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3)
更多的組織發生病變麽?就比如腫瘤,如果你不把腫瘤切掉,很快腫瘤就會轉移,最後發展成晚期就再也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挽救,只能等死了。你怎麽會覺得這種治療方法不對呢?”
“凱翔,別理他了。我看他啊,就是跟着那些個什麽茶室的每天下棋寫毛筆字的,都活回古代去了!你聽聽他剛剛什麽話?”劭江一邊扒飯一邊含含糊糊的說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都哪張老黃歷上的玩意兒?現在誰還信這個?也就他還當個寶似的,先進的東西一概不接受!要我說,邵航幹脆回千年前活最好了。你沒聽說來吧?他剛剛跟你說的那套子,完全就是中醫的那堆騙人玩意兒麽!”
“中醫……”邵航默默的握緊了拳頭。
“咱們古代傳下來的那些東西,其實也不能完全說騙人的。”陳凱翔糾正道:“只是那些都是千年前的東西,一直這麽墨守成規完全沒有發展,不得不說中醫現在已經越來越不适合了。真要我說,中醫在現在,的确看不了什麽東西了。咱們以前的東西也不是不好,但是有些玩意兒的确不适用了。就好像當年咱們拿農耕社會跟人家的工業社會拼去——那有什麽好拼的?所以那些老舊的玩意兒,該扔也就扔一扔吧。”
當天晚上,陳凱翔一直在劭家呆到很晚,最後半推半就的住在了劭家。
邵航自從晚飯關于中醫的話題之後,就大受打擊,一直傻愣愣的再也找不回魂兒來。吃過晚飯,就獨自一個人鑽進書房對着自己的數學課本發呆。
這一世邵航已經平平安安的活了十二年了,可是在今天,他是切切實實的被打擊到了。就好像之前完全不在意的東西突然被連成了一串,然後變成了一把鑰匙,最終推開了那扇緊閉的大門。
“中醫,圍棋,古代……”邵航輕輕呢喃着,猛然站了起來,拉開門直奔儲藏室,把安靜做卷子的劭江都吓了一跳,低低的咒罵一聲又投入了自己的計算中。而坐在一邊兒椅子上正興味盎然的閱讀劭江英語課本的陳凱翔擡頭看着邵航沒來得及帶上的門,沉默了幾秒鐘,把英語書一扔跟着邵航的腳步去了儲藏室。
儲藏室門口,邵航正蹲在地上翻找着劭江那一大堆教科書,只要看到歷史兩個字就全部扔出來,扔了一會兒又翻出來書念念有詞的翻找着。陳凱翔覺得好玩兒,也不叫邵航,就站在邵航的身後看着他在那兒不知道忙活什麽。只見邵航把那些關于中國古代史的書全部翻了出來,然後來回翻着,越翻臉色越白。陳凱翔覺得不對勁了,趕快拍了拍邵航的肩膀:“怎麽了,邵航?你這是在找什麽?”
“沒,沒什麽。”邵航搖搖頭,失魂落魄的站起來。連書也不收拾了,只是跟丢了魂兒似的嘟囔了一句“我不舒服,先去睡覺了,晚安。”就像卧室走去。
陳凱翔在邵航身後皺起了好看的眉頭。
那天晚上,邵航失眠了。他蒙着被子,一雙眼睛卻睜得老大。
今天晚上極大的打擊了他,他頭一次意識到一個特別嚴重的問題——這裏不是他在的那個世界了,他所生活的那個時候都被這裏的人稱為了古代。
他以前一直拒絕去看拒絕去聽拒絕去想,但是有些事兒就在那裏,不會因為他一味的逃避就永遠不露面。事實上,事實永遠都是事實,終有一天人是需要去面對現實的。而邵航現在要面對的就是,重新面對這個世界。
那些他熟悉的東西,不是在這裏不太一樣了,而是他所熟悉的東西對這裏的人來說都是很久以前的東西,現在已經再也沒用了。比如寫大字,比如圍棋;而那些他所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在這裏也不一樣了,比如這裏沒有皇帝了,是真的沒有皇帝了,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都可以提意見,他們說這叫推翻封建;最可怕的是,那些他所害怕的,不願接觸的邪物,那些奇怪的理論,在這裏都被叫做科學,他們都是經過研究得出來的東西,是真正正确的東西,而不是這裏的人見識淺薄……
邵航頭一次感覺到了害怕,這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而他,完全不喜歡這個地方,跟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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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航在黑暗中咬住了嘴唇,在心底裏對自己說:“別人都看到了,他們生活在這個時代,他們都是這個時代的人,唯有你是屬于那個‘古代’的。你跟他們不一樣,劭江都覺得你是個古代人了,在這個世界上,你是唯一一個‘古代人’。”
想到這裏,邵航覺得心裏更加的難受了。沉痛而孤單的感覺席卷而來,他覺得身上仿佛壓上了一座巨山,悲痛的喘不上氣來。他頭一次深刻的意識到他跟這個世界的不同,并且最無奈的是,他不可能完全放棄自己身為“古代人”的一切。世界仿佛就剩下了他一個,孤孤單單的。
眼淚無聲的從眼角流淌了下來,邵航嘴角蠕動着,最後顫抖着無聲開合:“爹,我該怎麽辦?”
邵航不知道的是,在他蒙着被子默默哭泣的時候,黑暗中有一雙眼睛盯着他的方向也還未曾合上。
第二天,邵航同學很罕見的生病了。
雖然邵航是早産兒,但是除了剛出生那段時間住在醫院裏,他幾乎跟醫院絕了緣,身體健康到連比他強壯的多的劭江都不得不每次被流感擊倒的時候嫉妒不已。但是這一次,邵航卻病的徹底,高燒到四十度,睡得渾渾噩噩的。
一般不常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會很可怕,邵航也是如此。就算吃下了一片退燒藥,體溫都不見低于38度的。一張白皙的笑臉被燒出了不正常的紅暈,睡在被子裏仿佛連呼吸都沒有了。要不是他還偶爾會睜開眼說兩句話,家裏的人真以為邵航已經燒的休克了。
邵媽媽本來堅持要立刻送邵航去醫院的,陳凱翔也很堅持,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邵航就是死活不同意,于是就這麽撐了一整天,陳凱翔也在邵航的病床前守了這個孩子一整天。傍晚的時候陳凱翔終于決定不再管邵航的意見,強制性的送醫院!
到了醫院打吊針,開了一整個單子的抗生素,整整三瓶液體挂了上去。邵航此時已經燒的睡了過去,陳凱翔卻還跟邵媽媽陪在床頭。
三瓶液體一會兒就輸完了,邵航的體溫終于降了下去。陳凱翔松了口氣,看着邵航依然粉突突的小臉,不由的心生一股惱怒——這小子,病成這樣卻死活不肯來醫院,非要讓人擔驚受怕一整天才甘心。想着想着,心裏越發的生氣了,不由的狠狠捏了捏那張可惡的小臉。邵航大概是被捏疼了,搖着腦袋想要擺脫開陳凱翔的手。被捏過的地方形成了一個紅印子,在白色的皮膚上怪顯眼的。
不知道為什麽,陳凱翔就想到了六年前,他幫邵航系紅領巾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鮮紅的紅領巾在邵航白色的脖子上,格外的醒目。那個時候邵航更小,就跟個小豆芽似的,仰着白乎乎的脖子,脖子上面光溜溜的還沒有長出明顯的喉結。想着想着,陳凱翔的視線移到了邵航的脖子上。
作者有話要說: 邵航童鞋真不容易,終于理解到了他穿了
還穿了好多好多年,不容易啊!
最讨厭星期一了,這個星期居然有兩場考試
打滾……腫麽辦腫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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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
這小孩兒的脖子還是跟小時候一個樣子,白白的一截,脖子上幾乎沒有肉,透過細膩的皮膚仿佛能夠看到細細的血管。
陳凱翔歪着腦袋研究着邵航的脖子,腦子裏天馬行空的亂轉着些類似于“難怪脖子會是人最脆弱的部位”之類的問題。就在這個時候病房門被“嘭”的一下踹開,緊接着一聲響亮而清脆的女孩子的聲音響了起來:“邵航!我來看你了,你怎麽樣啊!”
下一秒,一個穿着校服的女孩子大踏步的出現在了陳凱翔的視線裏。這個女孩子一雙大眼睛,長長的頭發梳成了一個馬尾綁在腦袋後面,看到陳凱翔吃了一驚,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卻依然落落大方的說道:“不好意思,我沒想到有別人。邵航是在這間病房住着吧?”
陳凱翔默默的站了起來,打量着那個女孩子,斟酌着應該說點什麽好。還好就在這個時候,去樓下藥房買藥的邵媽媽回來了,一進門看到那個女孩子立刻打招呼:“哎呀,淑芳你來了啊?”
“阿姨好。”女孩子甜甜的笑着,“我來看邵航,順便給他把作業帶過來!邵航怎麽樣了?”
“你自己過來看吧,現在燒退下來了。”邵媽媽一邊帶着那個女孩子向着邵航的床走過來一邊解釋着,順便又向陳凱翔介紹了一下這個女孩子的身份:“凱翔,這是航航的朋友,同班同學。黃淑芳。”
“哦,我記得。”陳凱翔想起來了遙遠記憶力的那個十分彪悍的小姑娘:“一年級的時候是邵航的同桌對吧?我記得,特別活潑的一個小姑娘。”
“我可跟邵航做了七年同桌了!”黃淑芳特別驕傲的說道:“咦,你怎麽知道我跟邵航是同桌?”
“我那個時候跟劭江一個班,總接他下學。”陳凱翔解釋着,把目光轉向了邵媽媽:“阿姨,現在也沒什麽事兒,我去下洗手間吧,一會兒就回來。”
邵媽媽連連點頭,陳凱翔一下都不肯停留的離開了病房。
陳凱翔從病房裏出來以後,來到了醫院的樓梯間,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空氣。
一晚上亂七八糟又是輸液又是看病的,陳凱翔覺得現在腦子裏還是一團亂。他想整理整理思路,但是完全沒有用。從邵航突然發燒,到一直高燒不退,還有後來黃淑芳來看望,陳凱翔總覺得心中亂七八糟的,理不出一個所以然。他重重的嘆了口氣,把心中那些奇怪的感覺扔在腦後,強迫自己集中精力思考邵航這次得病的原因。
聽邵媽媽說,邵航最近的學習并沒有那麽緊張。雖然初中的課業加起來了,但是邵航還不至于到忙不過來的地步,應付起來應該也能算是游刃有餘。現在是冬天,這麽毫無征兆的生病實在是沒有道理。再想想昨天晚上,陳凱翔若有所思的想起來邵航昨天晚上突然抽風的去翻了半天歷史書,之後就變的失魂落魄的了。
這孩子是怎麽了?
邵航這麽一病,足足躺了一個星期。
在醫院住滿了三天,邵媽媽和陳凱翔實在是拗不過邵航,只好把已經退燒的邵航接回了家。但是就算這樣,邵航的液體還是挂夠了七天。邵航甚至開玩笑的說這次生病可是把這麽多年沒有生的病都生完了。這句話惹來了邵媽媽的白眼,邵媽媽為了報仇,當天中午強迫邵航吃了一大碗的白粥。
這些天陳凱翔大多數時間也耗在了劭家,陪着邵航說說話,但是讓他疑惑的是邵航這個小孩兒好像長大了以後更加的內向了,連他這個算半個哥哥的人跟他說上十句話有一兩句能打起精神來應一下的也算是不錯了。這讓陳凱翔郁悶不已,只能變着法兒的找些好玩兒的玩意兒,勾邵航說話。
事實上,邵航現在的心情的确是低落的可怕。在邵航這麽兩輩子裏,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讓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的事情。雖然好像現在擔心這些事情的确有點奇怪,但是邵航卻仿佛在意識到自己一投胎一轉世直接一千多年跑過去了之後,就對整個世界變得手足無措起來。他把從小到大所有能想起來的經歷一件一件的拎起來回憶,前生今世巨大的詫異和不同讓他一方面對自己那麽多年可以理所當然的生活感到不可思議,另一方面則是極大的恐懼和不安。
他甚至意識到一件特別要命的事情——那些他嘲笑這些人愚昧無知的地方,可能反而是他愚昧無知了。比如那些充滿邪氣的“電器”,再比如關于地球是圓的,民主之類的話題。這些東西仿佛不能深究,越想越覺得可怕和複雜。
這種沉悶的生活一直到陳凱翔把他的筆記本電腦折騰過來為止。
陳凱翔因為考上大學,家裏人給他買了一臺筆記本電腦。
這算是很了不起的舉動了,那個時候筆記本電腦的價錢極高,快比得上買一臺鋼琴的價錢了。要不是陳凱翔極其整齊的拿到了醫學部的入學通知,估計用筆記本電腦還得再等兩年。
也就是因為陳凱翔是從美國回來的,電腦這東西玩兒的極順手。只是苦于國內上網條件的限制,回國一個星期倒是把電腦戒掉大半。現在眼瞅着邵航怎麽都是一副面癱臉,幹脆就把這個極其新鮮的玩意兒弄來給邵航看。本來按照常理,邵航對這些現代化的東西都一致不感冒的,但是很奇怪的是這一次邵航卻對電腦這個新鮮玩意兒産生了極大的好奇。
“凱翔哥哥,這個東西怎麽就能知道該出什麽牌呢?再說,這些東西都是電腦發牌的,他不會作弊專門給你爛牌麽?”
陳凱翔徹底笑噴。
“這個東西又不是人,怎麽會懂作弊不作弊?再說這就是個游戲,他作弊了對他有什麽好處?就不怕沒人玩兒了?”陳凱翔拍了拍自己的電腦:“航航,這玩意兒是機器,不像人那樣有那麽複雜的思想的。計算機裏面都是些電子回路,你知道電路吧?不對,你好像到初二才開物理呢。”陳凱翔搖搖頭,決定換一個方式:“你就把他當成傻瓜就行了,人告訴他幹什麽他就會幹什麽。做這個電腦的那些人有一部分是編程人員,他們會編這些軟件啊什麽的,然後定下來規則。他們編下來東西就相當于告訴電腦一些規則,電腦就只能按照這些規則進行。但是他不能自己改進和發展這些規則,所以除非編這個軟件的人就想要電腦老贏,然後在程序裏做了手腳給電腦作弊,否則電腦是不可能自己主動來作弊讓自己贏的。對于他來說贏和輸沒有任何的區別。”
邵航聽得雲裏來霧裏去的,聽來聽去就抓住一個關鍵詞:“意思是說這東西沒有靈魂?”
“靈魂?”陳凱翔被這個說法弄得愣了一下:“也可以這麽說吧。這些都是人類創造的,的确沒有自主意識。其實就現代科學來說,靈魂這種東西,到底有沒有還沒有定數呢。在我看來,其實靈魂就是自我意識,至于死後有沒有鬼魂什麽的,那還真是封建迷信了。”
“封建迷信?”邵航重複着,擺弄着電腦的鍵盤,此時電腦正開着WORD,邵航這麽在鍵盤上一按一按的,一竄字母就蹦了出來。邵航玩兒了半天,在屏幕上打出了一個“HELLO”,然後什麽都沒有發生。邵航又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不太甘心的說:“可我還是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他怎麽能知道該怎麽做呢?那個編寫程序的人怎麽能告訴他規則,他又是為什麽不能改變那些規則的啊?”
“這怎麽跟你解釋呢?”陳凱翔扶額,想了一會兒一拍手掌:“你等着。”
十分鐘以後,陳凱翔拿着幾個電線,一截燈泡,以及一個開關回來了,并且三下五除二的連好了一個電路。他展示給邵航看:“你看,電腦就是這麽個思路。開關開得時候就是通路,開關關的時候就是斷路。這就組成了兩個形态,可以和不可以。然後就通過可以和不可以,能編出很多的規則,你看,電路是已經定下來的對吧,所以他裏面的程序也是不變的。”
“用開和關就能編出很多規則?”邵航重複着,慢慢的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是這個意思麽?”
陳凱翔被邵航弄得愣了一下,想了半天總覺得有點兒不對頭卻挑不出來毛病,只能勉強說:“算是這個意思吧,總之通過兩種狀态,計算機就可以完成很多複雜的計算。當然,這是一門很深奧的科學,我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高中的時候學到過一點兒。”
“那那些其他的也是這個原理麽?”
“其他的?”
“比如電視,還有電話,收音機……”邵航扳着手指頭舉例,陳凱翔聽的又笑了。
“怎麽突然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了?這些可不光是電,還有磁的原理在裏面。明年你就要學物理了,到時候可就什麽都要學了,絕對滿足你的好奇心。你要想聽,我現在也可以給你說說。”
☆、第十八
自從那天神奇的物理“預科”之後,邵航的病幾乎可以說是一夜之間的好了起來。沒兩天他就複課去了。此時已經接近期末了,還好邵航平時學的紮實,這次大病并沒有耽誤他的複習。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劭家人慢慢的發現邵航變得有那麽一點兒不一樣了——真要說不一樣好像又沒什麽變化,不過是劭家老二好像突然間開始不那麽讨厭電視了,偶爾會跟着一塊兒看一會兒電視,他也似乎一下子變得不反感那些幾乎一整個書房都塞滿的理科書,沒事兒幹會拿起來看兩眼,雖然看完兩眼就扔掉了。最詭異的就是邵航似乎重拾了兒時的樂趣——他又開始沒事兒幹想要拆東西玩兒了,不過這次的破壞力比兒時要小的多了。
這種變化看在劭家父母眼裏只有欣慰,覺得邵航終于顯露出來了家族性的理工科基因。劭江忙着準備高考,并沒有太在意自己弟弟的變化,只有陳凱翔總覺得邵航這樣似乎很正常,但是又讓他覺得處處詭異——最明顯的一處就是他發現他最近越來越有跡象升級為“十萬個為什麽人工臺”了。
轉眼,一月份到了。一月初邵航迎來了自己的期末考試,期末考試不久就是他的生日,再之後陳凱翔就要再一次奔赴M國了——他甚至來不及在國內過年了。為此,在陳凱翔的堅持下,邵航這一年生日大辦了一場。按照陳凱翔的說法——他因為在M國錯過了邵航去年的十二歲生日,必須要補一補。另外也當作是送別宴了,他這一去M國大概又是好幾年回不來了。
最終邵航這次生日定在了劭家過,由邵媽媽掌勺,大家晚上好好地吃一頓。陳凱翔下午就跑來了,劭江還在補課,邵爸爸加班邵媽媽出去買食材,只有邵航一個人在家裏看家。
“生日快樂,小壽星!”陳凱翔一進門,就這麽對邵航說道。邵航有點兒別扭的說了一聲謝謝,然後視線移動到了陳凱翔懷裏一個大盒子上。
“這是什麽?”
“送你的禮物啊。”陳凱翔笑嘻嘻的說:“我想了半天,就是這個最适合你。”
“還有禮物!”邵航吓了一跳:“幹什麽弄得這麽正式!”
“這不是十二歲沒給你過嘛,你也別客氣,我覺得這個你用得到才給你的。”陳凱翔跟着邵航一起進門,把盒子重重的放在了書房的桌子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就我一個,我一直把你當弟弟看的。哪裏有弟弟過生日哥哥不送禮物的道理?來,看看是什麽。”
邵航臉有點兒紅,支支吾吾的說了些什麽:“到底不是一家,你總給我花錢我過意不出……”之類的言語,但還是在陳凱先古代堅持下把盒子拆開了。
盒子裏是一整套《十萬個為什麽》。
“《十萬個為什麽》?”邵航念着書名,心理很複雜。陳凱翔卻挺高興的自說自話:“我看你最近對自然科學類的東西都挺感興趣的,就送你一套這書。基本上一些常見的自然科學類的問題都能找到答案,而且挺通俗易懂的。這樣我不在你也可以自己找答案看了。我看劭江現在忙得,根本顧不上你,你那些稀奇古怪的常識性的問題,還是翻翻這個方便點兒。”
邵航愣了一下,看着厚厚的十二本書,對着陳凱翔露出了一個笑容:“謝謝你,凱翔哥。”
“這有什麽啊!”陳凱翔擺擺手:“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早就說要罩着你呢,忘了麽?倒是劭江那個臭小子,我走之前特別跟劭江說讓他好好的照顧你,結果這小子我看這兩年就是自私自利了。”陳凱翔一邊說一邊做了一個過肩摔的動作,用開玩笑的口吻說:“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好好的揍他一頓?”
邵航很應景的笑了出來。
“好嘞,好好收好吧,別讓劭江看到,我還沒送他這麽大的禮物呢,別讓他嫉妒。”陳凱翔揉了揉邵航的頭頂:“對了,我的機票定下來了,我大概下周一就要走了。”
“這麽快啊!”邵航驚呼了一下,之後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突然他想起來了一件自從陳凱翔回來以後就沒問過的,但是理應第一個該問的問題——“凱翔哥哥,我突然想起來,你回來這麽久還沒跟我講過你在M國的生活呢。你說M國在地球的另一面肯定很不一樣吧?那面是什麽樣的啊?”
“終于想到問這個了?”陳凱翔笑着搖搖頭:“我還以為你完全不在意我呢。其實吧,M國也就是個人住的地方而已,真說起來跟國內其實也是一樣的,但是不一樣的地方還是很多的。比如那面有皮膚很白的金頭發藍眼睛的外國人,也有黑人。那面城市很大,而且有很多汽車,現代化程度很高,當然生活節奏也很快。”
“凱翔哥哥在那裏住在親戚家裏?”
“最開始是住在親戚家裏,但是總不能總在親戚家裏住的吧?我在親戚家住了一年,後來就搬出來在學校附近的一個人家寄住了。”
“有親戚家幹什麽不住!”邵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陳凱翔:“為什麽要搬出來住啊?有個親戚總好照顧吧?”
“你住在別人家裏,總是給人添麻煩啊。”陳凱翔笑着說:“特別是在M國,那面的文化裏認為每個人都應該獨立,親戚之間的感情很淡,哪怕是夫妻之間都可以清晰的分出來自己的個人財産。他們認為感情和物質是兩個方面,不能混為一談。我那個親戚在美國也住了很多年了,既然去了那裏,就入鄉随俗。沒道理環境因為你一個人改變,那只能選擇适應或者被淘汰,我選擇适應這個環境了而已。說起來我在美國這些年,還打過很多份工,也是那裏的風俗之一,很奇妙的體驗。”
“這樣啊!”邵航瞪大了眼睛,看着陳凱翔,突然覺得陳凱翔跟小時候真的不太一樣了。他現在仿佛完全把小孩子的稚嫩扔掉了,看來這些年他的生活的确豐富而多彩。然而讓邵航映像最深的卻是那句話——環境沒道理因為你一個人改變,那只能選擇适應或者被淘汰。
那麽,他也總不能被淘汰吧?
邵航生日過後沒兩天,陳凱翔就不得不收拾行李準備赴M國——在M國,新學期馬上就要開始了。邵航雖然嘴上不說,但是這次心裏是真的有點兒舍不得了——雖然說已經有四五年沒見過陳凱翔了,但是陳凱翔兒時那一副大哥哥的摸樣還是給邵航留下了深刻的映像。這些年雖然有親哥哥劭江,但是劭江最近幾年越發的把自己當成個“大人”,對邵航不是不耐煩就是看不懂事的小孩兒的态度,不像陳凱翔,真的讓邵航覺得那是一個“哥哥”。
陳凱翔大概也看出來邵航心裏那一點兒小不舍,走之前特別帶邵航去了一趟圖書館的電子閱覽室,教會了邵航簡單的上網聊天,并且還幫邵航注冊了一個MSN的號碼。
之後就算再怎麽不舍,陳凱翔也要回M國了。同時新年也臨近了,劭江終于有了一點兒空餘時間,一家人可以好好地過一個年。年後劭江就要全身心的投入高考了。而邵航自己也從每天忙碌的學習中擠出了盡量多的時間開始翻閱那厚厚的十二本《十萬個為什麽》以及劭江扔下的基本歷史書籍,他覺得他需要了解一下這一千年都發生了什麽變化了。
半年之後,劭江考上了B市一所重點大學的材料學院,學習高分子材料專業。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劭家父母高興的送了自家兒子一個筆記本電腦還在家裏拉了網線,樂得劭江一個暑假就變成網蟲。同樣的,邵航也變成了一個小網蟲,沒事兒幹就跑上MSN慰問一下已經累的像個狗一樣的陳凱翔同學。
九月份開學,劭江北上B市,劭爸爸因為晉職稱要學習電腦的緣故,往家裏搬了一臺二手臺機回來。邵航的生活從此又變成了枯燥的“上學,做作業,上網跟兩個哥哥聊天”的內容。本來父母想管管,但是看着邵航一直都特別紮實的成績上,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時間就這麽一轉眼,過了5年,邵航在父母的堅持之下讀了并不是很擅長的理科并且參加了高考,卻在填寫高考志願的時候頭一次跟家裏人吵了起來。
“我要報考中醫學院!”邵航在晚飯桌上堅持的對父母說道:“我覺得我适合學那個!”
“不行!中醫有什麽前途,都是一些個算命的把式!”劭爸爸一拍桌子呵道:“你去看看他們那些書,什麽狗屁東西,一點兒體系結構都沒有!還不如學個新聞系有用!”
“航航,爸爸媽媽會害你麽?”邵媽媽也在一旁幫腔:“中醫真沒什麽出路,爸爸媽媽都是幫你選的最好的專業。你看學水利的話,你林伯伯還可以拉你一把,将來你考他的研究生也好考,出路也會很好的。要不就光信,這個行業也是很有前景的,有不懂的還能問問你楊叔。別那麽任性,選一個好專業才不至于那麽累啊,你又不是沒看到現在就業壓力多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上去考試去了……各位祝福秋秋吧嘤嘤
☆、第十九
“媽媽,我真的不喜歡那些專業。”邵航苦惱的說:“我覺得中醫其實很不錯的,治病救人是一個很不錯的職業,而且我還感興趣。”
“你還越說越上瘾是吧!”劭爸爸氣的直拍桌子:“你去圖書館翻翻那些跟中醫有關系的書,哪一個有一點兒完整的體系結構?去上五年學什麽都學不上混日子去麽!你不喜歡學這些,你将來難道是為了興趣活着的?你這老大不小了,還不懂興趣不能當飯吃麽!不管你有沒有興趣,學了那一行能做有得做就行了!”
邵航繃緊了一張臉,默默的咬緊了牙關看着劭爸爸一言不發。還是邵媽媽心疼自己家孩子,出來打圓場:“航航喜歡學醫其實也不錯,你那個成績也不是上不了醫學院,但是幹嘛學個中醫?喜歡醫學可以學臨床,我看凱翔那孩子選的路子也挺不錯的。将來出來還能跟凱翔相互幫襯着。實在不行生物方向的專業也挺多的,農學林學雖然不是很好幹,但是媽媽這裏也能給你找下人幫忙——要不咱們報醫科大吧?農大也不錯。”
“媽,我真的不喜歡西醫那些手術治療。”邵航坦誠的說道:“我就是覺得中醫适合我,其他的我做也做不好,中醫的話,搞不好我能好好的做。”
“你知道什麽适合不适合,毛還沒長齊的臭小子!”劭爸爸罵道:“我說不許就不許,越輝你也不用跟他再講什麽道理了,他敢偷偷的填了中醫院的志願!你那份志願沒有我和你媽的首肯,就算無效!”
“爸爸……”邵航皺着眉頭,但是看着劭爸爸一扭頭一副不願意再說的樣子,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邵媽媽看到這樣,只能趕快拉拉自己兒子:“你先回屋,好好想想去。別逞一時口快,到時候真學了中醫可就有你後悔的了。”
邵航只能無奈的搖搖頭,一個人慢慢悠悠的回了房間。
決定重拾本行并不是一時沖動的決定,,而是邵航經過反複思索之後作出的決定。
雖然渾渾噩噩活了十幾年才發現自己所處的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很丢人,但是邵航不得不在思索以後承認就算他想融入這個世界,但是他畢竟還是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換個說法,有些東西已經是根深蒂固了,并不是他想改變就改變的。
因為有上一世的經歷,雖然他慢慢理解了物理、化學這樣的自然科學,但是在他的心裏并沒有完全接受這種所謂的自然科學,自然也談不上喜歡。而在他的經驗裏他所擅長的策論、詩詞在這個世界都不再是主流,更何況他并沒有那個興趣涉及政治。
這麽算下來,學醫似乎就成了唯一的選擇,更何況他的醫術是什麽情況他還是有數的。
前世父親教導,身為讀書人,就要有憂國憂民之情懷,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若不能居廟堂之上造福百姓,那就不如把自己的博聞強識報之于民,習得雌黃之術以一己之力救治一二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