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這家裏除了簡拓, 沒有人知道葉流光在書房裏遭受了十級以上男-色-誘-惑，以及十五級以上酷刑，簡拓離開書房後, 她整個人完全癱軟在椅子上，劫後餘生的感覺異常強烈。
差一點, 差一點她就自作多情地閉上了眼睛, 等着那個腦海中永遠不會等來的吻。
要死了。
而一牆之隔的書房外。
簡拓眼眸深沉, 無言地壓制着心中咆哮的情感。
差一點，差一點就制服不了心中的野獸，對這妖孽做那件他一直想做的事。
***
簡媽媽回家, 簡拓一直以來逍遙自在的生活總算有了些許改變。偶爾才會去房間午睡一會兒的他被勒令必須每天準時去午睡, 補湯也是簡媽媽親自端進來, 盯着他喝完才走，見到來彙報工作的戴靜, 掐着表，只給她半小時時間, 多一分鐘都不行。
還沒聽助手彙報完畢, 就被他媽攆走, 簡拓煩不勝煩：“媽, 好歹讓我聽完。”
她媽對女孩子客客氣氣, 對着兒子根本不講道理, 把眼一瞪：“少聽幾分鐘怎麽了？你公司就要倒了？倒了最好，接你爸班去, 我這個年紀的老太太，哪個老公不是退休陪在身邊，就你爸，一把年紀了還要為公司操心, 整天見不着人，我怎麽生了你們這兩個不省心的兒子，給我來個女兒多好，頭疼還知道給我揉揉陪我說說話，生兒子可好，就知道打電話讓我喝熱水，敢情你們是我喂熱水長大的？？”
老太太發了好大一通牢騷，可苦了在場的戴靜和葉流光，明明已經憋笑到內傷了，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一分，平時威風凜凜的老板被他媽罵得狗血淋頭，她們的嘴角要是往上擡一個角度，那就是不把老板放在眼裏，明天就得卷鋪蓋走人！
在外無往不利八面玲珑的簡總，生活中最搞不定的人自然是他親媽，煩躁地朝助手揮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再警告地瞟了葉流光，說：“你也提早下班。”
葉流光張了張嘴，可是他已經完全不給她說下去的機會，跟戴靜說了句“你送送她”，就這麽被轟出了書房。
通常大多數情況下，他的耐性都極好，今天被趕出來，葉流光多多少少體會到他惡劣的心情。
戴靜因為要趕着回公司，只送她到地鐵站，她站在人流如織的地鐵站，時間顯示是下午三點，她頓時産生“我是誰我為什麽會在這裏”的懷疑。
她才上了一個多小時的班，就被趕出來了？
Advertisement
她只好郁悶地回學校寫作業，晚上臨睡前，室友韓妙伸了個懶腰，爬上了床，說：“妹子們，順着網線撩男人的時間到，大家搞起來。”
寧欣然和另一個室友王帆也舉着手機大聲響應，王帆有男友，寧欣然最近在倒追一個大四學長，室友們一個個抱着手機撩男人，葉流光也心癢難耐，鬼使神差地點開手機，打算給某人發點什麽。
流光小盆友：簡先生，有句話我放在心裏很久了。
綁了塊肉丁的魚鈎甩出去，肥美的大魚果然有了反應。
拓：嗯？
流光小盆友：失眠就多喝熱水。
拓：不老實。
他像是故意的，又令葉流光想起下午兩人在一起時的暧昧畫面，她不禁後悔，這個男人迷人又危險，她明明下午差點死過一回，怎麽晚上又想不開撩他玩火呢？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作祟，好像那個約會以後，他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還是很紳士，但不再保持距離，會主動越過那條約定俗成的線，對她有各種親昵的小動作，臉頰被他捏了好幾回，大約肉肉的觸感很好，他捏上了瘾。
魅力值幾乎快要滿分的男人，只是坐在輪椅上對她眨眨眼睛，就已經讓她步步淪陷，要是他拆了石膏能夠走路，那就是行走的荷爾蒙，那時的她，會意亂情迷成什麽樣？
她輕咬下唇，不敢再玩火***。
流光小盆友：簡先生晚安。
城市的那一頭。
簡拓看着手機屏幕上帶着強烈求生氣息的“簡先生晚安”，嘴角的柔笑慢慢收斂。
膝蓋上攤着一份卷子，上方空白處寫了兩個字，放到燈下能看清是“簡拓”二字，卻被雜亂的線條覆蓋住，欲蓋彌彰地說明着什麽。
“勇敢的膽小鬼。”
***
周四下午葉流光本來要上班，但是某門專業課老師因為要出差，臨時調課，她不得不打電話跟簡拓請假，簡拓批準了。
想到明天周五不用上班，這周只見了他一次，還只有一個小時，葉流光有點不開心。她以為周末就能見面，可是老天好像偏偏要跟她作對，年老的外婆洗澡的時候摔了一跤，小腿骨折住進了醫院，臨到月尾核賬期，她媽周末也不得閑，照料外婆的重擔只能落到她身上，葉流光不得不再和簡拓請假，因為連續請假了兩次，這星期根本沒怎麽好好上過班，電話裏不斷重複“對不起”，語氣也是格外低落。
好在，簡拓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溫柔。
“專心照顧外婆，我這邊沒關系。多請幾天也沒關系。”
雖然老板善解人意給她批假，葉流光還是提不起勁，不被需要的感覺尤其強烈，雖然外婆這邊确實是需要她照顧，但聽到簡拓親口說她可以多請幾天假，她還是心裏隐隐不舒服。
她想天天見到他，他卻不想。
“有話可以微信裏跟我說。”男人察覺到她的沉默，突然又補充一句。
“哦，沒，沒有啦……”明明心裏喊着有，嘴上卻極不誠實。
“沒有嗎？”簡拓似乎有些失望，“果然脫離社交圈太久了，我已經無人問津了。”
葉流光哪裏扛得住老板偶爾的賣慘，馬上沉不住氣地改口：“我有的有的，我還沒有給您分享過我的表情包呢。要是每天晚上給您發一個，我能給您發一年不帶重樣的！”
“那就今晚開始吧。”
“好。”葉流光捂着撲通撲通的心，挂了這通讓她氣都喘不勻的電話。
周末照顧了外婆兩天，媽媽忙完手頭的事情終于接手，等葉流光再去上班，已經是周三，中午在食堂草草吃完午飯，她就坐上了去簡家的公交車。
心情簡直可以用“歸心似箭”來形容。
生怕她再遲一分鐘，簡家又找了新的看護取代她。
還好并沒有。
陳姨來給她開門，神色有些奇怪，壓着聲叮咛她：“太太這兩天心情不好，你幫着勸勸老大，別總跟他媽媽過不去，婚姻大事聽長輩的錯不了。”
葉流光摸不清發生了什麽，只是被告知簡拓和他媽冷戰兩天了，母子倆僵着兩天沒講話，要不是林叔這兩天剛好也有事請假，怕是簡拓早喊上他，回自己的房子躲清靜去了。
“太太在後花園等你。”陳姨推了她一把，“樓上在開視頻會議，沒那麽快結束。”
葉流光不太想卷入母子倆的紛争，也不知道簡媽媽叫她過去的意圖，去了後花園，簡媽媽正悠閑地插花，桌上還放着一些修剪後的花枝，見到她，立即笑了。
“來來，小光過來坐下，阿姨一直等着你呢。”
“阿姨好。”葉流光乖巧地坐下，直覺今天的談話內容不尋常。
簡媽媽一邊親手給她倒花茶，一邊關切地詢問她外婆傷勢如何，她受寵若驚，忙說外婆已經沒事了，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
寒暄過後，簡媽媽終于切入正題，旁敲側擊地問起簡拓最近有沒有和什麽女人有密切的往來。
女人？
葉流光挖空腦袋想了想，簡拓除了上回偶遇向陽，和程露約會了一次，平時接觸最多的女人怕就是助手戴靜了。
雖然憑良心說，其實真正跟他密切接觸的應該是她這個小看護，但顯然簡媽媽的問話裏，是把她排除在外的，所以她也不好自作多情地把自己算在內。
她實話實說，然後腦海中電光一閃，想起那日在西餐廳的窗外，和簡拓坐在一起的陌生女人。
越想越懷疑，難道兩人事先約好在那見面？
是有秘密喜歡的女人，才約了見面一解相思嗎？
面對簡媽媽殷切的目光，她不敢隐瞞：“上次和程小姐分開後，簡先生在西餐廳和一個挺漂亮的小姐姐坐了會兒，好像是認識的。”
簡媽媽面色一沉，心知果然自己猜得沒錯，兒子還有其他紅顏知己，又追問下去：“什麽長相？”
“齊肩的頭發，個子挺高挺瘦，氣質特別幹練。”對方雖然不是很美，但勝在氣質優雅淡然，她當時也只是匆匆一瞥，印象不算清晰，只能盡力描述。
這描述太過含糊，說了等于白說，簡媽媽左思右想，也猜不出對方女人的身份，只好放棄。
看着葉流光文靜乖巧的臉，想起兒子跟她的互動不錯，上回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口維護，這有點稀奇。自己生的兒子她最了解，他這兒子看着性子冷清，其實性子是真的冷清，滲透進骨頭裏的冷淡，除了家人、最親近的朋友，他對誰都不上心，他跟向陽分手分得那麽難看，她這個媽多多少少知道點原因，雖然表面是向陽出軌，但實際上他自己也得反省，沒有哪個女人受得了跟工作狂談戀愛，他忙到滿世界飛的時候，她這個媽有半年都沒怎麽見過他，就更提女朋友了。
向陽也不是黏人的個性，感情淡了，自然就奔着分手去了。
簡媽媽心思一轉，小姑娘長相讨喜，陳姨暗中替她觀察過，勤勤懇懇老老實實，也沒有不規矩的心思，自打她來以後，也沒見簡拓開口要換看護，兩人相處應該不錯，這姑娘能在兒子那裏說上話。
“小光啊，阿姨也實在沒轍了，找你幫個忙可以嗎？”
一聽簡媽媽如此鄭重其事的語氣，葉流光心裏直打鼓，簡媽媽都沒轍的事情，她一個人微言輕的小看護，怎麽幫呢？
到底是什麽事讓簡媽媽那麽傷神？
“阿姨您不要客氣，我能做肯定會做的。”她難為情地撓撓頭發，“我就怕我能力不夠，幫不上您什麽，辜負了您的期望。”
簡媽媽挺喜歡這姑娘的直率坦誠，也不藏着掖着，慢慢把話匣子打開了。
上一次程家小女兒的懊糟事把她給氣壞了，簡拓成了圈子裏長輩們茶餘飯後挂在嘴上的人物，因為生了個極優秀的兒子，她擡頭挺胸了一輩子，到晚年了，這種恥辱她怎麽受得了？她匆匆回國，一是憂心兒子，二是圈子裏熱心腸的老姐妹都行動起來了，牽線搭橋給她介紹了五六個各方面出色的未婚女孩子，簡媽媽和她遠在英國的妹妹，挑來挑去好幾天，在這七八個女孩子，相中了其中一個。
兒子眼高于頂，簡媽媽自然要往最好最合适上的挑，最後入她眼的是個跳芭蕾舞的舞蹈家，27歲，長相氣質絕佳，出身于高知家庭，家世優渥，畢業于英國皇家芭蕾舞學校，回國前是英國某家知名劇團的首席，回國過後自己創辦了一家芭蕾舞學校，同時也在劇團演出，雖然每年會有三個月時間在國外演出，但是其餘時間都在本市，能夠兼顧家庭和工作。
綜合各方面條件，是比向陽還要優秀不少的女孩。
“小光你看看，就是這個女孩子，氣質是不是很好？”簡媽媽調出微信裏的照片給葉流光看，看樣子幾乎是百分百滿意。
葉流光很捧場地伸長脖子看，照片上的女孩膚白似雪，五官動人，不愧是頂尖的舞蹈家，纖細高挑的身材配上嬌美的容顏，讓她像是全身踱了一層蒙蒙的光，她看上去是那麽聖潔無瑕，外在條件不僅超過向陽，甚至那個美豔的程露，也被她比了下去。
這樣白天鵝一般的女孩子，更讓她這只醜小鴨自慚形穢。
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終點線。
而有些人，一生都未到達過終點線。
簡拓、還有照片上的女孩，他們是天上的白雲，而她，只是地上的泥，只是因為機緣巧合，她才觸碰到了高高在上的他，甚至在心底某個角落，貪婪地向往能跟他站在一起。
她真是傻得可以。
“小姐姐真好看，像仙女哎。”盡管心中酸澀難當，她還是真心贊美，“跟簡先生特別般配，阿姨，我覺得簡先生看到她，一定會對她一見鐘情的！”
“你也覺得他會喜歡對不對？”簡媽媽見自己的品味得到了旁人的認可，仿佛兒子明天就有了結婚對象，心情舒暢地不得了，但她很快發愁地摘下老花眼鏡道，“但是現在麻煩的是，簡拓他怎麽都不肯再去相親了，為了這事，悶書房兩天了，連吃飯都避着我不肯一桌，真是愁死人。”
簡拓對相親的抵觸葉流光多少也能理解，好言寬慰：“您別急，上次畫廊的事簡先生肯定還氣着，等過段時間他不氣了，您就可以安排了。”
提起見面，簡媽媽還是愁眉不展，顯然不知道怎麽辦了：“時間不等人。麻煩不僅僅在簡拓這邊，這個女孩子是個舞癡，遲遲不談戀愛，回國後家裏也給安排了不少次相親，也沒相到合适的，怎麽勸也不願意出來相親了，她後天就要出國演出了，她父母挺中意我們簡拓，好說歹說，才讓女孩子點頭再相最後一次，那邊的意思，最好明天就安排見面。”
“那邊是點頭了，可我這邊到現在還沒搞定樓上那根硬骨頭呢。”簡媽媽愁得無計可施，只能握住葉流光的手，殷切地看着她，“小光，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想法多，你幫阿姨想想辦法，簡拓年紀不小了，他一天不結婚我一天睡不安生，你看他車禍出這麽大事，除了我們父母，根本沒有人體貼他照顧他，失眠的時候整宿整宿下棋不睡，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們父母想跟他說，他又不愛聽，他這麽折騰自己，我這個做媽的……”
簡媽媽說着說着就哽咽了，表情不會騙人，她是真的憂思過重，又無人述說，才會在葉流光這個無足輕重的外人面前，流露出真實情緒。
天下父母心。
葉流光十分理解，因為她北北媽媽就是這樣，常常人前堅強，其實背後脆弱垂淚，所以她很早就明白了一點：父母也會脆弱，但他們的故作堅強，只是因為對子女無私的愛，為人子女，要體諒，哪怕心裏并不認同。
“阿姨你，您別傷心！簡先生的災禍過去了，未來會越來越好的。”她笨拙地張口安慰，甚至拍着胸口打包票，“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這個小姐姐我也很喜歡，我覺得跟簡先生天生一對，明天他們見面，一定會有火花的。”
“真的嗎？”簡媽媽面露欣喜。
“真的！”
葉流光驀然想起之前她媽跟她提起過的堂姐小潔姐姐的故事，她堂姐也是厭煩了相親，被家裏軟硬皆施，才松口答應去相最後一次親，結果幸運地相到了真命天子，堂姐的相親故事跟簡拓的版本差不多，她開始隐隐相信，簡拓也會和她堂姐一樣，在這并不情願的最後一次，遇到對的人。
她将小潔姐姐的相親故事跟簡媽媽分享，簡媽媽聽得認真，聽說小潔姐姐快領證了，簡直大受鼓舞，仿佛明天領證的會是她兒子，剛才還郁卒的臉，立刻眉開眼笑。
“那阿姨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葉流光将心底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少女愁緒徹底封鎖，對着期待望着她的簡媽媽，重重地“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身心已經提前進入放假狀态了，但是想到接下來的劇情，還是很嗨~~~
