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牛牛牛
劉琨掀開白玉瓷杯茶蓋浮了浮茶,淺啜一口,慢慢在喉中沁出茶香來,方開口道:“學琴?”
右位梳背椅上歪坐的孫秀極為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沒錯。小女生得貌美,明眼人是一看便知的。”
他頓了頓,驢唇不對馬嘴地接上劉琨的問話,仿似生得貌美便是錦繡凡塵唯一的令牌,“關于學琴一說,我初初是不同意的。轉念一想,小女如此貌美,倘或能學得一二才情,才叫錦上添花。而據我打聽,郎君在琴藝上造詣非凡,堪堪匹配小女的貌美。”
孫秀撫須猥瑣一笑:“是以,上門找上郎君做個師父,好好調*教調*教小女。相信亦郎君的才智定能将小女教成想要的樣子的。”
若是煙蕪此刻在場,必定也會猥瑣一笑,感情您老玩戀愛養成游戲呢!
他三角眼眼珠轉的風騷,将下首的孫千雨一望,孫千雨立時低頭,笑得好不腼腆:“望郎君憐惜則個。”
劉琨将白瓷茶杯送到唇角,再掀起茶杯蓋,将将擋住抽搐半日不肯停歇的嘴角,待到嘴角恢複如初,他懶懶掀了掀眼皮,從杯身和杯蓋的縫隙中觑一眼笑得花枝招展的孫秀父女,放下茶盞閑閑笑道:“本郎君才疏學淺,近日臉上光景也不比從前,想來,倒是我匹配不上孫小姐。還請另請高明。”
孫秀窩在平陽郡守了二十多年的大黃牛,能夠一朝飛黃騰達,自然是有些本事的,對劉琨的話亦是有那麽三分的敏感。譬如這“匹配不上”四字落入他的耳中便轉了個彎彎道,恰恰變成了“本郎君看不上你女兒”。
他和牛做了二十年的夥伴,自然摸透了牛的癖性,也自然将牛的脾氣學了個十成十,他放任手掌拍在梳背椅上,胡子氣得顫了顫:“好你個劉琨!多少人巴着我孫大老爺,求着要教導我美貌女兒,我都一口回絕了。今日我上門央你你竟不同意,你這是看不起我孫秀!”
劉琨二十年來牛車見得不少,彼時黃牛皆是安安靜靜地拉着車,倒是從未見過牛發怒。一時,倒起了幾分鬥牛的興致:“想來本郎君誠然是看不起你的!這原本我看到你就像見到我門前黃牛,是沒有半分稀罕的。然而聽說你前日奔往金谷園,向季倫讨要綠珠。那季倫和本郎君是磕過頭拜了把子的,你跑到他門前要人掃了他的面子,本郎君也是顏面受損。這看不起你也正正找了個理由。”
“再則,本郎君最是不喜奪人所愛的作為,看不起你自然在常理之中。”劉琨端坐主位上,幾句話仿似一腳踩在牛鼻子上,讓他心情甚是舒朗。
一時,場面倒僵持下來。
這般鬥牛的行徑将孫千雨吓得不輕,一面是心心念念的情郎,雖然這情郎翻臉翻得比六月天還快,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一面是倚重的父親,她覺得自己夾在二人之中頗為為難,雖然從一開始她就是貌美的話中人一樣的存在。
“爹,郎君……”她尋思着不能幹為難,要起點蜜汁醬鴨中蜜汁的作用,“你們……”
“閉嘴!”一沙啞一清越的聲音仿似商量好了般同時響起,然後感知到對方的存在又同時收口。
孫千雨沒發揮出蜜汁的作用,反倒成了那醬鴨般憋了嘴,頓時心裏委屈了:“我……你們……”她許是萬兒八年不曾這般委屈過,一時不曾想到,不當孩子王多年竟然失了勢,嘴裏哆嗦着說不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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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場面更僵了。
場面老是僵着是沒讀者願意等的,是以,老天爺輕輕打了個響指,送來個春風般破冰的人物。
“你們一個,兩個,三個,難道在玩一二三木頭人嗎?老掉牙的游戲虧得你們玩得起勁兒!”煙蕪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探出來,掰着手指數了數人數,萬分瞧不上這般幼稚的木頭人三人組。
“你來作甚?”劉琨鬥牛鬥得倒是挺順手,目下冷着這父女兩,琢磨着凍走礙眼的二人,誰承想,此二人倒将牛的傻氣一并學了去,愣是占着他的宴客廳不肯回欄。他只好想想其他辦法了,莫要怪他教壞小孩子。
“可是聽到牛叫。是郎君不好,郎君逗牛過了頭,擾了你清夢了!”
煙蕪腦袋突然一下子變得靈光了,她飛眼瞧了瞧劉琨,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當然不會放過展示自己聰明才智的機會,露出個了然的笑:“額,這兩只牛确實有點煩人,本姑娘将将睡下不久便聽到‘哞哞’聲,這才起身跑到了宴客廳……”
然後,她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感到身上“刷刷刷”被無數記眼刀刺破好幾個窟窿。
她後知後覺她貌似可能是上了某個無良郎君的當了。她萬分痛苦地看一眼黑着臉的孫秀父女二人,頓覺得自己其實跟他們同病相憐,同樣被劉琨玩弄在手掌心。她暗暗下定決心,欺人者人恒欺之,他們三個本就該同氣連枝共同抵抗劉強敵的。
于是,她冒着被劉強敵秒殺的風險,端着和氣的笑和氣地問:“請問你二頭,額,二個來此為何?”
孫秀老牛一只,被才剛二人一唱一和氣得臉色鐵青,嘴唇發紫,自是不想再理會煙蕪。倒是小牛性格尚未養成,覺得在情郎面前無端失了規矩不好,溫溫軟軟回道:“千雨和父親來此,是為了拜郎君為師,從郎君學琴的。”
“看你老爹這牛樣,額,我是說看你們這沮喪樣,一定是劉,郎君不同意吧。”煙蕪頓覺自個兒又學會察言觀色的本領,信心滿滿地說。
孫千雨繞過自家老爹雄壯精悍的身影瞅一眼劉琨,然後低着頭從鼻子裏清吐出一聲“嗯。”
“我就知道。”印證了猜想的煙蕪圓滿了,她眨了眨眼睛,深深覺得作為戰友即使沒有邱少雲以身犯險做炮灰的覺悟,也要為戰友送上一杯熱咖慰問一下,“我幫你們想想辦法吧!我就是這麽一個洋溢着溫暖氣息的太陽,走到哪兒哪兒就亮堂堂。”
“小煙兒,你說什麽!”劉琨生氣了,以為來得時同一陣營的兄弟沒想到竟然勾搭上了內鬼,這讓他萬分頭疼。
“姑娘說得是真的嗎?”孫千雨頭一次覺得煙蕪也能發出如此動聽的聲音,讓她內心溢滿歡欣。她平視着劉琨覺得他們的距離又縮小了一步,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只要成了他的徒弟,天天見面,學琴的同時也順其自然地套了美男。
“唔,對!”煙蕪思索半晌,拍了拍胸脯道,“不如,你拜我為師吧!”
滿座無語!
煙蕪自顧自開說:“其實,我很有實力的。你是不知道,那天我在牛車中一曲《平沙落雁》吓傻各路呆女,成功将看我煙蕪笑話的惡女狠狠掴了一巴掌,打得她們看到我柳煙蕪就慫成一頭牛。你要是拜了我為師,是委實不會吃虧的!我可不像某些人恃才而驕。我定會盡心盡力,像蠟燭般燃燒我自己,照亮你!”
孫千雨咬着紅唇,頓覺臉上熱辣辣燒得難受,仿似真的被掴了巴掌般,圓圓的大眼裏含了兩泡淚,泫然欲泣。
“不要激動!你表這樣感動,你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這樣吧,看你這麽給力的份上,送你點福利。我代表郎君準許你每日在這裏免費用午膳,額,再給你備肩房,你随時可以留宿可好?”煙蕪逆襲身份成了師父,她享受着師父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的滋味,那感覺真她大姨母的好。
“本郎君何曾給你這個權利了!”劉琨瞬間咆哮。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與此同時,孫千雨在一瞬間權衡了利弊,下了決定。兩個女人暗下擊了一掌,然後,孫牛爺再次猥瑣而滿意地笑了。
劉琨只聞巴掌輕聲拍響的聲音,他的反抗生生被無視了。
被無視的劉郎君從此過上了忐忑的生活。
譬如他每天都必須算計從卧房到後花園這短短一段路,最好每天路線都不一致,最好每天在不同的點經過。否則,他毫無意外地會遇到孫家大小姐。
而每日午膳時分,他只能呆在房中或等着二女用完膳再行出門,或傳膳至卧房獨自窩在卧房凄凄慘慘度日。劉琨覺得他的人生從沒有這麽悲劇過,一個小小的陰謀在他腦中孕育,即将誕生。
春風打着旋兒曼妙而過,夏日悄然來臨。一日複一日,日日何其多,在兩個女人攜手荼毒下,覺得自己苦逼萬分的劉琨終于暴走了。而即将暴走的還有孫千雨,這一日又一日,她的生活也是萬分艱辛。而真正幸福着的人只有煙蕪!
作者有話要說: 賣萌!⊙﹏⊙⊙﹏⊙⊙﹏⊙容許作者君咆哮一聲:“窩終于有存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