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幕降臨,顧淮庭帶着三四個人走進了季非的地盤,其中包括走在他左手邊的刑江。
季非的兩個手下從夜總會裏走出來迎接,而季非本人卻沒有出現。
一上來就擺了個下馬威。
顧淮庭卻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語氣抑揚頓挫,充滿嘲諷,「來者是客,季先生就是這樣迎接貴客的?」
兩個手下相視一眼,看着顧淮庭那雙犀利的眼睛,微微低了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呵呵,看顧先生說的,季先生知道您要來,正在給您挑酒呢,不如讓我帶您進去可好?」
正在發愣的時候,一個一臉淡妝卻極具風韻的女人站在霓虹燈下看着顧淮庭,一身俐落打扮,吐氣如蘭,婀娜多姿。
「原來是林小姐。」顧淮庭微微一笑。眼前這個夜總會裏最妖豔的女人,聽說不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能讓顧先生記得真是我的榮幸。」女人走過來,把刑江擠開,勾上顧淮庭的手臂。
「林小姐帶路顧某自然樂意。」顧淮庭沖着門口兩個人一笑,進了夜總會。
而這話底下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季非的手下還不如一個妓女。
「顧先生,歡迎。」
季非一揮手,那個姓林的女人就退下去了。包廂裏的燈光有些暗,顧淮庭笑了笑,便在沙發上坐下,刑江和其他幾個人站在周圍,嚴陣以待。
顧淮庭暗中的布置他并不是很清楚,但顧淮庭跟自己說過,只要聽見槍聲就會有人進來支持。
他說得十分有把握的樣子,讓刑江心裏也微微松了一口氣,但同時又開始擔心起季非。
這裏是季非的地盤,而且他過於草率沖動,野心也大,很有可能想在這裏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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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仍然不是時候。
潛伏在顧淮庭身邊兩年,刑江都沒能把他們貨的管道和洗錢手法摸清楚,也不知道他們在黑白兩道上究竟有多少人脈,在這些東西知道得都不夠确切的情況下,是抓不住對方什麽重要的把柄。
就算弄死了顧淮庭,要把這麽大一個幫會吃下來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換了主,人家未必就肯買賬,說不定還會引火上身。
而且最關鍵的,是季非下面的人心還有點散亂,尤其是那幫老頭子,還沒有達到一定的默契。
「季先生也坐吧,客套的話就不用說了。」
顧淮庭兩三句話就把自己放在主人的位置上,季非的臉色有點難看,可還是依言坐在顧淮庭的對面,示意手下将倒好的酒放到他面前。
顧淮庭看了一眼,拿起酒一口倒進嘴裏。
「好氣度。」
能毫不猶豫喝下對手的酒,那絕對是種倡狂。
「我約季先生,是想談一談最近這幾個星期的事情。」顧淮庭沒有介面就直接進入了主題,「我想知道,這些事情是不是季先生授的意?」
「是又怎麽樣?」季非挑了挑眉毛。
刑江皺了皺眉頭,這樣莫名的挑釁還是過於沖動了。
顧淮庭身邊的另一個人上前一步,「姓季的,你客氣一點。」
「退下。」顧淮庭臉上帶着笑意,顯然不是在怪他的手下。
「是。」那名手下應聲退了一步。
「抱歉,我手下比較誠實,季先生你不要見怪。」
顧淮庭話音剛落,突然拿起面前的酒杯一敲順勢朝季非飛擲過去,速度之快讓所有人都反應不及。
酒杯碎開的地方準确無誤的劃過季非的脖子,留下一條淡淡的血痕,掉落在沙發背上。
血順着脖子流了一點下來,因為割得不深,所以很快凝固了。
被這突如其來的行為撼到,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
「季先生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嗎?」
顧淮庭泰然自若的交疊着雙腿,散發着一股淩厲的氣息,眼神滿不在乎的停留在摸了摸脖子的季非臉上。
「操你x的!」
季非的手下罵了一聲從懷裏摸出槍對着顧淮庭,而顧淮庭身後的人包括刑江也在同一時間舉起了槍對準對方。
包廂裏頓時燃起濃濃的火藥味。
「把槍放下。」顧淮庭慢悠悠的開了口,懶散又威嚴。
站在顧淮庭身後的手下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垂下了手。
不是任人宰割,而是一種姿态。
「還不把槍放下向顧先生道歉?」
季非臉面上有點難看,到底是年輕,而顧淮庭的資歷放在那裏,相較之下難免露短。
「老大是他先……」
「羅嗦什麽!把槍放下!」不耐煩地打斷了還在叫嚷的手下,季非的臉色已經難看至極。
「是。」
顧淮庭不動聲色的等季非表演完,勾起嘴角笑了笑。
「顧先生,如果剛才季某的言語冒犯了你,還請見諒。」季非執起杯子,将杯中的酒一口倒進嘴裏。
顧淮庭仍然默不作聲的看着他把杯子裏的酒喝完,季非擡起的下巴和脖子上一條淡淡血痕讓他體內的暴虐因數流竄起來。
既然已經低頭了,那麽剩下的也不用再談了,相信季非心裏應該清楚要怎麽做。
今天在你的地盤上就先放過你,給點警告。下一次,最好懂得把自己縮起來管好,不然,不管在誰的地盤上都要你遍地開花。
冷冷的哼了一聲,顧淮庭站起來準備離開。剛走到門邊,季非的一個手下突然沖過來用槍頂住了顧淮庭。
大家都以為他是要來開門,所以沒有人注意。
「姓顧的,你他媽……」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季非說道,「把槍放下。」聲音不大,卻異常嚴厲。
那名手下拉着顧淮庭側過頭,看見不知什麽時候顧淮庭身後的一個手下已經用槍頂着他們老大的頭了。
很快,誰都沒有看清。
那個人是走在最後的刑江,反射性的舉動沒有一絲多餘的思考,槍已經抵在季非的頭上。
雙方的手下又重新舉起槍,對着對方。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氣氛再次緊張起來。
冷凍到凝固的空氣裏,刑江直視着季非的手下,淡定道,「把槍放下。」
那種悠然自若的神态在顧淮庭看起來異常耀眼,冷硬的男人像只豹子,狩獵的眼睛在昏暗的包廂裏靜靜瞄準着目标。
對方手裏發顫,卻又有些不甘心,始終沒有垂下手。
「把槍放下。」刑江又重複了一遍,用槍頂了頂季非的頭。
那名手下咬了咬牙,垂下頭的同時垂下了拿着槍微微發顫的手。
刑江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在想季非怎麽找了這樣沖動的人來這種場合。
「還不把槍放下?!」
季非這句話是沖着自己身後手下說的。
顧淮庭看着零零散散垂下的手,揮了揮手,身後的手下微微放下槍上前替他打開包廂的門。
「季先生,還請你和你的手下送我們出門。」
腦袋被槍頂着,還能說不?
在顧淮庭帶着手下大笑着倡狂離去的背後,季非被刑江用槍頂着腦袋跟着,再後面是季非的手下。
季非不着痕跡的将東西塞進刑江的衣服口袋,走到夜總會門口。
車早就停在門口,司機下來替顧淮庭開了車門,「顧先生。」
顧淮庭微微點了點頭,轉頭看了看刑江。
刑江會意地一點頭,拿着槍的手在季非脖子上用力一敲便抽身離開。
季非身後三四個手下沖過來抱住季非,再擡頭時顧淮庭和刑江等人已經上了車。
車開到安全的地方後停下,顧淮庭從前面的車上下來和另一個人換了個位置,坐在刑江身邊。
「顧先生。」
恭敬的叫了一聲,刑江往旁邊坐了坐,空開一點距離好讓他坐得舒服一點。
顧淮庭側過頭朝他笑了笑,車子繼續向前開,但這卻不是回顧淮庭家的路。
這是要去哪裏……
「你身手很快啊。」一直沒有說話的顧淮庭突然開了口,把正在想得出神的刑江吓了一跳。
身體輕微的顫動沒有逃過顧淮庭的眼睛。
還是頭一次,有個人能坐在他身邊這樣安然自得,竟然還開起了小差。
刑江看顧淮庭在笑,以為自己錯過了什麽要緊的話,開始有些局促起來。
太大意了。
所幸的是顧淮庭只是笑,沒多說別的。
刑江也只好象徵性的點了點頭,重新坐好,精神也高度集中起來。
口袋裏還有着季非給他的東西,似乎是一張紙條,目前為止還沒有時間把它從西裝口袋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而現在顧淮庭坐在旁邊,就更難在他眼皮底下有什麽小動作了。
凡事都要講究一個穩妥,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
車子開的地方越來越熟悉,最終在一條僻靜的馬路上停下。
刑江有些僵硬,可馬上又放松下來。
這裏是他和季非事先約好每兩個星期固定碰頭的地方。
按捺下所有的疑慮和緊張,保持着淡定的姿态,刑江轉頭看着顧淮庭。
而顧淮庭也正看着他,視線相交,顧淮庭笑了,眼神陰冷,「跟我下車。」
事到如今也只有随機應變了。
兩輛車在路邊熄了火,顧淮庭一聲不吭的往前走,直到那片小樹林前停下了腳步。
刑江跟在後面,始終保持着一公尺距離,心裏靜靜盤算着要怎麽解釋。
顧淮庭轉過身,面對着刑江,摸出槍在手裏把玩。
「給我個解釋。」
果然是那天被人發現了,而且他知道那個發現的人一定在這附近看着。這麽一想,不由佩服起顧淮庭的當機立斷,一旦有懷疑立刻解決,絕不拖泥帶水。
刑江站着沒有動,看了看他手裏的槍。
「顧先生,季非的人來找過我。」
大概沒想到他會那麽坦白,顧淮庭擡起頭「哦?」了一聲,饒有興致的樣子等着下文。
「還沒跟着顧先生的時候,我在賭場欠了季非的錢,那天是約定還債的最後期限。」刑江平靜的說着,煞有其事的樣子,聲音不打一點顫。
可這麽拙劣的謊言不要說是顧淮庭,連他自己都不願意相信。
顧淮庭半真半假的點了點頭,視線落到他的臉上,「就這樣?」
所以他才會假裝胃痛不去參加婚禮,而在事後又買兩罐啤酒消愁?
「不止這樣,他們說,要是我能替他們做事就能免掉我的債務。」刑江盡量誠懇的說着,也不激動。
債務的确是存在的,不過不是什麽賭場欠的錢,而是一筆醫藥費。
當初季非救他的時候花了一筆錢。作為還債也好、報恩也罷,刑江才會幫季非的忙。
這謊言裏也有一大半是真話,真真假假的混淆着也不容易查清楚。
「然後?」顧淮庭盯着他的眼睛,不放過一絲情緒。
「我說讓我考慮一下。」刑江也看着顧淮庭,絲毫不閃避,「那筆錢我還不出來,只好先找個藉口拖着。」
大膽的謊言,帶着龐大的勇氣。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保持如此平常的心态,何況是刑江這樣大膽的說出要考慮替季非做事的話。
在無形的壓力下,刑江保持着鎮定,盡量忽略西裝口袋裏的那張紙片。
保險鎖打開,顧淮庭拿着槍的手指向刑江的頭,口氣說不出的輕松自在,「都是實話?」
刑江慢慢舉起雙手,放到頭的兩側,這樣的姿勢失去所有防備的可能。
「是的,顧先生。」
風有些狂烈的吹着兩個人的身體,掠過發梢。
月光下,男人的堅毅和勇氣再次吸引着顧淮庭的目光。
他不信這個世界上有人不怕死。只要輕輕扣動扳機,面前的人就會死。
「哈哈哈哈哈!」顧淮庭突然大笑,放下了手裏的槍,「刑江,你夠大膽,說這樣的話不怕我把你當奸細?」
「我說的都是實話,」刑江的神經依舊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顧淮庭這個人陰晴不定,現在放松還太早了,「我只替顧先生做事。」雙手仍然放在頭側,刑江肯定的說着。
「好。」顧淮庭把槍放好,率先轉身往回走。
刑江放下雙手,不易察覺的微微吐出一口氣跟在後面。
又在生死關前走了一趟。所幸的是,顧淮庭似乎相信了他說的話。
一前一後的上了車,顧淮庭坐在後排的中間位置,刑江和另一個手下分別坐在兩邊。車終於向顧淮庭的家開去。
走進大門,其餘手下都已經退下,只剩下顧淮庭和他兩個人。
「把衣服換了到地下室來。」顧淮庭抛下一句話,率先離開。
刑江苦笑,果然還是逃不了懲罰。
回到自己房間,把西裝換下挂進衣櫥,那張紙暫時還不急着看,拖得久了,顧淮庭那邊又要懷疑,還是等事情統統解決了再來看。
沒有一絲耽誤,三分锺後刑江出現在地下室。
很明亮,很乾淨,可這裏絕對不是什麽好地方。幫會上上下下沒人會願意來這裏。
那個男人已經坐在前面,刑江走到他面前,叫了一聲:「顧先生。」
顧淮庭「嗯」了一聲揚了揚頭,手下會意的把刑江拉到最亮的地方,雙手捆住吊起,動作熟練。
「知道為什麽要懲罰?」
刑江費力的點了點頭,「知道,顧先生。」
這樣被吊着半懸空的滋味很不好受,腳尖點地卻又不能完全着地。不過眼下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顧淮庭滿意的笑了,「三十鞭。」
刑江看着拿着鞭子走過來的人。
三十鞭啊,似乎還算是客氣的了。
「看在你剛才在季非那裏的表現,這次就這個數,下次……」顧淮庭頓了頓,擱起一條腿交疊着,似乎在考慮要說個什麽數字而有些為難的樣子,「加個零吧?」
看着眼前男人微微笑着、一副氣定神閑的表情,刑江點點頭,「不會有下次。」
如果真的再被發現,與其被鞭打三百鞭,不如死了算了,還爽快。
思緒被突如其來的疼痛給打斷,鞭子夾着風聲朝自己身上揮來,還真是不遺餘力。刑江咬緊牙,繃緊身體,微微低下頭。
身上的白色襯衣很快被鞭子劃破,染得殷紅一片。五鞭落下,身上各處火辣辣的痛。
地下室除了揮動鞭子打在身上的聲音外,沒有別的聲音,靜得有些可怕。
顧淮庭沈默的看着,發現自己無意識的屏住了呼息,視線凝固。
十鞭落下,襯衫已經變成碎布,褲子也全破了,零零散散的挂在下身。刑江為了不讓自己呻吟出聲,忍得滿頭大汗。
二十鞭,懸挂着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前後晃動,但似乎沒有一開始那麽痛了,也可能是身體有些麻木了。努力扇動着鼻翼,随着鞭子不間斷的落下發出輕微的鼻音。
因為這不算是逼問,所以也不會有中場休息,沒有喘息的時候。
被吊起的手腕似乎快斷了,有些涼飕飕的。刑江很想知道,等三十鞭打完,他身上會不會還有完好的地方。
為自己的輕松心态而感到自在了一點,刑江彎了彎嘴角,身體又迎來一鞭,鞭子尾端劃過脖子,疼痛異常。
落下的第二十五鞭,顧淮庭看見那個垂着頭的男人微微笑了。心髒被狠狠撞擊着,一時之間,吊着的男人好像又散發出那種動人心魄的美。
似貓抓一般癢癢的,不重不輕的抓着他的下半身。
從一個手下那裏得知刑江和季非的人碰過頭,心裏燃起一股莫名的焦躁。好像急於求證他是向着自己的一般,當天晚上就為難他、看他的反應,無果之後又在第二天一大早約了季非那邊的人在晚上見面。
其實季非那些不成器的手下又能在自己地方鬧出什麽大事,不過就是為了找個藉口讓吊在那裏的男人和季非針鋒相對,看看有什麽破綻,順便小小警告一下對方。
在小樹林那裏,當知道男人只是欠了季非的債,面無表情轉身的同時卻又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顧淮庭在車上很認真的問自己,如果刑江真的是季非那邊派來的奸細,他是不是會那麽乾脆的開槍殺了他?
一時間的猶豫,已經足夠回答這個問題了。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注意到這個人,他一直在暗中保護自己,盡職盡責。沒有真正映入他眼中,可他又能在自己做出吩咐的時候給予最快的反應。
随時随地保持着鎮定、堅毅的挺着背脊的樣子。這麽正直坦蕩的男人,反而讓自己有些情怯,無從下手。
疼痛已經讓刑江拼命忍耐的臉變得有些扭曲,心裏卻在默默倒數。
三十鞭抽完,如釋重負。
可同時,加倍翻湧而出的疼痛流竄全身,放松了咬緊的牙齒,大口喘氣,卻因為呼吸太急而有些咳嗽。身體随着咳嗽微微搖晃,而每次搖晃又會拉到手腕。
但顧淮庭仍舊坐在那裏沒有發話,他也不得解脫。
行刑的人似乎也覺得有些奇怪,走上前兩步叫了一聲:「顧先生。」
顧淮庭瞥了那人一眼,那人識趣的沒再出聲,退到一邊。
好不容易把咳嗽壓下,刑江努力調整着表情擡起頭,看着顧淮庭,「顧先生。」
顧淮庭看着衣不蔽體、露出緊實肌理的狼狽男人,微微笑了,「把人放下來。」
旁邊的人點點頭,快走兩步解開了刑江手腕上的麻繩,在他身體落下的瞬間扶了他一把。
「你讓開。」顧淮庭冷冷的說着,站起來從前面慢慢走過去。
行刑的人慌忙松開手,刑江腿一軟,卻硬是單膝着地,手撐了一把。
男人硬氣得讓人汗顏,顧淮庭揮揮手,所有人退出了地下室。
「刑江。」
「是,顧先生。」看着眼皮底下的皮鞋,刑江深吸一口氣已經做好了挨踢的準備。
「債的事交給我,以後不準私下見季非。」
刑江一愣,顧淮庭說什麽?替他還債?
「聽見了?」隐隐變得嚴厲的聲音讓刑江打了一個激靈。
「謝謝顧先生。」
轉變得過於突然,有點讓刑江摸不清顧淮庭心裏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但是,既然他要送錢給季非,自己也沒有理由拒絕吧。
「嗯」了一聲,看看單膝撐在地上的男人,顧淮庭離開了地下室。
等腳步聲漸漸遠去,刑江苦笑了一下,坐在地上,那裏有着自己身上滴下的血。
緩過一口氣,刑江勉強站起來,挺直了身體往自己房間走。
傷口必須得弄一弄。
路過客廳的時候,顧淮庭正坐在沙發上看東西,刑江走過去的時候遲疑了一下,看他已經微微擡頭,還是硬着頭皮叫了一聲「顧先生」。
顧淮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視線又回到手裏的東西。
刑江彎了彎脖子,發現自己的血滴在地板上,看了看,還是皺着眉先往自己房間裏走。一會兒還得下樓把地板上的血跡擦掉。
顧淮庭有輕微的潔癖,如果讓他看見,打掃的人又得倒楣。
刑江輕輕吐出一口氣。也不知道樓上外用藥有沒有用完,如果沒有的話問別人借又會很麻煩。
他吸了一口氣,打開房間的門,又轉身關上。
住在顧淮庭家的手下,房間門都是不帶鎖的,刑江也是。
拉下身上挂着的零散破布,刑江穿着內褲在櫥櫃裏翻找藥膏和藥水,發現總算是還剩下一點,可要塗全身上下的傷口,這些還不夠。
罷了,挑要緊的地方塗就是了,等明天再去藥房買點來就好。
把藥全攤放在床上,刑江取了條乾淨的毛巾弄濕,小心而俐落的擦着傷口。消毒藥水都用完了,就先用自來水洗洗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唯一讓刑江慶幸的是紗布還有很多。
把腹部和胸口還有下肢的傷口都擦乾淨,簡單的上了點藥,用紗布纏上,背後的傷口他看不到,也沒辦法處理,只好随它去。
等一切都處理好,刑江打開衣櫥換上了白色襯衣和褲子。
落在客廳地板上的血跡必須得快點去擦掉。
只是走回客廳的時候,他沒想到顧淮庭竟然還背對着他坐在那裏看東西,似乎很認真的樣子。一時間有些進退兩難。
因為顧淮庭不喜歡有人在他看東西的時候打擾他。
刑江看看地上的血跡,動作很輕的抽出兩張紙巾,盡量不着痕跡的蹲下擦着地板。背部因為蹲下的動作将肌肉拉得很緊,有些刺痛。
「怎麽了?」顧淮庭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響起。
「對不起,顧先生,」刑江将沾了血的紙巾随手一揉捏,動作迅速地站了起來,「有血滴在地板上了。」
這麽快的動作自然是讓全身的傷口都牽痛了起來,刑江皺緊眉頭,硬是挺了挺身體。
以顧淮庭的警覺性,有人出現在客廳裏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但身後的人一直沒有發出聲音,所以他回頭看了一眼,不巧看到那個剛剛受刑回去房間的男人後背的白色襯衣上映出來星星點點紅色,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傷口沒有處理?」
「處理過了。」刑江誠實的回答道,視線落在顧淮庭坐的沙發背上。
「你騙我。」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不然應該沒那麽容易染在襯衫上。
刑江擡起頭看了看顧淮庭,擡手扯開襯衣鈕扣,「我沒有騙你,顧先生。」
顧淮庭疑心也太重了,何況這種事情騙他對自己有什麽好處?
看着胸口和腹部裹得歪歪扭扭的紗布,顧淮庭就知道他沒有找別人幫忙,那背後的傷口他自然是沒有辦法弄了。
「過來。」顧淮庭從沙發上站起來,示意刑江坐在沙發上,自己轉身打開了櫥櫃,取出藥箱走回來,發現他站在沙發邊上,并沒有坐下。
「坐下把衣服脫了。」顧淮庭打開藥箱,取出雙氧水和一些外用藥。
刑江瞟了一眼茶幾上放的藥,謙遜道,「不用麻煩顧先生,我已經弄過了。」
「哪兒來那麽多廢話,讓你脫就脫。」
顧淮庭皺眉一按他肩膀,強迫刑江坐下,卻不知按到了刑江肩頭的傷口,更糟糕的是這樣倉促的一坐又拉到了身體上的其他傷口,刑江頓時臉都痛得抽了起來。
三兩下脫去刑江的襯衣,俐落的拆開他原本包着的紗布,露出一條條鞭子抽出來的傷口。
「你這叫上過藥了?」顧淮庭看着傷口,手在上面擦了一下,「傷口洗過了?」
被直接碰到傷口,刑江痛得咬了咬牙,雙手撐在膝蓋上點了點頭,「消毒的藥水用完了,用自來水擦了擦,藥不太夠,我明天去買。」
自來水?!
顧淮庭收回手挑了挑眉毛,「你不是故意想拖着傷,多休息兩天吧?」他當然知道不是。據他這麽些時間的觀察,男人很少和別人往來,所以經常是一個人。
邊聽到男人苦笑着的回答「不是」,邊開始用雙氧水清洗傷口,顧淮庭喜歡看男人為難的樣子。
在那之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上藥的時候那種刺痛感讓男人繃緊了身上的肌肉。
顧淮庭刻意加重了上藥的力度,甚至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粗魯了。可刑江痛得手都握成了拳頭,卻仍然沒有洩露出一點呻吟,依舊硬氣。
只是想看一下他服軟的樣子,竟然那麽難。
拿過新的紗布,一圈一圈繞着傷口,看着男人漂亮的背部線條和腰線,手不自覺的流連。
一開始刑江并沒有注意,可來回撫摸腰側的手拉着紗布慢慢移到胸口,在那裏撥弄的感覺讓他漸漸有些尴尬起來。
「顧先生,」刑江盡量控制住自己的語氣,擡手拉過顧淮庭游移在他胸口的紗布,「我自己來吧。」
顧淮庭的動作沒有停下,反而更加明目張膽的撥弄着胸口的突起,直到那裏漸漸發硬。
「顧先生。」乳頭被人這樣撥弄感覺非常不好,呼吸有些紊亂了。
情急之下刑江想站起來,卻被顧淮庭先發制人的站起來按下。
一怔之下耳邊是顧淮庭低低的笑聲,驚得刑江又要站起來,而顧淮庭壓在肩膀上的手越發用力,甚至把肩頭的傷口重新捏出血來。
「唔……顧、顧先生。」指甲已經戳進了傷口裏面。
顧淮庭的指甲在裏面惡意的摳撓,加深了傷口的同時還用另一只手來回摸着他的脖子。
是警告嗎?
刑江咬了咬牙,忍着肩頭傳來細細的疼痛,擡起頭看向顧淮庭,而此時顧淮庭正低頭審視着他的表情,視線相撞後顧淮庭突然笑了,「你身體很敏感嘛。」
玩味的盯着男人臉上有點扭曲的表情,「這麽容易就硬了。」說完便捏着乳頭重重一扯。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刑江痛哼一聲乾脆低下了頭,卻被顧淮庭大力捏着下巴重新擡起,「要不要跟我做愛?」
顧淮庭直直的看進他的眼睛裏,男人的眼神中終於閃過一絲慌亂。這樣的慌亂甚至在自己拿槍頂着他的時候都沒出現過,可也不過是一閃即逝。
刑江失笑,「別開玩笑了,顧先生。」
「如果我不是開玩笑呢?」顧淮庭彎下腰,慢慢湊近刑江的臉,「那你該怎麽做?要主動張腿嗎?」
堂堂七尺男兒,怎麽能讓人像個女人一般被壓在下面狠插。
刑江皺眉,卻是說不出一個字。
顧淮庭掃了一眼刑江的身體,突然伸手抓住他的下體,在刑江叫出來前用力堵住他的嘴巴。
受傷的身體被困在沙發裏,掙動了幾下被居高臨下的顧淮庭壓得牢牢的,那只握住他下體的手有些粗暴的大力揉捏。
刑江不顧身上有傷,擡起手肘就往顧淮庭身上撞去,顧淮庭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放開他重重揮出一拳。
本來因為受傷反應就有些遲鈍,刑江只覺得眼前一花,臉上就已經挨了一拳。
這個男人終於要反抗他了嗎?到底線了?顧淮庭一笑,趁着刑江還沒有恢複視覺朝他腹部狠揍兩拳,看他抱着肚子從沙發上滾落下來拼命咳嗽。
蹲下去,一手的手肘撐在男人頭側,顧淮庭捏着刑江的下颚用力擡起,不顧他咳嗽,撐着的那只手捏住他的鼻子就吻下去。沒有溫柔可言,不像吻,像野獸一般的撕咬,隐隐見血。
一開始刑江咬着牙齒,嘴唇吃痛也不肯松口,可漸漸的就因為鼻子被捏住而呼吸困難了,剛一張嘴想換氣,顧淮庭的舌頭就立刻探了進來,一只手使勁捏着他的下巴防止他合上牙關。
越來越多的唾液因為牙關無法合上順着口角流了下來,而侵入他口腔裏的舌頭仍在使勁翻攪着他的舌頭,掃過口腔每一個角落。
刑江一想到是個男人在吻他,就覺得惡心、想吐。
「唔……不,顧……」
趁着間隙零零散散的叫着顧淮庭的名字,牙關酸得要命,胃裏也開始翻騰,漸漸連呼吸都覺得累。刑江慢慢放松了自己緊繃的身體,小幅度的換着氣。
顧淮庭很快感覺到了,心中一愣,手自然就順着小腹摸了下去,他不介意男人身上有傷,反而覺得這樣的身體有種淩虐美。
身體終於在顧淮庭的手摸到雙腿之間的時候爆發,急中生智的彈起腰腹,用力一踢,終於把顧淮庭從他身上踹開。
刑江背貼在沙發下面,大口喘氣,手不停的擦着嘴角流出來的唾液,胃裏再也忍受不住地翻騰起來。
顧淮庭被踢開後冷冷的站在一邊看着男人幹嘔咳嗽,嘔得臉色都有些發青。
好不容易調适過來了,刑江立刻雙膝着地,兩只手撐在大腿上跪在顧淮庭面前,低垂着頭,「對不起,顧先生。」
痛得頭昏眼花,他搖晃了兩下又立刻定了定神,努力控制着身體挺直了背。
顧淮庭看着一下子又變得服貼的刑江,冷冷哼了一聲,擦過他的身體,沒有給予任何指示離開了寬敞的客廳。
刑江低垂着頭沒有動,直到腳步聲漸漸遠去也沒有動一下。
可能是要跪到第二天了吧。
看看自己身上繞了一半的紗布,刑江苦笑着小幅度的拉了兩下。
沒想到折騰了大半夜竟然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