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刑江不禁覺得奇怪,在那天以後,他再也沒看見顧淮庭在客廳沙發或者是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和男人做愛。
顧淮庭會吩咐他做一些重要的或者是些瑣碎的事情,但沒有提起過那天的事。
他知道顧淮庭開始重用他,現在他幾乎是代替了徐明的位置。可是他感覺到顧淮庭對他似乎有了很大的變化。
命令變得相當機械化,顧淮庭招他進來的時候總是在看東西,跟他說話的時候很少擡起頭。即便是看向他,視線也好像是越過他的。
以前的顧淮庭雖然冷漠,可還能看見他玩味的或者是調侃的笑容,現在看不到了。
很多時候顧淮庭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更重要的是他漸漸發現了自己的變化,盡管他掌握了更多的內部資訊,卻不覺得有什麽欣喜的價值,他甚至會偶爾想着,如果他不是季非的人那該多好。
他和孫東平關系還不錯,碰到了總會一起吃飯。
孫東平負責外面,他負責裏面,他們很少講顧淮庭分派的任務,但刑江卻能從孫東平的話以及他最近在做的事中,隐約察覺出和季非連手對付曾貴翔的日子不遠了。
顧淮庭始終沒有告訴他,用徐明去換他到底有什麽意義。而且憑他的直覺,顧淮庭和季非的連手并不如想像中那麽簡單、那麽順利。
好像還漏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可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漏了什麽。
「顧先生,你找我?」刑江走進書房,顧淮庭正對着電腦研究着什麽。
「坐。」顧淮庭仰了仰下巴,視線卻停留在螢幕上。
刑江拉開椅子隔着書桌在顧淮庭面前坐下,顧淮庭的視線也終於從螢幕上移開了。
「和季非的約定已經差不多了,三天後我和他會去找曾貴翔談一談。」顧淮庭往後靠了靠,「裝備已經由孫東平負責的那批人送來這裏,火力方面不會有問題。」
「嗯,那顧先生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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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一切都準備好了,今天叫他來難道還有很重要的事沒有辦?
「這次的事情會比較危險,惡戰免不了,還有……」顧淮庭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視線也跟着垂了下去,「等這次的事情結束之後,你有什麽打算?」
「打算?」刑江看着顧淮庭,一時之間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我可以給你點資金做生意,然後從中收取一些利潤。」顧淮庭看了看電腦裏的報表,今年的進帳很充裕。
「為什麽?」刑江腦子轉了轉,頓時明白顧淮庭是要把他從身邊打發走,「是因為那天的事?」
「你想太多了。」顧淮庭擡起頭,眼神又恢複了原先的淩厲,「這只是一個命令,我并不是在和你商量。」
刑江沈默的注視着眼前的男人,嘴唇動了兩下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顧淮庭等了一會兒,見他沒說什麽,便微微點了點頭,「下去吧,好好準備。」
刑江站着沒有動。
顧淮庭擡起頭看看他,「怎麽?」突然又好像想起什麽,手指點了點額頭,「對了,後天孫東平就回來了,等他回來你跟他一起到我這裏來,講一講三天後的部署。」
顧淮庭做事一向謹慎,不到前一天是不會把部署講出來的,這種做法有利有弊。但是作為他手下的人都已經習慣了這種做法,刑江也不例外。
「是。」刑江應了聲,房間裏又重新陷入沈默。
顧淮庭不動聲色的坐着,視線始終停留在螢幕下方,手指不經意的點着滑鼠。
從這個角度能看見男人的西褲。西褲動了動,然後慢慢從他的視線裏消失了。
得不到就該毀掉。
那天他站在刑江的房間想要徹底毀掉,槍就在浴袍的口袋裏,最後卻沒有下手。如果再留他在身邊早晚會成為自己的弱點,既然毀不掉,乾脆就放他走。
沒想到他顧淮庭也有這麽一天,一抹苦笑悄然爬上顧淮庭的嘴角。
孫東平回來了,臉上有些疲憊。
刑江簡單的跟他說了說顧淮庭的意思,看他很累的樣子想等他休息一下再去找顧淮庭,可對方也屬於很有行動力的人,做完事了心裏才會踏實,所以回房間換了件乾淨的外套就跟刑江一起去書房找顧淮庭。
輕叩了兩下房門,裏面沒有聲音,刑江又叩了兩下,還是沒反應。
轉頭看看守在門口的人,守備的人微微搖頭,示意沒人進去過。
轉開門把,看見顧淮庭以手臂撐着頭,電腦螢幕擋住了他的臉,刑江又走近兩步,發現顧淮庭睡着了。
按照顧淮庭的警醒程度,門一開他就該醒了,可現在卻沒一點動靜。
刑江側頭看看孫東平,兩人同時放輕了腳步。
小沙發上有條毛毯,刑江走過去輕輕拿起來展開,從後面蓋上去。
「喀。」一把槍迅速對着他站的方向,速度之快讓他一驚之下往後退了一步,立刻擡起雙手放在頭旁邊,毛毯也掉了下來。
「是你。」顧淮庭眼神一閃,又低頭看了看地上靜靜躺着的毛毯。「我睡着了……」好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放下手裏的槍,他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毯子,「下次別這麽站在我背後,我會開槍。」
刑江點點頭,放下手和孫東平一起站到了顧淮庭前面。
「事情辦妥了嗎?」
「嗯,顧先生放心。」孫東平看了看刑江才回了話。
顧淮庭點點頭,似乎很滿意,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圖紙展開鋪放在桌上,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靠近些,拿出筆,他認真的講着守備的位置。
刑江看着那張圖心裏多少有些詫異,竟然能弄到這種東西,可見顧淮庭在曾貴翔的大本營裏潛伏了不少人。
講了大約半個小時,孫東平負責守備周邊,刑江跟着顧淮庭進曾貴翔的房子,在那裏可以和徐明會合。
一切都十分妥當,顧淮庭勢在必得,可刑江心裏的不安卻在不斷的擴大。他好像是接近了核心,可做的事永遠在明,而孫東平正好跟他相反。
能貼身站在顧淮庭身邊的,都是有點本事的人,而且都能很好的保守秘密,如果他在這個時候去問孫東平只會招來不必要的疑惑。而且本來他是可以保持思路清晰的,可是現在想事情的時候,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想到顧淮庭的種種,讓他多少有些煩惱。
而這些煩惱的根源他始終找不到。
出發前一晚,刑江看見顧淮庭一個人坐在陽臺上。
天已經有些轉暖,顧淮庭穿着睡衣靜靜抽煙,不知道在看什麽。從刑江的角度只能看見顧淮庭的側面。
這次任務結束,就要離開這個男人身邊了,其實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如果季非會贏,那麽能看見顧淮庭的日子便不多了,可他又很難想像季非會贏顧淮庭。
眼前的男人彷佛沒有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坐着一動不動。
刑江看了一會兒,回了自己房間。
到曾貴翔的地盤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刑江和孫東平陪着顧淮庭入住酒店,恰巧遇到季非。
徐明跟在季非後面,叫了聲「顧先生」,從外表看起來似乎沒受什麽傷。
「真是好巧。」季非笑了笑,「顧先生最近好嗎?」
顧淮庭冷冷一笑,「有得力助手在身邊自然很好。」說完後随意的往後靠了一點,幾乎貼在刑江身上。
季非不動聲色的笑着,朝刑江瞥了一眼,又轉向顧淮庭,「那就請顧先生早些休息,明天還要辦正事。」
「這個還用不着季少爺說明。」顧淮庭勾了勾嘴角,「你身後的人該還我了,明天我要用。」
刑江本以為季非不會放人,沒想到季非點點頭,就這麽讓徐明走回了顧淮庭身邊。
這樣失去了人質,他還能拿什麽要脅顧淮庭?還是說他已經另有打算?
徐明走過來的時候盯着刑江看了一眼,讓刑江心裏猛地一跳。他保持住鎮定,看着徐明走回顧淮庭身後。
等徐明就定位了,顧淮庭招了招手,「季先生,希望明天的事情你不要馬虎,我們現在至少還是盟友。」
「那是當然。」
季非說完領着人先行離開,顧淮庭看了一眼,等他們走完才拿了房卡進電梯。
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少訂了一個單人房,徐明和孫東平住一間房,而刑江卻沒有地方睡,要為了開房的事對顧淮庭開口又有些……別扭。
站在走廊上,摸摸口袋的錢,剛好只夠開一個房間,可開了房間就不夠買煙了。看着煙盒裏僅剩的一根煙,刑江在心底默默嘆了一口氣。
正要去櫃臺,孫東平打開門,看見他在外面愣了一下,「怎麽在外面?顧先生要你今晚守備?」
「不是,好像少開了個房間。」刑江随意的抓了下頭,「要不我跟你們擠一下,我睡地上?」
孫東平剛要點頭,顧淮庭的房門也打開了,側頭看看刑江和孫東平,「随便你們誰,叫徐明來我這裏。」
「他剛進浴室洗澡,等一下我讓他過來。」孫東平介面,又很快補充了一句,「少了一個房間。」
顧淮庭看看刑江,點了點頭,「你過來睡吧,我這裏有張床空着。」
孫東平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正好落在刑江眼裏,顧淮庭卻當作沒看見轉身進房去了。
「這下有地方睡了。」
孫東平好笑的沖刑江眨眨眼,刑江無奈的朝他翻了個白眼。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顧先生。」刑江走進顧淮庭的房間,顧淮庭正坐在床邊上看電視,聞聲點點頭,算是聽到了。
刑江僵直着背在靠牆壁的空床上坐下來,左右看看。
「顧先生,我們換個床吧,靠牆的床比較安全。」
「也好。」顧淮庭很乾脆,站起來跟刑江換了個床位,末了又瞟了他幾眼,「你去洗澡吧,別呆坐着。」
「顧先生不先洗嗎?」總不能他先洗了再讓顧淮庭洗吧,於理不合。
「我等徐明過來。」
「哦,那我先洗了。」既然這樣再客氣也沒什麽意思,反正他洗得很快,洗完澡身上可以舒服一些。
刑江拿了衣服進去才不過十分锺不到,徐明就來了。
而等刑江洗完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徐明正說到關鍵。
「一切如顧先生所說,季非還比較嫩,我假意對他抱怨了您兩句他就開始見縫插針,暗示要我投靠他,讓我替他做事,給我更多的錢。」徐明看着從浴室出來的刑江停頓了一下,又看了看顧淮庭。
「沒事,繼續說下去。」顧淮庭看看刑江,沒有要他回避的意思。
「是。」徐明瞥了眼正在擦頭發的男人,「我跟他說我要考慮一下,猶豫了兩天才答應他,之後他對我的戒備比剛開始小了一點,我有了一點相對自由的時間,就想辦法去找那些老頭子……」
「結果怎麽樣?」顧淮庭打斷了徐明的話,微微皺了皺眉頭。
與此同時,刑江擦着頭發的手停了停。
原來如此,難怪季非肯放徐明回來,他是認為徐明已經被他收買。該說季非太愚蠢,還是該說他太大膽?!
不對……如果說徐明是被派去挑動季非那裏那幫老頭的,那麽孫東平……
糟糕!季非有危險!而且說不定……徐明已經開始懷疑他的身分。
刑江咬牙,微垂着頭繼續擦着頭發,眼睛一直盯着電視機裏的畫面。
「結果事情辦成了。」徐明了然,直截了當的結束了對話。
「嗯,很好。」顧淮庭點點頭,「早點休息。」
「是。」徐明低頭轉身退了出去。
刑江放下擦頭發的毛巾,鎮定的揉了下頭發。
顧淮庭的視線漸漸轉到他身上,卻遲遲未發一言。
最終還是刑江頂不住氣氛,先側過了頭,「顧先生,我洗好了。」
「嗯。」顧淮庭拿起浴袍,也沒說什麽就進了浴室。
浴室的門一關上,刑江就開始掙紮。
剛才季非上電梯的時候他特地注意了一下,電梯最後停在九樓,而他們住在十一樓,如果現在趁着顧淮庭洗澡的時候從樓梯下去溜到九樓找季非……
刑江低下頭。
不行。
如果說顧淮庭已經懷疑他,那麽讓徐明當着他面說這話無非就是想試探他,看他今晚會不會有所行動。而且要怎麽在不驚動季非的人的情況下見到季非,也是個問題。
浴室裏隐約傳來的水聲攪得刑江心裏越來越不踏實,不過片刻,如坐針氈。
那麽或許房間也是顧淮庭事先就安排好的,只有顧淮庭的門外有人守備,只要他一出這個門想必就會被人盯上。
今晚一定不能動,只有想辦法在明天和季非碰頭的時候找個機會告訴他,至於有沒有這個機會就真的是天意了。
這樣想着,刑江乾脆脫下了浴袍鑽進被子裏,靜靜靠在床頭看電視。
以不變應萬變吧,在還沒被正式揭穿之前。也許是他想得太多了,顧淮庭根本沒有懷疑他也不一定。船到橋頭自然直,生死有命。
顧淮庭出來的時候看見男人靠在床頭,已經打起了瞌睡。
是的,到這個時候已經沒必要提防顧淮庭是懷疑還是不懷疑了,所以刑江乾脆放松了精神,不知不覺中慢慢睡着了。
走到自己的床邊,顧淮庭抽了半支煙,把剩下的煙夾在煙灰缸上面,朝着刑江走近了兩步。
「想睡就好好睡。」輕輕推了推男人的肩頭,看他睡眼惺忪的樣子,顧淮庭平板的說着,「靠着脖子不舒服。」
「嗯。」刑江說着動了動脖子,人往下挪了挪,側過身卷起了被子。
顧淮庭看了一會兒,直到男人調整好了姿勢,掐滅了快燒完的煙在床上躺下。
「顧先生?顧先生?!」
顧淮庭掙紮着醒過來,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又眯了眯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做惡夢了嗎?」刑江把紙巾遞給顧淮庭,「我去倒杯溫水。」
顧淮庭坐起來簡單的擦了兩下額頭,又抽出兩張擦了擦脖子,擡起眼睛便看見男人拿着一杯水,見他擡頭就放到他手裏。
「喝一點。」
顧淮庭也就順勢喝了兩口,溫熱的水流進胃裏,驅走了一些夢裏的寒冷。
其實他不太記得自己做了什麽夢,醒來後手腳冰涼。
「沒事了,睡吧。」顧淮庭放下水杯,想躺回去的時候被刑江阻止了。
「換一下床,你的床單有些濕了,」刑江指指枕頭和後背處一片汗跡,「這樣睡容易感冒。」
「你睡了不會感冒?」顧淮庭皺眉看看他指的地方,又看看他展開的被子,「不然就一起睡。」
刑江頓時尴尬起來,視線在兩張床上來回,卻見顧淮庭已經乾脆的躺下了。
「一起睡吧。」
刑江咬牙說了一句,就見顧淮庭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穿着內褲下床,然後在他床的一邊躺下,拉好了被子。
這算什麽事!
刑江煩躁的從另一邊躺上去,在這種節骨眼上幹嘛要多管閑事。
床不算小,可睡了兩個男人多少也有點擠。刑江背對着顧淮庭往旁邊靠了些,才不過一會兒,顧淮庭的腳就碰到了他的腳。
刑江換了換姿勢避開了一些繼續睡,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覺得後面暖烘烘的挺舒服。
不對!是顧淮庭!
那雙手慢慢爬上他的腰,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就不動了。
刑江屏住呼吸,漸漸聽見後面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顧淮庭似乎已經睡着了。
呼吸聲是最好的催眠,顧淮庭一直沒有動,漸漸的他也困了。
刑江有種錯覺,此刻他們不是敵人、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只是相互需要的人。
有點好笑的溫暖錯覺。
「都準備好了嗎?」出發前,顧淮庭沈聲問了問周圍的人。
「是的,顧先生。」刑江、徐明以及孫東平三人異口同聲。
「走吧。」顧淮庭拉了拉衣服下擺,整了整衣領站起來,退房手續已經辦好了,一行人進了電梯,九樓的時候電梯停了停,門打開就聽見季非的人大呼小叫。
「老大,電梯來了!」小弟喊完頭一回,眼神正對上面容冷峻的顧淮庭,一時間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叫什麽,那麽毛躁。」季非走過來煞有其事的拍了一下那個小弟的頭,「電梯來了讓它等等不就好了。」
季非不可能沒看見顧淮庭,可顧淮庭聽到對方這麽說也沒有反駁。
直到季非裝模作樣的側過頭,然後假裝剛剛看見顧淮庭的笑了笑,「原來是顧先生在電梯裏面……你個笨蛋,看見顧先生在裏面不會道個歉讓顧先生先下去?」
季非邊說着邊用力的指了兩下地板,「下去」兩個字念得很重,音調也有些古怪,擺明了是在詛咒顧淮庭早死。
顧淮庭看着季非教訓染了一頭紅毛的小弟,聽完後冷冷的哼笑了一聲,「季先生現在下嗎?」
「人太多了,還是顧先生先下吧。」季非笑起來有些玩世不恭,「今天還要仰仗顧先生多幫忙了。」
顧淮庭沒有介面,站在電梯旁邊的孫東平會意的按下了關門鍵。
刑江微微皺了皺眉。失去一次能提醒季非的機會。
徐明和刑江跟着顧淮庭上了一輛車,孫東平帶着幾個人上了後面兩輛車。
車慢慢向目的地開去,一場惡戰已經在所難免。
顧淮庭微微側頭瞥了眼提高警惕注視着車窗外的男人,幾縷陽光照在他身上,背脊還是一樣挺得很直。
贏的機率很高,可畢竟刀槍無眼,總會有人犧牲。
今天以後,活着也将是再見,死了便是再也不見了。
「曾先生,好久不見。」
按照計畫,孫東平負責待在外面,刑江和徐明跟着顧淮庭進了曾貴翔的一處閑置住所,平時有什麽事都會在這裏談,與顧淮庭所料不差。
「彼此彼此。」曾貴翔一伸手,把顧淮庭引入小型會議室,「本來應該是曾某去找顧先生,解除上次碼頭上的誤會,現在讓顧先生特意跑一趟,曾某真是有些過意不去。」
「上次的事誤不誤會已經不重要,關鍵是今天要怎麽談。」在小沙發上坐下,顧淮庭自如的架起手交叉着放在腿上,刑江和徐明自然而然的站在他身後兩側。
顧淮庭一上來就緊逼着曾貴翔讓刑江有些意外。難道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樣?
「曾先生,不好意思,我稍微來晚了點。」
季非走進來的時候帶着點輕狂的笑容,自顧自的在另一側沙發坐了下來。
「不算晚,顧先生也剛到。」曾貴翔一笑,「這次的事情讓我和顧先生之間傷了和氣,顧先生你看這事情要怎麽解決才好?」
曾貴翔倒也是開門見山,把皮球乾脆而直接的踢給了顧淮庭。
「曾先生的誠意顧某心領。」顧淮庭微微一笑,突然又看向季非,「可這件事情恐怕也不止牽涉到曾先生一人。」
曾貴翔沒有介面,眼睛掃過季非,聽顧淮庭又輕笑着說了下去,「如果沒有第三方挑撥,這事情恐怕也不會發生。」
刑江聽得腦門直冒冷汗,顧淮庭竟然就這麽把話放到臺面上說,似乎已經沒有顧忌和季非的盟友關系,難道真的是他猜的那樣?還是他想通過這個方式讓曾貴翔先放松警惕?
曾貴翔哈哈大笑,「是是,顧先生這話說的不錯,所以我衡量再三,答應了挑撥者來這裏談談。」
「你……」季非坐在一旁臉色已經開始難看起來,盯着曾貴翔看了半天,慢慢冷靜下來,「曾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喽。」曾貴翔拿過茶杯喝了一口水,故意不去看季非,轉而朝向顧淮庭,「顧先生準備得怎麽樣了?」
顧淮庭笑了笑,眼神陰鸷而尖銳,拿起茶杯,吹了吹面上的茶葉,喝了一口茶微微點頭,卻沒有開口。
季非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感覺到這屋子裏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而詭異。
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裏慢慢擴散,他朝刑江和徐明站的位置看了一眼,徐明給了他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而刑江臉上似乎是有些顧慮和擔憂。
季非突然站起來,「既然顧先生和曾先生之間的誤會已經和解,那麽我就先告辭了。」
這裏的情況不太妙,顧淮庭和曾貴翔之間似乎有着他不知道的協議,而且當着他的面無所顧忌的放到臺面上來說。
他在表面上和顧淮庭合作對付曾貴翔,暗地裏跟曾貴翔聯絡過,希望和他再次連手一起幹掉顧淮庭,曾貴翔當時是答應了的。
可他卻不知道,曾貴翔在上次的行動中已經對他有了非常大的不滿。
曾貴翔承認那時他是一時頭腦發熱,季非當時說得天花亂墜,讓他覺得這個年輕人也倒是個有野心、能辦事的。
但是通過那次跟季非的合作,他不僅沒有從中撈到什麽好處,而且還被顧淮庭盯上,更可恨的是季非根本沒有帶多少人來,混戰的時候也只是在裝樣子,反而讓他陷入了窘境。
他逃回來後,這口氣就一直咽不下去,一邊要防着顧淮庭、一邊還要重新做人員整頓,就這麽高度警戒的熬了一陣。
然而事情的轉捩點就在這裏,顧淮庭竟然聯絡他,說是知道上次碼頭發生的事是有人從中挑撥,希望和他平和解決。
對於顧淮庭他理虧在先,而且和顧淮庭的生意往來确實有一定數目的經濟保障,盡管顧淮庭不會給的更多,但如果能平和解決,恢複到以前的狀況也的确是有益無害,何況他現在心裏清楚,要擺平顧淮庭不容易,而上次絕對是僥幸。
和顧淮庭電話聯系之後不久,季非也來了電話,希望再次合作對付顧淮庭,這無疑是火上澆油,可他轉而一想,便在表面上随口答應了。
在季非與顧淮庭之間,無需衡量太多利害關系。因為這兩者之間差得何止分毫。
在之後與顧淮庭的聯系中,他把季非來找他的事像講笑話一般跟顧淮庭講了一下,并稍微降低了一些價格,恢複了和顧淮庭之間的生意往來,而顧淮庭也非常大方的擴大了他們之間的合作專案,有了更多的利益往來。兩人合作解決季非,一切順理成章。
但為了不讓季非看出來,他們之間簽訂了協議,等今天的事情解決之後才開始正式運作。
顧淮庭的野心和實力都在季非之上,動不了他,所以目前選擇繼續合作才是最好的辦法。
「才剛來就那麽急着走?」
沒怎麽開口的顧淮庭笑了,讓刑江一下子緊張起來。
完了,事情肯定有變。孫東平前些日子一直不在,肯定是被顧淮庭派去找曾貴翔。
顧淮庭幾乎是當着他的面設下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圈套。
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打破這份凝固的是槍聲。
季非回頭看向窗外。
片刻沈默後,槍聲接二連三的響起。不用看也知道,外面已經開始了一場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