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涉險
被……被表白了!
我不是頭一次被人表白,但向我表白的人一向不是剛剛讓我揭露了殺人手段的疑犯,就是叫兇手一槍致命、奄奄一息的被害人,還真沒有這麽活得結結實實的。而且照着他這個體格和武功論起來,似乎還能有好幾十年可活,對付這樣的愛慕者,我、我很沒經驗啊!
仔細想了又想,我終于還是用比較溫和的,不易傷害人自尊心的說法委婉拒絕了他:“我們還都是年輕人,現在應該把重心放在工作和學業上。至于戀愛,還是等将來大家都成熟一點,真正理解了愛情的涵義再說吧。也許到那時回頭再看這段感情,你會發現這種心動只是年輕時的錯覺……”
不對,好像重點有點偏差,我應該拒絕的不是早戀而是同X戀才對吧?管他的,反正已經這麽明确地回絕他了,他應該也能了解我真正的意思,先這樣吧,我還有事要忙。
我再也說不下去,站起身來轉頭就往外走。衣襟卻好像不知道挂在哪了,轉身的時候被拉了一下,邁不動步。我連頭也沒回,狠狠扽了一把,手下的布料“嗤”的一聲斷成兩截,腳下終于邁得開步子向外走。再下一步,胸前忽地橫過一只手攔住我,耳邊一熱,低沉醇厚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別躲我,我不會做什麽的。真是的,傻就傻到底多好,我說什麽你就聽什麽……”
得了吧,這又不是GALGAME,随便一表白就能攻略……就是GALGAME,也沒那麽容易開基友線的。我伸手推開他的胳膊,盡量淡定地說道:“放開我,我需要冷靜一下。”
肖竹的手伸了又伸,終于還是落了下去,黯然答道:“好,你留在這兒休息,我先出去一下。”
我還向他笑了一下,感覺有點僵硬。本來還打算說聲“慢走”,可直到看着他走出門外,那句話也沒能說出口。其實我真正想說的不是慢走,而是晚上咱們能不能分房睡?雖然我對他的人品還是有信心的,可是按照導游規則,男導游是不能和同性……诶?是不能和同性旅客還是地接睡一間房來着?
現在還能想到這個,我這也算是2b青年歡樂多了……
我負手走到庭中,看着那幾棵不吉利的松樹,不由得又想起了上午的謀殺案。自從認識了肖竹,這一路就出了三條人命了,想當初我在家住了十年才克死了倆……算了,把大姐夫加上,也算是仨了,可這時間長短就差得遠了。其實不是我妨人,是他妨人吧?不然怎麽我前半輩子克死的人加一塊才剛趕上和他認識這麽幾天的?
也許他也是天生的名偵探體質,只是一直在江湖上打滾,沒機會領悟到這一點呢?
他要不是同X戀,只是我的搭檔和助手,我說什麽就聽什麽,陪着我解決一個個案件,那我們倆的組合該有多完美啊,我何至于大白天的放着案件不想在這想他的事呢?
“肖竹,你到底是幹什麽的?”我倚在一棵古松上,仰頭望向院外長空,低聲自言自語着,從懷中掏出他最初給我的出城令牌扣到額上。有了這塊牌子,就是沒有他我也能任意出入關卡。只要趁着現在離開山莊,我又有馬有盤纏,去到峨眉并不困難……
“你們倆這般朝夕不離,竟還不知肖閣主是做什麽營生的麽?”
一道夾着冷冷嘲諷的聲音響在院中,驚得我登時睜開雙目,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這麽一句話的工夫,那人就已晃到了我面前,将手中一本書冊拍到了我掌中那塊令牌上。
“‘平國公世子洞房遇害,新娘驚現城外孤墳’,這期周刊發行第一天就斷銷,後來補印了五萬份也全數售出。你替他賺了這麽一大筆,肖閣主怎能不一路盯着你,好時時把握你的第一手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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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什麽,我怎麽一句話都聽不懂?我低頭看了一眼那本雜志,封皮右側豎着寫了六個行書大字——《影衛時代周刊》!這好像是肖竹當初推薦我買的雜志,後來……後來行路匆忙,他沒提過,我也沒想起過這事。難道這雜志,竟是肖竹出的?
細看之下,封面上是工筆細描,一個穿着嫁衣的少女站在一片荒原之上,畫風十分精細優美,細看珠冠和衣履上的細節竟和我那天穿的嫁衣完全對得上。再翻開內頁,足足用10頁圖文報道了平國公和聞人府聯姻的細節,還有新郎被殺的相關推理……
眼淚不受控制地順着臉頰流了下來。我平生從未有過這樣激動的時刻,幾乎連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撫過雜志上的圖片和寫着“聞人婉”實為聞人湛的報道內容。
那人俯下身來,單手擡起我的臉,透過模糊的淚光與我對視:“你現在知道牧影閣是做什麽的,肖閣主又為何會将你帶在身邊了,聞人四小姐?他不過是為了利用你,随時曝光你的隐私,可惜你卻無知輕信,蠢得令人看不下去。”
我擡起手,顫抖着抹去了腮邊清淚,帶着旁人難以盡知的辛酸悵惘長嘆了一聲:“想不到我也有在周刊雜志上連載的一天!雖然是書中的雜志,可是,怎麽也是有那麽多讀者的,正式發行的……你說有多少讀者買了這雜志?他們是不是對這案件,對我都特別有興趣,都是沖着我才買這雜志的?”
那人的手指僵硬了一下,霍地甩袖而起,目光森然地看向我:“姓肖的将你的隐私痛處公布天下,只拿你當個賺錢的工具,你竟還高興?難道你為了他,臉面尊嚴都不要了?”
我牢牢捧着雜志,将半張臉都貼了上去,感覺那并不光滑的紙張質地,感慨地答道:“那都是路人甲的想法,主角哪有有隐私的?想當初我穿來之前,可是人氣漫畫的主角,別說出了人命案,就是平常穿着睡衣頂着鳥窩頭在家裏刷牙都會被作者畫出來……”
說着說着,我又不禁流下了激動的淚水:“當時我那本漫畫在‘有怨氣’上連載,也是很受歡迎的,點擊幾千萬,每頁都有幾百條吐槽,如果不屏蔽吐槽的話,連畫面都看不見了。那時好多讀者說劇情槽點太多無懈可擊,然後到了下一頁繼續吐……可惜到最後也只能在網上連載,沒機會實體化。想不到,想不到我這輩子還有上雜志的一天……”
“自甘下賤!”那人聲音中幾乎帶上了一絲怒意,伸手奪過了我掌中雜志。我目光緊随着那雜志,眼看着畫有我全身像的封面在那人手中一點點化成碎片,驚怒得合身撲了上去,伸出手卻只能接住一兩張碎紙片,甚至分辨不出上面寫的是什麽。
漫天紙屑之中,我仍能看到那人目光如利刃般割在我面上,帶着濃重的鄙夷不屑:“你還以為你真是主角?別人肯看你,不過因為你頂了以繡技驚動京城的聞人婉的名頭,還在新婚之夜克死了丈夫。現在穿越者滿江湖都是,你是帶着IPAD還是帶了開心農場,以為就真能入了肖竹的眼,叫他一直捧你上頭條?”
就算肖竹是八卦雜志記者不可信,你這個殺手又有多可信呢?
沒錯,我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能知道我在家排行第四,又會錯把我當成女人的,只有大姐夫被害那一夜,把我從聞人家帶到城外荒墳上的兇手而已。只是不知道他怎麽會也到了楚家,還趁着肖竹不在找上了我。
當時明明放過我了,現在又想起滅口來了麽?真是可笑啊,如果他不來找我的話,我根本也沒機會再認出他,也不可能回憶出他長什麽樣子。可是現在,他卻自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我站穩身形,深呼吸一陣,平穩了心境,硬擠出個笑容答道:“我方才是因為前世夙願得成,一時激動,語無倫次了。你說得也對,肖竹随意寫我的隐私,還一直瞞着我至今,我與他今日以後,也不能再同路而行了。”
我本心也不想再和他同行下去了,說這句話時倒格外真誠。說話之間,我半垂下頭細細看着那人的衣服,恨不能多印一些到心中,等肖竹回來告訴他——不對,我認得那件長袍和小牛皮靴,還有他挂上挂的黃玉帶勾!他是早上被我錯認成肖竹的那個人?我把一個要殺我的殺手當成了肖竹,還一口一個肖大哥的喊他?
這一恍神,那殺手便已踏過滿地紙屑走到我面前。我反射性地擡起手來,還未及做什麽便叫他牢牢捉住了腕子,逼近過來:“這雜志滿京城都在賣,你已回不得家,這般不妻不妾地跟着肖閣主也沒有下場。是我将你帶出平國公府,令你落入這般地步,今日便由我給你一個新生,叫你日後能有立足之地,自給衣食……”
我聽着這話相當瘆得慌,雙手一扭便脫出他的桎梏,腳下運力,貼着松樹便向上滑去。好容易落到松枝之下,借着一蕩之力欲往院外撲去,眼前卻忽然閃過一道銀光,頭上一陣脹痛,頓時失去了平衡,眼前一黑,便覺頭重腳輕,直直栽向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