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吾友」 (2)
你曾說要想不用『鑰匙』解開空間封鎖直接暴力破解掉,就連你自己也要花上不少功夫……只是其他人都不像我這樣了解你,所以才會愚蠢地以為那小子能辦得到──其實不說破解空間封鎖的事,就連卡特……也是栽在你手下吧?」
「……是,你确實很了解我,所以當年才能夠安排出那種戲碼、能夠利用人心的黑暗跟軟弱操縱瑟雷爾,最後讓一切演變到了那個地步……但到頭來,你這麽做又有什麽意義呢?從我這裏奪去的生命力或許讓你變得比一般傳奇更強大許多……但就算比一般傳奇強,你也終究止步于傳奇而已。」
沒有否定對方對于卡特死亡真相的猜測,卻也沒有容忍對方怎麽聽怎麽難過的酸言酸語,阿德裏安用一種就事論事的平靜口吻給予了回應,不論神情語氣都十分淡然,可話中所言,卻無疑正中了聽者的痛腳。
──正如西法了解阿德裏安──至少西法自身非常肯定這一點──那般,阿德裏安也對這個昔日「好友」的個性十分了解,所以當年察覺是對方下手暗害之後才會連一聲「為什麽」都不曾問過……而也正因為了解,他很清楚西法為什麽會認為──或者說想認為──卡特其實是死在他手裏。
因為卡特死得太輕易。
雖然卡特在傳奇之中的實力不怎麽樣,但能那樣輕易地除掉一個傳奇,本身就意味着「兇手」實力的不凡……而西法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辦得到的,遠遠不能。所以如果承認卡特的死是出自于瑟雷爾之手,無疑就承認了那個毛孩子的實力已經勝過他了。
而這樣的事,自然是這位自視奇高的老牌傳奇所無法忍受的。
沒有揭破對方這種不肯面對現實的悲哀,阿德裏安其實也算是口下留情了的。但他那句「你也終究止步于傳奇而已」的殺傷力卻仍強得讓對方背對着他的英俊面龐有了一瞬間的扭曲和猙獰。
「真是傲慢啊……像這種……漫不經心地『傳奇』、『傳奇』說着的口吻。」
「只是單純的敘述而已;但你非要這麽想也無可厚非。」
說着,金發少年微微頓了下,那種純然沉靜的氣質依舊,金眸間卻已流瀉了一抹全無掩飾的睥睨:
「畢竟,我确實有傲慢的資格,不是嗎?」
聞言,西法湛藍色的眼瞳微微一縮,随即猛地回身死死瞪向那個外表看來無比嬌小柔弱、卻又在同時顯得異常強大的少年:
「你已經恢複了?」
「你方才拐彎抹角地提卡特,不就是想确認這一點嗎?」
阿德裏安沒有直接承認;但那種語氣、那種态度,卻無疑都給予了對方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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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西法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樣的表情。
「你已經恢複了?」
「你方才拐彎抹角地提卡特,不就是想确認這一點嗎?」
阿德裏安沒有直接承認;但那種語氣、那種态度,卻無疑都給予了對方肯定的答案。
──這一刻,西法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樣的表情。
他确實查過了「阿德裏安·法瑞恩」,也很确定這個金發少年從出生到現在确實只有十六年,更曾差點因心疾丢了性命,所以許多年來一直過着相對克制、壓抑的生活……但這意味着什麽?這意味着阿德裏安不論是半途才掌控了這個身體、又或從一開始就是真正的「阿德裏安·法瑞恩」,都只花了最多十六年的時間就走完了曾經的道路,攀登到了那個努泰爾大陸近萬年來只有他一個人達到的地方。
為什麽?
明明他才是那個天之驕子、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人……一出生就是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在魔法上更有着常人所難及的天賦,三十不到就入了聖階,更在其後以區區一百六十七歲的「稚齡」成了傳奇……這樣的他,明明才該是命運所眷顧的對象;為什麽眼前的人……卻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壓他一頭?
回想起對方數百年前那副滿頭銀發的蒼老模樣,對照起此刻金發燦然、容貌精致的青澀,縱然是來之前就多少預期過的事,卻仍讓西法有了種被命運狠狠來了下重擊的感覺……只是他畢竟是十分善于隐忍的人,就算湛藍色的眼眸一瞬間閃過了幾抹恨色,他卻還是努力維持住了面皮上的風度,轉移話題道:
「還記得我之前說過……有替你準備好禮物嗎?」
阿德裏安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回話。
但西法顯然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頗為惬意自在、如同君王巡視領地那樣地看了眼周圍的建築群,和期間三三兩兩的學生後,這位玩弄人心的高手笑着朝昔日「好友」回過了頭,問:
「你說……如果我張開領域直接操縱這些人來攻擊你,感覺怎麽樣?」
「……你知道這些人不可能傷到我。」
「但他們都是你摯愛的母校最寶貝的學生呢?」
「別說的好像這裏不是你的母校一樣。」
「哈哈哈……但我不在乎這些蝼蟻,一點也不──可你是在乎的吧?那麽努力為學校建設了各種防禦裝置,還教導出了好一批學生,即使知道你是個戀童的變态也依舊堅持要将你的塑像立在學院裏……」
「……你可以試試。」
并不掩飾心底飙升的怒氣,阿德裏安脫口的音聲愈冷,「我雖然不想殺你,但必要的時候,我也不在意順手把礙眼的『蝼蟻』抹去。」
「蝼蟻?你說我是蝼蟻?真是牙尖嘴利……那麽當初輕易就被蝼蟻奪去性命的你又算什麽?」
頓了頓,察覺自己有些被激得失去了應有的鎮定,如此一句質問過後,西法登即幾個深呼吸穩下胸口翻騰的怒火,再次揚起笑容毫不掩飾惡意地道:
「不過你放心……這些學生死得再多,對你而言的意義也就只是『死了一些學生』而已,給我帶來的麻煩卻不小,這種賠本的生意我自然不會做。而且既然說準備了禮物,當然是足夠讓你在乎、驚喜的東西……或者說『人』才算──例如那個據說非常疼愛弟弟的哥哥,和對宿友百般照顧的小少年?」
「……你做了什麽?」
「放心,我知道你一定在他們身上設置了防護和感應的符文,所以也就是将人『請』來這裏,然後在他們所處的地方分別弄了點會逐步侵蝕他們生命的布置而已……當然,為了避免米拉莫維奇或你一下子就把人找到,他們身上我都設置了阻絕感知的法陣。也就是說,這兩個人你得想些不靠感知的辦法盡快找出來,否則他們還能不能再次見到陽光……我就不敢說了。」
西法既然是精心研究過「阿德裏安·法瑞恩」才來的,自然不會什麽準備都沒做、只單單來和這位「好友」敘舊而已……
「你可以找米拉莫維奇幫忙,但我同樣可以加快法陣侵蝕的速度;所以你最好還是一個人慢慢找……當然,如果你希望,我可以給你其中一個人的提示──只有一個。」
說着,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極為愉快的事一樣猛然加大了笑容:「我猜你會選擇哥哥?畢竟朋友只是朋友,但『哥哥』……卻是照顧了你那麽多年的親人。」
盡管未曾直言,但從他的神态語調,不難想像那個較遲被找到的人會面臨什麽樣的困境。
可面對他自得的表情,沉默片刻後,定定凝視着對方好一陣的金發少年卻只是再不掩飾憐憫地輕輕嘆了口氣。
「你會預做準備,我就不會嗎,西法?」
阿德裏安淡淡道,「會對自己安排的一切這麽有信心,就意味着你從來沒弄懂半神的能力,也不曾觸碰到規則的邊緣……能夠瞞過你感知的,就一定能瞞得過我的感知嗎?你怎麽不想想,我為什麽可以将身分隐瞞這麽久,所有人都以為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貴族少年?」
「……你做了什麽?」
「只是一到達洛瑞安就把所有不該屬于這個學校的東西清掃了遍而已……雖然好像『誤傷』了一些勢力的間諜。」
「那他們人呢?」
「轉移到讓我安心的地方去了。」
阿德裏安淡淡道,卻在察覺西法聽到自己計劃失敗時出人意料的平靜而再度起了警覺:
「你好像完全不在意?」
「怎麽會……我很高興呢,阿德裏安。」
伴随着如此話語,西法幾個大步上前、一個擡手就想輕佻地捉住少年的下颚──但卻被對方皺着眉頭躲了過──卻又在失敗後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你還是老樣子,重要的東西都喜歡往法師塔藏……你的小徒弟也是,有事沒事就愛往那裏跑。」
「……西法,你究竟想說什麽?」
「沒什麽──只是想讓你體會到我掌握人心的能力而已。」
說着,他已自背過了身,用一種掌握了全局的得意語氣毫不掩飾譏諷地開了口:
「你之所以恢複力量了卻不殺我,是想讓你的小徒弟親自出手了結吧?為了讓他有盡快了結的能力,你定然會要求他努力提升自己──喔對,我早就知道他很清楚你的身分,因為他絕對不可能在仍背負着你的死亡的情況下愛上并接受另一個人──為了不讓他受到無謂的幹擾,你這個好老師也一定會讓他待在法師塔而非裴督專心修練。現在你為了保護哥哥和好友,又把那兩個對他意見極大的人送回了法師塔……你以為會發生些什麽?」
「看不慣跟憎恨是兩回事。」
阿德裏安淡淡道,神色鎮靜如舊,卻又似隐隐帶着幾分暗潮潛湧的波動……聞言,西法哈哈一笑,道:
「連那個将你當成父親敬愛、甚至心懷仰慕的徒弟都能親手把刀捅進你身體了,更何況是他們?現在的我确實控制不了瑟雷爾殺你,但只控制你連聖階都沒達到的哥哥和好友,卻還是沒問題的……人心的黑暗永遠比你想得更深,只要撩撥一下,往往都會有令人驚豔的結果産生……」
音聲初落,他已然激發了早前埋在雷昂、蘇薩兩人腦中的精神暗示,同時像是準備欣賞好戲一般地回頭望向了那個僅僅是存在就足以讓他感覺恥辱的少年,卻不想對方的神情依舊維持着前一刻的鎮靜,就好像什麽事也不曾發生那般……可還沒等他意識到這代表了什麽,阿德裏安便已冷笑着雙唇輕啓:
「我不是說過了……你會預做準備,我就不會嗎?你對規則的理解太少也太有自信,只盲目信任自己腦中與所用法術的連系,卻不曉得當一個人完全掌控了某一種規則之後,即使是下在特定人身上的精神暗示,也是可以被轉移的……你的精神暗示被我轉移到了這些年來幫你四處收割生命力的下屬身上,會發生什麽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我和你已經沒有再多說什麽的必要了。離開這個已經不再歡迎你的地方,滾回塞姆爾去吧。」
他的嗓音依舊是那種帶着少年清嫩的溫潤悅耳,但說出「這個已經不再歡迎你的地方」時,整個洛瑞安卻驀地籠罩在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壓之下,讓四周的師生都不由驚愕地停下了腳步,首當其沖的西法更是瞬間面色鐵青──但還沒等他張口說些什麽,在阿德裏安引動下的「驅逐」就已發揮作用。下一刻,一陣空間波動漫開,精神傳奇的身影陡然消失,雖非直接湮滅,卻也被阿德裏安直接逐出了他感知所能覆蓋的範圍之內。
一切只在瞬息之間。
下一刻,趕走了讨人厭家夥的金發半神正尋思着要回法師塔看看還是回裴督,一陣異動卻于此時自靈魂深處傳遞了過來……明白這意味着什麽,阿德裏安精致的面龐上一抹笑意綻開,卻是無視了周遭的目光和因感應到什麽而匆匆趕來的莫列斯,身形一消便将自己直接傳送回了法師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