獸撕咬着心髒,疼痛難忍。
手忍不住伸向那人……終于碰到了那片美好的肌膚,果然比想象中還要滑嫩……
闫亮的心神都仿佛渙散了,并沒有注意到開門聲,直到聽到一聲冷冷的聲音:“你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