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肅穆正廳,白秀蘭坐在陳氏身邊,她冷冷看着白秀珠的表演,可能在陳氏眼中白秀珠是可憐又讓人心疼的女孩。可白秀蘭活了這麽多年,對于白秀珠如此拙劣的演技,只想冷笑。
“大伯母,秀珠知道你善良,求求你給我們一口飯吃吧……我願意給你幹活,做工,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說着白秀珠哇的一聲哭了,大顆大顆的淚珠順着美眸滴落,跪在地上爬過去抱住陳氏的腿。“求求大伯母,救救我們,我會報答你……”
陳氏到底還是心軟了,白秀蘭都沒攔住,她連忙去拉跪在地上磕頭的白秀珠。
“秀珠,快起來。”
“求大伯母……”白秀珠依舊不起,一張臉上滿是淚。“如若大伯母不答應,我……我只能帶着娘去投湖自盡,我們走投無路了……”
陳氏看着白秀珠可憐,心腸一軟。“好——”
好字剛出口,白秀蘭眉頭微蹙,開口打斷了陳氏的話:“大伯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好像沒什麽關系。”她站了起來,眸光掃過白秀珠。“當初離開白家的時候,二叔怎麽說?娘,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陳氏握着白秀珠的手就那麽僵在空中。“這……”
當初大房可是被趕出白家老宅,白啓峰當初把事兒辦的有多絕,誰不知道?怎麽一轉眼,陳氏就好了傷疤忘了疼?陳氏性格使然,心腸軟,可是白秀蘭再不為娘家計算,往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大伯母。”白秀珠仰起臉,漂亮的眸子裏蓄滿了淚,聲音壓得很低,婉轉凄然。“不要趕我走……之前種種是我爹的錯,如今他也得了報應……求你……”
好人有沒有好報,白秀蘭不知道,她就知道,作惡多端總歸有報應。
白啓峰死了,死的一點都不虧。臨城易主,他分不清局勢,投靠了當時的臨城軍閥,傾盡家産,才得一時安平。可過了沒幾日,臨城又是兵變。
打仗是要錢的,臨城有錢的大戶都連夜逃走了,只有白啓峰看不清楚局勢,托大留在臨城。為了軍饷,那些人都紅了眼。到處搜刮錢財,不出錢的就地打死。白家那時候早就成了空殼子,當然是拿不出錢。當晚,臨城守衛軍就圍了白宅。踹開們,一槍打死了拿不出錢的白啓峰。白之源膽子小,站的也和白啓峰比較近,子彈射穿了白啓峰的腦袋,腦漿混合着鮮血噴湧而出。白啓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眼睛依舊望着前方,是死不瞑目。白之源滿眼都是紅色,一聲尖叫,瘋了似的朝門口跑。
殺紅眼的士兵開槍打死了白之源,白家丫鬟下人瑟瑟發抖,誰都不敢多言。
白家被搜刮的連一點糠皮都不剩,沈氏親眼目睹了這一切,要不是身邊婆子死死捂住她的嘴巴,她恐怕也死在那場劫難中。當那些官兵離開,沈氏突然翻了白眼就暈死過去。再醒來,沈氏瘋了。白宅沒了,老太太聽聞這些事,一口氣沒上來就去了。
曾經輝煌一時的白家,徹底沒落,白家剩餘家眷一路流浪到了徽州。他們認為,大房一向好拿捏,無論如何都不會把一家人拒之門外,她不會那麽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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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
白秀蘭看了眼對面坐着的白之卿,他從頭到尾對這一切都不甚意外,想必早就知曉白家發生的這些事。沈氏說着投靠無路,說不定中間是白之卿在使勁。
管家小跑進來,白秀蘭看了眼白秀珠,開口道:“拿些銀元給這位小姐,相遇便是緣分。”她蹲了下去,平視白秀珠的眼睛。“并不是趕你走,而是,這個家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哈!”
白秀蘭這事做得是不地道,事實上她也并不需要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她自私也好,無私也罷,日子是自己的,過的好壞都和別人沒有關系。
陳氏性子軟,白秀珠求兩句說不定就把她接回家裏。剛才沈氏滿口狠毒罵語,他們說不定還能把白啓峰的死按在陳氏頭上。到時候,陳氏被趕出白家,又要哭泣。
“姐姐……”
白秀珠眸中恨意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楚楚可憐,眼眸一眨,淚就沾濕了濃密的睫毛。
“你這般讨厭我?”
白秀蘭彎起唇笑了笑,搖頭。
“我為什麽要讨厭你?”她按着一旁丫鬟的手站起來,居高臨下看着白秀珠半響,随即轉身走向座位。“白小姐,你想多了。”
一旁白之卿突然揚聲說道:“管家,送這位小姐出門。”
陳氏原本拉着白秀珠的手,突然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白秀珠傻眼,眸中還含着淚,愣愣看着白之卿。
“大哥,我做錯了什麽?”
白之卿依舊溫文爾雅,笑容也是得體,起身去攙扶陳氏坐回原位,溫言道:“你很好,沒有做錯什麽,只是這裏是徽州,而不是臨城。”
如果說起仇恨,這事就扯遠了。白之卿對這一家子的厭惡,遠比白秀蘭多。只是他向來是溫和性子,不争強好勝,人前人後謙謙有禮。
他對待感情一向淺薄,愛也不多,恨也有限。所以,即便讨厭白啓峰一家子,也懶得做出什麽手段,甚至連想起都沒有。
年幼時期,祖母那滿含恨意的眼神經常在腦中浮現,母親死後,他很長一段時間就活在壓迫中。這欺辱有些來自二房,有來自祖母,還有一些勢利眼的下人。
早先白之卿就知道臨城白家出事了,可是那邊沒有一個和他有關系的人,所以就從來沒提及過。後來白秀珠到了徽州,她千方百計找上白之卿,卻被拒絕。
原因很簡單。
雖然白之卿不喜陳氏,覺得她懦弱無能,不配做個母親。可是這不喜也單單就是不喜,并沒有延伸性。
沒必要沒事找事,讓陳氏給外人欺負了去。
“管家,送他們出去。”
白之卿到底是陳氏繼子,不如白秀蘭那般說話随心所欲。
白秀珠還要哭,白之卿眸光掃了過去,眉頭微蹙。
“如果不想要銀元,繼續哭吧。”
這話說到白秀蘭心坎裏了,白秀珠心眼小,如今要是心軟讓她一分,回頭準騎到自己頭上,白秀蘭絕不會給白秀珠這個機會。
白秀珠站在這寬敞的客廳裏,左右看看,人人臉上寫着冷漠二字,她這一路處處碰壁,看人臉色,活的不如狗。她是恨透了大房一家子,如果當初她們帶自己走,她們帶走的白家大部分財産能分自己一點,她現在何至于此?她恨這些人,她苦苦哀求,頭都磕破了皮,還是得不到一點同情,沒有一個人能來拉她一把。
周正跑了,白秀蘭穿着高貴,她變了,聽說她嫁給了督軍。為什麽當初不是自己和督軍府定下親事?要是當初是她,現在自己可是督軍太太,誰敢輕視?
思及此,她又恨起了父母和祖母。
越想,心中恨意越濃,命運為何待自己如此殘酷無情?她不甘心。白秀珠緩緩擡頭,臉色變的十分駭人。咬着下唇半響,一雙鳳眸射出冷光。
“白秀蘭,白之卿,大伯母……”她把這個屋子裏的所有人,一個一個看過來,喉嚨滾動,表情陰森。“白秀珠記住了,記住今天的恥辱,總有一天,我會一一讨回。”
她走了,帶着白秀蘭送的銀元,帶着瘋母,一步一步走出這個不大的宅子。
“秀蘭?”
陳氏始終是不放心,動了動嘴唇。
“這麽做會不會太狠心了?他們孤兒寡母,如何生活……哎……”
白秀蘭端起手邊茶盅,喝了口熱茶,擡眼視線落在前方。
“人各有命。”
當初白秀蘭差點喪命,陳氏跪在老夫人面前得到的卻是一句胡鬧。白啓山的死,白秀蘭的喪命,還有顧家這門親事,離開白家時候的刀劍相向。
“盲目的仁慈,有時候可能是傷害自己的利器,我們并不欠她什麽。”
白之卿表情淡然,并沒有多大感觸,只是擡眸視線落在白秀蘭身上。白秀蘭打扮的婦人模樣,高跟鞋旗袍時下流行的長款外套,襯得身材高挑。這樣的她,白之卿有些移不開眼。
“我會差人去跟着他們,不會讓他們生活不下去。”他頓了下,眸光一轉,繼續說道。“可是,這徽州白家,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希望母親能思量清楚。”
今天是秀蘭歸寧之日,白秀珠鬧出這麽一場,就是本着讓白家丢人的意思。
他眉峰一動,這樣的意外只能有一次,白秀珠以後是絕對沒有機會再出現。
陳氏自白秀珠出現後,就憂心忡忡,吃了午飯,陳氏突然拉住白秀蘭的手。
“老二家的不會想法報複你吧?”
她眉宇間滿是擔憂,緊緊抓着白秀蘭的手。
“她走的時候,模樣可怖,我實在有些放心不下。”
白秀蘭一直當她是同情白秀珠,心裏恐怕會嫌棄自己的狠毒不通情理。如今聽她這麽說,頓時心裏那塊石頭放了下去。
莞爾一笑,手撫在陳氏肩膀上:“放心,她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能力。”
白家初來徽州,親戚也少,歸寧這種事也沒那麽鋪張。
白秀蘭有話要和白之卿說,可陳氏拉着她唠唠叨叨的問。“督軍如何?”
“挺好。”顧钊确實挺好,受傷太嚴重,一直挺屍在床,被伺候的很好。
陳氏臉上有着為難之意,半天後才小心翼翼的問:“待你好嗎?”
除了有事沒事懷疑懷疑自己,別的都挺好,特別是吃喝用度上面非常大方。
“嗯。”
想起美食美酒,白秀蘭微微眯起眸子:“不錯。”
這回答讓陳氏久久不能言語,原本以為着督軍年紀大了,老夫少妻定是很多矛盾,看今日歸寧都不來,可白秀蘭臉上的笑卻絲毫不做假。
陳氏敲了白秀蘭頭一下,嗔道:“傻孩子。”
白秀蘭被敲的莫名其妙,擡頭看着陳氏,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說什麽是好的無語。
陳氏眼眶都濕潤了。“他待你好就成,這樣就成,我真是怕你委屈。”
白秀蘭看着她的眼睛,嚴肅道。“我不委屈。”
陳氏被她逗笑了,“傻孩子!”
過了會兒,她又問起顧钊的日常,白秀蘭細細答了。
“男人家難免忙碌,你要體諒督軍。”
白秀蘭不知道怎麽回到,嗯了一聲。
“督軍位高權重,脾氣肯定也是不好,要有些矛盾,一定忍讓着些,夫妻之間,謙和才是美德。”
陳氏語重心長說了一通,最後她突然起身匆匆去裏屋取了一卷東西,出來的時候,臉莫名其妙有些紅,她拿出來慌忙塞到白秀蘭手中。
“原本想着督軍身體不好,你們成親時候匆忙,也沒人教你懂得一些事。”
她眸光微微閃爍。
“這些你看看。”
白秀蘭揚眉,十分不解,剛要打開那畫軸,陳氏忙忙伸手按住白秀蘭的手背,連聲道。
“不急不急,回去再看。”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裏含着慌張,表情十分不自然。
白秀蘭心中疑惑更濃,第一次見陳氏這樣态度,這畫軸上面是什麽?如此神秘!
“好,我不看。”
白秀蘭看陳氏堅持,收起畫軸。
陳氏這才放下心來,拉着白秀蘭嘆道。
“你都嫁人了,怎麽長的如此快,記憶裏你還是我懷裏的那個小丫頭,怎麽一轉眼就成了大姑娘……”
好不容易哄的陳氏放自己離開,白秀蘭匆匆朝自己居住的小院走去,吩咐身邊跟着的丫鬟。
“去找大少爺過來。”
“是,夫人。”
白秀蘭對手中畫軸十分好奇,她邊走邊解開了系繩,由于沒操作過這古老的玩意,手上勁兒用大了,一抖整個畫軸就那麽大喇喇的打開。
畫卷的另一頭掉在地上發出聲響,白秀蘭只看了一眼畫中內容,瞬間就囧了。身後還跟着兩個丫鬟呢,原本想要上前,一看白秀蘭手中之物,臉刷的一下就紅了,跟喝了兩斤老白幹似的。
白秀蘭看了兩位一眼,彎腰撿起畫軸,胡亂的往一塊卷。兩米長,三十厘米寬的畫張上竟然是春-宮-圖,難以置信陳氏竟然給了自己這個……
畫工精致,姿勢也都十分強大,特別器官畫的十分露骨。
白秀蘭把畫卷的面目全非,她淡定自若的站起來,剛要整理了衣裙朝前面走去,就聽不遠處一個悠揚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輕佻。
“夫人,好巧!”
白秀蘭回頭看過去,只見身材高挑,穿着騷包的葉崇朝這邊走來。他梳的時下流行發型,漂亮的眉眼似含情望着自己,嘴角微微上揚。
“葉先生。”
葉崇走近,順風飄過來一股子淡淡的香水味,挺好聞。白秀蘭又捏緊了手中畫軸,朝他點頭笑笑。“确實很巧,原來你和大哥認識?”
“秀蘭。”白之卿走的較後一點,看到白秀蘭後就笑了起來,眉眼溫柔。“剛要出門,就碰上你房裏的丫鬟。”
葉崇直直看着白秀蘭半響,突然擡步朝她走去。越走越近,一直到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停下。葉崇比白秀蘭高上一頭,低頭眸光在白秀蘭身上流轉,那姿态從骨子裏透着股風流勁兒。
“夫人不止身手不凡,愛好也挺廣泛。”他嘴角勾起了笑,視線落在白秀蘭手裏握着的畫卷上,笑的別有深意,挑眉。“孤本!”
白秀蘭一時疑惑,十分不解,順着他的視線低頭,頓時表情變了。
剛剛卷的匆忙,不知道怎麽就把畫軸翻轉了方向,正巧手邊露出的一面是男女交-歡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