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表白
這人是誰,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難不成是楚家的人?我昨天好像告訴楚一我的名字了,他們山莊上見過我的人也不少,弄不好看見我和我的助手在一起……也不對啊,姓楚的一家肯定都對肖竹比對我熟,不可能對着我問他是誰。
可我确實也只認得肖竹一個人,楚家所有的人都是在他介紹之下才見過,而且遠遠說不上認識的。
我細看了剛才跳出來的那年輕人兩眼,忽然覺着也有點眼熟。嗯,怎麽看着和肖竹有點像呢,尤其是腰間那塊玉佩,雖然看得不大清楚,可是形狀和大小确實比較像他前兩天戴的那塊……
我還在認真思考着他的來歷,身邊的肖竹忽然向後撤了兩步:“方才四……是這位公子把在下錯認作了肖閣主,才将在下帶至此處,肖閣主不可誤會。”
什麽?他不是肖竹?那他剛才說認得我……哎喲,不會是昨天吃飯時見了一面,人家記性好認得我,就當我也記性好認得他,才搭了那麽一句話吧?我這是丢了多大的人啊!
我羞愧得五官都皺起來了,臉上一陣陣發燙,擡起袖子連頭帶臉地遮了起來,真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肩膀忽然被人攬住,一聲輕嘆便響起在我耳邊:“是肖某誤會了。不知閣下如何稱呼,是哪一派的高足?”
那個叫我認錯了半天的人淡然答道:“江湖散人,不堪入肖閣主之目。既然閣主與聞人公子已重逢,我這個外人便不多留了。”
他要走了?我把人活活認錯,還拉過來查案——雖然他不怎麽配合,臨走總要問出個真名來,順便道個歉才行!我連忙把袖子放下,看着他挺拔淩厲的背影叫道:“這位大俠,不知你怎麽稱呼?剛才我認錯人了,真不好意思,要不一會兒請你吃頓飯做補償吧?”
肖竹按在我肩頭的手頓時重了幾分,卻也順着我的話問道:“閣下相貌不凡、氣度淵沖,不知肖某可有幸相識?若蒙不棄,肖某願備薄酒一杯,聊表敬慕之情,順便也為湛兒方才失禮之處致歉。”
那人回首看了我一眼,明明臉上沒什麽表情,我卻覺着他似乎對我有幾分嘲諷之意。那目光很快移開,落到了肖竹身上,又審視了一陣才道:“我只是應毓賢山莊英雄帖而來,為一觀楚大公子與淩女俠婚禮,并無與人結交之意,怕是要辜負肖閣主厚愛了。”
他轉過頭去,腳下渾不着力,像被風吹起的一片樹葉一般轉眼消失在花園之中。這人輕功的确夠高的,簡直達到了吊威亞的高度,起落之間無跡可尋。我不由得贊嘆了一聲:“好特效!”
肩頭又是一緊,我這才覺出來自己幾乎是叫肖竹攬在懷中,腳下都沒怎麽沾地,叫他拖着就往外走。那兒還一樁命案,還有人要殺楚莊主,怎麽能就走呢?我連忙拉着他的手叫道:“有人要殺楚莊主,還殺了那個女人,你等我先驗了屍……你等等!放下我,那是故意殺人案……”
也不知道肖竹是犯了什麽病,沉着個臉拖着我就往外走,到後來竟點了我的啞穴,左轉右轉,走不多久就把我帶到了聽松院裏。
到了屋裏他還不解開我的穴道,反倒将我掼到床上教訓起來:“我早先提醒你的你都不記得了?江湖上的人和你們家裏不一樣,這種內院之事又最忌諱旁人得知,你見着什麽人就敢告訴人家楚家內帷之事,這是大損楚莊主的面子。咱們與他家又不熟,便是他看在我面上不怪你,心中定也要生出芥蒂。”
那是殺人案哪!我急得拉過他的手在上頭寫了那對男女說要趁着婚禮殺害楚家滿門之事。寫了沒幾筆,蕭竹便拉開我的手,将指頭緊握在掌中,毫不在意地笑了一笑:“毓賢山莊千萬家資、又占了漢中偌大的地方,多少人盯着這塊肥肉。就算楚莊主再會做人,又托庇沖淵教下,想殺他的人也多如過江之鲫。你信不信,接了英雄帖來這兒觀禮的,十個當中少說有六個是盼着他們莊上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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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人敢有一個遵紀守法的嗎?我為這世道感到深沉的悲哀,無力地躺到床上,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無聲說道:“先給我解穴。”
他俯身盯着我,眼皮往下一垂,不陰不陽地說道:“我給你解穴不難,但你要保證,解穴之後不得再提那樁事,更不得自己去查楚家私隐……”
“那你幫我查啊!”這麽多天睡穴也不白點,他還沒跟那兒提完條件,我就自己沖開了啞穴,沖着他勾勾手指:“附耳過來,咱們商量商量。我剛才那人帶那人看現場時,他想拿化屍粉化了屍體,看來不是好管閑事的人。若是眼下還沒人發現那具屍體,你不妨私下把這事報給楚莊主,然後請人扮成那女人,就說她還沒死,已招出了他們的計劃。到時候,那男的肯定會回來确定她的生死……”
“然後你能确定那男的就是你說的人麽?”他一手撐在床上,一手抓着我的手按在自己臉上:“我與你相識數日,一向朝夕不離,今日卻見你親親密密地拉着另一男子的手,叫他肖竹,你可知我當時心中做如何感想?”
他面色沉郁,身子漸漸壓下來,鼻子幾乎要杵到我臉上:“後來你看見我時,眼神如同看陌生人,反倒是對那人頗多親近……你連我都不認得,怎能認得旁人?你說,你是單單不願記得我,還是不管何人,都這樣當面認不出人?”
他這麽激動做什麽,想當初我大哥叫我當成兩個人這麽久也沒激動過啊。我其實也不是很心虛,但還是把頭側向一邊,不再和他目光相接,低聲答道:“我是有臉盲症,可我也沒想自己解決這事,我不是一看見出了人命就先想到要找你嗎?就是不小心認錯人了而已。”
“不小心找錯人?若你不小心找的正是兇手怎麽辦?那人武功這般高,你這點本事是他的對手麽?他要殺你,比殺那女人也費不了多少事!說不定他就是殺了那女子之人,不殺你也只是看你傻得都不認人了……”
我哪傻了,我可是智商250的天才名偵探!氣得我幹脆背過身去不理他。愛說什麽說什麽,等我把這樁案子獨力破了,也叫他知道知道到底誰才是傻子。
我把臉埋在被單裏生氣,肖竹竟也貼着我後背躺到了床上,還把胳膊搭在我腰上死死扣着,在我耳邊低聲說道:“生我的氣了?我才該生氣,你知道我方才看你在那人身邊時心裏有多緊張?他但有一絲惡意,你現在就不能躺在這了!那人身份來歷連我都看不穿,你倒好……他若全無惡意,早該自承身份,不會令你誤會多時。哼,也只有你這種世家出身的公子哥兒不知防備人罷了。”
他把別人說成那樣,自己呢?今天要不是那個人說他是個閣主,我都不知道他幹嘛的,一直以為他就是個普通富二代呢!我隔着被單悶悶地問他:“我最該防的就是你,到現在也不知道你是幹什麽。不認識的人都知道的事,你還一直瞞着我呢。”
他似乎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聲音頓了一頓,緩緩答道:“我那牧影閣在江湖上名聲不大好,也是怕你知道我的身份便不肯與我來往,所以想叫你先知道了我這個人,日後便即知道我的身份,也不至如旁人般誤會……”
他絮叨許久,見我一直不理他,終于覺出自己态度不夠端正,交待事實不夠清楚,翻身湊到我面前,憂心忡忡地對着我說道:“旁的事倒不急着說,只是你當真認不出我來?咱們相處這麽久,你怎麽也不提一聲,你認不得人?若早知道這點,我哪會放心你單獨待着……”
臉上的床單叫他掀了開來,肖竹俊美端正的面容便映入了我眼中。其實就這麽看着他時,五官面貌我都覺着能牢牢記住,可是閉上眼之後,那張臉便再無法從腦中組合起來,而且越想記起就越是模糊,簡直就和張無忌練太極拳一樣,記着記着就全忘了。
左眼皮上忽然傳來一陣溫軟的觸感,還微微有些濕潤,那東西粘在我眼上不動不說,還往下微微按了一下。我覺着這觸感不大對頭,正要睜眼看看到底是什麽,那東西忽然移開,換成了一只手按在我雙眼上,唇間卻忽然感到了一樣柔軟潤澤的東西壓了上來,輕輕碾磨了幾下。
就算我是從PG級少女向偵探漫畫裏穿來的,也是知道接吻是什麽感覺的——我當初也被一位女性被害人吻過。但是被男性親吻嘴唇,這性質完全不一樣了吧?就算這篇文從宅鬥變成了武俠,它不也應該是正常向,怎麽會變成耽美向的?
我一把揮開肖竹,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手伸向他保持安全距離,拿袖子在嘴上蹭了幾下,急急說道:“我真是男的,那天穿嫁衣是我大哥的主意,他說只有趁這個機會才能離開聞人家……我真不是貧乳少女,你找錯人了!”
他也坐了起來,目光亮如探照燈,神氣十足,唇色紅潤到令我不敢直視:“我早知道你不是女子,我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像師父當初說的一樣,走上潛規……咳,走上龍陽之路。可是那日追查平國公府疑案時,看到你坐在客棧之中,卻如在世之外,萬事皆不入目的模樣,我就覺着……覺着這輩子,就算是交待了……”
我眼前忽然一花,再一眨眼,肖竹就已挪到了我身側,把我伸在空中那只手拉了下來,另一只手已環住我後背輕拍:“我知道今日有些心急了,可是你這樣糊塗,我怕你聽了流言,以後就連說這話的機會也不會再給我。別緊張,我不會對你做什麽,起碼在你長大之前……只望你記着我的心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