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月食惹的禍

第4章 小妖果果

一場春雨一場暖，雨後的空氣清新中帶着暖意。漪華摘了些果子，坐在山丘上愣神，想着尹大哥那人的話，不知不覺地氣性就大了些。尹大哥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氣質出衆，談吐不凡，自己出身于小農小戶，不懂詩書。饒是如此，項漪華也覺得生而為人，自己并不比他人卑微。

她沒有小門小戶的自卑感，他卻有高門大戶的優越感，哼！

她把他當大哥哥，他卻想讓她當小妾，哼！

隐隐聽到狗叫的聲音，叫得甚是凄涼，接着便傳來一陣濃煙。聞聲而去，只見一只小白狗被架在高高的火堆上，小白狗身上貼滿了黃色的符紙，一個胖道士仰天大笑幾聲後，揚長而去。

漪華冒着引火燒身的危險撲向了火堆，拿掉小白狗身上的符紙，小白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跳到了漪華懷裏，放心地暈了過去。

小白狗受了重傷，漪華帶回家悉心照料，家裏的大黃也有些吃醋了。他的爹娘見小白狗體型較小，不像飲歌那般費糧食，便也允準了，給它取了個跟大黃很般配的名字——小白。

院子裏，小白狗乖乖地趴在地上，感受着漪華的愛撫。項漪華對小白狗道：“毛被燒焦了大半，終于長出新毛了，雪白雪白的毛，還挺好看的。”

大黃汪汪了幾聲，鐵柱在旁邊一臉羞赧地說：“漪華，我娘說，明天就找你爹娘提親，以後，以後我會對你好，把你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

漪華揉着小白狗的毛，說：“小白啊，你跟鐵柱說，我還是個寶寶，不想成親。”

“喲，來得真不巧，耽誤你和小情郎談情說愛了。”一個譏諷的突然女聲響起，一個身着紫色衣衫的年輕女子徑直闖入。

“你是誰？”漪華問道。

女子展顏一笑，道：“前陣子我的未婚夫受傷，在你們這破院子裏住了段時日，我本該感激你們。可當我未婚夫跟我說起想納你為妾，呵，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你們知道他是什麽身份嗎？”

漪華想：飲歌竟把這些事都說與她聽，可見她與飲歌的關系定然不尋常。

“随他什麽身份，便是皇帝老兒，我也沒有興趣的。是吧，大黃，小白？”漪華頭也不擡，專心逗狗。

“我不跟你廢話了，給你們半個月的時間，搬離花城，搬到千裏之外，從此隐姓埋名，從我未婚夫的眼皮底下消失！”

項夫人聞聲出來，氣憤道：“我們在這裏住了大半輩子了，豈是說搬就搬！當初救那位公子，我們不圖報答，沒想到你們恩将仇報！”

“尹公子說，他會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為妻，看你這撒潑的粗鄙架勢，果然不像是出自有教養的人家。”項漪華嘴毒，一句話罵了倆人。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紫衣女子手中變幻出一把匕首，刺向漪華，項夫人舍身撲救，被紫衣女子甩手打到地上暈了過去。

于鐵柱想要上前營救漪華，紫衣女子輕易将他制伏，玉手掐着他的脖子，冷道：“你既然是她的愛慕者，你說，想陪她一起死，還是求我放你一馬呢？”

于鐵柱大駭，忙跪下央求：“求仙姑饒我一命，仙姑饒命啊！”

在紫衣女子的嘲笑裏，于鐵柱屁滾尿流地逃了出去。

虛僞的誓言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分分鐘打臉。

漪華奇道：“你怎麽會法術？”

女子獰笑，“呵，你以為我是誰啊？我紫菀會閑的沒事巴巴地在你柴房裏待着？”

“紫菀……你是紫菀花，你是個妖精？”漪華一臉不可置信。

“什麽妖精，我很快就能位列仙班了，你……啊……”紫菀突然哀嚎一聲。

她的左腳被大黃狠狠咬住，她一腳踢開，大黃又撲上來咬住她的腳踝不放，紫菀正要對大黃動手，漪華趁機掙脫，抄起旁邊的鐵鍬吵她掄去。紫菀被激怒，她本不敢冒險傷害漪華性命，此刻也顧不得了。

漪華和大黃即将死在她的手下，小白狗突然跳到紫菀的肩膀上，将紫菀的脖子咬出血來。不知道小白狗哪來那麽大的力氣，紫菀拼命與它抗争，卻不能将她從肩膀上趕下來。

“大黃，上！”漪華和大黃一個拿鐵鍬揍，一個用力咬，紫菀哭天喊地，甚是可憐。

掙紮多時，紫菀狠心将小白狗扔了出去，可惡的狗爪将她脖子上的皮肉抓下來一塊，血肉模糊，十分可怖。

漪華慌忙去接落地的小白狗，小白狗搖身一變，幻化成一個十二三歲少女的模樣。她身穿米白色蝴蝶袖衣衫，頭戴兩朵白色毛絨球，她生着一雙有神的漂亮眼睛，兇神惡煞又呆萌地瞪着紫菀。

漪華倒吸一口涼氣，驚呼：“小狗也是妖怪？”

紫菀吃痛地捂着脖子，恨聲道：“小小狗妖，竟敢如此猖狂，都給我等着！”登時化作一抹紫影，轉個圈兒消失了。

“恩人，你沒事吧？”幻化成人的小白狗忙去扶項漪華，沒熟悉過狀況來的大黃汪汪幾聲，止住了腳步。

“你是妖怪啊？”項漪華驚訝地望着她，質疑多于驚吓。

漪華以前沒見過妖怪，但凡間從來不乏妖怪作亂的恐怖故事，經過人們一番添油加醋的潤色，單單“妖怪”倆字就令人汗毛倒立、聞風喪膽。妖怪留給人們的或是兇神惡煞，或是披着美豔的外表實則吃人不吐骨頭，但絕對沒有呆萌可愛這種類型。

她點點頭，行禮道：“是呀，我叫白果，多謝恩公救命之恩！但是我……”話沒說完，她便暈了過去，倒地又是一只小白狗。

項夫人暈了，小白狗暈了，項漪華好一陣手忙腳亂。

項夫人醒轉過來，從此卻落下了頭疼的毛病。

小白醒來後便敏捷地跳到了漪華的膝蓋上，仰起頭讓漪華撫摸自己的毛。

漪華并不害怕會變成妖的小狗，反而又驚又喜，覺得有一只善良會說話的狗子同自己作伴很有意思，道：“小白，你長得很像狐貍哦！”

懷裏的狗子使勁搖頭，表示自己的物種跟狐貍一丁點關系都沒有，而且自己不叫小白。

“啊對，你叫白果，那我叫你果果好了。你可千萬別突然變成人了哦，要是被我爹娘知道你是妖怪，會把你趕出去的。”

小白狗乖巧地點點頭。

白果終于找到機會化成人形糾正項漪華：“妖是妖，怪是怪，我是妖，不是怪。”

“有區別嗎？”

“動物花草這些有靈性的活物修煉而成的為妖，山水石木等死物修煉而成的為怪。”

“山水石木這些沒腦子的東西也能修煉？”項漪華聞所未聞。

白果道：“據說能，雖然我有生之年尚未見過。這些死物一旦修成了怪，比妖魔鬼更為可怕。”

“為什麽？”

“因為他們沒有腦子，而且力量強大。”

“哇！真是聞所未聞。等等，你剛才說有靈性的東西修煉而成的是妖，也就是說紫菀花是妖了？她說自己快要位列仙班了，這是什麽情況？”

白果撓了撓頭，道：“比如遇到仙人點撥，或者吃了仙丹，或者有什麽特別的機遇……嗐，我哪知道這些。”

項漪華猜想：難道姓尹的是修仙的？

“果果，你看，我就是用這個花盆養的紫菀花，結果養出了個潑婦。”

白果果嘆息道：“路邊的野花不能随便采啊！”

漪華壞笑着望着她：“路邊的野狗要不要随便救？”

“我才不是野狗，”白果一臉自豪地說，“我出生不久就從妖森林逃出來了，作為一只可愛的狗，我一直在凡間飽受喜愛，誰知道被一個死道士認出是妖，要燒死我，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妖森林是什麽地方？”

“就是養妖的地方。”白果道。

漪華輕輕摸自己的小心髒，道：“聽起來就很吓人，我可不相信妖森林都是你這麽可愛善良的妖。我要是不小心去了那種地方，一定會被吃的骨頭都不剩！”

“漪華，你放心，我雖然法力低微，一定會盡我所能保護你！”白果道。

此時的項漪華想不到，若幹年後的自己以一人之力，險些血洗妖森林。

此時的項漪華也沒有想到，她只是随便一聽，白果卻用一生來踐行。

漪華開玩笑道：“你連紫菀都打不過。”

“是打不過啊，但是現在……我們有這個了，哈哈哈”小白笑嘻嘻地拿出了玉佩。

漪華連忙搶過來，奇道：“玉生煙怎麽在你手裏？”

白果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說：“當然是從紫菀身上偷來的啦！”

“這是飲歌的玉佩，叫玉生煙，他對這玉佩寶貝的很，都舍不得不讓我看一眼的，卻将它送給了紫菀那個小妖……嘻嘻，我是說，紫菀那個小野花。”

小白雙眼亮晶晶地盯着玉佩，道：“這可不是一般的玉佩，它靈氣充足，但凡有一點靈力，用了它以後能飛快地提升法力。”

“提升法力？這麽厲害？”漪華陷入了沉思，她更确定尹公子是修仙之人，他将貼身之物送給紫菀，紫菀定是他極重要的人。

項漪華說：“果果，這是寶物，也可能是邪物。無論如何，這不是你我的東西，還是不要動了。”

白果貪戀地看着玉生煙一臉惋惜，沒辦法，既然救命恩人這麽說，就這麽辦吧！

白果修為有限，她大部分時間還是狗，偶爾才能化成人形，漪華毫不介意地抱着她一起睡覺。

夜色如水，月色似波，早睡早起的爹娘已經入睡，晚睡晚起的項漪華精神好得很。

漪華與果果端着一盤葡萄坐在屋頂上，四條腿耷拉下來，兩人一邊吐着葡萄皮一邊聊天，項漪華把飲歌的事情告訴了果果，果果生氣地說：“尹公子想要娶個有地位的當妻子，再娶個傾國傾城的漪華當妾，這天下的好事豈非都讓他一人攤上了？呵，男人！”

漪華苦笑道：“他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他，但他願意屈就我。說的那樣信誓旦旦，還以為那是對女子多美的誓言。”

“漪華，你希望将來的夫君是什麽樣的人？”

項漪華搖搖頭，“我沒想過。”

“哎呀，你想想嘛！”

項漪華腼腆地推了小白一把，拖着腮幫子，猶豫了一會兒，說：“本來沒想這事，沒良心的尹公子走了以後，我才多少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他要善良，要有趣，要大氣，要有一顆少年心，要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清風，要對我比對別人好，嘻嘻。”

小白晃着腿兒，附和道：“還不能有讓漪華當妾的念頭。”

項漪華吐了個葡萄皮。

“尹公子根本配不上我們漪華！”果果兩只胳膊交叉在胸前，裝作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臉上卻是一副開心的表情。

“嗯，尹公子算什麽東西啊！”她鼓着腮幫子道。

白果道：“漪華，我想去聽戲，我聽說今日城北搭臺子了，幾個很有名的小生和花旦要在我們花城連着唱好幾天的戲呢！”

“果果，你在很能混啊，連這個都知道！”

“我最喜歡聽戲了。”

漪華開心地去抓果果的頭發玩，打趣道：“我的小果果呀，想不到你跟我娘一樣喜歡聽戲，娘給了我零花錢，我們明天去聽說書吧！”

果果的嘴角一撇，我想要聽戲，你卻要帶我聽說書。

“前陣子我聽了個《閑散王爺與亡國公主之死當複來歸》，哎，太虐了，我一邊聽一邊哭，現在想起來都難受。”項漪華撫摸着自己的小心髒，一臉哀傷的表情。

“那你還去聽書？”白果朝她翻了個白眼。

“明天的說書題目是《孔雀妖與仙門少爺那些不得不說的孽緣》，是關于你們妖精的故事，肯定很有意思，我給你買糖葫蘆，你陪我去，怎麽樣？”

“好呀好呀，本果果最喜歡吃糖葫蘆！”兩人清脆的笑聲回蕩在風裏，少年女子情窦未開，哪有煩惱心事。

“噓噓！別吵着爹娘。”

“噓噓！”倆人互相看着對方，比劃着同樣的手勢。

然後，兩人同時使勁嗅了嗅，默默地看向隔壁街道的一家亮着燈火的酒館。

果果道：“好香啊。”

漪華說：“是燒雞的味道，我也好想吃，可惜我們家買不起。”

“哎！”倆人重重地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閑散王爺與亡國公主之死當複來歸》，《孔雀妖與仙門少爺那些不得不說的孽緣》，影射本書感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