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有話要說:
々∽拚褚麓李寄游遍江南,然後北上邯鄲,再取道回京。一路上山高地窄,李寄很是辛苦,鄒振衣不敢怠慢,遇路雇馬車,遇山找挑夫,老何是向導,他在鬼馬山住了四十年,山上有幾棵樹,幾只老虎,他都知道。但這麽恩愛的年輕夫妻,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們是中午來的。老何正在馬廄給馬兒喂水,這幾匹馬可是他養活全家的命根,老何伺候它們似親爹娘,這時打遠處相依偎走來兩個人,晴天裏撐着把紅油傘,由遠而近,恍恍忽忽,似仙人下凡。
走近,老何嘆喟,他這一輩子還沒見過這麽俊的人!湖水藍的長衫飄飄,一絲風塵都不沾,玉容星目,最是那一低眉的溫柔。他身邊的是位女子,嫩黃嫩黃幾乎不着顏色的紗羅衣,過于削瘦的下巴與恬靜的笑容,雖然不是美如天仙,但我見猶憐。 他們走在傘下,那是一個天地。
“相公,你家娘子身體可好些?”
老何趕着馬車,回頭問剛挑簾出來的鄒振衣。
“嗯,還有多久進山?”
老何笑咪咪地回答,“快了,天黑前我們能到山底下,不過進山是不可能的,委屈相公和夫人在車上睡一晚。”
鄒振衣不再說話,他轉身又走回車裏。
老何目送他,微微不解。這位年輕相公約模二十七、八歲,器宇不凡,但委實太重視自己娘子了,自古男子為天,哪有像他這般,仿佛世上除了他娘子就沒有什麽值得多看一眼。除了和他娘在一起時的溫柔和笑臉,他對其他人都冷冷淡淡,話也不多一句,這等孤傲讓人心疼,幸好,他還有位他愛的人,他不再孤獨了。
李寄拉鄒振衣到自己身邊,“什麽時候進山?”
“要明天,今晚睡山下。”
“這也好,不過走水路的話會更快。”李寄嘆。
鄒振衣搖頭,“你連西湖泛舟都會面色發白,我還敢讓你乘船跋涉嗎?”
李寄驚訝,“你,你知道?”
鄒振衣将她的柔荑包在自己掌裏,眼含笑意,“你的臉白成那樣,緊緊抓着我的衣角,一付會被吃了的樣子,偏偏還裝若無其事,你以為我察覺不出?你這個小女人真有趣,怕太陽,怕水,真不知道你不怕什麽,怕火嗎?我們晚上是要生火的。”
李寄不知道說什麽好,曾幾何時,她希望會有個男子這樣關懷自己。她沉默許久,幽幽道:“不是怕,是結。”
“結?”
“結。”
“什麽結,讓我來解開它。”鄒振衣拍她的臉頰。
李寄偎進他的懷裏,“愛我就不要問我。”
鄒振衣微笑,“好,不問。不過我問另一個問題,你是不是胖了?”
李寄一愣,忽然發覺他的手放在不規矩的地方。
“啊!”
老何好好趕着車,突然就聽到年輕相公一聲慘叫,然後他用顫抖的聲音道:
“你殺夫?”
接着那位娘子中氣十足道,“是我,怎樣?”
車身震動得很厲害,而後漸漸沒有了聲音。
老何露出笑臉,高高興興繼續趕車。
呵呵,年輕真好啊!
太陽西斜,他們來到山腳下。
鄒振衣先跳車,然後将李寄抱下,“來,走動一下,親愛的小母豬。”
李寄白他一眼,“是誰養我的?”
“豬場主。”
“你還皮癢!”
鄒振衣大步跳開,李系漲紅臉,提着裙子就追殺他。這幾年南下北上,她的身子确實壯實許多。
老何賣力卸着馬車,再将馬兒安置好。他們旁若無人的嘻笑聲,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兩個老婆。大房與他從小指腹為婚,五十幾年不曾離開住房三步外,她盡心服侍老人家,掌管家務,為他生了兩個姑娘,然後又給他物色了二房。二房人聰明但不會做事,她們姐妹相處得很好。天災之後,地裏再種不出好莊稼,是二房建議做帶客進山的生意,可惜二房也沒給他生兒子,老何共有三個女兒,統統嫁人去了,終究老何還是要繼續做生意。不過他從不抱怨,相反他知足,但今日見了這對夫婦,他才知道幸福是什麽。
老何暗下決心,這趟生意後,他要進城給大房買匹布,做身好衣裳,給二房買盒胭脂水粉。這麽多年,他都不曾送過一草一花,真是虧待了貧賤不離的她們了。
正想着,老何眼前一黑,就沒有知覺了。
這時在遠處嘻鬧的鄒振衣突然眉頭一動,伸手拉過李寄,将她帶到自己身後,一切動作剛完成,一位華衣長衫的青年公子笑盈盈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振衣賢弟多年不見當刮目相看,生意越做越大,名氣越來越響,連感情生活也那麽多姿多彩。”
不面對李寄,鄒振衣的臉說有多冷就有多冷,他根本連理都不理會。
華衣公子執扇擋住他們欲離開的身子,“有了弟妹就不要老大哥了?當年我們還有說有笑。嗨,弟妹,初次見面。”
并不是第一次見。李寄不作聲,只看着他。
“你沒有弟妹,我沒有大哥。”鄒振衣不耐煩。
華衣公子不以為然,“這麽冷?有了弟妹其他一概人都不放在眼裏了?記得以前你還會敷衍我的。”
“不是敷衍,是無聊,”鄒振衣面無表情地望着他,“我只想知道和一位王爺稱兄道弟有什麽感覺。”
“哦,什麽感覺?”
“沒感覺。”
被稱做王爺的公子,捂住胸口,很傷心的樣子。
王爺?李寄看着他,能稱做王爺的人必是皇親國戚,那麽這個人的出現就不可能來敘舊。
“弟妹,你幹嘛也用這麽冷的眼神看着我?天,你們還真相配。”
鄒振衣當這人不存在,他挽李寄的手,“走,回馬車。”
王爺出手極快,“才見弟妹,讓為兄多與她聊聊。”
鄒振衣也不慢,他揮掌去擋。
痛!李寄一皺眉,忍着不喊出聲。
鄒振衣停手。
王爺笑容可掬地揚起握住李寄手腕的手,“你的名頭越來越大,愚兄只得拼命練武,不敢為你取笑。賢弟,你看愚兄與你還差多少?”
“五百招不分勝負,六百招後我勝。”鄒振衣一字一字道。
“不錯,不錯。你看,我也不容易了,能和江湖中聞名喪膽的殺手打個五百回合。六百招輸了又何妨。”
鄒振衣看着他,“朱端康,那幾宗案子都是我做的。”
朱端康,康王爺仿佛什麽也沒聽見,他笑臉去問李寄,“弟妹不會武功?多可惜,練武強身健體,而且奧妙無窮。你知道嗎?愚兄握着你的手腕這兒有個叫脈門的地方,只要三分力,弟妹就可以知道閻王的容貌。”
李寄連眼都沒眨,她的右手握在鄒振衣手裏,左腕在康王爺手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親密的圖畫。
鄒振衣口氣冷,“我也會讓你知道閻王的容貌。”
康王爺‘噢’了一聲,不輸鄒振衣的俊容滿是無辜的笑,“當年史家一別,愚兄着實想你得緊。後聽聞黑道、白道、商道、官道,是人出錢你就殺。愚兄不禁欣慰,我這賢弟大大的有出息,六親不認,下手無情,誰有這本領?這般目中無人,肆無忌憚。被害的人除了把血往肚裏咽,還有什麽辦法?有怨沒處申,有理沒處講,有仇沒處報,真是可憐啊!”
“你別讓我吐!”鄒振衣道。
康王爺搖搖頭,很難過的樣子,“近兩年,愚兄過得很不好。有幾宗案子破不了,我那皇帝老爹覺得很沒面子,朝裏許多官被他罵的罵,貶的貶,殺的殺,但依然沒有用,于是他老人家一氣之下就吼我們這幾個兄弟,說我們找不到真兇就別認他了,嗚……真的很可憐,愚兄已經在外面晃了很久了,無家可歸是很慘的,賢弟你同情為兄嗎?”
一直沒說話的李寄忽然問,“找到真兇如何?”
“咦,弟妹你是和我說話嗎?真讓人感動。找到真兇也很麻煩的,一不小心,說不定能爬到金銮殿。想想每天要日理萬機,不能到處玩,也是很恐怖的。”
李寄上上下下打量他,他的神情不帶一絲虛僞,卻讓人打心眼裏發毛,誰說鄒振衣不是天使?
“你來捉我?”鄒振衣問。
康王爺仿佛傷透了心,“捉!愚兄怎能捉賢弟!愚兄還懂自知之明。愚兄只是想麻煩賢弟打聽一下,是誰請人殺了那些人?”
鄒振衣笑了,“我曾經知道,但時間長了就忘了。”
康王爺跟着笑,“忘了可以想起,賢弟聰明過人,愚兄一直欽佩。”
鄒振衣更悠閑,“我不喜歡有人威脅我。”
康王爺大吃一驚,左看右看,“誰?誰敢威脅我家賢弟?”
鄒振衣看他握李寄的手,“那兄長的手握在我家娘子的脈門上是給她切脈問診?”
“當然,當然。愚兄乍見弟妹歡喜得緊,又見弟妹氣色微虛,像是歷經大病,經愚兄診斷,弟妹已無大礙,賢弟可以放心。”
鄒振衣問,“還要診多久呢?”
康王爺哈哈大笑,“哎呀,愚兄失态,但不知為什麽,愚兄握着弟妹的手就舍不得放了。”
鄒振衣聽了也跟着笑。兩個人就像聽見什麽絕頂笑話,一同大笑,驚起林中飛鳥。
李寄靜看他們。
突然笑聲止,李寄就覺得眼前人影晃,她感到左手一緊,刺痛打心底而來,徹入心肺。她剛覺無法呼吸,左手就被松開,一個踉跄,她摔入鄒振衣懷裏。
這時康王爺的聲音響起,“失手,失手。愚兄沒想到賢弟這麽寶貝弟妹,不知賢弟右手的傷可重?讓愚兄瞧瞧。”
李寄驟然一驚,她想去鄒振衣的手,但被他按住。他将右手背在身後,左手攬住她的腰,靜靜看康王爺,口氣平平,“還好,還好,小弟不小心打了兄長一拳,不知兄長會不會怪罪?”
“哪裏,那裏,打是親,罵是愛。”
“小弟還有路要趕,兄長還有任務吧?”
“是,愚兄不送,賢弟、弟妹好走。”
鄒振衣帶李寄進山。
看着他們背影遠去,朱端康一貫溫和的笑臉一剎那降到冰點,鮮血從嘴角流出,他捂住胸口,好看的眼裏只有恨,但他還是笑了,
“就一次,我親愛的賢弟。”
“把你的手伸出來!”
尋到一塊較開闊的山地,李寄一把拉鄒振衣靠一棵樹坐下。
鄒振衣臉色都白了,“你在關心我?”
看見他的手掌,李寄的臉色比他更白。一道極窄的傷觸目驚心地橫穿整只手掌,傷口極深,血流了又止,止了又流。
“那個家夥用什麽?”李寄取過他們随身帶的水壺,沖洗他的血掌。
鄒振衣看着水滴到傷口上,泛起刺心的疼,但他從不怕疼,“暗劍,也叫袖劍。”
水沖走了污垢,也沖開了新結的血塊,血又洶湧地流出。
“止血粉呢?”李寄問,已經探向他的腰際。
“在暗袋裏,小心點,我怕癢。” 李寄瞪他,拿出一個小紙包,暗自尋思,就這麽點夠不夠?
“一包?”
“我還不想帶的。”
李寄小心撒藥粉,不敢浪費一絲一毫,然後她撕下自己的裙邊,一圈圈将他的手包上。
天還沒黑,夕陽卻已西下,鄒振衣一直看着李寄面無表情的臉,忽然問,
“你在心疼我?”
李寄橫他一眼,淡淡道:“你給我閉嘴!”
鄒振衣笑,“我那溫柔可人的寄兒呢?”
“別讓我重複第二遍!”
這種神情,這種口氣,鄒振衣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人。
“我的這只掌廢掉了。”
李寄皺眉,剛想喝斥,鄒振衣擺事實給她看,“掌上的神經都斷了,再也不能動了,即使能動,也握不了東西了。” “加強鍛煉!”李寄替他紮好繃帶。
鄒振衣看着她,“再鍛煉也握不了劍,使不上力,我廢掉了。”仿佛他說的是別人。
李寄在地上生了堆火,反正林中枯葉樹枝多,沒廢多大力。
“衣服、幹糧都在馬車上,我回去拿。”李寄拒絕理會他的言辭。
“現在?等你回來天都黑了,你不怕?”
李寄起身,“我沒什麽可怕的。”
鄒振衣知道這時她并不是李寄,她是另一個人,“做上記號,別回來找不到我。”
“你以為我不知道!”
看着她遠去,鄒振衣的臉上不再有笑容,他看自己被包好的手掌,朱端康,十倍來償還。 老何醒來就不見了那對夫婦,他四下裏找也不見他們蹤跡。老何不是怕他們不付路費就離開,而是擔心他們是否出事。行裝還在,老何只得靜靜等。
不知多久,那位年輕夫人出現了,她付足一倍的路費,取過行囊就走了。
老何不是不想跟着,但沒敢。那位夫人像是換了個人,還是那樣盈弱,但眼神神情已經不同,冷漠而堅定,語氣裏帶着不容置疑。
老何呆呆目送她一個人走進山裏。
天色已黑,林裏不時傳來奇怪的聲響,李寄連眉頭也沒皺一下,按着記號,她回到鄒振衣落腳的地方。
“不怕?”鄒振衣指遠處似狼吼的聲音。 李寄翻出大油布,将它鋪在地上,“等見到了再怕。你坐到這裏。”
鄒振衣聽話,坐了上去,“現在的你很異常,我不明白,你并沒用李寄的身份對待我,但翠兒是不會關心我坐在潮濕的泥地上。”
李寄停下翻包袱拿幹糧的手,“是你提出要試驗,但試驗結束的原因我不希望是為了這種事!”
鄒振衣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笑,“當然寄兒,誰說要結束?我們都還沒見到結果。”
“真的?”李寄也望他,“你做不成殺手,我們換哪種生活方式,開私塾或做藝人?”
鄒振衣放聲大笑,用完好的左手,将她拽入懷中,“我愛死你這個特別的小女人了。不,不,不,我還要做殺手,決不改行,除非有人殺了我。” 鄒振衣說的愛,等同于:你是多麽新奇好玩啊。
李寄臉不紅,心不跳,“我就能殺你。”
鄒振衣将下颌放在她的頭頂,“你窮盡一生也殺不死我的。”
“真的?”
“是,”面對篝火,鄒振衣緊緊将李寄圍在懷中,任她握住自己廢棄的手掌,“今晚讓我說個故事給你聽。”
“你的故事?”
“不,僅僅是個故事罷了。
有一個小孩子生下來就什麽也沒有,別人問他多大了,他搖頭,他自己也不知道。一個和他一般高的小孩說自己三歲了,于是他也說自己三歲,他終于有了年紀。他先和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小孩跟一個老乞丐一同去讨錢,讨吃的,但每次讨到的東西自己不能吃,要先給老乞丐,等老乞丐吃飽了,高興了,他再會丢一些給他們,然後他們一大群人沖上去,就搶這一點吃的和用的。有些人五六天都搶不到一點東西。小孩總能搶到一點,但他漸漸不想再把自己讨到的交給老乞丐,憑什麽我的東西要給你?小孩七歲時離開老乞丐,跋山涉水,他來到另一個地方自己讨東西吃。開始他很高興,不用再分東西給別人了,但後來他發覺這遠遠還不夠,他要錢,很多很多錢。可是怎樣才能掙到錢?他想開飯館,但他連自己也喂不飽;他想開布店,但他自己就只有一件衣服;他想擺攤賣字,但他連一個字也不認識。小孩很着急,錢怎樣才能從天下掉下來呢?有一天,他在街頭看見一個人将另一個人打了一頓,而挨打的人卻給打他的人很多的錢。小孩眼一亮,他會這種掙錢的方法,論打架,方圓百裏沒有一個小乞丐是他的對手。每天收着他們讨回來的錢和食物,然後丢一些下去看他們像狗一樣搶,小孩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了老乞丐,小孩很高興。但沒多久,外省來了一幫乞丐,小孩打不過他們,小孩從老乞丐變成了小狗。但他知道了世上有樣東西叫武功,只有學會來它,才能真正當老乞丐。于是小孩四處拜師,但武館裏的人都不肯收他,說他沒錢習武,小孩想說,你們不教我學武,我哪來錢交給你們?總之,走了很多地方,小孩都沒學到武功,但他卻更堅定學武是唯一出路的信心,他已決定成為一種人,一種可以賺很多很多錢的人,他的名字叫殺手。終于在一座終年積雪的大山裏,他遇到了一個很醜的老女人,老女人會飛天,能淩空斷樹,小孩知道他終于遇見高人了。小孩無所不盡其用地讨那老女人歡心,做狗做貓,做牛做馬,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甚至他還上那老女人的床,終于哄得她把一身的武功傾囊相授。老女人的武功很奇怪,右手練完還要練左手,每一招每一式都要讓左右手全掌握。老女人說,這樣才能萬無一失。将來遇到一個比你強的人,你就随時準備犧牲掉一只手,那人一定簇不及防,這時你再用另一只手殺死他,這樣你就是最強的人。小孩變成了少年,終于學盡了老女人的武功,少年很高興,當夜就把老女人給殺了,這是少年第一次殺人,也是最後一次免費殺人。少年下了山,找了個人幫他接生意,開始掙很多很多的錢。” 李寄長長出了口氣,“你就這樣犧牲掉了這只手?”
鄒振衣笑,“不是這只就是那只,早晚是要少一只的。”
“萬一下次,他……”
“你以為我還會給他再一次機會?”
“他不會有機會的,”李寄展眉一笑,坐到他的右首,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他的右手,“看,你還擁有一雙健康的手臂。” 鄒振衣望着他們相握的手,“我的左臂,你的右臂?”
“是,你的左臂,你的右臂。”
鄒振衣笑了,“寄兒?”
“是的,我是。”
鄒振衣将她帶入懷中,“你又回來了,不走了?”
“是的,除非你先不要我。”
鄒振衣的手果如他自己所說,除了能張合,再也不能使力握東西。
李寄道:“沒關系,你這右掌能握我的左掌就行。”
從此以後,李寄永遠站在鄒振衣的右手邊,她不靈便的左手握住他不靈便的右手,他們還有一雙健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