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會有的,點開了音樂播放器。
我喜歡古風圈裏一些人的聲音和作品,低沉,磁性又溫柔。
教室裏此時倒是安靜的很,我極滿意這種效果,果然只要不給他們上課,他們還都是比較聽話的。
兩節課很快就煎熬完,他們都是一早收拾好的,鈴聲一響,迫不及待抓着早就整理好的背包就走,一個禮拜不回家,想要立刻回家的心情迫切我表示理解。
慢悠悠合上批改到一半的試卷,整理好摞在一起打算晚上回去再批改,誰讓自己比較倒黴,抽到了英語作文的批改。
這還不算什麽,蘇長華那貨更倒黴的抽到了第16.17應用題,可恨的是他借回B市之由愣是将這麽多試卷批給了我。
我苦惱咒罵他之餘還是省不了給他收拾下爛攤子,此時也是充分體會到那句,天道好輪回。
我收拾好試卷之後,偌大的教室裏已經走的幹淨,窗戶都還開着,這群熊孩子,不過是在學校呆了五天,這麽迫不及待的回家,家裏肯定早早做好了飯,有父母噓寒問暖的問候。
我搖頭一笑,摸褲兜半天,沒有一盒煙,盡是蘇長華買的棒棒糖,摸出來一個,也沒有看是什麽口味,撕開包裝填在嘴裏,便去關窗戶。
去下面轉了一圈,我才發現我這個老師當的真是失敗。
我上了兩節課的英語,竟然還有人懶到語文課本都沒有換下來,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四扇大窗戶關起來倒是不費事,我順勢一路看過來關好窗,決心下次上課要多在下面走動走動,盯着他們。
關好窗戶看到教室最後面洗手間的門才想起裏面還有一扇小窗戶,那裏面倒是沒什麽東西,關不關倒是無妨,不過既然想起來了,就過去關了吧。
我推門進去時,真沒料到裏面還有一個人,還好只是靠着開着的窗戶吹着五樓刮來的涼風,倒是沒幹什麽特別的事。
我進去的第一時間他清澈的眸子便直掃了過來,頓時讓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他此時還在這裏,就是為了等着我進來發現他一般,這種想法将我逗笑了。
“怎麽還不回家?”叼着棒棒糖說話有點模糊不清,我随手從兜裏掏出個棒棒糖塞給他,也不能光讓他看着我吃不是,為人師表,還是要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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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咧着嘴角笑了笑,順手拆開塞進嘴裏,打着手勢問道:“老師,你放假不回家也不出去游玩,呆在學校裏肯定很無聊吧!”我心想這麽多卷子,還有我自己的學業怎麽會無聊的起來,又一想到許久不過的夜生活,頓時覺得真他媽無聊。
于是有些敷衍起來:“是啊,是挺無聊的。”
他便道:“不如老師去我家過假期吧。”我還沒說什麽。
他突然擡手就打斷道:“我媽媽只放一天假,抽不開時間,老家還有一些田地,種的豆子,我回去收。”我極力忽視那一絲異樣的感覺,轉着嘴裏的棒棒。
“你是要我和你一起做苦力啊。”許是我沒有覺得荒唐或者直接的拒絕口氣讓他放松了心情。
他笑了笑道:“我明天陪媽媽一天,後天早上來找老師一起好不好?”我有答應要和他一起嗎?
他笑的更歡快了:“那就這麽說定了,後天早上八點,大門口見。”說完繞過我就出了洗手間的門。
熊孩子能不能別這麽為我做決定,雖然我也沒有太讨厭就是。
☆、回到老家
改那些英語試卷并沒有費我多少時間,眼一溜就知道該給這幾行作文幾分,直到改蘇長華留下的數學時,我才發覺更省事,很多卷子都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偶爾會有幾張寫着丁點公式的亂七八糟的看着都鬧心。
我去倒了杯咖啡,又翻出幾包煙打着一副一晚上改完的架勢,熬到半夜時四周靜悄悄的,少了學生在時的吵鬧,覺得這個黃金周過的真窩心。
自己坐在關了燈的客廳裏,對着窗外的月光喝酒,真是夠滋味,
不知不覺就趴在地板上睡了過去,早上是被凍醒的,沒有關的空調和地板冰涼的溫度,還真是讓我凍的不輕。
關了空調,去洗手間洗個熱水澡好一會才緩和過來,出來就一陣咳嗽不止,頭重腳輕的,幹脆又抱着被子滾到床上,正要繼續睡,又聽到客廳裏手機微弱的震動聲。
我慢騰騰走過去,一眼就瞄到屏幕上顯示的幾十條未接來電,打開看到日期和時間後,整個人都愣了一下,十月二日,八點三十一分。
十月一日已經過去了,所以約的時間是今天。
我一一掃過短信,只有一條是晨曦發來的,八點三十分時,極委屈的喊一聲老師,剛剛的震動估計就是這條短信吧。
我剛準備回個電話,又想起他不能說話,就編輯了條短信,讓他來教師公寓樓,把我的門牌號發過去,他應該還等在門口的。
我把被子扔一旁自己從床上下來,晃晃悠悠的又去了洗手間,刷牙洗臉,再潔面,弄到一半時才發現剛剛就穿了條短褲進來,又過去拽個襯衫直接套在身上,扣了倆扣子繼續刷牙。
晨曦來的挺快的,果然還沒有回去,穿着幹淨的格子襯衫牛仔褲深綠色的球鞋,背着一個大包,見到我,咧着嘴露出潔白的牙齒。
我又去洗手間整理一下,幹幹淨淨頭腦發昏不覺得清爽的出來了,随口道:“早上有點睡過頭了,手機震動的沒聽到。”說完就有點要咬舌的感覺。
“老師,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生病了嗎?”難道我病的很明顯,我拉開衣櫃找衣服。
剛拽出一件白襯衫,就被他拽住手腕,我下意識的就掙開,挑眉看他。
“那裏不比在這,盡量不要挑白色的衣服。”合着真讓我去幹活的啊。
我放回了白襯衫,挑了兩件黑色和一件淺藍色的,又翻出幾條休閑褲,也沒太避諱他還在看我,穿上背心套上襯衫,休閑褲,很快就整理完畢。
又問了下他具體的行程安排,才去洗手間收拾了一點日常用品,收拾了下行李箱,想了想又去了隔壁冰箱裏拿了些吃食。
在得知晨曦會做飯之時,又去拿了些食材,反正我是不會,等蘇長華回來再重新買就是了。
晨曦看我整理的東西有些發愣道:“老師,我們不遠的集鎮上有超市,不用準備這些的。”我想了想也是,帶回去也不能存放還增加重量。
出了校門我剛想攔個出租,晨曦趕緊攔住我道:“門口有到集市的公交車,我們帶的東西不多,坐公交車就好了。”
我也不強求,就站在路邊等,在我第三根煙熄滅準備點第四根的時候,看見晨曦伸出手攔了一下車。
那輛車從我面前飛馳而過又來了個急剎車,一股嗆人的味道撲面而來,我頓時下定決心要再買一輛車。
B市倒是有輛經常開的法拉利,在哪裏性價比差不多的車子,開到這裏只怕就太過顯眼了,再說,即便能開,我也沒法開來,總不能讓蘇長華回來時開着車過來。
這麽一想,突然覺得也可以,自駕旅游也是可行的,更何況這次有兩個人也是能替換着開的,開車也不過一天一夜的行程,我這麽想着,已經随着晨曦上了車。
饒有興致的看着他把寫了地址的紙條和錢遞給售票員,腦子裏突然有了個惡趣味,要是售票員不識字他該怎麽辦。
大概是坐車的時機不太好,車裏倒是沒有空位,還有一股股的怪味道嗆得我渾身都不舒服,手握着頭上的扶手将頭靠在胳膊上。
好在路倒是不錯,加上很少停車,走到半路就有人陸陸續續的開始下車,然而看到那布滿塵土的座位,即便沒有潔癖,我還真是坐不下去。
一路堅持到這裏的橋溪鎮一個十字路口下車,要不是早上沒吃東西,我真差點吐出來,一肚子苦水。
“老師你沒事吧?”一路上晨曦都很擔心的問着我,他都一點事沒有我怎麽能讓他看扁了,只是在心裏默默的下定決心讓蘇長華将我的車開回來,順便開學前來接我。
我擺擺手,掏出煙挑了根出來點上,連吸好幾口才緩過勁,正打算問問晨曦接下來還要從哪裏走時,四下一看,卻不見了他的身影。
就見一個騎着電動的三個輪子的車慢慢繞到我旁邊停下:“小夥子,要到哪兒去啊?坐不坐車?”
我順手挑根煙遞給他道:“我在等人。”
他接過又問:“你不是這裏的人吧,哪個地方的?”
我看晨曦一時半會也回不來,幹脆也和這個老頭子聊了起來。
“剛從B市回來,過來玩兩天。”
老頭子有些驚訝:“這麽遠跑到這裏來玩?”
我道:“我有個學生的家在這裏,來家訪啊。”我們東一句西一句閑聊了一會,晨曦拎着一袋子皮薄稍微偏青色的橘子過來,我目測了一下裏面還有不少的藥,這個熊孩子,真是。
到後來,我們還是沒有免于坐老頭子的電動三輪車回去,因為橋溪鎮離他老家的村莊還有十多裏的路程,不過開着窗戶走在人少車少的鄉道感覺上倒是舒服多了。
沿着一條路走了好遠,終于在晨曦的示意下老頭停了車子,我拖着行李箱下車。
許是深秋時節的緣故,地上堆積了不少的落葉,現在也不過中午,晨曦背着雙肩包走在前面帶路。他家在村子的最外頭,倒是修好的水泥路一直到門口的胡同,又往裏走了十多米的鋪的磚路。
紅色的大鐵門長時間保養有些生鏽,院牆上爬滿了不知誰家種的依架而生的蔬菜,頂着綠色的葉子生長的正旺。
進了院子,更是滿院子的雜草看着我一陣頭疼,裏屋除了長時間不住人結的蜘蛛網外,別的家具倒是用布蓋着沒有落上太多的灰塵。
我放下行李箱,順勢就撸起袖子扮演好角色,挑眉看着掀沙發白布的晨曦道:“是先休息還是先吃飯?”
☆、鄉村生活
我到底是沒能和晨曦一起打掃一下子院子,喝了一杯老酸奶,又吃了點藥,抵制不住頭疼的難受和藥效的來襲,歪在沙發上就睡了過去。
我雖然睡到夕陽西下才醒來,頭腦清醒了不少,然而這一覺睡的并不舒坦,渾身都是又酸又麻,果然,我不喜歡沙發是有原因的。
我出了門,偌大的院子裏的草已經拔的幹幹淨淨,房間也打掃了一遍,沒有塵土味倒是清新了許多。
晨曦正抱着曬了一下午的床單被子往屋裏走,看見我揚起臉笑了笑,我确信他曬得被子只夠一張床鋪的。
他并沒有直接鋪床,而是又去了廚房,端出尚還有溫度的飯菜,看到那些冒着熱氣散發着香味的家常便飯,我才發覺自己已經快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即使餓的厲害,我覺得自己吃飯的面相應該還算得上斯文的,不然,他怎麽會一直盯着我看?
不過倒是沒有對我造成什麽影響,別說他一個,就算再來一群,也絲毫妨礙不到我什麽。
吃飽喝足又抽了幾根煙後,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便自告奮勇幫他洗碗,只是被拒絕了罷了。
這裏比起明川來,節奏又是慢了許多,我看着周圍參天的大樹,風一刮過,頂端便搖搖晃晃,晴天的話,也能看到美輪美奂的夕陽,火紅的映着半邊天。
晨曦收拾的很快,連洗手間都收拾了一遍,看來,他比蘇長華要賢惠的多,我極滿意。
等他收拾好,便提出要去田地裏看看豆子的成熟程度,要找收割機來收,還要犁地,去買小麥的種子再種上小麥,聽他這麽說一通我就覺得種地真是麻煩。
洪災旱災蟲災都是受自然因素影響,普通人只是考慮到太熱或者經常下雨太煩躁,而農民對着這莫名其妙的災害首先考慮的就是今年的收成問題,因為這有可能關乎着他一年忙到頭為了生計的目的。
其實哪個行業都不容易,不過現實仍然是弱肉強食,這是大自然的生存規則,無關乎法則。
鄉間的小路走起來确實有種別樣的感覺,道路兩旁是成排的樹木,聽晨曦說是楊樹,因為長的快所以種的人也多。
樹根被更茂盛的野草纏繞着,我對這裏所種的一切都很新奇,曾經是只吃過根本連它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晨曦這一路上倒是很歡快,給我介紹各種各樣的谷類,豆子,玉米,紅薯,長在地裏的桔梗。
我看不到他的嘴開開合合,只能看到那幹淨清澈的眼睛和那雙活動着的手,歡快又明朗,而我,只需要始終保持着精神看他的手語即可。
偶爾碰到熱情的從田地裏回來的鄰居,還會熱情的打聲招呼,順便問晨曦一句:“這是?”
晨曦的手語沒幾個人能看得懂,我只能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晨曦的朋友,過來游玩兩天。”然後那人就咧着嘴笑笑,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表達友善罷了。
到了晨曦家的田地,澄黃的豆子已經是飽滿待收的狀态,黃黃的枯葉已是落了滿地。
我看着已經長的很不錯了,晨曦倒是搖了搖頭,查了查天氣過後,決定還是晚兩天再收,我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有什麽差別。
晨曦笑了笑道:“現在天氣不錯,讓它多長兩天等收了就不用再曬了。”說着從地頭的野草中提了一把長着毛茸茸的尾巴的東西。
很快的将嫩綠的挑出來,十指靈活的編着,我叼着煙看着他的動作,很快,讓我看不太清楚。
不多時,一只憨厚的小兔子就躺在手心裏,毛茸茸的,讓人看着就心癢癢。
“這是狗尾巴草,很好活,很常見的草科,生命力極其的頑強,這裏到處都是。”晨曦笑着向我解釋。
“我們小時候的時候,這裏其實很熱鬧,每天都會玩到很晚,人多,各種各樣的游戲都會玩。”他指了指從我們來的那條路過的一座小橋。
“那個時候我們一起玩捉迷藏,警察抓小偷的游戲。”他露出懷念的神情。
我幹咳一聲道:“你玩捉迷藏肯定是個高手。”
他一愣,又咧嘴笑道:“沒有,那個時候我還會說話。”我詫異的看着他,我一直以為他是天生無法開口的,這麽一說來,似乎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我将煙掐滅掏出随身帶的棒棒糖,撕開一個包裝塞進他嘴裏:“行了行了,豆子不能收割的話我們先回去吧,忙了一下午累不累啊。”
他的臉頰被糖弄的鼓了一個大包,頗有些不服氣的看着我。
這熊孩子。
我笑道:“你蘇老師的數學卷子都在我手裏,信不信我扣你的分。”我當然不會無聊的這麽報複,只是逗逗他罷了。
“那種題目,我才不在乎呢。”他看我一眼,又很快移開視線,看起來就像是又和我鬧別扭一般,我卻看到他那被夕陽的晚霞渡上的一層緋紅。
鄉間的蟲子有點多,我們沒有在外面呆太久,我就有些受不了蚊蟲的騷擾了,哪怕穿着長袖長褲,也仍然覺得渾身的難受,都是養出來的毛病啊。
回去後我就去洗手間沖涼,晨曦倒是沒有馬虎的寫了幾套試題,從語數外寫到政史地,我也沒有這麽早睡的習慣,幹脆也掏了份試卷在他旁邊批改,也順便指點他一下。
一旦專注起來,時間似乎也是過的很快的,有他在我也不好将這裏弄的都是煙味,只能泡着咖啡提神,誰知這第二杯還沒開始就被他奪了去,去燒白開水給我找了茶葉來泡。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忙來忙去的,忍不住打斷他:“我都喝慣不加糖的咖啡了,一時半會改不掉的。”再說,我還真沒必要改。
他翻出一盒茶葉,打開,是環成一個個圓圈的嫩芽,清香的倒像是花茶的氣味。
“這是我哥哥弄的茶葉,他平時很喜歡,我喝着也不錯,給你嘗嘗。”然後果斷的端走了我的杯子,去一通刷洗泡上茶葉。
我看着那嫩芽在熱水中舒展着身子,若有若無的清香随着越來越濃郁的開水散發出來,确實挺香的。
我的贊嘆更是讓他眉開眼笑,又開始拘謹的有些不安道:“老師,很晚了,要不要先休息?”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裏屋裏鋪好的一張大床,也不知是該睡覺,還是先收拾一下打個地鋪。
☆、故人相識
人這一生真是要經歷多種磨難才算完整啊,我此時真是有些忐忑不安,直到現在,我才充分理解蘇長華的那句話。
“每個人做什麽事情都是以一種目的,不管是什麽,總有些目的,也許是為了得到什麽,也許是無聊找些樂子。”那是我們一起在B市泡吧時,蘇長華趴在我耳邊的話。
我正準備嘲諷嘲諷他的幼稚,他便用食指并攏中指堵住我的唇。
在七彩燈光下,笑的神秘又優雅:“明伊你看,你來這裏是為了找樂子,這是你的目的,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這種地方,可我還是來了,或許你覺得是因為我也無聊了想來找點樂子,其實,我是來看住你,這就是我的目的。”
我清楚的記得,那一天是我第一次從我爸的口中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在他喝醉之後,有那麽一瞬間,将我當成他。
而此時,別說是三字經了,就是大悲咒估計都難以讓我靜下心,尤其是禁欲許久的身體被人不輕不重的騷擾着。
男人撩撥欲望的手段真是天生習性,黑暗中,我聽着外面的蟲鳴鳥叫,一時間也不知道清醒還是迷糊的任由他的手就順着腹部往下探。
他在背後環着我,緊緊的貼在我身後,呼吸打在耳畔,我清楚的感覺到他吐出的幾個字,哪怕是沒有聲音,單單那纏綿的氣息,都能讓我察覺那六個是什麽字。
然後,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攔住他繼續向下的手。
一夜沒睡好,天快明了才漸漸困的難受,我的睡相一向不好,從床的一頭一直能滾到另一頭再滾回來,而現在,安靜的蜷縮在大床的一角,竟是無法靠近分毫。
一直睡到正中午,被熱醒的,風扇不知何時被關上的,床上只有我一人的溫度,我穿着晨曦給我找的拖鞋,裏裏外外,倒是不見晨曦的身影。
這熊孩子,被吃豆腐的是我,他倒是先不好意思起來了。
我叼根煙,一邊要小心着不要落到煙灰,又要去穿衣服,這麽折騰下來,又過去了十多分鐘,去刷牙洗臉,整理了一下子頭發。
還正對着鏡子,嘴裏的煙便被人拽掉,晨曦幹淨的笑臉便出現在眼前。
我不耐煩的揮揮手:“幹什麽去了這是?”他的手上粘的滿是土,看起來髒兮兮的,臉上有一層晶瑩的薄汗。
“我去地裏挖了幾個紅薯,做粥很不錯,老師你喜歡嗎?”清澈的眸子有些小心翼翼的期待。
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紅薯是什麽,不過看到他的樣子,卻不忍心搖頭,只得點點頭算是回應,他頓時笑的更開心了。
我們中午倒是沒能喝上他說的粥,他的一個鄰居知道他回來了,便親自過來邀請他過去吃飯,我在屋裏寫教學反思,聽到院子裏一個溫和的聲音輕聲細語的和晨曦交談。
我既不認識,也不想出去打擾,反正從他臨走又仔細的交待晨曦一定要去時我就知道晨曦怕是沒有拒絕的徹底。
果然,沒過多久他就進來一臉為難的看着我,諾諾着不吭聲,他不說我也不開口問,只是這反思卻是怎麽都寫不下去了。
幹脆也不寫了,看着他,手悄悄的就想拿煙盒挑了根煙出來,被那熊孩子眼疾手更快的按住,我聳聳肩,無所謂的放開手“怎麽了?有什麽事說吧。”
他比着手:“鄰居沈叔叔約我們去他家吃飯。”
我嗯了一聲,他笑臉頓時就垮了下來,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你不高興?那我去和他說,我們在家裏吃?”他要是能拒絕還會等到現在再去。
我道:“以後要是不想幹什麽,就拒絕人家,這麽大了,連拒絕都不會嗎?”他頓時又眉開眼笑起來。
空着手去別人家裏吃飯,我确實有點不好意思,哪怕我知道這裏人心淳樸,晨曦像是看出了什麽,竟然也是安慰的眼神道:“不用怕,沈叔叔人很好的,家裏就他一個人也沒其他人。”
我挑眉看他,随口問道:“這裏既然是晨小莊,他為什麽姓沈?你不是說這附近沒有沈姓嗎。”
他想了想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不是我們村子裏的人,但是從我小的時候他就一直在這裏,我以前也是經常去他家玩的,他有一個和我差不多般大的兒子,現在似乎送出國了吧。”
我心下一動,也沒再問什麽,我對別人的生活是沒有多大的興趣,只是聽晨曦說的高興,也不曾打斷過他罷了。
這人的家是在這邊極少見的庭院式建築,別說是橋溪鎮,就是在明川也不多見,幹幹淨淨的大院子種着些花花草草,倒是有幾盆快盛開的菊花添了不少色彩,一只純白色的大白家貓懶洋洋的咬着尾巴,時不時打個滾。
三層樓的套房,雖時間久遠了些,倒是花了一番心思裝修,一樓整個客廳擺着一架鋼琴,一套沙發,一些不算名家卻很具欣賞價值的壁畫。
這些東西都有些年頭了,我們上了二樓,他還在廚房忙活着,對多一個人造訪也沒有太驚訝:“小曦你先帶朋友去客廳坐會,我這裏馬上就好了。”
我不動聲色的打量着他,如果從剛進庭院就開始懷疑,現在其實已經可以确定了,晨曦說的不錯,沈姓在這裏是不多,這個世界還是太小。
這個四十多歲仍然風華無雙的男人比起照片上,非但沒有顯老反而更添了說不清成熟的韻味。
我現在的臉色肯定不太好看,到底還是太年輕,還做不到我爸那任何時候都能面不改色的樣子,那又怎麽樣,我畢竟不是他。
我有些煩躁的抓了把頭發,晨曦坐在我旁邊,看着我,幹淨的眸子裏透着濃濃的關心,稍有些薄繭的手心還費力的想将我整個手包圍住。
我頓時笑了出聲,剩下一只手倒是能輕易的将他的手整個握住,不留痕跡,挑釁的看了他一眼,晨曦頓時紅了臉,掙脫開我,默默的坐的離我遠了些。
男人端菜出來,拒絕了晨曦要幫忙的好意,來來回回的進了幾趟廚房,等全部将飯菜端出來,脫掉圍裙這才算正式的向我問好。
“晨曦,你們過來坐吧,這位是?”他疑惑的看着我,溫潤的眸子倒是看着晨曦想聽他介紹一下。
其實不用這麽麻煩,我暗自諷刺的笑,伸手道:“今天冒然來打擾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晨曦的朋友,這麽巧我也姓沈。”看了他一眼。
我一本正經的道:“沈叔叔你好,我叫沈明伊。”從他那張一下子變的意味不明的臉色中,我知道,他認得我。
☆、返回學校
我們真的就像是初次見面的熟悉人那般,他是不好開口,我是不想開口,晨曦一直是一個安靜的人,吃飯的時候,更是不會說話。
除了那只聞到飯香蹭過來撒嬌的白貓叫喚之外,竟然沒有別的聲音,我沒什麽胃口,晨曦夾的菜也拒絕不來,一根菜葉就一口米飯吃的無精打采的。
沈書钰關切的問:“怎麽了,飯菜不合口味嗎?”我很佩服他對着我也能這麽自然的開口詢問。
我知道,他肯定有話想問我,所以在晨曦提出去廚房洗碗的時候他沒有客氣的拒絕。
我掏出煙挑了根出來,才想起側面沙發上還有主人在,便又挑了根出來:“不介意我抽一根吧!”雖是詢問,卻也沒有放進煙盒,叼在嘴裏,點燃。
那一根他并沒有要,我也不介意,吞雲吐霧一番,将煙夾在手指間。
才重新看着他:“想說什麽,說吧。”其實我覺得我和他是真的沒有什麽好談的,我沒小時候那般天真幼稚。
他溫和的看着我,笑了笑道:“你和他真像。”
我彈了彈煙灰:“我們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總會有些耳熏目染,沾染上一些習慣也不為過。”我看到他眸子淡了淡。
“他,現在怎麽樣了?”我突然覺得他們這樣真的可笑,明明相互挂念,卻偏要當成世界上根本沒有對方的存在。
可悲又可笑,當時我是這麽評價他們的,後來,當我也曾真心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當我真正明白究竟怎樣做才會是彼此不受傷害,最好的結局的時候,那個時候,我突然就想起了我爸和沈書钰,彼此相愛又彼此折磨,我不知道該怎樣避免重蹈覆轍,我只知道,我不是傅見琛,而他,也不是沈書钰。
我看着他:“我告訴你又能怎麽樣?”我知道我這句話是很久以來一直想質問的話。
他臉上的溫和的表情瞬間就有點崩裂,嘴唇翕動着卻說不出什麽,我頓時有種報複後的快感。
我笑了笑,掐滅手裏的煙頭,欣賞着他臉上複雜的我差點就看不通透的表情,我說:“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真心的笑過,就和現在的你,一樣。”
我路過廚房時,晨曦剛好整理幹淨廚房,我朝他勾勾手:“晨曦,我們回家。”
一路上,倒是安靜,是我習慣了的和他在一起時的安靜,他只是輕輕的拍了拍我的手,我便能感覺到那尚且細嫩的掌心傳來的溫度。
我問晨曦:“是什麽樣的恨才能讓相愛的兩個人彼此傷害彼此折磨。”
晨曦想了很久,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靠近我,扒着我的肩膀費力的湊近我的耳邊,又是那種只有靠的極盡,才能分辨出來的氣息:“因為愛。”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晨曦自己在忙碌,找人收割豆子,找車子拉回來,又每天去地裏将落得豆子的葉子收攏在一起。我看他忙的那麽辛苦,很體貼的幫他把長假的作業寫完。
然後某一天臨近傍晚時,晨曦突然極有興致的将我帶去了地裏,挑着拿着洗的幹淨的細長些的紅薯,我心想這是要去烤紅薯。
這麽想的到沒錯,只是卻不是我記憶中用爐子燒的,這應該是最古老的方式。
在軟松的土地裏刨個坑,兩邊放兩塊紅磚,将紅薯架在上面,用幹枯的豆葉燒,一面燒的差不多了再翻另一面。
我是第一次見這種燒法,還是很有興趣的,等差不多熟的時候,真的能聞到股股誘人的香味。
天黑的倒是挺快,這裏沒有路燈,黑的時候就是真的黑的什麽都看不到,只有那一團點燃的火焰,我心想這要是在B市萬黑叢中這一抹火紅,只怕早有人打119報火警了。
這麽一想,頓時就樂的輕笑出聲,火光的照映下,我看到晨曦的眸子幹淨又透徹,映着一團火,像是整雙眼都在經過火焰的洗滌,等我反應過來時,整個身子已經被他撲倒在柔軟的泥土裏。
我心想你幹點什麽不好幹嘛非想着要和你老師搞點什麽出來,真是個熊孩子。
這話我當然沒能說出口,唇舌都被他入侵着,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在我身上壓着,我只能慶幸身下是柔軟的泥土不是什麽剛硬的床板,不然只怕是腰都要硌腫一塊。
我被壓的不舒服了,掙紮的動了動,立刻就換來更強硬的禁锢,這個時候開口怕是就更顯示弱了。
感覺那沾滿口水的唇又往我唇上蹭,我扭頭躲過去:“乖,紅薯都要燒糊了。”他不依,這熊孩子。
我無奈道:“這太髒了,我們回去再來好不好,我餓了。”他又有些懷疑的盯着我看,我趕緊湊上去親了他一下。
他頓時眉開眼笑,從我身上下去,我揉了揉被禁锢的幾乎青腫起來的手腕,暗自咬牙,從小吃紅薯長大的了不起啊,熊孩子用這麽大勁。
最後一把燒的火熄滅,我開了手機照明,他跑去摘了幾個玉米長長的葉子,把烤好的紅薯包着,将黑糊糊的外殼剝開,乳白色的嫩裏就露了出來,吹涼,遞到我面前,我到底沒能忍住那誘人的香味,歪頭咬了一口,這種土方法烤出來的吃着倒是挺香的,我滿意的又咬了一口。
回去的時候一身髒兮兮的,我洗了半個多小時,出來時晨曦正在寫他的套卷,我覺得蘇長風能把他培養出來也是足夠在他第一屆劃個圓滿的句號,可惜了,他的缺陷限制了他的發展。
他苦惱的咬着筆頭看着我:“老師你說這個筆跡老班會不會看得出來啊。”看來他是沒有讓別人幫他寫過作業,他難道不知道,老師根本沒有閑心檢查作業,他們只會讓課代表來檢查的嗎。
直到最後一天假期,這裏都沒有下雨,晨曦便拜托了別人幫忙找人等下雨給地裏新種的麥子上點肥料,那個別人自然就是沈書钰,我不知道他家和晨曦什麽關系,看他平時對晨曦也挺上心的,這點事應該也會辦的妥當的。
晨曦從早上起床就将被褥收起來,又放在櫃子裏,将用過的東西又全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