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要學琴?
“你說,姑娘我和她哪個漂亮?”孫千雨撅着小嘴,昂着尖尖的下巴,搖搖指着下方仍在得瑟的煙蕪。
肥頭大耳的小丫鬟探頭張望了一會,又回頭看看自家小姐,渾濁的眼珠亂轉一通,然後極為暢流地說:“自是姑娘更勝一籌的。”
孫千雨滿意地點點頭,腰板直了直,挺了挺鼓鼓的小胸脯:“那,姑娘我和她比,身量哪個更好?”
“當然是姑娘了!”丫鬟作勢觑了一眼樓下的煙蕪,人山人海中,煙蕪小小的身影即使身在牛車中也顯得單薄瘦弱。
“嗯!姑娘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孫千雨皺在一起的俏臉頓時笑開了,她收回手指向丫鬟:“你,現在下去和她比美!”
“我?”丫鬟驚恐地叫到,她吓了一大跳,随後拍了拍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就她那肥胖的身軀也能去比美?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沒錯!你下去和她比美,贏了她,再擡出本姑娘。我要讓大家知道,我的一個丫鬟都比她強!”孫千雨笑得歡暢,擡眼見丫鬟身形未動,“你還磨蹭什麽,快滾下去!”
“我們要和你比美!”與此同時,混亂的人群中異口同聲傳來這句話。
煙蕪聞言驚愕地差點一口氣岔在喉嚨裏——比美!她詫異地望着眼前這群女子,暗暗佩服她們前衛的思想,潮流的行為,姑娘,你們敢說你們不是穿越的嗎?
煙蕪不知道的是,這個時代雖戰火頻繁,思想卻更活躍,對于女子的束縛較之之前松得多,這個時代女子擁有更獨立的個性,因而出現了“未若柳絮因風起”的謝道韞,“偷香竊玉”奮不顧身追求愛情的賈午。她們特立獨行,敢于追求幸福,更敢于挑戰其他女子。
姑娘們一聽說煙蕪金谷園侍婢的身份,登時便氣惱了,在她們眼裏,能匹配地上劉琨這樣才貌雙全士族子弟的女子,不說皇親貴族,起碼也得是個士族貴女。而眼前的女子,能撐得上場面的,粗粗看來只有那張臉蛋了。
這個認知給予了她們大大的希望——是不是,只要在容貌上勝過那女子,劉琨就會垂青她們了。人群中那些長得還算不錯的姑娘興奮地整了整衣襟,腳步向前挪了挪,只等着煙蕪應聲,她們便擠上前。
“你應不應,莫不是怕了!”煙蕪半晌不曾回話,孫家胖丫鬟下了樓,見群情激動,先是估摸着自個兒肯定比不過煙蕪,尋思着還是煽動衆人比較穩妥,于是鼓起勇氣大聲叫道。
“額。”她們有問過她麽,煙蕪郁悶地摸了摸頭。
“莫不是連自己都覺得配不上郎君。誰贏了,誰就趕她下車去,誰就和郎君單獨相處!”胖丫鬟為了煽動人群,壓着嗓門對周圍的女子如是說道。她本想控制着聲音,奈何天生嗓門大,粗噶地聲音一脫口便傳入了劉琨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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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婢,胡說甚!”被胖丫鬟私自決定了歸屬的劉琨倏地鑽出牛車,陰鹜着眼掃一眼衆女,轉過眼來冷冷地觑着胖丫鬟,“本郎君的人是醜是美配不配得上我,自是由我說了算,幹你何事!至于比美贏人一說,哼,簡直無稽!”
鬧騰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胖丫鬟被劉琨氣勢所攝亦閉嘴不語,迅速瞟了一眼如歸客棧二樓,見孫千雨惡狠狠的眼神,頓時便明了了自家小姐的意思,她低下頭隐在人群中等待機會再次刁難煙蕪。
“走!”劉琨見狀冷聲吩咐車夫,不耐煩跟一群女子糾纏。
眼看着車夫落鞭在牛背上,衆女讓出道路,胖丫鬟立時急了,慫了膽子張着雙手攔在車前喊道:“既然郎君不給比美,那便讓姑娘展示展示才情方能服衆,不然,我們今兒個就堵在這兒了!”
胖丫鬟尋思着煙蕪侍婢出身,應是不沾琴棋書畫的。想來,這一招,定是能讓她在衆人面前出醜的。
而郎君身為男人,看着自己的女人出醜,定會生出嫌棄之心,那樣即使比美不成,那自家小姐交代的事情也辦得八*九不離十了。
在她小小的腦洞裏,對好男人不會看着自己女人出醜而撒手不管,是沒有概念的,這委實是不好的。
這話說出之後,衆女皆以眼神膜拜之。
“哼!”劉琨冷哼一聲,“你們愛在這兒杵着,本郎君自是管不着……”
話音未落便被煙蕪剪斷,煙蕪攥住他的袖子,出了牛車,道:“這位,額,小肥,才藝是吧,本姑娘應了!”
她悠悠望向胖丫頭,以眼神威吓之。想看她柳煙蕪出醜,也得掂量掂量分量,比才藝你丫的這叫撞槍口,前世裏她可是冒着被母上砍殺的風險報了音樂專業。
“就這麽滴吧,小肥你給本姑娘準備一把沒有抗指、打板、沙音杉木制純陽琴。”
“我?”胖丫鬟疑惑地指了指自己,這姑娘怎麽知道自個兒叫小飛;另這姑娘要準備什麽琴來着。
“沒錯!”
稍瞬,胖丫鬟雙手抱着一把五弦琴蹒跚而來,伏羲氏古琴造型優美,看得出琴确實是好琴。
煙蕪回頭,眼光一和劉琨對上,兩人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顯然胖丫鬟上頭是有後臺的。胖丫鬟的穿着打扮平凡,單憑她自己,明顯是沒有財力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按煙蕪要求尋到古琴的。
煙蕪偷偷向劉琨比了個“ok”,倘然地回頭,壞笑道:“把琴送上來!”接過琴,施施然在寬敞的牛車車廂裏坐下,撥弄琴弦試了試音,音色渾厚、悠長。
見她拇指食指相抵為圈,其餘三指豎起怪異的動作,劉琨微微愣了愣,便搖頭無奈笑了笑,他雖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想來亦是無甚大礙的。
“蓋取其秋高氣爽,風靜沙平,雲程萬裏,天際飛鳴。借鴻鹄之遠志。寫逸士之心胸者也。”此《平沙落雁》也。乃是煙蕪極為歡喜的一首古琴曲。
煙蕪低下頭,指尖輕點,五指悠悠撥動琴弦,清脆之音溢出。
琴曲通體節奏三起三落,彈似鴻雁來賓,極雲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鳴,倏隐倏顯,若往若來。其欲落也,回環顧盼,空際盤旋;其将落也。息聲斜掠,繞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應,三五成群,飛鳴宿食,得所适情:子母随而雌雄讓,亦能品焉。(引用)
浮躁的人群更安靜了,劉琨坐直了身子,倚着牛車上的木質扶靠,閉眼欣賞起來。
“手揮五弦,目送歸鴻。”焚香操琴是一種高雅情趣,往往妙在像外,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是以,古往今來在樂曲方面知音難求。
而劉琨在音樂上造詣頗深,可堪知音。《平沙落雁》出世較晚,劉琨自是首次聽聞,然而僅僅首次便使他不由自主,對身邊的女子産生更濃的興趣。
往往興趣而深便成了愛意。劉琨倏地睜開眼,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極為不可思議……
此時琴聲戛然而止,煙蕪五指搭琴,琴弦停止顫動,瞬息平靜。
一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言語,如歸客棧二樓的孫千雨亦是萬分驚異,怔愣過後,她回過神來緊了緊拳頭,心中起了個誓言——她要學琴!
“好!”
劉琨拍着手站起身由衷地稱贊,柔柔地望一眼煙蕪,煙蕪激動得像得了糖的孩子,手一抖,琴弦顫顫差點發出鳴音。
“好!”他泰然一笑,重複了一遍。
轉身環視一圈衆女:“各位覺得如何?若可,請讓路,本郎君即随卿卿回程。”
“卿卿!?”
煙蕪腦中嗡地一聲炸響。據說,“卿卿”之意極為隐蔽,放在21世紀來說,好像是“老婆”之意。她一定是誤解了,劉琨這位親最喜無厘頭笑話,不可信不可信。煙蕪傻傻地捧着臉,在心中思量一番,告誡自己不可上當。
孫千雨聞言頓如遭雷轟,怎會如此,難道僅僅因為一首琴曲,郎君便對此無恥女情根深種移情別戀?孫千雨登時悶了,悶了的孫千雨堅定了自己的誓言——她要學琴,而且要超過此女。
牛車便在各人的小心思旋轉下緩緩起車,衆女再不言,呆愣地讓開了道。
一場出游浩浩蕩蕩而起,無聲無息而歸。
作者有話要說: 昨日吾一夢而醒,五雷轟頂,陽光正好,12點已到。于是,磨磨唧唧沒有更新,望各位原諒則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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