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白秀蘭未動,她依舊望着遙遠處的連綿山峰。
目光幽深遙遠,她來自百年後,卻要在這個亂世浮沉。
改變或者順勢而流,都非她能控制。原來她也成了這歷史長河中的一員,而無法掙脫。
白秀蘭眯起了眸子,嘆一口氣。
不管前世今生,她的性格都倔強,素來不愛認輸,這一次,她也一樣。
光明正大的離開和偷跑是兩種概念。
遠處一輛吉普車奔馳而來,揚起滾滾灰塵。
白秀蘭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她轉身朝開來的汽車招手。
白之卿雖然不知白秀蘭打的什麽算盤,可如今徽州局面,确實不宜久留。何況,白之卿确實要回臨城一趟有事要辦。
車子猛的停下,發出刺耳剎車聲。
車門打開,白之笙先跳下了車,他坐在副駕駛。
“姐。”
然後白之卿拉開駕駛座車門下來,朝白秀蘭笑笑。“秀蘭。”
白秀蘭微笑,走近,看陳氏并沒有下車,笑容漸漸收斂。
“娘呢?”
“有些暈車,在裏面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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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秀蘭放心。“一路可平安?”
白之卿笑容淺淺,他穿淺色格子西裝,頭戴禮帽,紳士風度十分:“只一輛車,雖冒險,可确實無人懷疑。”
這是白秀蘭出的注意,他們這一次不是搬家不是遷移,就是避開鋒芒,做迂回戰術。
“那就好,叫娘下來,去餐館吃點東西再走。”
這一行人少,并不顯眼。
回去的路途,白秀蘭沉默了許多,她猶記得,當初從這裏離開。雖然才過了沒多久,可像是過了幾年,一切都變了。
這般趕路一直持續四天,眼看着就到了臨城。
白秀蘭望着皚皚大山,當初她們在離開臨城的時候,就是在這裏遇到劫匪,盡管過去了許久,可依舊記憶深刻,吩咐衆人拿出武器,進入戒備狀态。
臨城邊界這些年一直不太平,車子行駛在盤算公路上,緩緩向前。
谷中一聲鳥啼,白秀蘭頓覺不好,她抽出槍打開保險。
“啪!”一聲槍響穿透空氣,發出刺耳鳴叫。
接着一陣密集槍聲打在前方的公路上,白秀蘭直接吩咐。
“停下。”
子彈并沒有朝人身上打,說明只是在警告。
白秀蘭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出岔子,對方若是要財,就給。硬打肯定是能殺出去,只是損失更多,她帶的人本就不多,若是臨城出個什麽岔子,到時候才真是掉自己挖的坑裏了。
幾輛車緩緩停下,山上嘩啦啦沖下一百多號人,穿着粗布衣衫,看似山賊打扮。手裏抱着槍,快速的包圍了白秀蘭等人。
老夫人臉色瞬間變了,她緊緊拉着白秀蘭的手臂。
“這是什麽人?想要做什麽?”
她這一路的情緒松懈下來,眼看着到家了,出這檔子事。
“山賊吧,沒事,你別擔心。”
領頭的漢子騎着高大大媽,掃了一眼衆人,高聲喝道:
“留下錢財,人走。”
副官先下車,他穿着黑色大衣,拱手抱拳:“在下高慶,徽州人士,祖籍臨城。主人亡故,回家鄉出殡。”他從懷中掏出一袋子大洋,聲音溫和:“行個方便。”
那領頭之人掂着手中大洋,視線從高慶身上往後移,随後落在那幾輛汽車上。最後一輛中型鬥篷汽車,看起來像是軍用,也不知裏面藏了什麽東西沒有?
又移回視線,落在自己手中的錢袋上。
他手中馬鞭輕輕敲擊,片刻後笑了起來。
“我說了,留下所有錢財,人走。”
副官眉頭一皺,手伸進大衣裏面。一百來號虎視眈眈的瞅着他,黑洞洞的槍口移到高慶頭頂,他表情沒變,又掏出一袋子錢,遞給山賊領頭之人,聲音不大卻很清楚。
“我家主人姓顧。”頓了頓,眼睛掃過這些山賊。“不知閣下何人?誰的手下?車中之物并非錢財,都是弱流女眷,驚吓了不好。”
顧?領頭之人眉頭一皺,臨城人士,居住徽州,還這麽大排場,有汽車,姓顧的能有幾家?
他盯着高慶看,黑眸陰鸷。
“顧家?”
高慶點頭。
“是。”
那領頭的人忽的大笑起來,他手中馬鞭在空中一揮,發出破空脆音。
“兄弟們,這時顧家人,咱們是動還是不動?”
“顧家是誰?”
“顧家為什麽不能動?”
屬下紛紛起哄。
“搶錢財分姓嗎?”
高慶臉色微變,那領頭俯身低頭看着高慶眼睛:“小子,我怎麽聽說。”他那雙眸子緩緩掃過在場所有的人,才又接着說道:“顧钊落馬,死于非命呢!”
高慶伸手就去懷中掏槍,領頭男人手中皮鞭凜冽,直接朝他的臉劈頭打過去。
這一鞭子快而狠厲,高慶拿槍的速度遠遠趕不上這一鞭子來的迅速,眼看着就要抽到高慶的臉上,突然一把匕首迎面飛來,領頭猛然收鞭,卻已晚了,那匕首帶着寒光直接飛過來朝他的手臂而來。
他只好棄鞭,收手身子後仰躲開匕首,身子淩空飛起翻身落下馬。匕首穿過馬鞭的柄刺在身後的馬路上,入土三分。
“要錢就要錢,傷人就不好了。”
他擡眸看過去,只見前面一輛汽車車門打開,穿着深色旗袍的女子款款而出,她表情恬靜而柔和,身材高挑。手中拎着一把槍,那槍在她手中,像是工藝品,她明眸直視他。
“你說是吧?”
白秀蘭一走出車子,身後幾個車輛裏扛槍的青年魚貫而出。他們人雖然不多,可個個精英,如果直接打,這群土匪肯定損傷大半。只剛剛端槍速度就格外專業,領頭男人臉色微微變了。
“我不主張暴力解決問題,可是今日你若就要這麽處理問題,我們也不能怵了不是!”
白秀蘭其實不願意出面,可對方不忌憚顧钊,還十分貪心。
單單剛才對副官的出手,就看出他的驕縱來。
有點橫的找不到北了,要是專業部隊來,這點人手夠看嗎?
領頭男人表情慢慢變了,他坐在馬上的時候,看起來還顯得高挑,如今站在平地,就有些瘦小了。他頭上戴着帽子,穿着寬大的黑色大褂,表情陰戾。
仔細看了一會兒白秀蘭,他拍了拍手中的灰塵,吊起眼睛看白秀蘭,半響後,開口。
聲音低啞陰沉;“你叫什麽?”
白秀蘭原本想說顧氏,可開口就變成了:“白秀蘭!”
三個字,擲地有聲。
她越過汽車,走向土匪頭子。
那土匪頭子這回是爽朗大笑,她後腰上別着兩把槍,手中卻空無一物,笑的肆意嚣張。
這個人夠狂,白秀蘭看他年紀不過二十五六歲,嘆一句,初生牛犢不知畏。
“白秀蘭?”
他嘴裏嚼着這三個字,嘴角笑容更濃。
“白啓山之女?”
多久了,有多久,沒人在白秀蘭面前提及這三個字,她差點就沒想起,白啓山是誰!
恍然大悟,白啓山是她父親啊!
白秀蘭點頭:“正是家父。”
她是十分好奇,這人怎麽認識白啓山?而且提起白啓山臉色突然就變了,如同寒冬回暖。
“原來白啓山有這麽一個厲害的女兒!”
他走近白秀蘭,兩人很近的距離,白秀蘭忽然覺得這個男人有些問題。第一點,他不像個男人,皮膚雖然有些黑,可光滑細膩,臉上沒有一根胡須,也沒有刮過的痕跡。
心中一個很奇怪的想法忽然湧入大腦,可很快就被驅散。這個人生的比自己還要高,衣裳雖然寬松,可胸前沒有一絲凸起,聲音也粗犷。他脖子上有棕色圍巾,所以看不出有沒有喉結。
他背手走近自己,仔細端詳很長時間。
“妙啊妙!”
他瞧着白秀蘭半響。“你長的像白啓山。”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裏竟然有些歡喜。
臉色煞氣少了,眼眸掃過白秀蘭身後車隊,問道:“你怎麽和顧家人在一起?”
他的問話有些突兀,沒頭沒腦。
“我是顧家長媳。”
“哦?”他的情緒變化十分明顯,連這一聲驚訝都很生動。“你竟嫁人了?”
白秀蘭微微皺眉,可還是點了點頭。
這人十分奇怪。
“好。”
他轉身往自己的坐騎走去。“白秀蘭,我記住你了。”
身手幹脆利索,翻身上馬,一聲大喊:“收隊!”
他的手下十分聽話,雖然不解,可仍是依言而行。
他雙腿一夾馬肚子,馬兒奔騰,他朝遠處奔去,跑出很遠,他拉馬缰轉過身來,朝着白秀蘭高聲喊道:“後會有期!”
一百多號人,來去匆匆。
若不是揚起的灰塵漫天,白秀蘭真以為他們根本就沒出現過。
她站在原地,手裏還握着槍,只覺得這人有些無厘頭。臉上表情十分奇怪,不遠處的副官小跑過來,他朝着白秀蘭行了軍禮,聲音沉穩。
“夫人?怎麽回事?”
白秀蘭也是一頭霧水,怎麽莫名其妙提起白啓山?又莫名其妙的跑了!她轉身快步朝座駕走,背挺得筆直,聲音落在身後:“既然沒事,就快些趕路吧!馬上天都暗了,趕緊進臨城,別再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