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較于後世的□□,這手工古風畫作,實在不值一提。
白秀蘭不是不知世事的小丫頭,內在靈魂可是活了二十多年。剛二十歲的時候,事事充滿好戲,故而對愛情動作片探究過一二。
男女之事,七情六欲,再正常不過。何況這個時代的畫也并不多麽逼真精致,比起動畫差出太遠,白秀蘭向來不拘小節,也沒覺得手裏拿這些有什麽好害臊?
“嗯?”白秀蘭擡頭就對上葉崇意味深長的眸子,他眉峰微揚,嘴角笑意幽深。
“夫人雅興。”
白秀蘭再看手中畫卷,有些明白過來,眸中亮光一閃,“葉先生喜歡?”态度落落大方,手中畫軸一轉放進丫鬟手中,吩咐。
“把這畫找個精致的盒子裝了。”她杏眸一轉,上下掃了一眼葉崇,彎起唇笑的明媚。“君子成人之美,馬上我差下人送到府上。”
葉崇鳳眸中的興味盈然更加重了,對上白秀蘭認真的神情,驟然大笑。他的長相原就十分豔麗勾人,這麽一笑,鳳眸張揚,姿意潇灑,風流倜傥四個字在他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白曉微微笑着看他,并不多言。葉崇笑夠了,亮晶晶的黑眸定定看着白秀蘭,手随意的插-進褲兜,吊起眼梢,尾音揚起。
“妙人!”他的眸光似含深情。“那還要謝謝夫人豪情了。”
白秀蘭微微低頭,抿唇輕笑,婉約秀氣,聲音如百靈鳥清脆。
“只不過是舉手之勞,比起葉先生的幫助,實在不值一提。”
“呦?”葉崇對白秀蘭的興趣更加濃烈,她笑起來繁花都失了顏色。“是嗎?”
白之卿站在葉崇身旁,剛才白秀蘭手中畫卷收的快,他并沒有看清楚上面內容。只見這兩人你來我往,倒是十分融洽,腦中突然有個很不和諧的畫面一閃而逝,随即皺了眉頭。
“夫人的賬算得精明,一幅畫怎麽抵得救命之恩?”
白秀蘭黑眸晶亮,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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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先生不是受督軍委托?”
白之卿适時就地的咳嗽一聲,笑的溫和:“什麽畫兒如此貴重,竟然惹葉先生喜愛?”
白秀蘭視線一轉,和葉崇對視,抿唇輕笑。
“葉先生愛好獨特,自然非同凡人。”
葉崇笑着搖頭不語,他撲捉到白秀蘭臉上一閃而過的狡黠,望向白秀蘭的眸光漸漸深刻起來。
“那還謝謝夫人厚禮了。”
他把厚禮兩字咬的特別重,“如此獨特,子承定會好好保管。”
葉崇字子承。
歷史上的葉崇是個八面玲珑的政治家,好壞各摻一半,白秀蘭倒是對他十分有好感,故而起了結交知心。她明亮的杏眸微動,笑着道:
“葉先生如此重視,秀蘭受寵若驚。”
葉崇眯起狐貍眼笑了起來,回頭拍了拍白之卿的肩膀,說道。
“你們兄妹性格還真是相像。”
白之卿視線從白秀蘭身上移開,溫潤性格沒有絲毫波動,微笑着開口。
“小妹性格直,口無遮攔,要是有得罪之處,可別見怪。”
“不怪,挺好。”葉崇笑着擺擺手,流光溢彩的黑眸落在白秀蘭身上片刻。“若是秀蘭未婚,子承一定會傾其所有追求。”
白秀蘭當他是玩笑,笑的坦然。
“能被子承追求的女子極其幸運,可惜,我不是幸運的人。”
這話出口,氣氛徒然暧昧。葉崇眸中笑意更深,卻不再說什麽,正巧随從匆匆跑來附耳說了什麽,他面色嚴肅下來。
“之卿,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之卿,之前提議之事,明日去商行找我。”
白之卿拱手行禮。
“葉先生,勞費心。”
葉崇擺了擺手。
“既是朋友,何必虛禮。”
葉崇轉頭深深看了一眼白秀蘭。
“再見。”
白秀蘭點頭致意。
“葉先生慢走。”
葉崇勾起唇角,露出個似是而非的笑,有些邪乎。他邁開長腿匆匆朝外面走去,聲音落在身後。
“很快就會再見。”
白秀蘭望着他的身影,陷入深思。
“秀蘭?”
白之卿忽然開口,白秀蘭收回目光望向白之卿。
“你和葉先生倒是一見如故。”
白秀蘭彎起唇笑。“葉先生會是很好的朋友。”
白之卿眸光深谙起來。
葉崇走至拱門處,突然回頭看向白秀蘭。
隔着遙遠的距離,他注視着那個女人。白秀蘭并不十分漂亮,卻有着獨特的氣質。妙曼身姿清瘦高挑,五官清秀,眸子幹淨烏黑,閃爍着聰慧。
談笑間,眉目間滿是風情。
她真的和外界傳言不同,沒有絲毫木讷愚昧,她是個極其聰明的女子。
搖了搖頭,鳳眸微挑,面容沾染了愉悅,他嘴角笑意越來越深,這個女子美的獨特。
“七爺?”
随從看葉崇露出這種神情,以為又有什麽心思,上前半步。
“這白家有什麽不妥?”
葉崇笑着收回目光,大步朝前走去,姿态風流,悠悠道。“不妥,十分不妥!”
第一次相遇,兵荒馬亂,戰火槍聲中,她站在人群中,手拎槍支,泰然自若。風過湖面平靜,一次冷靜睥睨天下,一次溫雅動人,笑靥嬌媚。這交鋒,誰在誰心中留下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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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拿了卷軸下去,白秀蘭和白之卿在一旁的亭子裏坐下聊起近來時事。冬日的院子寒冷蕭條,一目了然,倒是不怕隔牆有耳。
“大哥和葉先生熟識?可曾深交?”
剛剛大哥走路的時候,自然而然的落葉崇半步。白之卿有求與葉崇,或者他們已經達成了共識。
這幾天,白秀蘭和下人旁敲側擊打聽了葉崇的情況。他的父親是徽州商會會長,葉家生意做得宏大,幾方勢力都有求于他。葉崇是葉家最小的少爺,他生的俊美,八面玲珑,外人評價好壞摻半。他沉溺歡樂場所,風流不羁,是個浪蕩子,做事只憑心情,任性妄為。可即便這樣,徽州敬畏他的人多過憎罵。
商戶之子,能拉出幾千人馬,這個人不簡單!在徽州,他相當于匪的存在。
白之卿有求于他還說的過去,可葉崇為什麽會出現在白家院子裏?實在讓人猜不透。
“葉先生是有抱負的人,之前在英國有些來往,他為人直率大方,從不吝于幫助別人,倒是個很好的朋友。”說着,白之卿看向遠處的眸光飄忽,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麽,手指緩慢有節奏的撫摸着茶杯邊沿。“如今這世道,想要做生意,沒有門道舉步維艱。”
這個世界和民國相似,卻又不盡相同。有些人物難免會出偏差,可葉崇這個人,和歷史上記載的背景完全相同。白秀蘭思忖,葉崇為人還是信得過。
“生意?”
這才想起來大哥自來了徽州,就四處奔波忙碌,可是他剛剛從國外回來,不了解國情,怎麽做生意?和誰做生意?白秀蘭無從得知。
“大哥想要從事哪方面?”
白之卿斂了神情,端起丫鬟送上來的茶喝了一口,眸中神情堅定。“我想把白家布紡重新做起,白家的傳承不能就這麽毀了。”
白秀蘭點點頭。“大哥,我支持你。”頓了頓,她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前日。”她擡眸,直視白之卿。“葉先生來的及時,是大哥的意思?”
白之卿正想着北方政府那些事,最近戰事連連,聽說日本軍占了東北三省。白秀蘭毫無征兆的直接問出來,白之卿一愣之下才擡眸,扯了扯襯衣領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督軍如今處境十分尴尬,你可要小心。”
白秀蘭知道這件事确實和白之卿有關,她才放心。白之卿是實實在在關心她的,白秀蘭知道,她感謝白之卿的守護。
“我知道,謝謝大哥。”
白之卿隔着石桌伸手過去揉了揉白秀蘭的頭發,和顏說道:“你是我妹妹,客氣什麽。”
他這親昵的動作做完,兩人同時楞了一下。算起來,白秀蘭和白之卿并不算多麽熟悉,他這個動作,白秀蘭只覺得奇怪,可很快就釋然,兄妹之間這些親昵動作應是平常。
“忘記你都成婚了,是個大人了……”
白之卿笑的勉強,白秀蘭心中激起莫名其妙的漣漪。蹙眉想了很長時間也沒想通順大哥這是怎麽了?或許是生意上不順?他是個心思很沉的人。
“嫁人了,不還是大哥的妹妹。”
白秀蘭笑的動人,她的相貌是極其清秀,仔細看,那一處都精致,她不屬于乍一看驚豔的類型,美的并不張揚,只是,這樣很好。
白之卿靜靜看着面前的小女子,她身上的沉靜氣質不似年輕人,就那麽坐着,也是靜琬動人。
一陣冷風吹過,白之卿突然驚醒,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麽?徒然有些緊張,不再看白秀蘭,頭轉向遙遠的枯枝上。
“你剛剛是要找我有什麽事?”
白秀蘭沉吟片刻,才開口:“大哥也知如今局面複雜,葉先生是誰的人?”
“葉先生。”白之卿皺眉,半響才說道。“我并不知那些,葉先生那人不好揣測,端看性子辦事,看似對什麽都不在意,可事事關心。如今華夏,也許他也在觀望。怎麽?你對他怎麽突然有興趣?”
“情勢所逼。”白秀蘭嘆一口氣。“督軍如今情況你也知曉,如果……”她沒說後面那句話,擡眸看着白之卿。“你有什麽打算?”
白之卿沒有說話,他不是沒考慮過這件事,只是一想到要舍棄白秀蘭,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白秀蘭看他沉默,總認為白之卿隐瞞很多事情,或者他根本就站在和自己的對立面。
“大哥,你聽說過共-産-黨嗎?”
白之卿猛的擡頭看過來,目光深沉,白秀蘭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秀蘭,你一姑娘家,聽誰胡說了什麽?”
白之卿面色陰沉,白秀蘭反而笑了起來。
“只是道聽途說,大哥見多識廣,想來是比我知曉的多,所以閑來問問。”
白之卿面上戒心不減。
“這些事不可亂打聽,你如今是督軍夫人,身後的勢力是督軍。”
白秀蘭點頭,認真聽進去。
“謝謝大哥提醒。”
白之卿才覺出剛剛說話似乎沖了點。“我只是擔心你……”
“我知道。”白秀蘭微微垂目,黑眸柔情似水。“大哥在我為着想。”這件事表面上算是揭過去了,可兩人心中都起了戒備,白秀蘭轉移話題。“大哥如今和葉先生合作?”
白之卿點了點頭。“葉先生能力出衆,我相信他的為人。”
白秀蘭似乎只是想和白之卿閑聊,“今日葉先生來白家是什麽事?”
這話真的把白之卿問住了,他也挺疑惑,葉崇怎麽會突然上門?這一切在發生之前沒有露出絲毫端倪,直到巧遇上白秀蘭,他的眸光落在白秀蘭身上,嘴角勾起的笑意。
同身為男人,白之卿太了解那是什麽意思。
只是十分不解,白秀蘭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孩,何來魅力引起葉先生重視?
“生意上的一些事要交代。”
白之卿簡單的應付了句,明顯沒有多說的意思,白秀蘭知他意思,就不再問。
“二叔一家出變故,今日聽到也是同情,可白秀珠最不該在這個時候出來鬧,早不來晚不來,我的歸寧之日,她來。這不是讓全城人看笑話嗎?以為這樣就能用輿論逼着我們收留她?當日我們離開臨城,二叔已經把所有的話都說絕,如果不是大哥早有準備,我們全家怕是會死在白家大宅。大哥可千萬別忘記了那些日裏受的欺辱,回頭學了娘的一時心軟,後患無窮。”她先給白之卿打了預防針,做不做是他的事。有些人知恩圖報,可是白秀珠跪在地上哀求的時候,那眸子卻沒有絲毫的悔意,落淚也沒有幾分悔悟傷心在,更多的是對所有人的埋怨。
恐怕那傷心也只是傷心自己投胎不好,落着那樣的爹娘,還有陳氏的這樣的大伯母,她的世界裏,所有人都應該對她好,如果陳氏好心收留她,不但不會得到回報,恐怕還要怨恨陳氏沒把她捧成千金大小姐。
白秀珠若是敦厚老實沒心機的女孩,白秀蘭肯定會義不容辭的收留她,吃喝用度都不會少,以後尋個好婆家嫁了。可是白秀珠沒有絲毫的悔悟,哭也是一種手段,以為騙的陳氏同情。她先用母親出來鬧,然後自己再哭。這幼稚的把戲,陳氏看不清楚,可白秀蘭見識的多了。
白之卿表情淡淡,随即笑了一下。
“今日之後,她們不會在徽州出現。”
白秀蘭繞了一圈子,終于回到主題。
“大哥是什麽打算?”
白之卿對這事确實慎重考慮過,可得到的答案是留在徽州。
“臨城一無所有,既然老宅散了就散了吧。人在徽州,回不回去沒什麽區別。”頓了頓,他繼續說道。“臨城不是好的居住地方,保不準以後會出什麽亂子,要是有個好歹,下場恐怕比二叔更慘。”
白秀蘭捏着手指,眯了眼睛沉思好長時間。
“大哥,如今局勢你怎麽看?”
白之卿突然表情深沉起來,聲音也狠起來。“國人懦弱,當權者腐敗懦弱,人人熱衷安逸。東北如今已是日本人地盤,北平政府只想着互相争奪地盤大打出手。南政府也是群龍無首,軍閥遍地,亂打一氣。有權有勢的不去抗日,卻偏偏和國人打個沒完。”說到這裏,一向溫文爾雅的白之卿都變得暴躁起來,捶了一下石凳。“國将不國啊!華夏亡矣!”說完他長嘆一聲。“怒其不争。”
白秀蘭表情沉靜,沒有多大波動。“你希望中的華夏是什麽樣子?”
白之卿說了四個字:“國泰民安。”
這四個字看似輕巧,可實則太難了。
“混亂總有終止的時候。”白秀蘭忽然提起這個話茬。“亂世,才能出英雄。”她抿了抿唇。“亂中取勝,方能一舉成名。”
白之卿一驚,白秀蘭知曉了什麽?猛的擡頭望過去,就碰觸到白秀蘭的笑顏,她擡眸望着遙遠的天邊,天又陰了,厚厚的雲層沉沉壓在頭頂。
“華夏統一,不受旁國欺辱,我也這麽希望。”
白之卿面色更加深沉,他靜靜望着白秀蘭。
“大哥,我支持你的決定!”
傍晚,白秀蘭差去葉府送禮的小厮回來,手裏捧着一個沉木香盒子。
“這是什麽?”
白秀蘭挑眉,這葉崇還送了回禮?
很有意思。
“葉先生交代了一句話,說是美酒贈美人。”
白秀蘭剛要打開盒子的手就頓住了,随即彎起唇笑了。
“有意思!”
白秀蘭在娘家住了一日,翌日,白秀蘭穿了一件青色長袖旗袍,上繡有豔麗牡丹,襯得整個人都明媚起來。
陳氏正在準備着東西,白秀蘭坐在前廳和陳氏說話,正要回去官邸,只聽門外一陣馬達聲響,随後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有節奏的朝院子裏跑來。白秀蘭還握着陳氏的手,擡眸看過去,王烈小跑朝客廳而來。看到白秀蘭他立正,鞋跟磕地,行了個标準的軍禮。
“夫人,督軍來接您回去。”
白秀蘭眉毛一揚,十分驚訝,可很快就壓了下去,只沉聲問道。
“督軍在那裏?”
“已行至門外。”
顧钊能站的起來?還是他那邊又出了什麽意外?
陳氏突然慌張起來,不知道如何是好。“秀蘭,你趕緊的回去,督軍肯定是等的急了……”
就這麽耽誤的功夫,只聽腳步聲整齊,一隊人小跑着進了院子,快速的排列整齊,手裏端着槍整齊有序的分開一條道路。
白秀蘭跨出了客廳門,她站在房檐下,剛要擡腳下去,就見跨過門檻,踩着青石小路朝着自己大步而來的男人。
顧钊穿着筆挺的軍裝,武裝皮帶緊緊裹着腰身,寬肩窄腰,身材高大,黑色靴子踩在地面上發出沉悶聲響。身後跟着三名穿着軍服的侍衛。他生的英俊,下巴倨傲微揚,走路姿勢沉穩。劍眉星目在歲月雕刻之下,愈加英偉戾氣。
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軍裝讓他整個人帶着煞氣,嚴肅而冷漠,五官如同雕塑一般冷冽。軍褲整齊沒有絲毫皺褶,他步子邁的很大,一直走到白秀蘭面前才停下。
深沉犀利的眸光落在白秀蘭身上,聲音粗粝沉穩。
“夫人,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