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立志
他走了以後,我就找小二要了紙筆,先抄下了刻在門上的肖竹二字,又憑記憶開始畫他的全身像。雖然我只會畫少女漫,可這種回憶再認方式能讓我牢牢地記住他的長相——當初我不就是憑着畫像認出了我大哥麽?
肯定沒錯,我就是憑着這種方法提升了記憶力,最終認出我大哥就是教我武功的高人的!
憑着對細節的完美把握,晚飯之前我就把那副人像畫了出來,對着燈燭反複觀察熟記,争取明天他再來時就能一眼認出他,免得像今天中午那樣當面不相識。
臉盲症……真是名偵探的恥辱!
第二天一早,我還沒起床,就覺着有什麽東西在我臉上爬,趕了幾回也沒趕開。後來臉上癢得實在睡不下去了,我只好睜翻身起來找殺蟲劑,結果這麽一擡頭,鼻子猛地就撞上了什麽東西,酸澀得眼淚差點沒下來。
我痛苦地捂着鼻子倒回了床上,忍了好一陣才睜開眼向剛才撞上的那地方看去——那裏什麽都沒有,倒是右眼角餘光掃到一個人坐在床邊,伸手在我眼角抹了兩下:“方才不慎湊得太近,撞傷你了,實在抱歉。”
這時候能跑到我房間來,還這麽自然地和我說話……肯定不能是我大哥,那就是肖竹了!這回我要一舉挽回昨天失掉的面子,先叫出他的名字來!
我忍住鼻子酸痛,搶先叫道:“肖竹,你來了。你怎麽會在我房中?我昨晚上鎖上房門了吧?”說着說着我才反應過來,這不是非法入侵嗎?我還跟他這麽客氣幹嘛?
在我打開他手之前,他已縮回手去,神态自若地答道:“現在不裝作與我不相識了?昨日那般前倨後恭,今日又故作親昵,還偷畫我的畫像,你這人當真是……”他搖了搖頭,起身把我昨天畫的畫像拿了過來,對着窗戶展開:“小小年紀,恁多心思。只是畫得不大像,來日我慢慢教你。”
那是我要留着拿來記憶他形象的,不是給他畫的。我默默地看着他把畫卷收到了袖子裏,又看了看他本人一點也不沾武內直子風的臉……算了,這張算是實驗品,今天晚上我一定能畫出更寫實的作品來!
吃罷早飯,我就牽着我的小滇馬出了客棧,肖竹也帶了匹純黑的駿馬來,只有四蹄是白的,看着高大神駿,比我的小滇好看不少,而且毛也油光水滑,摸上去手感和絲緞一樣,真讓人留連忘返。
後來我就被肖竹強行拉開了,他還不遺餘力地對我進行精神攻擊:“你個子還小,又不怎麽會騎,駕馭不了我這追風,還是先騎小馬吧。等你再長幾歲,我替你挑匹好馬,正式教你騎術。”
你直接說我還小就可以,不用特意強調“個子”。我怨念地離開了黑馬,一腳蹬上了馬鞍,然後叫肖竹托着大腿送上了馬背。而他只用手在馬鞍上按了一按,就飛身坐穩,一手拉着缰繩,空着的右手抄住我的缰繩,雙手一抖,控着兩匹馬往左走去。
他認得路嗎?昨天我記得我們回客棧時是從右手這邊回來的……我從行李中翻出托小二買的地圖,對比着空中太陽的方位确定了東西南北,努力研究了起來。
要出朱雀門的話,就要從朱雀大街向南走,然後……我們現在這是在哪條街?路牌,路牌在哪?我向官道兩邊來回尋找,十字路口也好,道路兩側也好,該豎路牌的地方居然都沒有!該不會是迷路了吧?我終于忍不住問肖竹:“肖大哥,咱們現在是在哪兒,怎麽走才能出城?”
他神色異樣地看了我一眼:“你還記得自己怎麽進的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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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城當然比出城容易。我從墳頭上一眼就看見京城了,然後進京就順着路挨個找人問哪有客棧,走了一上午不就找着了嗎?
我把自己回京的經驗給他簡單講了一下,聽着聽着就轉過臉去,咳嗽了兩聲才答道:“別擔心,肖大哥以前常去蜀中,認得路。你只管安心跟着我,一定能到峨眉。”
他認得路就好了。雖然不是正式導游,但是一個富于經驗的老驢友也是相當可靠的夥伴。我收起那卷實際用處也不大的地圖,安心與他并辔而騎,聽他說說路上風土特色,不多久便到了城門。他身上還有個令牌,和給我的那個形狀差不多,交給門口巡城的差役驗了驗,那些人便直接放了我們出城。
城牆兩邊還挂着通緝犯的頭像,我趁過關時看了幾眼,并沒有我的,總算安下了幾分心。看來平國公家的事大哥已經擺平了,我只要安心在四川等他就好,不必再擔心家裏。
路上生活就比在京裏檢樸多了,肖竹這兩天都沒換衣服,我終于可以不靠猜的,而是憑着他的外表認出他來。其實我能認出他來,主要還是因為晚上住店時,我們都會要一間套房,雖然睡時各有房間,但其實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臨睡時才看見那張臉,一覺醒來再看,怎麽也會覺着熟悉的。
不僅是晚上住店時,白天其實我更離不開他。我上輩子出門不是坐車就是坐飛機,穿到古代來以後也沒單獨出過門,這一路上簡直像是生活白癡一樣,從騎行速度到住宿起床的時間都是由肖竹把握。而且路上有什麽景點他都能給我介紹上兩句,做得比專業導游還到位。
唯一的遺憾,就是我們那天夜宿時發生了一次殺人事件。屍體是在初入夜時被發現的,就在被害人的房間裏,死因……他身上的傷口太多,不确定是利器致命還是大出血導致死亡。
我剛要驗屍,肖竹就第一時間點了我的穴,把我拉回房中。等到我沖開穴道去探查現場時,別說兇手,就連地上的屍體和血跡都被打掃得幹幹淨淨了。
雖然現場已被破壞,證據也不知落在了誰手中,但應該還有目擊證人在。我又回房拿了筆紙,正打算去向掌櫃和小二了解情況,肖竹忽然堵在了門口,面色冷肅、态度十分不善。
這人是和兇手有勾連嗎?怎麽非要破壞我探案不可。我垂手與他相對而立,平靜地問道:“肖大哥,我難道不能管這個案子嗎?還是你知道這其中的什麽內情?”
他倚在門上點了點頭,就連身體都有些緊繃,卻沒回答我的話,側耳貼在門上,仿佛在聽什麽。待了一陣他才慢慢放松下來,向前邁了一步。我只看到了那一步,卻沒看到他手上的動作,待到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拉到了裏頭暗間,直接壓到了牆上。
他的嘴唇緊貼在我耳旁,只用氣聲一字字說道:“漢中是沖淵教的地盤,方才那人傷口細而多,一劍直取全身大穴,是沖淵教左使林修的手法……你若下去問了此案,定會叫沖淵教當作挑釁之人,到時候就是天涯海角,也難逃性命之憂。”
怎麽,黑暗反動勢力竟強大到這個地步了,官府不管麽?我激動地問他當地政府為何不來剿滅此教,可方才那一步之間,啞穴就已叫他點住,說話時并沒有聲音,只能跟金魚似地空張着嘴。
他一手捏住了我的臉,直望進我眼裏,依舊無聲地說道:“我不管你在聞人家如何不知天高地厚,這江湖上可不是你家,沒人事事順着你,也沒人講什麽律法公平。你若一定要攪進這案子送死,那我就點了你的穴,一路捆着你送回京裏,好歹也是救你一條性命。”
就是在平國公府遇上殺手,或是在京裏酒樓前看見殺人事件時,我都沒這麽深切地體會到偵探工作在這個世界是何等艱難。當初在聞人家搞宅鬥時,我還能揭露大姐是殺害二姐的兇手,雖然不能對兇手怎麽樣,但至少人身安全并沒受到什麽沖擊……
或者也有過,不過大姐畢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大哥又對她的行為了如指掌,能一直保護我。可在這個江湖上,我現在這點武功連防身都不足,想緝拿兇犯、主持正義更是做夢。
也許我的确太天真了。名偵探的工作本來也不是一個人就能幹得了的,哪怕是在漫畫裏,也得給偵探配個完全信任他的警察。而我現在卻缺少官府的配合和保障,而且這篇不管是宅鬥還是武俠的文裏根本就沒有衙役的出場機會,我就是找出了犯人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逍遙法外……
一塊軟布忽然落在我臉上,還在我眼睛下房抹來抹去。我擡起頭往上看去,卻見肖竹臉上冷色全數斂起,微皺着眉頭,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別哭了,就跟我怎麽你了似的,這不是為你好才說你幾句嗎?”
我伸手指了指脖子,他躊躇了一陣,說了句“解了穴你可不許鬧,也不許瞎說”,才替我解開啞穴,手指卻還留在我頸間,似乎準備随時封口。
我眼下沒有多事的打算,輕咳兩聲,感到說話能力重新回來了,便抿了抿嘴,抓着他的袖子,擡起眼望着他道:“肖大哥,你武功這麽高,能教我嗎?”
既然這是個武俠的世界,所有人都只講武功不講法律,沒有人能支持我偵破案件、主持正義,那我就把武功練到最高,親自捉住那些罪犯,把他們押解到官府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