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是幾小姐
他怎麽會知道三姐的名字……難道他是平國公世子,我沒過門的大姐夫?等等不對,大姐夫已經死了,我被殺手帶出平國公府時聽得清清楚楚,他應當是在前堂叫人刺殺了。我妨人的能力還是有幾分可靠的,二姐三姐都死得透透的了,區區一個備用姐夫還能死裏逃生麽?
那麽他就是平國公府的親戚,或是他們雇的偵探咯?前天晚上我叫殺手扔到了亂葬崗上,昨天早晨就穿了這麽身……起碼是穿着新娘子的絲履進城。就連賣馬的都當我是淫賊,這人若真是為了追尋新娘而來,肯定是要懷疑我的。
說不準他就是在我叫小二替我将嫁衣送回聞人府時盯上我的,之後僞裝成導游和我接觸,進而一步步消除我的戒心,又趁我酒後進行引誘性問話,意圖讓我承認我和世子之死有關,甚至把勾結殺手殺害世子的罪名安到我頭上……
絕不可以!
雖然被栽贓陷害為兇手,然後通過自己的推理找出真兇、洗白自己也是名偵探生涯中必不可少的有趣調劑,可是現在的我最重要的目标是解開聞人家重生的詛咒,沒時間耗在這種還屬于宅鬥範疇的不正常案件上。
大腦經過高速運轉,已擺脫了剛才的不适,重新恢複理智清醒。我擡起頭來,敏銳的目光射到他臉上,穿透虛僞的善意,直看入他心中:“是誰要你找聞人婉?”
他環臂倚在窗邊,嘴邊挂着一絲胸有成竹的笑意:“你說過要替我辦一個案子,無論是殺人還是尋人都可以,怎麽,現在是要翻臉不認帳了麽?還是說,聞人婉于你有極特殊的關系,你不敢說了?”
我叫他的話刺得呼吸一滞,氣勢頓時落下了一籌。不過他的話也提醒了我,自打聽到了三姐的名字我就有些緊張過度,其實根本就沒必要這麽在意。三姐人已經死了,如果平國公堅持要查,我大可以把他們指回聞人府。家裏有大哥主持,到時候只消把三姐的棺椁換套新的,就說三姐是在婚禮時被人擄走害死,棄屍回聞人家即可。反正以聞人家的身份,也沒人敢開棺驗屍。
而我,只是無辜慘死的新娘子的四弟,和平國公府再無其他關系。
想通了這點,我就定下心來,淡定地答道:“我只是奇怪,既然你要找的是平國公府的世子妃,為何既不去平國公府也不去聞人府打聽她的下落,而要來問我?”
他向我這邊伸出手來,陽光透過薄紙将那影子拉長,直伸到我身上:“我若去問平國公府,現下只能知道世子妃失蹤的消息,你方才既然答應了要替我尋人,那現在也該實踐承諾……”
說話之間,那只手已落到我頭上,不知怎麽弄的,我頭上盤得好好的頭發就都落了下去,披散到背後。他撩起頭發擡到我面前,嘴唇幾乎就貼在我頭皮上,輕聲說道:“告訴我,你就是平國公世子妃,聞人婉。”
他的聲音低沉溫柔,卻有種惑人神智的力量。我幾乎就要順着他的話認下來了,幸虧偵探一般要開這種抵擋精神攻擊的挂,還是在最後一刻恢複了理智,硬是把即将出口的肯定回答咽了下去,堅定地說出了:“我不是。”
這句話一說出來,要再說後頭的話就容易得多了,不等他再誘供,我已不加停頓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受雇于誰?你這兩天故意接近我是有什麽目的?我三姐前日才嫁入平國公府,怎麽會失蹤?這件事聞人家尚且沒有消息遞出,你一個外人怎會知道這麽多,還把我指認成三姐?”
惡人先告狀……不,先下手為強還是很管用的,他現在就不再給我用精神攻擊,而是略有些吃驚地問道:“你不是聞人婉?你說你是她妹妹……前天世子妃失蹤,你昨天早上卻那樣進城,又特地給聞人家送了嫁衣和鳳冠,還假稱要離京遠游……原來如此,你姐姐已是和人私奔了,你只是在這裏故布疑陣,混淆調查方向而已!”
他雙目亮若星辰,一手扣着我後腦往上擡,低頭對我自以為邪魅地笑了一下,又問道:“你是四小姐還是五小姐?我想想……聽說四小姐性情直率、喜惡分明,五小姐卻是清冷孤僻,極少出門會客……你身材稚弱,倒不似傳聞中四小姐那般玲珑有致,那就當是五小姐聞人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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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我是聞人婉的妹妹了嗎?聞人家除了女兒之外,也生了兒子的!雖說沒有女兒那麽有用,也不至于讓人忽略得如此徹底吧?
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五指用力一收,将那只手抓起來推到一旁,倒退兩步與他隔開一段安全距離才說道:“從剛才起你就一直在自說自話,我實在不能接受你的胡亂猜疑。首先我是男的,其次三姐的事我并不清楚,也沒義務回答你的問題。你又是什麽人,這兩天接近我有什麽目的?我三姐若失蹤了,也該由平國公府負責,輪不到你這樣套問我!”
“你是男人?”這回輪到他倒退兩步,皺着眉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可你那天換下來的衣物,分明都是女子的貼身衣物……”他的目光下移,直盯着我胸口。我都怕心口叫他盯出個窟窿來,連忙将手臂護到胸前,卻又見他雙眉一軒,微帶笑意地偏過了目光:“何必如此羞澀,我無意……”
他腦補什麽了?我實在不敢讓他再胡思亂想下去,狠了狠心,松開腰帶,抓着衣襟往兩側一扯,露出了比彩電還純平的胸膛。
他目光頓時牢牢粘到了我胸骨上,看了良久才轉開臉,倒退兩步坐回桌邊,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着,眉頭緊鎖,仿佛思考着什麽。
經過這麽尴尬的事,我也不想再和他共處一室,攏好衣襟便向門口走去。正要開門,背後忽然傳來一道醇厚的聲音:“你其實是代你三姐嫁入平國公府,新婚之夜刺殺世子後逃出城去。轉天你換了衣裳,又假作無關之人回到城內,再離開京師避禍……可你為何又要回京,還要把衣服送回聞人府?我實在想不明白這點。”
胡說!我憤然回身,卻見姓肖的已負手站在面前,向我微微一笑:“當然以上只是猜測。依我這兩天所見,你倒不像愛殺人的人;而且世子妃與世子在婚前便已私訂終身,應當也不會叫弟弟殺害自己的丈夫。你也不必如此防備我,我不會去報官,只是想求一個真相。與此相對,你不是想找個保镖護送你離開京城麽?只要你告訴我實情,無論你去哪裏,我都護送你一路。”
他威脅利誘,死死抓着大姐夫的死不放,難道他也是我的同行,是個偵探?在大姐夫死後,平國公府就雇了這麽個人調查真相,而我為了不知是四姐還是五姐對大姐不利的消息回城,恰好就撞到了這人眼前……
罷了,大姐的安全才是聞人家頭一樁大事。若叫那殺手得了手,就算我真到了四川,這輩子的工夫也是要白費的。
我嘆了口氣,擡起頭道:“我為何要相信你?就憑你別有用心地接觸了我兩天,還是憑你對我的威脅?你若真有誠意……”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從我袖中掏出他中午給我的那塊牌子:“我的誠意你已接下了,而我卻連你的真名實姓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沒誠意?”
他憑什麽那麽理直氣壯地責問我?就好像我知道他叫什麽似的!
“我叫聞人湛,是聞人家第四子。既然你說你有誠意,那就告訴我你的真名,還有職業。”
他抿了抿嘴,神色無奈中帶着幾絲寵溺之意:“我對你這樣的小孩子還不至于撒謊。我本名便叫做肖竹,小月肖,竹子的竹。我在京師有些産業,手下也有些人打理,絕非官府之人。我打聽聞人府的事,只為自己好奇罷了,并不打算借此對府上不利——貴府幾位千金名收京城,可府中除了那幾位千金的才德,其他人事竟一絲也不曾外傳,猶如世外之地,怎能不叫人生出探究之心?”
難怪我暗示他去找聞人家打聽三姐的事,他連理都不理,恐怕以前也派人調查過我們家,一直沒查到有用的東西,所以這回抓住我就不放手了。我用指甲在門上刻下他的名字,仰頭望向他,不答反問:“你方才說可以替我找個導游帶我離京?”
他點了點頭,十分自然地答道:“你要去何處?我眼下也沒什麽要緊事,正好也借機游玩一趟。”
其實我比較想要個職業導游。
不過他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怕是很難拒絕。就是眼下他同意不跟去,以後換身衣服換個名字到我身邊,我也還是認不出來。倒不如就答應下來,反正我一個失恃無寵的庶子,聞人家的事根本也什麽都不知道,不必擔心漏出什麽重要信息去。
于是我伸手拿過那塊看來十分貴重的木牌,向他微微一笑:“我受長輩之命,要去四川峨眉小住幾年。既然肖大哥有心送我過去,那這一路上就拜托你多照顧了。至于平國公世子之死,我當時不在現場,不敢斷言。不過肖大哥手下能人衆多,一定能找到線索和證物。等到了峨眉,我想我就有時間進行推理,把案件的真相調查清楚。”
他輕笑一聲,伸手要我臉頰上捏了一把,一字一頓地說道:“好說,我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